《一棠梦》 正文 1.传言 黑瓦红墙的红月庵在正午时分一片光白,蝉声摇着地面斑驳的树影,四周安静地过分。姻香堂的香炉里可数的几根檀香白烟袅袅,微弱火光快要燃至底部。怕是香烟也要睡着了。 忽然堂内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放肆!这等俗事怎能叨扰公主殿下!”宏亮的嗓音正是一向以稳重闻名的文妙法师,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尼姑,垂着刚剃度的青色脑袋,不时抹着眼角。 姻香堂的寮房门开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由婢女搀扶着走出来。 “文妙法师,何故喧哗?” 文妙法师与小尼姑慌忙跪拜。 “贫尼惶恐,惊扰到殿下您休息,还望殿下降罪。” “我刚听到‘邪异’二字,可有什么内情?” “不过俗世小事,不敢叨扰殿下圣耳” “嗯?”少女微微蹙眉,文妙法师头低得更低了,小尼姑的肩膀瑟瑟发抖。 “公主殿下,小青有冤屈!”小尼姑脑袋抵着地板,不顾文妙法师在一旁拉扯,泣不成声道:“公主殿下,我们红月庵百年声名,自文妙师父接手,更是几十年如一日地虔诚经营,讲经布道,普度众生,送子送女,撮合姻缘,寺庙香火绵延不断,本该一直这样下去,谁知辛某村来了一个不遵礼教的外化之人,把周围百姓迷得七荤八素,尽散布妖邪之语,狐媚之技。如今,十里八弯的少年少女都被骗到她那里去讨姻缘,却置我这百年大寺于不顾。眼看香火凋零,后厨灶上揭不开锅。昨天公主殿下来时,寺里便已没有什么可食之材,今日午膳更已穷山尽水。眼看很快又要到晚膳时间,文妙师父便将她辛苦抄下的《般若经》拿给小青去当铺换钱买些食材回来,小青不愿意,这才想向公主殿下解释,但文妙师父一直说这是俗世小事不能扰了公主殿下” 赵凤麟静静听完,莞尔道:“柴米油盐关乎温饱生存,怎能算小事?”微微偏头对婢女道:“看看这次的善款还有几日可到,再把我带来的零碎都交给文妙法师。” 言罢正要走,文妙师父连忙朝小青使了一个眼色,小青哇地一声哭起来。 “还有何事?” “公主殿下,红月庵感谢您的赏赐。可是善款总有用完的一天,红月庵需要信徒供奉,不能总由您接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请公主赐红月庵一个长久存续的方法。” 赵凤麟听完半晌不答话。 “小青!怎么跟公主殿下说话呢!” 文妙法师见状赶紧跑在公主面前一拜,“公主殿下请恕罪!小青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若冲撞公主殿下还请您勿要往心里去。阿弥陀佛!” 文妙法师身材中等,而立之年体型有些发福,白白胖胖的脸上慈眉目善,不过她嘴唇单薄给通身形象倒添市侩尖刻,配上飘忽转动的眼珠,失去些令人敬重的气质。 赵凤麟看见她偷偷瞟过来的眼神,轻轻一笑:“文妙法师,红月庵没有钱我可以给,只要我还是公主就不会让红月庵的师父们挨饿。可是听小青师傅的话,红月庵不仅缺钱,还缺活路。我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公主,除了钱什么都不懂,更遑论经营寺庙,可不是让我为难么?” “不不不,公主殿下,红月庵怎敢劳烦您屈尊主持,红月庵怎敢觊觎圣上的掌上明珠!公主乃麒麟真凤,万国天女,只希望您圣光普照给红月庵一条存活的道路。” “红月庵究竟需要我做什么?文妙法师不如直说罢了。” 文妙法师以眼神示意左右弟子退下,衣袖捂着单薄的嘴唇,神秘地凑上来。 “你是双鱼座,他是双子座,你们看起来是两个人谈恋爱,实际上有四个人,都可以凑一桌搓麻将,你看张婶麻将馆哪一桌没有吵架的?所以你们在一起绝对天天吵,事事吵!三个脑袋都挤不进一个姻缘洞,何况四个?” 辛某村村头的第一户门前有一旗一桌一凳,黄色旗面上写着三个黑色大字:候春堂。旁边三尺长宽的木桌断了一条腿用泥砖垫着,才勉强没让桌上黄色白色的稿纸滑落,稿纸上面写着大小不一的怪异字符,密密麻麻仿若鬼符。一位玄衣少女坐在桌前,精致的脸上满是老气横秋的神色,蹙着两道远黛眉,神里鬼气地对隔桌女子嘀咕道:“所以啊,想要他不伤你的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开咯。”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楚郎。”女子捂着脸就要哭出来。 “可是你们星座不合,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呀!每天在争吵中度过,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那该怎么办?” 少女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毛笔蘸蘸墨,抽了张白纸稿,神叨叨地在上面小笔钩划半晌。 “好星座配好姻缘,双鱼女绝配天蝎男。你的话找天蝎c巨蟹c摩羯星座的男人才适合,其中,天蝎男为首选,因为你们是完全协调星座,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星座姻缘可有什么讲究?姑娘手中的书册可否借我一看?” 少女连忙不着声色捂住白纸稿,笑道:“这位姐姐要算什么姻缘,告诉我即可,所谓天机不可漏,若给您窥见天机,姻缘测的也不灵了。” “那,你能算出与我有缘的人吗?” 少女拿起一沓黄纸稿,翻动半晌,从里面抽出一张。 “我替你算了一象,辛某村第一百零三户王婆的儿子王多瓜是戍狗天蝎,与你卯兔双鱼是天生一对,他才是你的良人。你们要是在一起便是羡煞神仙的水中并蒂c鸟中比翼c人间眷侣你若有决心断旧从新,我今晚就替你去王婆那儿探探虚实,替你们牵个红线。” “王多瓜?听说他不仅好吃懒做模样矮丑,还是娘宝,所以一直讨不到媳妇——” “话不能这么说,姻缘乃天定怎能是皮囊俗事左右了的?谣言是什么?谣言是嫉妒者的阴谋,是癞□□吃不到天鹅肉的酸话。这位姐姐看起来像是读过书的明智女子,谣言止于智者,真相是非,就按照上天指引去试探一次,至于结果也还是由您自己定夺呀。” 女子思索半晌,眼神坚定,点头道:“那今晚就有劳赵姑娘帮我牵起这根红线了。”言罢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女子刚一转身,排在身后长龙似的队伍便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这么慢啊,半天才算了一个。” “到我啦到我啦!” “别挤呀,按顺序来呢!” 女子花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走过排队算姻缘的人群,她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巴巴望着队头那面招摇的小黄旗,并没有人注意自己。她加快脚步,转身走进右边幽静的小树林。 “公主,奴婢回来了。” “说说看。” 女子将一沓白色纸稿呈上,恭敬道:“公主,此即为那赵姓女子定夺姻缘的依据。” 赵凤麟接过来,每页纸稿上都是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字符,翻至封面,一串怪符赫然在目—— [  ] 赵凤麟两弯秀眉蹙起。 “奴婢按照公主的吩咐,将您与楚公子的生辰八字报给她,她说公主是卯兔双鱼,楚公子是亥猪双子。卯兔亥猪虽然相合,但双鱼与双子在一起是四个人,会天天吵架,不是好姻缘。赵氏女子说双鱼女与天蝎男才是绝配。” “奴婢便顺着她的话替公主求问命定之人,谁知那赵氏女子不知好歹,竟说辛某村的痴男王多瓜与公主是天生一对,还意欲充当媒人替公主牵红线。奴婢虽怒,但谨记公主吩咐,同意她今晚去王多瓜家登门拜访。” “有意思。”赵凤麟听完,轻轻吐出几个字,“双鱼c双子c天蝎,称呼怪异,前所未闻。新奇之余倒让人有些畏惧。” “公主放心,奴婢今晚一定会紧盯她,绝不让她乱说话。” “不用你去,今晚我亲自探查。” 婢女面色一惊,“公主,今天是回宫之日,若不能按时回宫,恐怕” 赵凤麟将手中稿纸递过去,“你看得懂这些么?” 婢女摇头垂首。 “看不懂又有何证据证明她‘妖言惑众’?” 赵凤麟凤眼微眯,隐现皇族威严,“民间百姓姻缘乱象已三月有余,竟没有引起朝中一位大臣注意,宫中上下万人竟无一人知晓。若是革新俏铺便罢,若如皇祖当年的‘异世月’,岂非酿成大祸?” “异世月”乃五国禁忌之事,赵凤麟突然毫无顾虑地说出来,婢女浑身一抖,不敢再有任何言语。 “替我禀告父皇,辛蜀冰瓜快要熟了,我要再等几日,迟些回宫让他勿念。”赵凤麟把纸稿递还婢女:“把这些誊抄一份后再还回去,不要引起她的怀疑。” “公主,奴婢若留您一人在此,圣上恐有怪罪。” “父皇怪罪的恐怕是你身孕三月还偷偷跟着我跑出来这件事吧。” 婢女听完赵凤麟的话,脸颊刷地一下子通红,羞得似要哭出来。赵凤麟一扫脸上严肃神情,朝四周看一圈轻笑道:“沾你的光,父皇这次派来的人足够多,你且放心回宫待产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截堵 赵晓棠把脸颊过白的地方擦匀净了,轻描几下黛眉,勾画两弯眼线,晕开嘴唇上的口脂。自然的淡妆让她标志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她在一人高的铜镜前再照了一遍,确信巨细皆齐,朝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荷包,出门朝村尾方向走去。 辛某村的王大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翘着脑袋朝池塘坡桥张望,当看见坡桥上出现一个青葱窈窕的丽影时,一把扔掉手中的瓜子,小跑来到李氏家门口,朝正在喂鸡的李大妈喊道:“她来了!”话音刚落,李大妈连忙放下手中鸡食,快步走进内屋,一把夺过床榻上李大爷手里的书。 “干嘛呢这是!” “看看看!那个小先生来啦!” “来就来,你收我的书做什么!我正看得入味呢!” “你的书?”李大妈冷笑一声,狠狠剜一眼李大爷,“你有什么钱买书?你哪有钱买书?” 李大爷面色一窘,青白胡子抖啊抖,到底好男不跟女斗,他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看她。 “你还不快点帮忙收拾!她马上就到门口了。” “刚刚拿书胳膊举酸了,现在没劲。对不起,帮不上忙。” 李大妈瞧他一副怄气的神情,抓起书就朝他打。 “死老头子,三天没吃我花拳胳膊肘就往外拐,皮痒痒了是不是,嫌自在了是不是?” “唉唉,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呐!”李老头护着脑袋从床西头躲到床东头,一边惨叫:“死婆娘,你是想谋杀亲夫呐?你想守寡是不是?” 屋内二老正斗地激烈,全然没有听见院子里王大婶刺耳的咳嗽声。 “呀,王大姐,好久不见呀?”赵晓棠一边朝屋内望过去,随口问:“李阿姨他们不在家吗?” 王大婶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回笑道:“不在,不在,他们今天赶集去了,没在家呢。” 咯咯咯—— 王大婶话音刚落,院里的鸡因争食打斗起来。 赵晓棠发现院里撒了一片金灿灿的新鲜谷子,石墩上搁着摇摇欲坠的簸箕,谷子因簸箕放得不稳,沿着簸箕口快要撒出来。 “哎呀,跟你说话都忘记撒谷子啦。”王大婶赶紧拿起簸箕,抓起一把就朝鸡群丢,“李大姐特地交待我要把这些鸡喂饱了,要是它们饿得少了一根鸡毛我可就不好交代了,呵呵。” 赵晓棠看见地上飘落的几团鸡毛,笑道:“既然李阿姨他们不在家,我就不打扰王大姐喂鸡了。” “嗯嗯,好的好的。”王大婶刚要松一口气,不想赵晓棠忽然转过身。 “王大姐,小季公子回来了么?” “啊,季公子啊,他一早出门还没回哩。” “那您知道他今天去哪里了么?” “啊,这个呀”王大婶拧着眉毛,悄悄朝屋内瞥了两眼,“这个呀,我也不知道,李大姐只交待我喂鸡,没有告诉我其他的事情哈哈哈” 赵晓棠忽而蹙起秀眉,看着手中的荷包,叹道:“今天挣了一大笔所以提前收摊想赶紧给李阿姨送过来,既然家里都没人,那么只有改天再来了。”说完就要走。 “唉,等等呀!”王大婶一听今天是大钱,赶紧喊住赵晓棠。她丢开手中簸箕,贼兮兮地凑到赵晓棠跟前,朝屋内努努嘴。 “小先生,他们都在里屋呢!” 赵晓棠笑了一下,也小声问道:“那小季公子呢?” “这个嘛”王大婶欲言又止看着她手中荷包,赵晓棠拉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二两银子给她。王大婶立马笑逐颜开双手捧着。 “季公子今早被他娘逼着去了小莲家,这都申时末了,还不见回来,恐怕是被小莲家拖住没放了小先生可得小心呐” 赵晓棠眉头一挑,并不露声色,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多谢王大姐。” 王大婶得了钱,立马喜滋滋地扭着腰回去了。 赵晓棠听见里屋还没声音,便径自走到屋檐下,把荷包放在窗台后转身离开。 李大娘等了半天,没再听见院里的声音,这才松开捂着李大爷的手,赶紧跑到窗前,小心撩起窗布帘一角,看见院内确实空无一人时,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丫头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说你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嘛!”李大爷摸着被捂红的嘴,不满地抱怨。 “她不是洪水猛兽,但她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你看看她,不仅举止轻浮,脸皮还一天比一天厚,都说了让她不要来找季儿,她还是照来不误!竟然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幸亏今天季儿听了一回话,去了小莲家,不然又被这个小野女缠住可就够受一天气了。” “我看那丫头挺好的啊,让她跟了季儿也没什么不好。” “死老头!你懂什么!季儿是要跟小莲好的,她算什么?她身份经历不明不白,每天抛头露面做着媒婆娘的行当招摇撞骗,说话也没大没小不知礼节,她哪一点配得上我们季儿?更可恶的是,她还没一点妇德,跑来在季儿和小莲中间胡搅蛮缠,简直就是自我作践!村里的流言她没听到吗?一个姑娘家,被大家这么讨论就算她不害臊,我还替她害臊呢!” “邻里讨论的跟你说的不是一个事儿吧?小丫头那么会赚钱,把大家都带富了,谁要说她半个不字那就没良心了。” “你个死老头!还帮她说话了!怎么着,我就敢说她半个不字,你怎么着!” “那你就没良心呗唉唉唉!好好说话,怎么又动起手来!哎哟——” 屋内的叫骂声清晰地传进赵晓棠的耳朵里,她靠着院外的破墙站了很久。 小季公子终究还是属意小莲么? 赵晓棠叹了口气,高昂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她扯了一根柳条,烦闷地挥舞着,往罄缶酒家走去。 “真是稀罕,今天没找到我这么快就自动放弃了?” 赵晓棠神情一振,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季朝已。他今天穿一身白色长袍,乌黑长发仔细系着垂在身后,宽肩长身,劲瘦的腰间佩戴一块双环玉,手中拎着一个漆木食盒,垂袍衣尾端露出一双干净整洁的缎面黑皂靴。 他今日容装格外精神,更衬出他俊秀的容颜出尘绝俗,完美的陌上翩翩少年郎。 “快收起你的下巴,别丢人现眼,本公子如此英俊潇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完美。” “什么?” “我说你一天比一天美了。”赵晓棠擦擦口水,呵呵笑道。 “那是自然。”季朝已掂了掂手中食盒,对她道:“新鲜的烧鹅,想吃么?” “想”赵晓棠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摇头,“不c不用,你自己吃吧。” “你不是一直嚷着想吃烧鹅么?” 再想吃也不会吃你从丈母娘那儿得来的聘礼,谁知道这是不是小莲亲手做的呢!要是不好吃便罢了,要是好吃哼,那就太打她赵晓棠的脸了! 赵晓棠心里呐喊着,嘴上却平静道:“今天有些急事,可能没时间。” “什么急事?” “是”赵晓棠机灵一动,“是王寡妇,我今天约了王寡妇。” 季朝已俊眉一挑,“你的生意都做到寡妇身上了?” 赵晓棠见他面露嫌弃之色,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又开始作祟。 “小季公子,你这种歧视寡妇的心理可就不对了。寡妇怎么了?一个女人失去丈夫独自扛起养家糊口的重担苟且生活,是她们的错么?她们面对命运不公平的待遇,没有怨天尤人,没有仇视社会,反倒积极面对生活,靠自己的辛勤努力坚强地活着,那份不畏困难的决心,那份坚忍不拔的毅力,难道不值得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小赵先生,你了解寡妇吗?” “当然!”赵晓棠见季朝已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不服,继续道:“王寡妇从怀孕开始就守寡,二十多年,她没有抛弃孩子,没有改嫁,种庄稼,养家禽,做娘又当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王多瓜拉扯长大,并养成一个不偷不抢的正派人,就是寡妇中典型的例子。” “呵呵”季朝已憋不住笑出了声。 “小季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季朝已不想再跟她就王寡妇的问题争辩,收了笑突然严肃道:“此烧鹅可是凭我的本事得来的,你确定不吃?” 凭你的脸刷的吧! 赵晓棠心中酸溜溜地揶揄一句,到底忍不住问道:“怎么得来的?” “说来话长,想听吗?” 赵晓棠点点头,又听季朝已道:“可惜不能跟你说了。” “为什么?” “你不是说没时间,要去见王寡妇么?” 赵晓棠面色一窘,却故作镇静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淡道:“王寡妇现在应该还在做饭,我吃了再去找她也不迟。” 季朝已看见夕阳的光辉洒在她精致的脸上,那灵动的眸光像是带着温度,投过来时灼得他心头一跳。 万国的塑颜堂共有百十来处,离辛某村最近的一家就在淘金街上。 淘金街是方圆十里几个村的市集场所,单双日市集贸易各不相同,逢单日易家纺农具,逢双日易家畜活物,除了仅有的几个固定商铺可每日经营,其余流动摊位必须按规矩腾挪空位,否则就会受到神明的诅咒,遭意外之祸。而那几个固定商铺之中,就有遍布各国的塑颜堂。 “姑娘,您看看可还满意?”一位身着青黑抹胸裙,发髻上插着十来根画笔的塑颜师将水银镜移至赵凤麟的面前。 镜中的女子身穿灰布麻衣,枯黄的头发被编成两根麻花辫用碎布条系着垂在肩上,颧骨微高皮肤暗黄,两道眉毛又黑又粗,塌鼻子边稀疏缀着雀斑,薄薄的嘴唇血色浅淡,活脱脱一个面黄肌瘦的小村姑。 “满意。”赵凤麟微微一笑,平庸的脸上唯独一双桃花眼灵动非常顾盼生姿。她从袖口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塑颜师,道:“不用找了。” “区区几笔,一两纹银足够,姑娘给得太多了。” “你且收着,日后我再来此,费用从这多余的钱里扣便可。” 塑颜师不再推让,双手接过金叶子,忽以低沉的男音颔首道:“多谢姑娘。” 赵凤麟片刻惊奇后,莞尔一笑,“塑颜堂果真名不虚传,不过师傅的女声听起来更悦耳些。” “多谢姑娘谬赞。”塑颜师又换回女声,抬眼时,赵凤麟已飘然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家常 赵凤麟一路询问,临近酉时找到了王婆的住处。 这是一间普通的茅草房,不大的竹篱小院内种着两颗桃树,正值仲春,满树桃花将小院氤氲成朦胧的粉色,一颗桃树下有一口水井,井口放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几瓣桃花飘落下来,浮在木桶的水面上,轻轻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水纹,几只母鸡连忙凑过来,拍着翅膀去啄水面上的桃花,摇晃着笨拙的脑袋,一边咯咯咯地争吵着。 “哎呀,死鬼,快走快走,别让人瞧见!” “小兰呀,今天还没喝上两口就赶人呐,你可够狠心的!” “今天是我儿子的大事,可不能让你给耽误了!” “嘿嘿,那蠢小子还真有人看上?” “死鬼!说谁蠢呢!说谁蠢呢!我儿子除了憨厚点,哪点比不上你家那只知道赌博逛妓院的败家子?我儿子身材魁梧,忠厚老实,怎么会没人看上?告诉你,看上我家儿子的丫头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我挑媳妇的眼光高,我儿子早就开枝散叶生一堆娃娃围着我叫奶奶呢!你个死鬼懂什么!” “臭婆娘!好好说话扯上我儿子干什么?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比你那傻子儿好百倍千倍!说两句实话你还蹬鼻子上眼了!我就不信你那傻子儿能讨到媳妇!我就敢说这句话,你那傻子儿要是能讨到媳妇,你王小兰就还是处女!” “滚!你这死鬼!给老娘滚!以后别来我家!滚滚滚!——” “呸——万人草的臭婆娘,老爷我还不稀罕!” 宁静的画面被一阵争执声打破,赵凤麟挑眉看向旁边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从茅屋的侧门小跑着出来,胡子拉渣的脸上盛满怒容,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朝茅草屋唾了一口,踢倒靠墙立在檐下的农具,嘴里狠狠咒骂着,当他看见有一个小丫头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时,他怒声喝道:“臭丫头!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喂狗!” 赵凤麟连忙别开视线,不去惹这个怒火中烧的老头。直到这个愤懑的老头走远,刚才的破屋内传来一阵啜泣声。 “太阳还没下山呢,王大婶怎么就哭起来了?” 一阵清澈的声音令屋内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赵凤麟循声望去,只见迎面走来两个清秀翩跹的少年。 为首的少年身材稍小,一身玄色长袍,黑玉簪绾出一个道士头,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带着一丝得意,刚才的话正是出自他口。 另一个少年看起来稍微年长,他身材修长,一袭飘逸白袍装容俊逸,与玄衣少年并肩而行,虽未说话,却似乎更为耀眼。当他的视线投过来时,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令她心中陡然一惊。 “小季公子,感谢你今日盛情款待,在下本应奉陪到底邀你痛饮三杯,奈何要事缠身,只得等他日得空再还卿美馔之礼。” “小赵先生言重了。” “那,就此别过。”赵晓棠虽脸朝破旧茅房,却拿眼角斜乜赵凤麟。 “请。”季朝已学她拱拱手,转身欲走。 赵晓棠终于憋不住,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凑近小声道:“这个花痴粉的质量可大不如从前啊!” 季朝已颇有玩味地看她一眼,道:“此话怎讲?” 赵晓棠认真道:“你看她穿着容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嘛。” “档次?” “对啊,连小莲c春花c银桂都不如嘛” 季朝已一脸严肃:“我看没有不同。” “怎么会没有不同!”赵晓棠有些着急,“你再仔细看,看仔细。”老天,难道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收到自己的秋日水波,是因为审美崩坏? 季朝已果真认真打量远处赵凤麟,半晌悠然道:“贞静窈窕,金玉其中。” 赵晓棠掩面崩溃:“小季公子,你自己玩吧。”转身走进王寡妇的屋子。 季朝已目送赵晓棠气呼呼的背影,轻轻一笑,慢慢朝自家走去。 赵凤麟见那长身少年走来,不知为何心跳越来越快。然后听他声音温和:“这位姑娘,缘何站在我家门前?” 她忽而摸到口袋中的塑声丸,刚才只顾着看热闹,都忘记提前吃了。她握紧拳头,抿了抿嘴唇,然后抬头看他。 “唔唔唔——” “哑女?” “嗯嗯嗯——” “你是外村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她指指远方,双手比划着,咿咿呀呀面露焦色。 “你迷路了?” 赵凤麟点点头,灵动的桃花眼似乎盈着两眶泪水。 “会写字么?” “嗯嗯嗯——” 季朝已点点头:“如不介意,请随我进屋慢慢将情形写下,如何?” “嗯嗯嗯——” 赵凤麟立马露出感激的神色,于是她跟在季朝已身后,走进桃花小院。 “搞什么鬼!小季今天没洗脸吗!” 赵晓棠愤愤放下窗帘布,季朝已领着赵凤麟回家的画面真正把她刺激到了。 “王大婶,你说那个村姑土里土气面黄肌瘦的,连小莲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小季怎么会觉得她漂亮?竟然还把她带回家!” 王大婶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当看见赵晓棠狠狠绞着窗帘布时,又红了眼圈。 “小赵先生啊,男人都是花心的,美的丑的只要是不同的他们都会喜欢。你别看隔壁小季公子模样好,脑子好,但是心眼却是坏的。我早就看出来他不会满足于小莲一个人,他这种人就想靠一张脸引诱更多女人,越多越好,那样他才得意呢!不过呀,我家的多瓜就不一样了,别看他长得朴素,性格憨厚,但是心眼却是好的,要是喜欢上一个姑娘啊,他就只会对那姑娘一人好,绝对不会再招惹其他女人。可比那小季公子好千倍万倍,小赵先生,拜托您牵线的是哪位姑娘啊?模样咋样?有没有画像让我瞧瞧呀?” 王大婶叨叨一大堆,听得赵晓棠脸都绿了。 “王大婶,小季公子怎么就不好了?王大婶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王大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拍打嘴唇呸呸两下,笑着解释道:“不是小季公子不好,我是说小季公子没有我儿多瓜好——” 赵晓棠更不乐意了,质问道:“小季怎么没有你儿子好了?他要颜值有颜值,要才艺有才艺,要气质有气质,要性格——有魅力,别说比你儿子好,就是放眼天下,也没人比得过他!” 王大婶怯怯地看了眼咆哮的赵晓棠,心底还是不服气。 “小季公子要是真如小赵先生说的这样好,怎么不赶紧娶了小莲呢?他们一出生就订下的娃娃亲,小莲都及笄三年,还没等到他一个娶亲的音信,天天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小莲她妈为这事操碎了心,她爸上山采药因想着这事差点摔死,怎么也没见他季朝已像个男人去提亲呢?” 碰—— 赵晓棠蹭得站起来,沉声道:“王大婶,你的儿媳还是你自己找吧。”然后把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愤然离去。 蝇头小楷,字迹隽秀。 季朝已端详半晌,放下信纸,朝赵凤麟道:“辛某村没有叫楚怡风的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赵凤麟拿起笔,又写下一行小字:没关系,寻不到此人我回家便罢。不过夜路难行,希望季公子送我至村口。 季朝已点头道:“理所应当。” 赵凤麟:多谢。 “客气了。” 这时,李大婶走了进来,双手在围裙上擦着,不耐烦道:“吃饭吃饭!”然后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赵凤麟,“这位姑娘,吃完饭就赶紧回家,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晃荡,也不怕让你父母担心。” 赵凤麟点点头。 季朝已笑道:“娘勿担忧,稍后我自会送她。” 刚跨过门槛的李大婶又折身,声音尖锐:“她没有腿吗?自己不会走吗?用得着你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哪里跟谁在一起了,既然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妄想再踏出院门半步。” 季朝已无奈:“娘,外面天已黑” “天黑送她一盏灯就够了,用不着你!”李大婶呵斥道,“别多说了,吃饭!” 季朝已看着母亲折入厨房的背影,轻轻一叹。 赵凤麟在纸上写到:季公子,我还是自己回家吧,你别为难。 季朝已苦笑:“母命难违,请见谅。” 饭毕。 季朝已回到书房,准备整理书桌,忽而发现刚才赵凤麟写字的信纸上有什么在闪闪发光。他走近细看,一尊拇指大小的玉麒麟稳坐信纸的“谢”字上。他拿起来,放在手掌,均匀的质地很有几分重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只是 “季儿,发什么呆呢?”背后忽然一声招呼。 季朝已五指一收,转身笑道:“爹去送了?” “臭小子,你可是有婚约的人,以后别动不动就把姑娘往家里引,被邻里看见,让小莲心里怎么好受?” “请娘亲大人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 李大婶看着越发俊逸的儿子,神情忽而没落下来,认真道:“季儿,不是娘想限制你的自由,不让你跟权贵千金往来真的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明白为娘的苦心。” 季朝已暗地摸摸金麒麟,笑道:“孩儿明白,请娘放心。” “还有,答应娘,不要再跟那个野丫头往来了,娘看着你越跟她走得近,心里就越发慌。” “赵晓棠并非洪水猛兽,娘为何如此顾忌?” 李大婶皱眉恨恨道:“她言辞古怪,举止怪异,半年前凭空出现在辛某村,扰乱了村里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现在方圆十里都在讨论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你说娘怎么能放心?”她叹了口气,盯着摇曳的烛光,似乎想起了某些难忘的过去。 “季儿,答应娘,不要再跟赵晓棠见面了,好不好?” “季儿?” 李大婶等了半天不见季朝已回答,这才发现他早已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争酒 罄缶酒家。 赵晓棠一头闯进去,高声叫道:“老高,拿三坛露月青上来!” 老高一见来人,因数银子而笑出花的脸上立马愁云惨淡,连忙应声:“哎!马上!”对小二道:“你去看看露月青还有多少,全部都拿出来,一定要让她喝醉了回去!”吩咐完后,便拎着专门泡给自己喝的茶壶快步走至赵晓棠那桌。 “小赵先生,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天怎么得空呀?” 一杯上好的“天泉春尖”递到她面前。 赵晓棠接过来一饮而尽,然而小小一杯并不能解她心中烦躁,她放下茶杯,直取老高的茶壶。 “哎哎哎,小赵先生,您悠着点啊!这是今年第一壶‘天泉春尖’,进贡里的都没这壶新鲜,咱这口福需得仔细享受,您爱喝我给您斟,您可别直接提壶牛饮啊!” “老高,你不至于吧?一壶茶而已,能给本先生解渴是它的荣幸!你要舍不得,刚才那一杯就别给我,你要是舍得,这一壶都给我喝你有意见吗?” “当然舍得,当然没有意见。只是小赵先生,我的意思是您得慢慢喝,慢慢品,才能知道它的味道和妙处” “茶是什么味道我能不知道吗?茶有什么妙处我会不晓得吗?” “是是是,小赵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然什么都明白。” “既然如此,你还不放手?” 老高一脸痛惜,刚松开两指又抓回来,“小赵先生,我给您换个大点的茶杯吧——” “要什么茶杯,我直接就壶喝。” “那可不好,喝茶没有这么喝的。” 赵晓棠见他怎么都不放手,一拍桌子,蹭的站起来。 “高罄缶,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吧?” 酒馆内众客官的醉意被这一巴掌拍醒大半,齐齐看过来。 老高也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茶壶甩出去。 “没事没事哈,众位请继续”老高连忙安抚众受惊客官,这时小二飞奔而来,附在老高耳边嘀咕几句,老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赵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月露青已经没有了,最后一坛月露青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售出。您看是否换成其他的酒,我家今年新推出一款‘寒食雨’,您看还要不要试试?” “我今天还非喝月露青不可。” 老高心里一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要阻止,赵晓棠已走到酒馆中央,环视四周,朗声道:“谁买走了最后一坛月露青?我可以出双倍价钱买回来!” 众酒客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三倍的价格也可以!” “四倍也行!” 众人交头接耳,开始对赵晓棠指指点点。 “五倍?你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老高见情形不对,连忙扯住赵晓棠的袖子,低声道:“小赵先生,他们喝的都不是月露青,买走最后一坛的人不在这里” 赵晓棠一把甩开他,皱眉道:“老高,茶不给我喝,酒也没有,你到底几个意思?你的酒馆生意好了就财大气粗了是吧?忘记半年前你这酒馆是什么样的了?忘记了是谁把你的酒馆带到如今地步的?都说你们谨遵孔孟知书达礼,如今看来也是见利忘义阶级固化,拜金主义渊源已久,古今皆同!” 老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管她说什么,只点头说是。 众酒客已有不满,有人开始唏嘘。 老高忙朝众位拱拱手,对赵晓棠一脸赔笑。 “小赵先生,当初您扶持本店的情景,老高我一点也没忘记,只是月露青真的已经售完。如果您非要喝,我这就去把酿酒的伙计叫醒提开工,不过可能要劳烦您等几个时辰。”他见赵晓棠没有回答,便吩咐了小二,一边把手中茶壶递过去,笑道:“酒虽没有,好茶还有。这茶都是您的,您且随意喝,不够只管来找我——” 赵晓棠长臂一挥。 泼哗—— 茶壶摔下来四分五裂,茶汤顺着青石地板的缝隙往四处延伸,舒展开的毛尖叶堆在一起,因失去水分的缘故陆续干枯蜷缩。 “啊!” 老高痛惜地惊呼一声,不仅浪费一壶好茶,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紫金砂壶也就此“寿终正寝”。 “除了月露青,我什么都不要。” 赵晓棠话音刚落,在座中有一人撸起袖子拍案而起,指着她骂道:“小妮子好张狂!也不打听打听这家店什么背景,高老板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是觉得没人给你过清明吗?” 赵晓棠冷笑:“这么说你有过清明咯?怎么样,祭品的味道如何?” “臭女人!你敢咒爷!”那人踹开板凳,正要过来,被老高连忙拦住。 “贵客请消消气,消消气哈,小赵先生年纪小不懂事,措辞不当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哈!” “这妮子都咒我吃祭品了,难道还要爷回答说好吃?” “哈哈哈,贵客太幽默了!”老高瞥了一眼这人桌上的酒餐,笑道:“这样吧!今天这顿我请,贵客随便喝,只求您尽兴而归!怎样?” 那人听见老板这么说,面色缓和不少,瞥一眼还在那里瞪眼的赵晓棠,啐了一口,道:“今天看在高老板的面子上,爷不跟你这臭女人计较!不过爷的拳头先放在这儿,你要是再出言不逊,就别怪爷欺负女人。” “呵呵,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呵呵,是吗?”那人也冷笑两声。 “你别怂,今天我还真在这儿等着!” 赵晓棠盛气凌人,抱着臂膀斜乜那人,正堤防那人下一步动作,谁知那人只看了她一眼,叫小二上了几坛好酒,便自顾吃喝起来。 老高连忙跑到赵晓棠面前,恳求道:“小赵先生,酿酒师父们都开工了,您且再等等,就少说两句吧。” 赵晓棠本想算了,可见那人一口鸡肉一口酒,吃的不亦乐乎,仿佛刚才的争吵跟他无关,立马不爽了。 “老高,你怕他什么?我可是黑带三段,别说他一个,”赵晓棠指着酒馆内其他酒客,道:“就算他们全都一起上来,我都能赢!” 言语挑衅,其他酒客躺地中枪。 “怎么说话的?!” “现今什么世道,一个女人竟然敢向男人叫嚣,是不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的吧?” “咱们得一起给她点颜色看看!” 众酒客有的拍碎了酒瓶,有的摩拳擦掌,有一桌的三个刀客甚至摸上了刀,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高老板怕惹出事端,皮笑肉不笑的对众客官道:“众位客官,今天的酒钱全算我的,大家尽情吃,尽情喝!” “哼,还是高老板识趣,我就不计较了,小二,再上两坛好酒来!” “老子也看在高老板的面子上放你一马。给这桌也加两坛!” “还有这边的,这边儿也要!” 众人忙招呼着小二加酒加菜。 赵晓棠窝着一团火愣是没地发,气得一脚踹开凳子,拍案叫道:“本先生没喝上月露青之前,你们也都不准喝!” “哎哟我的祖宗哎——”高老板快要哭出来,他知道每次赵晓棠来都很难搞定,但从来没想到今天竟然异常难搞。 “刚才谁说我不知道规矩的?谁想给我颜色瞧瞧的?本先生还等着受教呢,你们自己怎么怂了?”赵晓棠凌厉的眼神扫视众人,高声道:“想白喝酒的,站出来,打赢我,这酒钱算我的;若不然,谁敢赖账,今天别想走出这门!” “嘿!这女人翻了天了!” “不给她教训她是不知道厉害!” “真想一鞋板子抽飞她——” 酒馆内的氛围一时紧张到极点。 “姑娘,我这儿还有半坛月露青,想喝的话就请移步上来。” 二楼包厢里忽然出来一个男人,他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一身花布衣看起来有些邋遢,与他粗犷的外表相比,他的声音却格外温润。 赵晓棠仰头打量那大汉半晌,并不答话。 高老板见状连忙点头道谢:“多谢这位贵客忍痛割爱,贵客今天的酒钱算我的。”朝小二吩咐道:“快去把酒取下来。” “不用老板好意,这酒算我请这位姑娘,只不知姑娘肯否赏脸入座?” 高老板知道碰上高人了,忙拉了拉还在发呆的赵晓棠。 “自然。”赵晓棠终于应了声,朝大汉笑道:“既有美酒,何乐不为。” 言罢,悠然上楼。 直到赵晓棠的身影完全进入包厢,楼下众人才开始轻松惬意喝起酒来。 “你注意着点,楼上一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我。” 高老板吩咐完小二后,拾起地上的茶壶碎片,叹着气往酿酒房走去。 楼上包厢内。 赵晓棠第三杯下肚后,打了一个酒嗝,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爽!” 对面大汉给她斟满,道:“姑娘小小年纪,有什么不爽?” 赵晓棠见这大汉浓眉大眼,胡子拉渣,一看就是个糙人,笑道:“大叔,你谈过恋爱吗?” “恋爱?” “心上人有吗?” 赵晓棠斜眼打量大汉认真思索的表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端起第四杯酒。 “算有吧。” “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有~吧?”赵晓棠轻笑道:“大叔,我们那儿像你这岁数还没对象的都正常,没什么可害臊的。” “你们那儿是哪里?刚刚你说的‘黑带三段’,那是什么?” 赵晓棠眼珠一转,摆摆手,打哈哈道:“大叔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海带三段,意思是如果让我吃了三段海带就会很有力气,他们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她见大汉迟疑不信的眼神,便拿起酒坛给他斟满。 “大叔,你是干什么的呀?看你这身架势,身手很厉害吧?” “老夫就是个行走江湖卖杂耍的,会几招花拳绣腿,但要动真格,还不如下面那个拿扇子的书生。” 大汉一口喝下面前的酒,摸一把胡子,道:“姑娘又是干什么的?我听这儿的老板叫你‘小赵先生’,可是传道解惑的私塾先生?” 赵晓棠倾身往前,朝大汉挤眉弄眼,神秘笑道:“大叔,你几时出生?” “万国三十五年冬至日卯时生。” 赵晓棠掐着手指,默算半晌,道:“大叔你是未羊摩羯,矛盾结合体,大器晚成型,速配午马c卯兔年生的处女c金牛女!”等等午马处女,那不就跟自己绝配了? 赵晓棠扫视大汉一眼,忽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处女c金牛?什么叫矛盾结合体?大器晚成有什么特殊含义?” 赵晓棠此时起了些微酒意,被大汉一串连问,只觉头昏脑胀。 她摆摆手,有些不耐:“这些你不必懂!你只要记住,比你小的女人不如比你大的女人适合你,你呀,适合姐弟恋。” 说着,赵晓棠又给他倒满。 “大叔,我在业内虽资历尚浅,但本事过硬。可别不信我的话,你可以问问这十里八乡的同志们,只要在我赵晓棠这里算过姻缘的,配对成功率绝对百分百。今天遇见我,说明你命中桃花将开;你请我喝酒,我不收你的姻缘钱,说明你近有财运。如此双喜临门,来,咱们走一个!” 赵晓棠高举酒杯,跟大汉来了个响亮的碰杯。 “哈!爽!” 赵晓棠拿起筷箸,夹起卤黄豆。 放下酒杯,大汉冷不丁来了一句:“姑娘好像不是本国人。” 赵晓棠手上一使劲,黄豆嘣溜掉了。 “哈哈,我从小流浪,会说各地方言,时间久了,语言习惯自然就混杂啦,说的话不像任何地方的方言。但到底是哪里人,因为我背井离乡时年纪小,早已记不清了。” “哎呀大叔,那些都是伤心往事,你别再问了!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无钱空杯樽!来,再走一个!” 两人你来我往,半坛月露青很快见底了。 赵晓棠扶着脑袋,半眯眼睛,指向自己的杯子。 “再,满上!” “已经没有了。” “去,叫老高!” 大汉摇摇头,慢慢站起来,道:“今天喝的很尽兴,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大叔,等等”赵晓棠伸手去抓,连个衣角都没摸上,她便从包厢内探出头来,朝楼梯那个花影喊道:“大叔,下次换我请!” 大汉挥挥手,飘然而去。 “够性情!”赵晓棠扶了扶脑袋,好不容易站起来,还没开始走,腿一软又跌坐在软垫上。“真醉了呢!”咚——,她头一点,趴在桌上了。 “小赵先生,月露青来啦!” 高老板喜滋滋的抱着一坛酒掀开门帘走进大堂,却看见众酒客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吓得差点将酒坛丢在地上。 “李小二,李小二!” “在!老板,有何吩咐?”小二一脸睡意蹭的从柜台后面站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挠了挠头发,呵呵笑道:“老板,刚才我怕他们跟小赵先生打起来就在后上的酒里加了点蒙汗药”他看见老板神色越来越凝重,瞌睡醒了大半,忙解释道:“老板放心!我就加了一点剂量,破晓就能醒,跟喝醉了差不多,他们察觉不到什么的。老板,您放心” 好半天,就在小二以为老板要骂他的时候,高老板脸上突然诡异一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后小赵先生来也不用浪费那么多酒了”说完他赶紧朝楼上走去。 小二看着老板轻快的背影,一脸呆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痴汉 夜晚的凉风不时撩拨纸灯内的烛火,赵凤麟脚下的路忽明忽灭,月色已深,身后逐渐远去的村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声。 【这位姑娘,缘何站在我家门前?】 【辛某村没有叫楚怡风的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理所应当。】 【母命难违,请见谅。】 赵凤麟思绪飘忽,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脚,手里的灯笼差点脱手掉进池塘。 呱呱呱—— 青蛙惊叫着跳到池塘中央的荷叶下去了。窸窣的动静也惊扰到停在水草上的几只萤火虫。唯独早蝉还在淡定弹唱。早春的乡野,安静的过分。 赵凤麟看了看夜幕上闪亮的星子,加快脚步。 月光很亮,拉扯着她的影子,长长的影子笼罩在她踏过的每一步脚印上。慢半拍的脚步声似乎不是她的,在这安静的乡野显得格外清晰。 再穿过这片水稻田应该就能看见村口的灯火了。 赵凤麟走在田埂上,两边近一人高的水稻因晚风的吹拂而窸窣摇晃,似有人影绰绰其间。 大概是那些暗卫吧。 她虽这样安慰自己,加快了脚步。长长的水稻遮住了大半月光,灯笼里的烛光越发微弱,一个没注意,她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次是结实的摔倒在地。 她忽而感到恐惧,刚才,绊倒自己的东西似乎软软地,有一丝温度,并且此刻,还趴在她的脚腕上 赵凤麟微抖着手中的灯笼慢慢移至脚边—— “啊——” 茂盛碧青的水稻田里居然长出一只惨白的手臂,被水泡的发胀的手掌正抓着她的脚腕,仿若从地域出来索命的厉鬼! “来人——唔——” 赵凤麟刚要向暗卫求助,一张嘴却被人捂住,一股热气腾腾的气息附在她耳边,威胁道:“乖乖听话,否则”话音未落,她腰身一紧,一只粗壮的手臂已将她腰身圈得动弹不得。 “唔唔——”赵凤麟想扒开捂在嘴上的手大声呼救,那人忽然扯下她的腰带,将她双手系住反剪在身后。 “只要你听话,我暂时不会动你。”那人耳语威胁。 赵凤麟怕他会有更过分的举动,便点点头,不敢再有任何挣扎。 “真乖。”话音刚落,那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赵凤麟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借着月色,她看见这人身材魁梧,须发浓密,铜铃大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顺着他的视线,她发现自己半开的衣衫 她要沉住气,她要牢牢记住他的模样,待日后定要剜掉这双眼睛。 “谁——?” 大汉猛然朝一旁稻田喝道,话音刚落,浓密的稻田里显现出两个黑影。只听其中一个说道:“分开跑!”然后两人一东一南,眨眼消失无影踪。 “来人啊!唔——” 赵凤麟想趁机唤来暗卫,刚一张嘴,大汉居然俯下身直接亲过来了。 “混蛋!放开我,唔——” 大汉力大无比,任她怎么挣扎都跳不开他的怀抱。他吻得力道甚深,像是带着一种强势的掠夺,不停扫荡索要,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络腮胡子扎得她脸颊生疼,嘴唇也一阵刺痛,她从未受过如此耻辱,暗下决心要将他处以极刑,当即牙关猛合,狠狠咬下去。 “嘶——” 大汉一阵剧痛,终于停止掠夺。 “我是万国公主,你若再敢越矩,我定诛你九族!”赵凤麟愤然道。 大汉抹掉嘴唇上的血,笑道:“我是万国第一勇士,你若诛了我,万国便无御敌之将。” “你——!”赵凤麟知道难以让他相信,干脆下一软计,道:“大侠看起来光明磊落,不知为何平白无故抓我这等小女子。” “说来可气。我本来有一个老相好,感情一直不错,可惜我常年在外,不能天天陪她,时间长了,她便有点不安分,总想着往外面跑。前日我远游归来,发现她又不在家,并且,我还听见她跟别的男人起了风言风语。”大汉顿了顿,铜铃大的眼睛闪闪发亮,继续道:“于是我便打听到她的去处,本来想在附近酒家等她自己来跟我解释。然而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没见她来。我终于等不下去了,便出来找。我找啊找,从东找到西,从头找到尾,怎么也找不到。想到她跟那个男人的传言,心中越发来气,就更想赶紧找到她,把她抓回去好好教训一顿”说完,他低下头。 赵凤麟听得心惊肉跳,但依然镇定道:“你要找什么人?告诉我或许可以帮你。” “哈哈哈!不必了,找到你也是一样!” 赵凤麟心中一惊,听他继续道:“在找她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把心思都放在我一人身上?如果我跟别的女人有了关系,她是不是就会吃醋,就会更加关注我了?以前是我太自信,但是今天我想要试一试。” 原来是个痴汉! “你若跟别的女人好了,你的老相好就永远不会原谅你了!”赵凤麟斩钉截铁道。 “是么?你又不是她,你怎会知道她的想法?” “我是女人,天下的女人都会这么想的。” “那你说,她为何有了我还这么不定心,还要到处招惹别的男人?” “那自然是因为你不够好!” “我哪里不好?” “单就你平白无故欺负弱女子这一点!” 静默半晌,大汉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我越发舍不得放你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汉看她一脸惶恐的表情,轻笑道:“自然是红绡暖帐,共赴云雨。” 吱呀——砰—— 身后的门被狠狠关上,赵凤麟还未站稳,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混蛋,你要是敢乱来,本公主一定诛你九族!快放手!” 赵凤麟拼命挣扎,想摆脱他的禁锢,正要张嘴朝圈在身前的手臂咬下去,忽然耳根一热,一股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之间。 “麟儿,骂了一路呢,还不口渴么?” 声音温润,带着一丝蛊惑,分明是—— 她转过头,近在咫尺的分明是一张棱角刚毅俊美无双的年轻脸庞,什么铜铃木眼什么络腮胡子,似乎只是她噩梦中的妖魔鬼怪。 “淡融!” 赵凤麟一声惊呼后扑进他的怀里,因害怕而强撑的勇气瞬间化作委屈的泪水,在他的花布衣上来回擦着。 “是我,别哭。”男人轻拍她的背,好一会儿才让她停下来。 “麟儿。”他托起她的下巴,看她一张小脸哭的梨花带雨,不禁低下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吻到一半,赵凤麟一把推开他。 “叶淡融,戏弄本公主,该当何罪?” “麟儿——” “叫公主殿下。” 叶淡融看见赵凤麟神情严肃,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强势将她搂入怀中,附在耳边轻道:“公主殿下,微臣也是上行下效,回来没看见公主心急得很,这才去塑颜堂换了身行头来寻公主。” “既然寻到,为什么要吓我?” “哪知公主也去了塑颜堂,微臣开始并没有认出呀。” “我后面都承认自己是公主了!” “呵呵,公主杨柳扶风姿闭月羞花貌,如今摇身一变面黄肌瘦小村姑,怕是皇上也认不出罢?再说,微臣也自报家门了,公主不也没信么?” “你——”赵凤麟咬咬唇,又问:“那你为何又认出我了?” “应该说是品出来了。” 叶淡融看着她,伸出舌尖点了点唇角的咬痕。 赵凤麟耳根一红,一把推开他,却又被他从身后抱住,她挣脱不得,只有随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诉请 “麟儿,” 叶淡融在她耳鬓厮磨,轻言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一个坏消息是,单国大皇子弑君夺位,欲挑起五国战事,其他四国计划赶在叛乱之前联手铲除单国,此次出兵你父皇选中了我。” “刚回来又要走?” “怎么,舍不得了?” 赵凤麟不理他的调笑,装作不在意道:“另一个坏消息呢?” “另一个坏消息是,楚书秦替其子向皇上求赐公主。” “呵呵,贼心不死,我只能送他两个字,休想。” “这个决定权可不在你的手上。” “我相信父皇也不会做出让我嫁给楚汉阳的错误旨意。” “楚氏富敌五国,是五国国君竭力拉拢的对象,当初楚汉阳对公主一见倾心,这才令楚氏迁至万国。如今,楚汉阳已行束发之礼,求婚赐娶也在情理之中。于万国,无疑是天降宝库。皇上英明,如何旨意断不会让万国失利分毫。” “楚汉阳财色品相铜臭皮囊,就算父皇答应,我也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叶淡融吻了吻赵凤麟的长发,安抚道:“麟儿息怒,皇上虽然接了楚书秦的呈奏,但并没有马上答应他。” 赵凤麟转头看他。 叶淡融笑道:“皇上说,万国只有一位公主,若想迎娶,至少得拿一国国土当作聘礼。” “一国国土?父皇是不是疯了。” “我也觉得皇上说法不妥,万国的公主应是无价之宝。” 赵凤麟听了这话,心里半甜半酸,转而叹道:“楚氏富敌五国,买下一国王位也不足为奇。父皇这么说,已相当于答应这门婚事了。”尔后她转身,紧紧抱住他,不满道:“可是父皇明明知道我心系于你,明明知道我想嫁的人是你” 叶淡融轻拍她的背,道:“麟儿,你是对我没信心么?” 赵凤麟仰头看他,柳眉轻折:“叶氏虽世代将相,但领的是朝廷俸禄,日积微薄,怎么能跟楚氏生意上的日进万金相比?他们能去买,可你” “呵呵,我家钱财几许麟儿比我还清楚呢!”叶淡融笑道:“是,我家没钱,可是皇上也没规定你的聘礼必须用钱买呀。” 他继续道:“好消息是,皇上答应我,若此次战事能活捉单国大皇子白芳动,让单国臣服于万国,就把你许配给我。” 赵凤麟眼神一动,道:“父皇果真如此许诺?” “圣上口谕,微臣怎敢凭空捏造?” “淡融!”赵凤麟激动地埋进他怀里,眼眶微红。 男人摸摸她的头,笑道:“麟儿,等我得胜归来再哭吧。” “谁在哭,谁要哭?”赵凤麟粉拳捶打男人的胸膛,下一秒被他宽大的手掌紧紧包裹住。 “麟儿,可不可以答应我,今后不再随便乱跑私自出宫?”叶淡融捧起她的脸,认真道:“若不是我及时找到你,那两个一直尾随你的贼子不知会对你做出什么。” “你是担心我吗?”赵凤麟狡黠一笑,道:“你放心,我可是由御前暗卫守着,安全得很。” “你确定有御前暗卫?” 赵凤麟见男人语气严肃,也收起调笑的表情,思索片刻,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朝虚空喊道:“你们都出来。” “万国御前暗卫,本公主叫你们都出来!” 窗外寂静无声,只有庭前斑驳的树影。 赵凤麟还要再喊,叶淡融将她拉进来,关上窗户。 “麟儿,别喊了,这里没有暗卫。” “不会,肯定是他们玩忽职守,轮值时刻寻欢去了。我定要告诉父皇,要治他们的罪。” 男人摸摸她的脸袋,叹道:“如果有暗卫,刚才我绑架你时他们就应该出来护驾,可是你也看见了,并没有。” “不可能的,我每一次私自出宫,父皇都会派暗卫护驾,何况这次还有青红跟我一起。青红怀孕了,她说这次的暗卫比平时多一倍。” “青红没有说错,这次你们私自出宫,确实有了比平时更多的暗卫,但这些暗卫在青红回宫时被她全部带走了。” “暗卫受命于父皇,青红如何调遣得动?” “我的傻公主,你是真的不知道么?青红不再是之前的青红女婢了。”男人顿了顿,像是有些顾虑,“麟儿,青红怀的,是龙子。” “什么?” 赵凤麟大吃一惊,问:“吴太医不是说是女孩儿吗?” 叶淡融并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她眨眨眼。 赵凤麟明白过来忽而笑道:“原来,双倍的暗卫是用来保护我那个没出世的小弟弟的。”语气自嘲,带着一丝没落。 “所以,有了可以继承王位的皇子,我这个公主也就没有受保护的价值了。” “麟儿。”叶淡融揽她入怀,温言道:“你是无价之宝,怎么会没有价值。” 赵凤麟笑了笑,抬头看他:“淡融,你什么时候出发?” “五日后。”男人皱眉,迟疑道:“麟儿,你不要胡来。” “你放心我只是想去给你送行。”见叶淡融仍有疑虑,她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一咬。 “淡融,抱我。”她双颊绯红,眸光迷离地向他索要。 叶淡融见她眉目含波似已动情,心中压抑已久的火焰也瞬间蹿起来,他轻啄她的耳垂,在她一声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向里屋。 更漏三声,朝清殿烛火通明。 “红儿拜见皇上。”一女婢款款拜倒在地。 “你有孕在身,都说过不要再管这些虚礼。”黄袍男子赶紧走下龙椅前来搀扶。 “红儿罪该万死,这次公主出宫未能及时阻止,反倒还” “朕知道,这不怪你,是麟儿太顽皮,这次还把你一起带出去,等她回来朕还要定她的罪。” “皇上,这次是奴婢没有做好,求皇上不要怪罪公主。” 男人托起女子的下巴,温柔道:“红儿,你怀了朕的龙子,朕非但不能给你一个名分,反而还要你替朕隐瞒事实,让你陪朕演戏,你,不会怪朕吧?” “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是红儿的荣幸,只要能顺利替皇上产下皇子,红儿吃再多苦也是值得。” “好,你能这样想,朕深感欣慰。”男人搂着女子,慢慢走上龙椅,就要拉她一起坐下来。 “红儿不敢。”女子迅速起身,走开几步。 男人复伸手拉她过来。 “朕是让朕的皇儿提前坐坐,难道你还要违抗吗?” “红儿不敢。” 女子低着头,由男人拉着她慢慢坐下来。落座的瞬间,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如何?”男子突然问道。 女子吓了一跳,就要站起来,却被男子拉住就势坐在他腿上。 “请皇上赎罪!” “呵呵,你又没做什么错事,何罪之有呢?”男子说着,一只手抚上她的肚子,轻言道:“你说,是坐在龙椅上舒服还是坐在朕的身上舒服?” 女子双眼微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男子看见她如此反应,微微一笑,道:“红儿,朕虽然做梦都想要一个皇子,但这些年在陪在朕身边的麟儿也同样带给朕不少欢乐。只要是朕的孩子,皇子皇女,朕都奉若珍宝。你明白吗?” 女子连忙点头:“奴婢明白” “给你调动暗卫的权利是希望你能在正式册封之前提前担起一些责任。你以前侍奉麟儿,她任性你只能跟着她胡闹,但如今,”男子抚摸肚子的手劲稍微一沉,“你将为一国之母,她再任性,你就不可再像从前由着她,你该拿出母妃的姿态,教导她,指正她。” “麟儿的母妃过世得早,这些年后宫其他妃嫔也都无所出。麟儿作为万国唯一的皇室血脉必然尊贵异常。所以这些年她的任性骄纵朕都由着她。可如今单国政变,前有央都虎视眈眈,后有南都频繁扰乱,天下局势紧张,国内外危机四伏,朕不希望在当前这个节骨眼看到麟儿出什么事。 “当然,麟儿的安危本来该由朕这个当父皇的来承担,无奈朕公事繁忙,分身乏术,所以希望你能代替朕,替朕保护麟儿,就像,保护你肚子中的孩子一样保护她。能做到吗?” 女子紧抿嘴唇,垂头不语。 男人忽而叹了一口气,道:“单国大皇子一向温和善良,登基在即突然弑君夺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简直天下震惊。所以朕转念一想,老天爷一直不让朕有皇子,或许是想让朕多活几年,是朕上辈子攒下的福分也未可知呢!” 女子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立马流出两行眼泪。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请皇上赎罪,请皇上赎罪。” 女子隐忍抽泣,肩膀因恐惧而剧烈抖动着。 “都说了,你有身孕在身,千万不要动了胎气。”男子依然微笑着,起身将她扶起来。 “你今晚就在朝清殿留宿吧,正好可以跟朕说说你们出去这几天都干了哪些有趣的事情。”一边拉着她的手,缓步朝内殿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埋尸 砰砰砰——砰砰砰—— 赵晓棠被一阵急促的拍击声吵醒。宿醉让她头痛欲裂,连睁眼都疼得龇牙咧嘴。她伸手遮挡刺目的阳光,看见原本洁净的纸窗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排黑手印,制造者竟还无知觉,一下又一下简直要把窗户拍下来才罢休。 她三步作二,呼啦一把打开窗户,劈头盖脸就骂:“小黑枣,我说了多少次,第一,我睡觉不到自然醒谁也不准来吵我;第二,来我家报道之前把手和脸都洗干净了;第三,辰时过了还没开张就停业一天!” 窗户外的小叫花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晓棠,喏嗫道:“小赵先生,我们遇到麻烦了” “你们哪次没遇见麻烦?” “这c这次的不一样!” “偷谁家的菜了?摸哪个姑娘了?被谁家的狗咬了?” “都c都不是。” “那是咋地啦?” 小黑枣偷瞄一眼赵晓棠,声如蚊蚋:“小红枣杀人了。” “啥?”赵晓棠顿时清醒过来。她伸头往窗外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黑枣被赵晓棠严肃一问,吓得一下哭起来。 “哭什么!好好说话。” 小黑枣抹了抹眼睛,白净的脸上立马熊猫眼,他抽抽搭搭道:“今早我跟小红枣给小赵先生买了柔记的包子,我们怕包子冷了,就一路跑回来。当时天还没亮全,路上看得不是很清楚,到荷塘湾的时候,高丘小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因为小红枣在前面跑得快,一下子把那人撞下了山”小黑枣顿了顿,单薄的肩膀索瑟着,他咬住嘴唇,眼里的泪花又冒出来。 “然后呢?”赵晓棠皱起眉头。 “然后我们赶紧顺着高丘找下去,看见那人的脑袋撞在了石头上,流了好多血,满脸的血”小黑枣又抹抹眼睛。 “流血只是有伤口,不一定会死。你们在他鼻子下试了没有,有气吗?” 小黑枣摇摇头,抽泣道:“我们试过,他没有气,没有的满脸的血,他撞在石头上就死掉了。” “小红枣呢?” “他,他躲起来了。” “那被撞的人呢?” “我们见他死了就赶紧跑回来了现在,应该还在石头旁边”小黑枣仰起头看她,“小赵先生,我们该怎么办?官老爷不会把我们抓进地牢吧?” 杀人偿命,不仅要抓还会判处死刑呢! 不过若是自首会不会好一点?何况是两个小孩子的无心之过 可是叫花子是弱势群体,在现代社会都未必能得到从轻处分,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能好到哪里去? 也或许,那人还没死呢? 赵晓棠只觉头大,思索半晌,她对小黑枣道:“快带我去看看!” 小黑枣捂住眼睛背对赵晓棠蹲在十步开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她还站在“尸体”旁边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小赵先生,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赵晓棠叹了一口气:“可惜啦,可惜啦。” “可惜什么?” “可惜这绝世蓝颜入空门,可惜这玉面游僧魂归尘。” 小黑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看见赵晓棠撸起袖子,抓起旁边的铁锹开始挖土。 “小赵先生,你是要干什么?” “你傻啊,人死了不埋,等着官大爷来捉你们啊。”赵晓棠瞪他一眼,“快过来帮忙!” 小黑枣回过神,也抓起铁锹挖起来。 “实在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如果在有摄像头c有指纹识别技术的社会,我一定带你们去自首!其实你们未成年人也判不了什么罪,何况也不是故意杀人,顶多在少管所教育两年。我说不定还能领个悬赏金,得个最佳证人奖c见义勇为奖c大义灭亲奖” 赵晓棠边挖土边做着举报致富的白日梦,他们哼哧哼哧把尸体拖入坑,正准备盖土时,高丘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勾着脑袋直往下面瞅。 “哟!这不是棠妹妹吗?在坡底下干啥呢?”那人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慢悠悠地往下面走来。 “是陈豆子!”小黑枣眼尖认出来人。 陈豆子是隔壁村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好吃懒做啃老一族,经常干些偷鸡摸狗占人便宜的事情。赵晓棠刚来辛某村的时候,陈豆子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便打起了小算盘对她大献殷勤。当时的赵晓棠,初到古代社会,人生地不熟无生存技能无生活资本,面对陈豆子每天送来的食物和生活用具,虽然知道这个完全不入自己眼的古代屌丝的那点小心思,但迫于生计她也没勇气说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话。她觉得以21世纪人类的眼界与智慧,总不至于在一个古代屌丝手里吃亏吧。她初来乍到的地点,倒霉地在一个正秋收的乡村稻田里,如此横空出世,当时农作的农民直嚷着要把她送到官府去,要不是陈豆子出来说是熟人,恐怕她早已死在官府的大牢。所以她也就默许陈豆子“棠妹妹”前“棠妹妹”后的叫着。后来她慢慢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知道了陈豆子的品性,听见了村民背地里怎么菲薄自己,最重要的是她遇上了季朝已。于是她暗下决心要与不良风气划清界限。她开始会把每次挣来的钱分一半给陈豆子,却发现他是个无底洞;她严肃声明自己不会看上他这种地痞无赖,他反而拿个板凳在她“工作”时以静坐骚扰,以眼神轻薄。这个陈豆子就是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为了维护自己在季朝已心目中的形象,偏偏她还不能动手。所幸后面她结识了一帮小叫花,虽然小叫花们的武力恐吓并没有让陈豆子就此放手,但终于没有以前那么张狂,赵晓棠终于过上了清静的日子。 距离陈豆子最近一次跟踪已经一个月了,还没来得及请小叫花们吃顿大餐,阴魂不散的陈狗皮就又出现了。 赵晓棠脸色一沉,低声吩咐小黑枣:“你只管推土,先把脸盖上。”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哥哥哟,你死的好惨哟,我的哥哥哟!”赵晓棠边哭边推土,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陈豆子走近,现在坑周围转悠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走到赵晓棠跟前,尖细声道:“棠妹妹,你也哭坟呐!这埋着的是你哥哥?” 赵晓棠只擦眼泪,点头道:“是啊,是我哥。” “棠妹妹是外乡人,你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而且,” 陈豆子眼珠一转,笑道:“这新坑新土,分明是刚死的人嘛。” 小黑枣手一哆嗦,差点把铁锹丢进了坑里。 “是啊,我是外乡人,我哥当然没死在这里。”赵晓棠抓过来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往坑里丢,盖住了“尸体”的双腿,哽咽道:“今天清明,大家都上坟祭祖,我突然想起我死在家乡的哥哥。我如今漂泊在外,不能给他祭拜,想他坟头肯定杂草荒芜,牌前冷清,我怕他托梦责备我不孝,便想在这里给他立个衣冠冢,以寄我思念之情,慰问他在天之灵。” “当你哥哥这么有福气呐!我要是有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妹妹,就算我死了不给我祭拜我也不会怪你的!哈哈哈!”陈豆子说着,看见了篮子里的祭品,便抓了一个苹果啃道:“说实话,死人晓得个啥?你看我从来不祭拜不也好好活着嘛?棠妹妹呀,蠢人才会去拜什么祖坟,上什么祭品,你以为摆的那些好果子好肉真让坟里那些死人吃啦?还不是被别人偷去吃了!你忘记啦,当初我给你送的那些,就是从各地的坟头上收上来的。那时你还说好吃呢!哈哈哈!” 赵晓棠气得脸都紫了,她恨不得额把这个陈无赖暴打一顿然后一并推进坑里活埋了! “哥哥啊,你可真惨啊!生前没吃上啥好东西,现在就算给你送上大鱼大肉,也都被野狗畜生偷吃了!妹妹我不是没给你拜祭啊,实在是妹妹打不过畜生啊,要是你太饿了,就去找吃你祭品的畜生吧!地狱幽暗,妹妹给你寄点烛火,也好在找吃的时候看得见路”赵晓棠悲恸大哭,偷偷把香纸香烛藏在衣袖下。然后她急忙翻找竹篮,哭嚷道:“咦?我的香呢?我的蜡烛呢?我的香纸呢?”一通剧烈翻找,赵晓棠突然抬头,朝陈豆子道:“陈豆子大哥,能帮我一个忙吗?” 陈豆子鼠眼一亮,龇牙道:“棠妹妹,你叫我啥?刚刚风大,没听见呢?” “陈豆子大哥。” “啥?叫我啥?”陈豆子色眯眯地看着她,赵晓棠差点没吐出来。 “陈豆子大哥,能帮我买点香纸蜡烛过来吗?”赵晓棠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我替我坑里面的哥哥谢谢你了!” “哪要得了这么多啊!”陈豆子一把抓过银子,生怕它跑了一样。 “我这就去,这就去,你等着哈!”陈豆子叼着苹果核屁颠屁颠跑上高丘,眨眼就不见了。 赵晓棠一见陈豆子滚走了,连忙对小黑枣说:“别推了,赶紧把土铲上来!” 小黑枣不明所以。 “这个地方已经被陈豆子瞟上,这人得转移,赶紧的!” 没铲两下,坑里的土突然自己动了两下,然后从土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小黑枣反应快“妈呀”一声扔了铁锹赶紧躲在赵晓棠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回生 赵晓棠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迅速反应过来。 “小黑枣,这人没死,快帮他出来。” “可是,可是” 赵晓棠怒道:“青天白日,有什么鬼!” “要是诈尸呢?” “诈毛线!难道你希望他死了你们好去蹲牢房?”赵晓棠连忙趴在坑边上,双手扒拉土,把那人上半身的土扒干净。当看见那和尚长睫剧颤慢慢睁开一双清澈的眼睛时,赵晓棠柔声叫:“哎呀小师父,你可算醒了!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这僧人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稍微缓神,发现自己处境后,朝赵晓棠合掌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贫僧如何困坐于此?” 赵晓棠指指他的脑门,僧人摸到伤口,疼得轻龇一声。 她无辜道:“小师父,我们还想问你怎么浑身是伤地躺在坑中?” “贫僧为何会在坑中”小和尚思索了一阵,紧皱眉头摇头叹道:“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总之你没死就太好啦!我跟弟弟路还以为你死了正准备去报官呢!” “阿弥陀佛,让两位施主替贫僧费心了!” “小师父客气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应该的应该的!” 小黑枣扯扯嘴角,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晓棠。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走啦,小师父也赶紧去找个郎中看看伤吧。”赵晓棠拉着小黑枣就要走。 “施主请留步。”小和尚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赵晓棠跟前,道:“请问施主可否知道楚氏府邸如何去得?” “楚氏?”赵晓棠转向小黑枣问:“弟弟,你知道吗?” 小黑枣思索了一会儿,刚要点头,就被赵晓棠抢过话:“呵呵,抱歉了小师父,我们都不知道唉,要不您翻过这个山坡到下面的村里问问其他人?” 小师父躬身合掌道:“多谢两位施主指引。” “应该的应该的。” 待小和尚走出几步远,山坡尖上突然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陈豆子回来了!”小黑枣扯了扯赵晓棠的衣角。 眼见小和尚就要跟陈豆子打照面,赵晓棠忙跑到小和尚面前挡住去路。 “小师父,你说的楚氏是不是那个楚氏?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怎么去,你跟我来!” 小和尚愣了愣,问:“施主果真知道?” “何止知道,我跟那楚氏熟得很,还经常去他家蹭饭呢!” “阿弥陀佛,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施主若是知道楚氏住处,便请劳烦尽快带贫僧过去,贫僧感激不尽!” 小和尚微微一笑,满脸血迹也难遮他冠玉之貌,赵晓棠失神一秒。 “棠妹妹!香纸蜡烛我买回来啦!”陈豆子扯嗓喊道。 小和尚正要往那边看过去,又被赵晓棠挡住视线。 “小师父,咱们这就走,跟我来。”赵晓棠朝小黑枣使了个眼色,小黑枣立马示意忙朝陈豆子跑过去。 “施主的弟弟不一起走么?”小和尚有些纳闷。 “他朋友来找他玩了,别管他,我们快走吧!”赵晓棠干脆抓了小和尚的袖子,快步朝山下走。 “混账!” 云雨楼最高一层的笞言堂里传来一阵怒喝,面蒙白纱的男人在楼廊停下脚步。 “交待的事情没办好,居然还敢接私活!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要是伤了分毫,你们的命都赔不起!” “师父,我们最后连她的衣边都没挨上,那个糙汉一出现我们就跑了!肯定没有被她认出来!” “还敢狡辩!你们没有伤她,但你们杀了人!” “我们既然是杀手,杀人就是我们的天职!那个白痴干扰我们行动,死不足惜!” “啪啪——” 屋内两阵掌风声过,片刻后从屋内传出痛苦的□□。 “云鹤楼的杀手不是滥杀无辜的屠刀!管好你们的嘴,别玷污了云鹤楼的名声!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这番话,我亲自送你们去见阎王。” “师父,我们知错了!” “还不快滚!难道要等到顾公子亲自来问罪吗?” “我们这次一定会把她弄出来!请师父放心!” 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两名黑衣杀手神色痛苦地从里面走出来,当看见门口站着的蒙面男人时,两人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顾公子!” 闻星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跑出来,看见顾公子时,脸色一变,抱拳恭敬道:“顾公子。” 蒙面男人微微点头,凌厉的双眼扫过地上两人,缓道:“陈燕呢?” “顾公子,小寒燕——”闻星想回答,却被蒙面男人抬手制止。 “我在问他们。” “回顾公子的话,小寒燕因偷窃罪被判入狱,如今被关在万国大牢,我们去救她时,她说”两人对看一眼,另一人继续道:“她说组织既然对她不信任,她就跟普通人无异,犯法受罚是应该的,该死该活她也要听天由命。所以我们没能把她救出来,请顾公子降罪!” “她不愿出来?” 感受到蒙面男人周身的寒意,两人瑟瑟缩缩,头垂得更低。 “好,我成全她。”蒙面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囊,他把锦囊递向地上两人。“告诉她,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放她自由。” “是!顾公子,我们定不辱命!” 一人正要去接,蒙面男人突然收手,握住锦囊的手垂下来。 “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们,谁去?” 微风起,顿时落针可闻。 闻星眼底闪过一丝痛惜的神色,在地上两人搏杀之前,他无奈地别过脸去。 赵晓棠哪里认得什么楚氏?所幸走到田埂时小和尚晕了。 反正四下没人,她本打算就这样不管他,可是,毕竟撞人逃逸是犯法的,她作为一名高觉悟的好青年,怎么会知法犯法? 在田埂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她只能骂自己心软无能。 天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大团的乌云聚在一起,厚重沉闷,马上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赵晓棠拖着小和尚快走到村口时,远远看见大路上祭祖归来的人们,她便想叫几个人过来帮忙,然而还没开始挥手,人群里有个万分扎眼的家伙,一偏头便朝这边看了过来。 赵晓棠一阵心虚,赶紧丢开肩膀上搀扶的小和尚,捂着脸便朝家里跑。 上完坟的人们并排正悠然走在田间大道上,几个少女发现从路口跑过来的赵晓棠时瞬间兴奋起来。 “咦?那不是小赵先生吗?” “看她往咱们这边跑过来啦,要不咱拦着她问问姻缘?” “之前总是没排上队,这次祖坟冒青烟,居然给了我一个在这里找她的机会!” 季朝已一直盯着那一团风风火火的绿影,好像后面有什么追着她一般。眼见她越来越近,那几个开始说要拦她的少女因为她可怕的奔跑速度早早闪开一旁让出一条路来,其余众人也被赵晓棠的阵势吓到了,纷纷让至两侧,有些人因让的急,脚下没站稳便掉进稻田里去了。而这赵晓棠仿佛鬼上身,压根没有注意到两旁的行人,杵着脑袋直往前跑。 季朝已看她直冲过来,眯了眯眼睛,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季儿,快让开,小心被撞上了!” 眼看赵晓棠就要撞在他身上,关键时刻,李大妈拉了他一把,这才让季朝已避开旋风少女的凶猛冲击。 “这野丫头,风风火火地,搞得被鬼追一样,太没规矩了!”李大妈啐了一口,发现儿子还望着赵晓棠的背影发呆,正要跟李爷嘀咕两句。一转头,发现李大爷也在发呆,手里还拿着两根蜡烛和一撮香纸。 “干嘛呢!见鬼了啊!”李大妈朝李大爷的肩膀拍了一下。 李大爷摇摇头,似自语道:“这丫头不是外乡人吗?怎么也去上坟了?” 季朝已听了老爹的话,慢慢走过来,问:“爹,你说什么?” 李大爷把手中的蜡烛香纸递给季朝已,道:“这是从那丫头身上掉下来的。” 季朝已接过来,刚要端详,却被李大妈一把夺过去扔在稻田里。 “上个坟有什么大惊小怪,今天清明,这丫头不上坟才让人觉得奇怪呢!”李大妈发现家里老的小的都在嘀咕那野丫头,心里顿时不爽起来,“快走快走,要是院子里的衣服淋湿了,你们俩自己给我重新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误会 早春惊雷震耳欲聋。 纸窗被风摇雨打,赵晓棠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找到一根木栓斜插抵上才让屋内安静下来。 回望床上高烧不退的小和尚,她只觉得头大。 小和尚额头的伤口有些深,大概是流血过多又没有及时上药,狰狞的伤口泛红发肿,显然已演化为炎症并发高烧,而且有逐渐加重的趋势。没有消炎药,她不停地给他灌水,然而他不断攀升的体温告诉她,灌水并没任何用处。 如果炎症加剧,极有可能恶化成败血症进而死亡。而这种恶化也许一晚就已足够。她赵晓棠心再大,也不敢在屋里放着这么一个随时会归西的人。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之后怎么办? 或者应该在他完全气绝之前拖至荒郊野外。 偏偏外面下着大雨,而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的样子。 赵晓棠搔头抓耳,频频叹气,忽而自语:“要不,找小季帮帮忙?” 然而一想到他对家门口那个小村姑的评价,她就觉得心塞。才两天没理他,还不够。 这小和尚是小红枣他们闯的祸,让他们自个接回去处理好了。可毕竟是俩孩子,烂摊子若撂给他们,她以后在丐帮界的地位恐怕也难服众。 赵晓棠抄着手蹙眉踱步至床前。 “或者,你还俗,答应以身相许,我就救你。” 窗外风雨狂呼劲号,屋内油灯哔波跳跃。 她等了半天不见床上之人任何动静,最终长长一叹。 “谁让我是伟大祖国的好青年,红旗下的好儿女呢?” 赵晓棠找来油纸伞,穿上蓑衣,推开门—— “啊呀——!” 门外靠檐立着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差点把赵晓棠的心吓出来。 “你是谁?” 人影动了动,转过身,屋内的烛光扫去他脸上的阴影。 “小季!”赵晓棠有点喜出望外,忽而想到两人局势,语气一转,“你怎么来我家了?” 季朝已并未看她,掏出袖中事物递上去,道:“物归原主。” 两根残烛,一沓香纸。赵晓棠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身上口袋,道:“你从哪里弄得?” “捡的。” “哪里捡的?” “田埂。” 赵晓棠明白是自己跑丢了,刚要伸手去接,手伸至半空又缩回去。 “哈哈,这东西怎么会是我的,整个辛某村的人都知道我是外乡人,我怎么会过清明节呢,小季你搞错了。” “未时一刻,你从田埂上跑过,身上掉了下了这些,很多人可以作证。”季朝已语气淡淡,非常肯定。 既然都看见了,她也知道狡辩无意义,肩膀一耸,道:“好吧,是我的,谢谢你特地送过来。”伸手去拿,季朝已却收回手臂。 “张家祖坟前的新烛香纸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偷的?” 赵晓棠抓了个空,又听到这话,感到好笑:“且不说我为什么要这些东西,就算我需要,我的经济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偷人家坟头的残烛冥纸,我至于吗?” “特殊癖好也说不定。” 赵晓棠杏眼一瞪,叉腰望他,有些不高兴了:“季朝已,你就这么看我?别人污蔑我无所谓,你c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我怎么会去偷东西?我怎么会做这种自减阳寿的损德事情?” 季朝已见她情绪激动,淡然一句:“不是最好。”便把手中物塞进她怀里。 “与其在乎别人的言语,不如管好自己的东西。小赵先生,要想在辛某村平静的生活,就请先约束自己的言行。” 季朝已一边说着,一边撑开油纸伞准备离去。刚下台阶,屋内突然一声咳嗽,令他身形一顿。 赵晓棠大惊失色,就见他转身看了她一眼:“屋内有客?” 赵晓棠僵硬咧嘴,内心哀叹:是啊,不速之客 季朝已见她神情,便猜出一二,轻笑道:“如此,我便不打扰,告辞。” 赵晓棠正考虑该怎么应付他的穷追逼问,不料他如此冷淡表现,居然一点也不好奇,难道他听不出来刚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吗? “等等——”赵晓棠赶紧冲出去,抓住了快要踏出庭院的季朝已,“小季,你先别走,求你帮我一个忙!” 季朝已见赵晓棠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雨水淋湿了她额前刘海,许多水珠挂在她的长睫上,她眯着眼,急切又固执地仰脸看向他。他微微皱眉,不着声息将雨伞倾至她头顶上方。 “进屋说。” 赵晓棠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回走。 刺骨的冰凉从手掌传来,很不舒服,他瞥了一眼,并没有挣开。 赵晓棠引他至床前,将事件原本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我还青春年少,可不想因为他进大牢。小季,你说我该怎么办?” 季朝已将小和尚打量半晌,道:“你一向聪明盖世,既能为他人推算命定姻缘,怎么不给自己占一卦卜凶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不会做,或者,你隐瞒了救他的实情也未可知。” “小季,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呀,不信你去问问小黑枣,要不是为了他们,我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佛门中人?你知道的,红月庵可是我生意上的劲敌,所谓佛门,我躲都来不及呢!” “半年不到的时间,你跟这些小叫花的关系已这样亲密了。” “那当然,方圆十里的小叫花都是我的小弟,出了事当然该由我罩着。” “原来你如此有情有义,两肋插刀。” “那必须的,怎么说我也算是小叫花的老大。” 季朝已看她得意的样子,唇角一勾,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请老大一罩到底吧。” 赵晓棠这才发现季朝已脸色不善,意识到现在是在求人家办事,反倒自己炫耀起来,实在不该,忙凑近傻笑。 “小季,你看我一个姑娘家,莫名其妙弄个男人在家里还留宿一夜,这要是传出去,你爹娘肯定更不喜欢我了。” “你做你的事,管我家二老的心情做什么?” 赵晓棠略感吃惊地看着他。他眼神清澈,一脸正色,看起来如此单纯,单纯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真不知道? “小季,我对你” 与他认识不过半载,交情并不深,加之他莺燕环绕身有婚约,尤其他的父母竭力阻挠他与她的来往,所以她不敢随意向他表露心迹。可是,她也不是一个藏得住的人,她对他频频示好,对他百般纠缠,难道他没有感觉到什么?至少,还有关于她对他的谣言,他也应该听过了呀?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果真在这方面愚钝之极吗? 还是他根本无意 “小季,突然觉得你说的很对!我赵晓棠做事,干嘛管别人怎么想?你看,时间不早了,你就快些回去吧。” 季朝已本等着她说下文,却见她语气一转下起逐客令来,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小赵先生,你对我就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赵晓棠呵呵一笑,走到桌边倒了一壶茶,道:“要不,你喝完茶再走?” 季朝已脸色有些难看,他指向床上之人,冷道:“你就这么把他放在床上,半夜死了也没关系?” 赵晓棠耸耸肩,无奈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好。” 季朝已丢出两字转身走出房门。 赵晓棠虽然强装,到底心里一咯噔,忍不住朝他离去的背影喊道:“要是我被抓了,记得在我家庭院的桑树底下挖挖,会有惊喜哦!”压箱底的老本都告诉他了,也算是对他有情有义了吧。 只是,难道这真的是跟他最后一面吗? 她思绪飘邈地走到床前,盯着小和尚发起呆。 “让开。” 身后突然一声轻喝,赵晓棠转身就看见一身蓑衣的季朝已朝自己走来。 “给他穿上。”话音刚落,另一套干净的蓑衣被扔过来。 赵晓棠傻傻接住,感到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想他死就快点给他穿上。” 赵晓棠这才发现,小和尚的脸色红白交替,额头上布满汗珠,将那个狰狞的伤口浸得发白,而他的脖颈也突然起了好多红色的斑点。 她吓了一跳,知道这是病情加重了,赶紧与季朝已一起给小和尚穿上蓑衣。 当季朝已背着小和尚踏出门时,他回头对赵晓棠道:“你留在家里,三更后打好包袱,尽快离开辛某村。” “什么?”赵晓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多瓜被杀遇害,王寡妇指认你是凶手。” “开什么玩笑!” “没人在乎是不是玩笑,不想坐牢就按我的话去做。” “那是诬告!没有证据!我这么跑了岂不是更加坐实这莫须有的罪名了?”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屈打成招?” “可是,在法治社会我们都是要用证据说话的!” “小赵先生,这是万国皇朝,不是你的法治社会!” “可是——” “没有可是。”季朝已冷静打断,回望她一眼。 不等她回答,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蒙蒙雨夜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楚氏 若问当今天下首富,非楚氏莫属。 杂货商铺,食肆酒家,胭脂绸缎行,码头工匠坊,没有哪个行业逃得过“楚”字烙印。百业之中赫赫有名的塑颜堂便是楚氏基业之一。而更为惊叹的,却是楚氏取之不尽的矿藏资源。据说,楚氏有“矿藏之钥”,标注天下所有矿藏,只要得到“矿藏之钥”,便可坐享永世之福。然而,“矿藏之钥”却有不同寻常之处,非楚氏之人不能窥见。故三代相传下来,也未出现江湖争抢的血雨腥风。 如此巨富,楚氏究竟是何背景?当今世人鲜少有知。 有传闻,楚氏三代以前只是普通小商贾,时遭对手倾轧,生意颓败几近破产,后结缘“异世月”,从此登上致富巅峰。零星传闻,可信与否实难考证。且自“异世月”成五国禁忌话题后,楚氏家产也一并为人讳莫如深。 所以,只知当今天下富楚,难寻当年五国秘闻。 金主楚氏已成为各国拉拢的对象。楚氏根基原本在央都,三年前,楚氏公子游至万国,偶遇万国公主赵凤麟,惊鸿一瞥为之倾心,后举家迁至万国,并放言束发礼成之后将行大礼迎娶公主。彼时消息一出,轰动天下。“真凤金麟之合”c“矿藏之钥现世”c“日月霸天下”等谣言漫天飞散。更有传言,当时布局十年之久的“四国围万”之图谋也因“楚氏娶赵”而胎死腹中。 国有首富,亲有楚氏。之后几年,相比其他四国纷争不断,万国皇帝过着相当安稳的日子。可谓隔岸观火,专捡渔翁之利。 如今楚氏公子已行束发之礼,迎娶万国公主更是志在必得。 在楚氏掌舵人楚书秦向万国皇帝呈奏之前,楚氏就已选定吉日,婚嫁聘礼万事俱备。 所有的一切正如计划中的那样有序发展着,然而临门一脚,偏偏插曲跑调。 “听说楚公子与公主无姻缘相,婚后生活不会圆满。”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公主双鱼,楚公子双子,两双生四,会打架呢!” “不是打架,是四个脑袋挤不进一个姻缘洞,月老不会愿意牵这样的姻缘线。” “我听来的更邪乎,说公主与楚公子双生相克,要是他们成婚啊,不是公主克死楚公子,就是楚公子克死公主” “女人啊,要是嫁错了人,就算是首富哪有命花呀,况且公主已尊贵至极,不会傻到去嫁给一个与自己星缘并不相配的男人吧” “说实话,我早就觉得这婚约不合适,公主可比楚公子大五岁,他们要真在一起,能幸福吗?” “不仅如此,据说楚公子其丑无比,当初婚约传言时,公主还为此哭病过呢!” 这两天,坊间流传的各种“楚赵不合”之论,已严重影响到了楚公子的心情。在调查出谣言源头出自辛某村一名叫赵晓棠的女子之口时,楚氏迅速采取行动,从所有接触过赵晓棠的人身上,明里暗里搜集信息,整理综合后,至今已掌握赵晓棠十个版本的个人信息,包括身份来历c从事营生c感情经历c饮食起居大到她的宏图远志:欲以侯春堂为根本,扩张红娘事业进而取代楚氏称富天下;小到她的睡梦呓语:拿下小季,为老娘服务。 当文妙法师将赵晓棠生意上的独门秘籍呈给楚氏公子的时候,千层蚕丝错银轿内的珠玉碰撞声戛然而止。 “”一阵纯净异语自轿内传出来,把文妙法师吓得一跳,忙朝银轿一礼。 “请楚公子赐教。” “这是那个赵晓棠的东西?” “回楚公子,是的。” “哈哈,有意思。”轿内人忽然孩子般笑出声,“看来版本二才是真相。” 尔后轿内传出翻书页的声音,又听其问。 “你看得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这贫尼浅陋并不认得上面怪符所谓何意。” “哈哈,怪符!确实是!看这字迹笔画,笑煞我也。” 文妙法师见轿内人孩子般言语欢笑,眼珠一转,上前恭敬道:“楚公子,赵晓棠此人狡诈非常,言语歹毒,为了敛财到处造谣生非,乱点鸳鸯谱。这次居然还敢散布楚公子与公主姻缘不合的谣言,简直胆大包天!楚公子一定要严惩这恶劣之人,若有需要红月庵助力的,请楚公子尽管吩咐。” “严惩,必须要严惩!”笑声止住,轿内人问:“该怎么惩罚,文妙法师有何高见?” 文妙法师终于等到这一问,有点迫不及待,忙道:“楚公子,赵晓棠这个心狠手辣之人,在几日前杀死了辛某村一寡妇之子,眼下官府到处通缉她,被抓后或以杀人之罪处以极刑。然而,赵晓棠为祸甚深,实际所为何止杀人?她若就此一死,其余受害人之冤屈便无所伸张。贫尼想借此时机,结合所有受赵晓棠迫害之人,将她过往所犯诸罪一并告上,一击即中,使其永不的翻身!” “好个一击即中!”轿内人一声喝彩,“敢问文妙法师怎么个一击即中之法?” 文妙法师诡异一笑,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书信让轿侍送入轿内。 “楚公子,这是贫尼拟的初稿,是否合适,还请劳烦您把把关。” 轿内纸张窸窣。 “什么?撑衣杆她也偷?还有这个,踩死两株蒜苗哈哈哈。” 文妙法师听见轿内似是赞同的语气,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楚公子,赵晓棠无恶不作,这些只是她所有恶行的冰山一角,要是把实情都写下来,简直罄竹难书啊。” “看完了。”不一会儿从轿内伸出一只戴满金玉的手,捏着刚才文妙法师呈上的信纸,旁边轿侍慌忙接过来,递还至文妙法师跟前。“文妙法师,你这计划我就提一点意见。” 文妙法师忙露出严肃的神情,毕恭毕敬道:“楚公子您请说。” “冰山一角也好罄竹难书也罢,这些罪状中一定要加上我的,”轿内人顿了顿,似是调笑的语气,悠然道:“阻楚赵之和,误万国一统。” 文妙法师一顿,旋即露出这半年来最舒心的微笑。 “是,楚公子。” 那天,季朝已的忠告确实让赵晓棠很是惶恐,她当时甚至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辛某村。但在踏出庭院门槛,回望了一眼院里青翠苍茂的古桑树的时候,她最终默默转身放弃逃跑。 赵晓棠深信灯下黑。这几天,她躲在家里足不出户,靠小黑枣们从后窗送来的情报来了解外面的情况。什么寡妇诬告,什么官府缉拿,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无数次回忆那天雨夜季朝已让她逃跑时的表情,也确实找不到开玩笑的样子。 这天,当赵晓棠从窗口接过小黑枣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灌汤包时,忽然瞥见一个人影迅速闪躲至二十米开外的小竹林中。 “小赵先生,今天” 赵晓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小竹林使了个眼色,“怎么了小赵先生?” “你今天来的路上没发觉有人跟踪?” “啊?”小黑枣警惕回头,扫了一眼小竹林,“那怎么办?” 赵晓棠摇摇头,问:“今天情况依旧吧?” “嗯,衙门里和寡妇家都没有动静。” “小季那儿呢?” 小黑枣有点不自然起来,“那个那个和尚今天出门了” “小和尚好啦?”赵晓棠倒是一惊,“他出门干嘛了?” 不会想起来要去坑里等仇人吧? “他在院子里帮李大妈洗菜。”小黑枣转着眼珠子回忆道:“李大妈和李大爷都很喜欢他,一直在跟他聊天。” 赵晓棠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李大妈李大爷都是又挑剔又古怪的人,这么多年把小季管得跟钱袋子一样紧,好像小季的世界除了小莲,他们不允许再有任何陌生人的介入。导致现今除了小莲,小季连同龄的朋友都没有。 然而,现在李氏二老居然对小和尚来兴趣了,是不是很快小和尚就可以打入敌人内部,或许也是她攻破季朝已的一个突破口呢 想到这里,赵晓棠忍不住轻笑起来,把小黑枣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小黑枣,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下小季公子。” “小赵先生,你不是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吗,去季公子家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小黑枣转着眼珠往身后小竹林里瞄一眼。 赵晓棠拿不准跟踪者是何来意,但去小季家心意已决,眼珠一转,便招呼小黑枣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还债 “哎呀小关,你怎么能洗菜呢!水这么凉,你的病才好,可不能再受凉。赶紧到一旁歇息去。” 从厨房走出来的李大妈连忙拿走关四惠手中正洗着的青菜,胳膊肘将他往旁边推,一直推到檐廊的藤椅上坐下才罢休。 “阿弥陀佛,多谢李大婶关心,连日亏得李大婶一家悉心照料,贫僧身体已大无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该的。”说着就要起来继续帮忙。 李大婶一把摁住他,道:“小关你是我家的客人,家务事怎么也轮不着你来。你且坐着,我让季儿出来陪你。” 关四惠拗不过,只得阿弥陀佛暂且作罢。待李大婶走进内屋,他环顾庭院,看见院角有一把扫帚,便起身走过去,刚拿起来,院外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朝他小声招手叫唤。他便走过去。 “小师父,气色不错嘛,看来你是真的好啦!”赵晓棠瞧见关四惠修养后,精神饱满模样俊俏,活脱脱一个出家版小季,心里顿时明白李氏二老为何这么喜欢他了。 关四惠也认出赵晓棠来,立马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施主,感谢施主两次三番施救,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阿弥陀佛” “小师父,你真想报恩,也不是没有机会。” 关四惠蓦然抬头,问:“施主之意是需要贫僧做什么?” “你先跟我来。” “施主且容贫僧跟李大婶一家打声招呼。” 赵晓棠听见内屋有渐近的脚步声,害怕李大妈一惊一乍,来不及跟关四惠多做解释,拉住他便跑起来。 “你得多跟小关这种佛家弟子学习学习,看人家怎么达到清心寡欲六根澄静的境界,听听人家怎么处理俗世纷扰” 李大妈领着睡意朦胧的季朝已从里屋出来,扫了庭院几圈都没看见关四惠的身影。 “咦?刚刚还坐在这儿,人呢?” 季朝已的睡意顿时去了大半,他墨眸一扫,发现院门口斜躺着的扫帚,慢慢走过去捡起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李大娘拿过扫帚,一脸疑惑地看向小季。 季朝已走出门外,朝大路方向的桥口眺望半晌,眯了眯眼睛,道:“大概是被债主找上门了。” 赵晓棠拉着关四惠一直跑到红月庵的小竹林里才停下来。 可怜的四惠小和尚,大病初愈,又这样激烈运动,疾风卷喉剧烈咳嗽起来,白皙的脸上也通红冒汗。 “小师父,你没事吧?”赵晓棠一边替他拍拍背,一边蜷指吹了个响哨。 竹林里突然蹦出两个少年,是小黑枣和小红枣。 “小赵先生,都搞清楚了,今天早上跟踪我的确实是红月庵里的小尼姑。”小黑枣笃定又愤慨地说道。 多日不敢露面的小红枣也点点头,他看起来比小黑枣大一点,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从开始看到关四惠,他就一直偷偷打量着。 “呵呵,早该猜到,跟踪这类小人行径也是文妙老尼的风格。” 想当初,侯春堂刚开张的那几日,就因为十里八弯的村民都来她家凑热闹,让红月庵门可罗雀了几日,文妙老尼就疯狂搜刮她的身份老底,利用陈豆子与她之前的渊源大做文章。不仅唆使陈豆子对她死缠烂打,还收买小叫花们到处传唱她跟陈豆子莫须有的“艳情史”,以致她的诡异身份c不良作风c不义之情人人皆知,也就是从那时起季朝已的父母开始对自己心存芥蒂。若非后来她免费做媒三日,撮合多对含蓄朦胧的小情侣c成功解决辛某村四大首席光棍之难题c拿出所赚之银广布施舍,以专业能力与善心道义一堵众人悠悠之口,用实际行动洗白谣言,她早已在众人唾沫中淹死。 然而,就算洗白了所有人心中原始的“赵晓棠”,也洗白不了李氏二老心中的“野丫头”。如今二老之心百攻不克,男神季朝已更是咫尺天涯,这笔债追根溯源还真是该算在文妙老尼身上。 自为小人,更该夹着尾巴低调做人才对,奈何此苍蝇偏要追无缝的蛋。 好端端的,偏在这个节骨眼为她重温旧债。 想到这里,赵晓棠愠怒冲头,决计要给文妙老尼一点颜色看看。 “小师父,”赵晓棠偏头朝关四惠道:“可否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阿弥陀佛,施主但说无妨。” “你们佛家弟子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出家?” 关四惠没想到赵晓棠问出如此问题,思考片刻后,诚然道:“阿弥陀佛,佛家弟子有自幼生长于寺庙中的,也有中途半路出家的,佛门缘法各不相同。若施主是问彼半路出家者皈依之因,恕贫僧愚见,其中有为道c有因情c有从心,或顿悟受召,或实世所逼,初因种种不可同一而论,但归根结底皆可谓之佛缘所致。” 赵晓棠继续问:“那你觉着他们出家后,都获得了救赎吗?” 关四惠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赵晓棠换个问法:“我是说那些半路出家的人,他们真的就放下以前种种,一心向佛了吗?就没有人后悔出家的?” 关四惠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女施主问题的难度居然不断攀升。 “青丝易断,六根难净。佛门弟子中确实有思俗念凡者。” “要是这样,你们会怎么做?” 关四惠沉默半晌,似出神道:“阿弥陀佛,向佛者需六根清净,若生思凡之心乃是俗缘未了,故应放尘还俗,待了却俗缘,再拾青灯之卷。” “那要是有人明明俗心未死,却因世俗声名所累必须困于寺院中呢?” “佛渡人,非罪人。若因修行所累,更应弃珠还俗,轻身而去。” 赵晓棠眼珠一转,笑道:“如此说来助人还俗也是在渡人?” “阿弥陀佛,无论俗人c佛人,佛渡一切人。” “小师父,你愿意帮助身困佛道之人还俗吗?” “阿弥陀佛,我助人,人渡我,乃佛之大道也。” “好!”赵晓棠拍掌一笑,“小师父,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报恩嘛,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关四惠被赵晓棠诡异的一笑吓到了,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忙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恩于贫僧,贫僧自当竭力相报。” 赵晓棠抬手指向百米远隐匿于竹林外的黑瓦红寺,道:“看见那个尼姑庵了么?那里便有一个需要人渡的俗心佛人。” “那个是红月庵,里面的主持叫文妙法师。文妙法师原是单国人,十六岁时喜欢了一个少年,当时单国受到央都和南都的联手围攻,在战场上损兵折将连连败退,单国为应战挨家挨户连夜强抓壮丁,也把文妙法师喜欢的少年抓走了,这便是当年著名的‘单战双都’。虽然单国背水一战胜了,但是文妙法师心系的少年却战死沙场。文妙法师自此心灰意冷,便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了。” 赵晓棠转头看向面露困惑的关四惠,道:“然而年少的经历太深刻,文妙法师难以一心向佛,年少时的情愫经常化为噩梦缠绕她。文妙法师为求得心中宁静,便关心起苍生姻缘,怀春少女c风流少年,都在她的巧妙撮合下成双入对。后来她当上主持,更将此项发扬光大,前来红月庵求取姻缘者络绎不绝,红月庵香火鼎盛更是天下闻名。” “然而,红月庵久负盛名的背后,不仅是文妙法师不懈的努力,更是文妙法师还俗之心的凸显。”赵晓棠顿了顿,小黑枣立马会意,赶紧将身侧的竹筒解下来递给她。 赵晓棠快速喝了几口水,继续道:“据红月庵里一位小尼所述,一日晌午,她经过文妙法师禅房时,忽听得里面一阵疾呼,小尼以为文妙法师遭遇意外,急忙推门而入,却发现文妙法师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小尼当即愣住,直到最后文妙法师高声怒斥,小尼才慌忙而逃。之后,红月庵众人对深夜怪吟之事再也不感到好奇。不几日,那位小尼突然从红月庵消失。传言她因撞破文妙法师的秘密而被逐出红月庵。再后来,有村民在红月庵依傍的后山上发现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流□□一直笑着说着‘她想男人’几个字。那村民本想救她回去,流□□突然乱抓乱叫。村民害怕,便打算找几个壮汉一起来帮忙,然而等到他们再来寻时,就再也找不到流□□的踪迹” 彼时,一阵清风入林,竹叶飒飒,四人都感到一股凉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寻衅 “小赵先生,你好像跑题了”一直沉默的小红枣轻声提醒,同时又看了一眼关四惠。 赵晓棠见关四惠眉头紧锁,模样甚是认真,便问:“小师父,你能听懂什么意思吗?” 关四惠虽自小在寺庙长大,但师兄多为半路出家,俗世之事也略知一二。刚才听时不觉有异,此时经她一问,不觉脸红起来,忙合掌颂道:“阿弥陀佛,真乃罪过。” 赵晓棠见他如此,调侃道:“看来小师父已经明白了。” “小赵先生,我没有听懂。文妙法师究竟有什么秘密?那个流□□是不是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尼?”小黑枣话音刚落,就被小红枣拍了一下脑门。 “你干嘛打我!” “闭嘴!”小红枣瞪了小黑枣一眼,然后又偷偷瞟一下关四惠。后者的脸已经因小黑枣的这一问越发通红了,嘴中阿弥陀佛一直没停。 赵晓棠见他们的模样,心中颇有得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师父,文妙法师为心所困,你同作为佛门中人,是不是该扶持一把?” 关四惠一脸茫然地看向赵晓棠。 赵晓棠的目光透过疏密竹林,望向红月庵,悠然道:“既然文妙法师六根未净,俗心不死,应该还俗才是。奈何又为出家三十年声名所累,一直难以找到还俗契机。今天遇上小师父你,或许可以让她俗缘再续。” 言罢,她转头看向关四惠,认真道:“小师父,待会儿你去红月庵菜园后门叩三下,见到文妙法师后对她说你喜欢她,想跟她携手红尘浪迹天涯,要是她答应了,你就拉着她到小竹林里来;要是她没答应你,你就说你会在红月庵大门口等到她答应为止。明白了吗?” 话毕,关四惠当即石化,小黑枣和小红枣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晓棠。 “小师父?” 关四惠回神,表情惊恐状,忙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一心向佛,从未有世俗情爱之念,何况出家人不打诳语,此话贫僧断说不出口,施主如此请求,恕贫僧实难做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文妙法师身困佛门已久,你是在渡她,怎么能是罪过呢!再说,说谎话的目的是为了渡她,渡人讲究结果,为何又受困于渡人的形式呢?” “施主所授之言昧心背道,贫僧断说不出口,也断不会去说。”言罢,关四惠双眼一闭,兀自诵经数珠起来。 赵晓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犟秃驴”几个字。她早就料到关四惠会不服从安排,所以做了一大推“情景铺设”,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剧烈,现在又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再强意要求恐怕难成。 不过,幸好有备用计划,这黑锅,小和尚是非背不可了。 赵晓棠朝两个小叫花使眼色,小黑枣立马会意,撒腿跑向红月庵。 小红枣迟疑片刻,看了关四惠两眼后,也跟着去了。 待他们走远,赵晓棠对关四惠说道:“小师父,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啦,你是虔诚的佛家弟子,我怎么会让你说那样的话呢。快睁睁眼,别生气啦!” 半晌,关四惠睁开眼睛,缓缓道:“罪过,贫僧此心不诚,愧对佛祖。” 赵晓棠以为他还在生气,哈哈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玩笑开重了,小师父莫要往心里去,佛祖要怪就怪我吧!” “阿弥陀佛——”关四惠朝她一礼,道:“施主若无别的事情,贫僧这就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赵晓棠忙拦住他,笑道:“小师父,我虽然没有到遁入空门的地步,但也曾受佛一二点化。文妙法师与我有些渊源,既然你不便渡她,那就由我去渡,也算积累功德,广结佛缘。不过我一个在家之人渡出家之人,也怕犯了什么禁忌。不如你陪我一起去,至少为我指正以保我不触佛禁。” “施主身为在家之人却以慈悲为怀,乐善好施,相信无论施主做什么,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那就请小师父跟我一起走吧!” “施主——” 小黑枣小红枣先一步跑至红月庵菜园后门,小红枣爬上临墙的一棵树上作哨兵,小黑枣则朝墙内扔进一条鲜肉,立马引得菜园群狗狂吠。待听见院内人声嘈杂,再看见树上小红枣手势后,小黑枣又忙在门上急叩三声,将封面写有“文妙亲启”的信塞入门底。然后拔腿往回跑。 彼时,一小尼发现信后大惊失色,忙呈交文妙法师,文妙法师见信后脸色一变,迅速屏退众人,拆信见字: “吾亲文妙:空门本净土,奈何困顿身。俗心遇卿动,弃珠邀人间。” 文妙法师惊疑不定,拿着信纸的手剧烈颤抖,同时慢慢走向后门。 树上的小红枣将文妙法师的表现尽收眼底,眼看赵晓棠领着小和尚走近,他忙从树上下来。 “怎么样?”赵晓棠眼神询问。 小红枣点点头,可看见一脸清白的关四惠,他又拦下了他们。 “怎么了?”赵晓棠一脸讶异。 “小赵先生”小红枣看了看关四惠,犹疑道:“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赵晓棠以为小红枣对文妙起了同情心,便拉他到一旁,低声□□:“小红枣,你都不记得当初文妙是怎么坑害咱们的吗?我且不说,把吊过腊肉的绳子系在你们的脚腕上再放狗追你们c香客在她的庵里丢了银子却诬赖你们是小偷c你们上树摘果子却被说在偷看她们洗澡这数不清的事,你就没想过反击啊?” “我们当然想过!”小红枣咬牙切齿,又道:“可是这个和尚是无辜的” 赵晓棠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关四惠清俊白皙的脸上竹影斑驳,清瘦的身板裹一件朴素僧袍,竖掌持珠的模样虔诚笃信,如此美好干净,黑锅真的要给他背吗? “文妙老尼狡猾非常,一直用伪善的面具掩盖她跟台山寺和尚的龌龊事。我虽然早就想揭开她的面具,但苦于没有证据。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过路和尚,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再想抓住她的把柄就难了!” 小红枣抿嘴不语。 这时林子前方人影攒动,为首的小黑枣挥手示意。 赵晓棠当即转身,时间紧迫必须要让关四惠马上就位。菜园后门已被缓缓拉开,前方人声嘈杂逐渐逼近。文妙法师更是惊疑不定地探出脑袋,但还没等她看清楚外面的情形,眼前身形一晃多出了两个人影,定睛一看,一个素衣僧袍,是个模样清俊的小师父,另一个 “文妙法师,好久不见呀!”赵晓棠高声招呼,笑得阳光明媚。 “你怎么在这里?!” 文妙法师也注意到了逐渐靠近的人群,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急忙就要关门,却被赵晓棠上前一步挡住了。 “我是来做生意的呀!”赵晓棠听见人群中已有人认出了自己,音量又拔高了一些,道:“上次文妙法师不是去候春堂求姻缘么,今天我特地来将您的好姻缘送给你呀。” 文妙一脸惊愕,继而怒道:“赵晓棠!此地乃佛门净土,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造谣生非!” “文妙法师,您这是怎么啦?那天子时刚过,您悄悄到我屋里,说想跟台山寺的加白师父一起还俗,希望我帮你们算一算姻缘,当时我说加白和尚与你星缘不合,恐怕得另觅良缘,您当时还欢天喜地拜托我帮忙物色。如今我好心帮你找到一个星缘相配的,你怎么却矢口否认啊?” “你这个野蛮无礼之人,真是满嘴的淫言秽语!贫尼乃佛门弟子,昼夜诚心诵经,怎么会有那些龌龊思想?更何曾去过你那污秽之所?再次奉劝你不要胡编乱造,若触怒佛祖,定让你今生永世不得翻身!” “呵呵,文妙法师有没有诚心诵经,有没有起些男欢女爱的心思,我跟佛祖都不清楚。但是,”赵晓棠陡然扯着嗓子道,“三月初三,你跟加白师父在果子林——” 啪—— 赵晓棠的右脸传出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惹祸 “鄙俗妖妇!” 文妙法师面目狰狞地用饱含恨意的眼睛剜了她一眼后,愤怒关上了菜园的后门。 与此同时,蜂拥而来的人群叽叽喳喳将赵晓棠包围,右耳蜂鸣仍在,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听清众人的谈话。 “小赵先生!小赵先生您没事吧?” “刚刚那是怎么了?文妙法师为什么打你?” “小赵先生,你说文妙法师跟加白师父怎么了?” “咦?刚才过去的是不是就是加白师父?” 赵晓棠似猛然惊醒,一手捂住右脸,忙转身四顾。可哪里还有小师父的影子?连小红枣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时,小黑枣从人群中挤出来,看了一眼赵晓棠红肿的脸颊,怯怯道:“老尼姑开门的时候,小红枣就拉着他跑了,小赵先生你就别找了。” 赵晓棠顿时觉得一团郁气停在胸口,呼不出来咽不下去,右脸火辣辣地连着脑仁一块疼起来,众人嘀咕交谈的嘈杂声更像银针扎进她的脑袋里。她赶紧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再呼吸 “大家静一静!”赵晓棠突然说道,睁开眼睛时,她已露出甜美的微笑——虽然扯得有些脸疼。 “今天把大家叫来这里,本来是想让大家见证一桩被我侯春堂‘星座说’所祝福的惊世姻缘,并让单身的各位粘粘喜气,也能早日依据自己的星缘找到合适的另一半。”赵晓棠顿了顿,朝紧闭的菜园门看了一眼,继续道:“然而,女当事人却因自己的特殊身份,拒绝在众位面前接纳我的好意。所谓姻缘不可强求,我也只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人间月老,所以我还是尊重女当事人的意愿,不予公开她的桃运姻缘。不过倒是要让众位失望了,今日姻缘测算还是得请大家移步侯春堂。” 话毕,众人静默片刻后,又接头交耳嘀咕碎语起来。 “小赵先生,你说的那个女当事人不会就是文妙法师吧?” 突然有一人尖声发问,赵晓棠笑而不语,引得大家更加兴奋地讨论起来。 “这可真正出奇,没想到一向稳重自持的文妙法师也会思凡!” “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红月庵既然是个做媒牵线的地方,就少不得做些情啊爱啊的生意,难保不会影响到修行的小师父。况且里面的小师父大多是正值芳龄的小姑娘,看那些痴男怨女们来来往往,怎么会春心不荡漾呢?” “别说,还真是这个道理!难怪去红月庵求姻缘的男人居多,现在想来哈哈哈哈” “不止那些光棍鳏夫,有些有妇之夫的影子也常在红月庵周围晃荡呢!” “昨天刘大婶还跟她家老头子吵架呢!我打她门前经过,听见她说什么‘小淫尼’c‘秃□□’c‘没毛的狐狸精’哎哟,骂得可难听呢!” 单身众人大多对这类八卦颇感兴趣,赵晓棠咳了咳,道:“追求爱情是人自由的权利,我们虽然提倡自由姻缘,但前提是得在道德的框架内,所以希望大家在追求姻缘的同时保留道德底线,认清对方的身份。不该惹的不要惹,能争取的放胆追。” “说到这个,文妙法师相好的是哪个啊?刚才听小赵先生说是加白师父?就是那个台山寺的和尚吗?” “这位妹妹,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况且佛门净地,咱说话也得讲究证据不是?大家看时间也不早啦,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让那红鸾星动,招那桃花运来,莫因为别人闲事误了自己的韶华时光,趁青春尚在,且行且珍惜呀!” 赵晓棠终究还是放过了文妙法师一马,况且这次的警告也够了,这么大帮人都是有脑子的,她话虽然没说透,人家脑袋不会想么?以后街市舆论的方向,就看文妙法师自己的表现了。 赵晓棠吹了两口响哨,长臂一挥,招呼着叽叽喳喳的人群逐渐远去。菜门后的文妙法师颓败滑坐在地上,一向慈眉目善的脸因怨恨而铁青。 三更刚过,急促的拍窗声把赵晓棠惊醒。 “小赵先生,小赵先生!”轻腔猫儿语,语气急切得很。 “小黑枣,大半夜的你干嘛啊?”赵晓棠翻身坐起来,推开窗户,眯蒙着眼睛,迷糊说道:“你等等,我去点灯。” “小赵先生,千万别点灯!趁他们还没来,你赶紧跑吧!” “谁?我跑什么?”赵晓棠睡意去了大半。 “听说有人联名告你犯罪十恶,官府便发了逮捕你的通缉令,这会儿衙役们应该快过桥了,时间不多,小赵先生先跑为妙!” 赵晓棠立马从床上跳下来,白日赚的银子还铺散在床上,她回身准备收拾一下,窗外的小黑枣急死了。 “小赵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跑啊!” “行,这些都给你们,除了这些,我还有些储蓄也先放你们那里。” 赵晓棠刚走到衣柜前,就见窗外火光隐约,小黑枣急的大叫:“小赵先生,快走啊!” 这一叫,不仅把赵晓棠的梦彻底叫醒,也把那些衙役们惊动了。火把像长了翅膀似得,一下飞过来,把赵晓棠的宅子围了里外三圈。 “野民赵晓棠!你杀人惑众坑蒙拐骗十恶不赦,我等奉县令之名,今日将你捉拿归案!你等快快认罪就地伏法!” 门外粗声高喊,赵晓棠开门走出来,扫视一圈,淡定道:“这位官差大哥,罪名不是这么乱扣的,你刚说的杀人惑众坑蒙拐骗,可得拿出证据来!不然,别怪我告你们诽谤!” “哼!穷凶之徒赵晓棠!你的罪名皆在此状上,你还有什么可说?!”为首官差右手高举一抖,一张白布绢纸展开及地,上面密密麻麻一排排小字,赵晓棠赶紧走近细看: 罪名一:阻楚赵之合,误万国一统 罪名二:与人结仇,残杀其子 罪名三:勾结叫花,坑蒙欺诈 罪名四:强抢美酒,赖账不还 罪名五:妖言惑众,乱点鸳鸯 罪名六:鄙俗之语,玷污佛门 罪名七:有天晚上来我家偷了一根黄瓜 罪名八:跌进我家西瓜地,压烂几个西瓜没说赔钱 罪名九:她从门前走过后晾衣杆不见了 罪名十:无赖陈豆子的情人 这些都是什么鬼!近一百多条罪名,赵晓棠一个趔趄差点晕过去! “我不明白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受害者的联名状,细数你曾经所犯的罪,怎么跟你没有关系!” “这明明是捏造,我不服!” “哼!就知道你会这样!”为首官差手臂一挥,高喊:“兄弟们,把这个穷凶恶极之徒给绑了!” 四名壮汉围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赵晓棠捆了个结实。 “好了!第一纵队将犯人押送回府,第二纵队留下来搜宅,金银珠宝一律没收,凡是联名状中涉及的证据都要仔细搜查!” “遵命!” “撤!” “你们这些土匪,我要告你们诽谤,告你们滥用权力限制无辜人的人身自由!” 大家都在熟睡中,没有人听她的呐喊,也没有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可怜她就这么被人拎小鸡般牵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庭审 赵晓棠被直接拖到庭审大堂。彼时官府灯火通明,官差衙役将公堂站了个满当,似是早早就准备好了。 随着一声“跪下!”,赵晓棠腿弯受力,膝盖硬生生摔在地上。 啪—— “罪犯赵晓棠,你可知罪!” 赵晓棠还没痛喊一声,高案上那黑乎乎的影子一拍醒目,粗喝厉喊像是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哦,这就是古代的官老爷。 “大人,我是辛某村侯春堂的赵晓棠,您是不是抓错人了?” “罪犯赵晓棠,本官抓得就是你!” “大人,我赵晓棠不偷不抢自力更生,助弱扶贫团结邻里,安纪守法按时缴税,更过熄灯就寝,鸡鸣起床劳作,堪称□□一等良民,就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刚刚还躺在家里睡觉,突然就被一帮人莫名其妙绑到这里来?可不是大人您抓错了人?” “放肆!你还有脸问本官你犯了什么罪?那白绢上罗列的一百条罪状足够将你就地正法!若非万国律法公明,刑前需当堂提审,这才将你捉拿至衙门问罪,否则你哪儿还有命这么跟本官说话!”官老爷又一拍醒目,道:“赵晓棠,本官知你罪大恶极却还妄想负隅狡辩,但本官告诉你,公堂之上铁证如山,联名百姓众目睽睽,你就算抵死不认罪,本官也会依照万国律法判你的罪,给那些受过你伤害的百姓一个公道!” 啪—— “赵晓棠!本官再问你一次,联名状上的罪,你认不认!” 嚯!这官老爷言语咄咄气势逼人,完全不给她辩驳思考的机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明摆着想让她认个干脆! “大人,且先别急着让我认罪,我就提一个问题:那个什么联名状,我就纳闷了,一张也不知谁胡编乱写的罪名清单,是哪个蹩脚书生练字的废纸吗?还是戏楼演戏的道具?如果是证据,首先得让所有受害人画押公证,至少也得让他们来庭上跟我对峙吧?其次,未免诬告陷害,官府作为独立公证之所必须得证明上面每一条罪状所指事件都属实吧?最后,在每一事件得到证实之后,至少还得找到我与每一事件有关的现场证据吧?单凭一张寒碜的罪名清单就往我的头上扣,难道这就是您所称颂的律法公明吗?” 啪啪—— 醒木连拍两下。 “大胆赵晓棠!你身负叛国c命案c欺诈c偷盗c诋毁c污蔑多重重罪,如今铁证当前,你不仅不感到罪责羞耻,还敢如此张狂叫嚣挑衅公堂,真当我万国律令没法震慑于你吗!本官最后劝你一句,不要自取其辱若,你还有一丁点良知就赶紧认罪服法!否则,休怪我万国律令铁面无情!” “所谓证据,你得让我服,我才能认!” “好!让你服,本官必定让你心服口服!来人——” 赵晓棠随着他一声令喝,心里咯噔:难不成要用刑逼她就范? 这时,偏厅悠然飘出一顶二人肩银色轿子,在案堂左侧缓缓落座。 “楚公子,您怎么来了”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官老爷赶紧从案台上下来,弯腰朝银轿一礼。 “大人,到底是你审犯人还是犯人审你?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不赶紧将她依法治罪难道真要依了她的愿把证人都召集在这里讨论吗?” 官老爷弯腰弧度加深,惶恐道:“是本官办事不利,让楚公子操心了!有劳楚公子提点,本官这就治她的罪,保证给楚公子一个交代。” 银轿子一出来,赵晓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从官老爷的态度来看,轿子里的人不是超级富二代就是超级官二代,再从那人的狂傲语气来看,这位二代绝非善茬。她并非善妒仇富的人,在二十一世纪也从没跟风骂过一个败家渣二代,只因人家仗势也好,败家也罢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轿子里这人一出场就给官老爷施压治她的罪,要是她曾经得罪过他被他这么报复她也认了,但若是他草菅人命,真像古书野史中写得那种变态贵公子——为排遣无聊动不动就拿无辜贫贱百姓来折磨寻欢,而这种变态梗偏巧又套在她身上,那她就绝对不能忍了。 “这位轿子公子,听您说话,似乎跟我苦大仇深。我一个做姻缘买卖的小民,自认没有您这样画风清奇的客户,更没有您这样装扮奇特的朋友。要是以隔壁阿猫阿狗或者是村里的光棍寡妇的身份诬蔑我几句,可以理解,但看您这出行奢华身份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也在这里踩我一脚,不知是真有得罪处呢,还是您闲散无聊实在蛋疼就是想抒发一下你的变态欲望刷新存在感?恕小民愚钝,有劳轿子公子您点拨点拨。” 啪啪啪 —— 醒木连拍三下,官老爷急喝:“刁民赵晓棠!你怎敢如此跟楚公子说话?” “不过向这位轿子公子讨教一个问题,大人您用不着这么激动。” 然而银色轿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赵晓棠等了片刻,还欲再说,官老爷直接一张犯由牌扔下来—— “赵晓棠,你被告身犯叛国c命案c欺诈c偷盗c诋毁c污蔑多重重罪,经官府查证罪状属实,恶劣之影响不容姑息!再加上你公堂之上口出狂言,藐视公堂威严,罪证俱在抵死不认罪加一等,依照万国律法,今判你死刑,于明日午时在西门斩首示众!来人!将犯人赵晓棠关入刑牢严加看管!” “不服,我不服!” 赵晓棠不料他们来了一招比屈打成招还狠的,直接就给她定罪了!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旁边两个官差早已上前一步,重新把她压地跪下。 “还有没有王法了!天子脚下也敢这样颠倒黑白冤枉无辜!你们的良心呢?你们的公正呢?下面的人这么办事,就不怕你们的皇帝知道了治你们的罪,抄你们九族吗?”赵晓棠激动控诉。 “呵呵,我们尽心为百姓除害,为皇帝分忧,在天子脚下干的事,天子比谁都清楚,评功论赏天子自有定夺,不劳你这位杀人犯操心了。”银轿里的人轻笑起来,大概定了罪名,他的语气倒是轻松。 “你才是杀人犯!”赵晓棠气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落井下石?你有钱,你高贵,你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只要你高兴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么厉害,你咋不从轿子里出来呢!一个大男人,阴阳怪气坐在轿子里,我看你才是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怕人认出来,才天天缩在里面装残废!” 全场静默,官老爷最先反应过来,急得胡须抖啊抖,正要呵斥,赵晓棠抬眼一瞪,骂道:“还有你这个狗奴才,身为百姓父母官,拿着朝廷俸禄却干着中饱私囊的事情,为了一些臭银子就昧着良心坑害忠良,你对得起你头上‘公正廉明’四个字吗?当初寒窗苦读的雄心壮志和就任时的初心都被狗吃了吗?” 话音绕梁不绝,氛围再次陷入死寂。 赵晓棠趁这当口站起来,几步走到银轿前,抬腿要去踢轿帘子,幸亏被旁边两个轿夫及时拦住,赵晓棠却并不罢休,弯腰扭头从大汉臂弯钻过去,突然双唇一汲, “啊呸——”一团白花花的唾沫横空出世,偏巧这时起了一阵风,掀开了轿帘的一角,白唾沫也就直直飞进轿子里面去了——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狗腿的奴才,装逼的公子,腐臭的官场,这一切真让人恶心!” 赵晓棠畅快大叫。 银轿终于有一丝晃动了,由开始的隐隐颤动到轿内爆发的怒吼:“把她拖下去!快把她拖下去!” 呆愣的众人这才神魂归位,两差役各抓住赵晓棠的一只肩膀,连拖带拉将她拖出大堂。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就等着出门遭雷劈,夜半鬼敲门吧!” 赵晓棠临走时最后一句咒骂让在场众人心惊肉跳。 官老爷早已汗流浃背,他看那两个轿夫忙不迭地给轿内的人擦拭,不禁咽了咽口水,一边不停用袖口擦拭脸颊的汗珠,看起来心虚地很。 “楚公子那个c犯人已经被押入大牢,您看” 轿内人并没有答话,气氛凝固得紧张。 官老爷没有办法,悄悄绕到偏堂,掀开帘幕,一个青衣老尼站在那里。 “文妙法师,您也都听见了,那泼妇触怒了楚公子,您看这可怎么办!” 文妙在帘幕后看了半天戏,戏终人散,她看起来甚是满意。 “大人今天看清楚了赵晓棠的本性吗?” “看清了c看清了,心狠手辣卑劣至极,简直令人发指!” “那大人今天能体会到当初贫尼来府上状告赵晓棠时的心境吧?” “当初是本官的错,没有仔细聆听文妙法师的冤屈,放任那泼妇横行霸道这么久,并造成今天的局面一切都是本官造成的,本官在这里给文妙法师您赔个不是”官老爷双手作揖朝文妙法师一拜,“恳请文妙法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出面安抚一下楚公子,不然,不然”不然他倾家荡产买来的官爵怕是要就此易主了。 “大人,红月庵作为楚氏百年基业之一,楚老爷和楚公子能放心把它交给贫尼来经营是贫尼三世修来的福分。贫尼虽然功德少c修行浅,但深得楚老爷和楚公子的信任,别的且不说,像是拨田稼作c收购原粮等这类小事,贫尼在楚老爷或者楚公子跟前说一说,多少还是有点成效的。”昏暗的烛光投在这位白瓷面净的法师脸上,闪动着一丝诡异的色彩。 “是是是,文妙法师的本事,我自是知道,所以才想求文妙法师出面替我向楚公子求个情” “呵呵,楚公子爱洁天下皆知,赵晓棠那刁蛮恶徒不仅辱骂楚公子,还对楚公子行那等粗鄙之事,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不过,赵晓棠到底横竖是一死,然而大人你却不同了,楚公子在你堂前受辱,就算楚公子不计较,这话传到楚老爷耳朵里,估计也还是要追究的。” “哎呀我知道,这c这”官老爷急的直拍脑袋。 “看眼下楚公子的怒气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倒是有些棘手。不过”文妙法师掀开帘子朝外瞥了一眼,道:“有个人却能保你。” 官老爷眼睛一亮,急道:“是哪位高人?请文妙法师指点!” “大人先别急,贫尼建议大人好好准备明天午时的刑场事宜,确保赵晓棠顺利服刑,只要让楚公子满意了,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文妙法师忽而一笑,“与此同时,贫尼想打听一下,大人府上的供粮户是不是马上要临期更换了” 等二人交谈妥当,再从帘幕后出来时,正堂前早已没有楚氏银轿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问斩 老谢鞠着身子将拇指大小的金色饰物拖在手掌,极其小心地朝梨花木椅上端坐的人呈上去。 谢记乃万国第一客栈,年过半百的掌柜老谢孤傲狂狷,向来粗放待客,此时一副严肃恭敬的模样实在少见,再看梨花木椅上的人,羸弱身材,两股毛躁发辫垂在肩上,眉毛稀薄面黄肌瘦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村姑。 “昨儿半夜就找到我这儿来了,当时太晚,就没有及时告诉您,后来打发他走了,谁想今儿一开门他还在门外站着,当时可把我吓一跳要不是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惊扰您” 赵凤麟摩挲着手里的金麒麟,半晌道:“他怎么说的?” “昨天他还挺急,进来客栈就找到我,然后拿出这个东西说有事相求。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到了辛某村的赵晓棠好像被官府抓了判了死刑哎呀,当时我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没敢应承,就让他回去等今早他又来了,看起来事情挺严重的,我这边就赶紧给您通报着” “赵晓棠?” “是呀,就是半年前在辛某村开了个侯春堂的赵晓棠。我刚才也打听过了,那姑娘也不知得罪了谁,被人联名告到知府,庭审的时候不仅跟吴师训叫板,还把楚公子连骂带打羞辱了一番,把吴师训吓得半死,最后给判了死刑,今日午时就要问斩。”老谢眼珠一转,轻声问:“我看这小子跟赵晓棠关系不一般,估摸他来这儿也是为赵晓棠求情的。” 赵凤麟眉间轻蹙,问:“赵晓棠被谁联名告状?你说的楚公子可是楚汉阳?” “听说有百十来人,具体是谁倒没打听,不过告状人里有一个寡妇,好像是跟赵晓棠同村的,那寡妇的儿子被杀了,硬说赵晓棠害的,联名状的第二条就是这个。至于楚公子,呵呵,放眼天下敢称为楚公子的,除了咱们万国的这一位,想必没有其他人了。” “联名状?” “那是百十来人罗列的赵晓棠的罪状,听说有一百多条,白绢布都写不下,当初吴师训就凭借那东西抓的赵晓棠。不过依我看,那东西就像是小孩演戏玩的道具,有些罪状显然就是诬告,反倒欲盖弥彰嘛,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点子。” 赵凤麟思索半晌,道:“老谢,你开了大半辈子的客栈,迎来迎往,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怎么看这件事?” “您问我?”老谢顿了顿,捋了把胡子,笑道:“我虽然开了大半辈子客栈,但一直是个瞧热闹的,我既不知道赵晓棠的为人底细,也不知道她犯事的渊源c跟楚公子c吴师训有什么关系,但就表面来看,赵晓棠被抓得有些冤屈,明显有人要整她,并要置她于死地。”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件事。”老谢顿了顿,继续道:“据说昨天白天,赵晓棠领着众村民到红月庵当众戳破了文妙法师与台山寺加白和尚的秘密,气得文妙法师酉初进禅房后再也没有出来。之后红月庵的小师傅们还放话,说要把赵晓棠送上西天佛祖那里问罪,让佛祖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赵凤麟眉尾一挑,问:“文妙法师的秘密?” “据说文妙法师与加白和尚枉顾戒律暗中私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都传开了,台山寺那边也闹了不小的动静,那个加白和尚被关了禁闭,还要被主持赶出来” “这个赵晓棠有点胆量。” “何止有点胆量!昨晚她在公堂叫板的气势,才叫一个无所畏惧!” 谢老板如是这般又将昨晚赵晓棠公堂庭审的场景描述了一遍,末了,他小心上前一步,道:“赵晓棠事件起因大致如此,那人还在客栈大厅等着我的话,依您看” 静默半晌,赵凤麟终于停下手中摩挲着的玉麒麟,将它递还给老谢,并嘱咐了几句。 季朝已接过玉麒麟,指尖感触到上面残留的余温,收袖带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香。他走出谢记客栈,回头朝二楼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提步便朝西门刑场走去。 万国历朝强大富庶,百姓生活富裕安康所以鲜少犯事,国都幺城更是祥和安宁,别说杀人犯,就是普通的大盗小贼也是半年月余才有机会遇见一次。所以这次幺城抓了一个杀人犯,全城百姓几乎倾巢而出,一大早就把西门刑场挤了个水泄不通。再打听罪人还是近半年来小有名气的侯春堂老板赵晓棠,这西门刑场可就炸开锅,简直比城郭菜市场还要热闹。 吴师训坐在高台案前,不停地抬头看天色,日晷指针的影子像是没有动过,还停在巳时三刻,离午字刻度还有一段距离。五月的天已经这样炎热,他从坐在这儿开始,脸上就汗流不断。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喝下杯中剩下的茶,又用袖子擦擦汗。 过了一会儿,执笔师爷小心凑过来,附在吴师训耳边说了几句,吴师训脸色一变,忙左右张望,然而除了密集的人群没有任何异样。他趁众人未注意,拉着师爷走到幕后。 “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可否确切?可有意旨书文?”吴师训劈头就问。 “那人自称是叶将军的手下,说收编女囚是圣上的临时旨意,因军队今晚就要出发,时间紧迫所以来不及拟文书只有口信。” “要知道这次事关重大,赵晓棠更是楚公子监审协办亲自定的罪,眼下满城皆知她犯的死罪,而且马上就要行刑,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丢得就不仅仅是你我手中的饭碗了!” 执笔师爷一脸无奈,道:“小的本想试他一下看他是否在说假话,那人却不等小的发问,丢下一句:违抗圣谕后果自负,就走了。小的担心那人所言非虚,这才等不及要禀明大人您啊!” “糊涂!” “小的没能查明消息是否属实,是小的糊涂!只是违抗圣旨同死罪,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师训慢慢冷静下来,思考片刻后道:“这口谕来得倒是及时,偏偏捱到现在,眼下就快要到午时呢!女囚充军,这果然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执笔师爷似乎也回了些理智,道:“恕小的直言,自熵朝宗帝之后,我朝就再未有女囚充军之事。女囚充军甚于死罪,若非叛国通敌谋害皇族,都不至于处以此极刑。目前大牢内在押女囚共一十三人,皆因偷盗入狱,偷盗物品的价值最高不过二两碎银,部分女囚十日后便可释放,与当年血洗皇门的‘沧水之女’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且女囚充军之前还需要严格验身刺字,各项准备工作至少需三日。若按那人所说,叶将军今晚就领兵出征,收编女囚的时间不足一日,显然不合情理。所以依小的看,此口谕大有可疑之处。” “师爷你怎么漏掉了一个赵晓棠,她可是命案在身呐。” “赵晓棠?”执笔师爷摇头道:“这赵晓棠出身平凡经历普通,所接触的人和事都限于辛某村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内,没接触过达官权贵,更不用说与皇室有什么瓜葛。她应该没那个本事得罪圣上招来这样一道口谕。” “师爷有没有想过,充军可免死罪。” 执笔师爷一惊,“大人是说有人想救赵晓棠?” 吴师训神情严肃道:“传口谕的人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记得,便是让小的画出来都没有问题” “师爷应该不知道才对。”吴师训打断执笔师爷的话,朝外面的人群看去,眯了眯眼睛,道:“什么口谕,谁传的口谕,本官可从来没有见着。” 执笔师爷眼珠一转,见四周无闲人,便上前一步小声道:“大人,据那人所说,这个口谕目前除了叶将军以外,并无其他人知晓。” “呵呵,这就更好办了。” “大人的意思” “请云鹤楼的人帮帮忙,做干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营救 小红枣一边疾走一边回头,确信没有人跟上来后转身走进窄巷。 巷子里早有一人等待,正是小黑枣。 “我已经把话告诉那个师爷了,这会儿吴老爷应该也知道了。” “其他的都安排好了么?” “兄弟们都混在了人群里,该怎么做他们会见机行事。” “好,下面就等关大哥那边的消息了。我一会儿就去向季大哥回话。” 小黑枣顿了顿,眼神有点飘忽,小声问道:“上面真的会让小赵先生充军吗?我听说之前的沧水女囚被判充军,其实就是去当军妓,被士兵们□□的下场比死还惨,要真是这样”此刻细想,只觉后背一阵发麻。 小红枣看向小黑枣,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小赵先生不会那样。” 小黑枣眉头稍微舒展开,很快又蹙起,道:“可是,如果吴老爷他们不相信怎么办?我转告那师爷的时候,他疑心很重,问了我很多问题,我怕露馅就都没有回答。吴老爷他们做事都很谨慎,没有充足的证据很难让他们上钩。” “他问了你什么问题?” “他开始问我是什么人,我说是叶将军的下属。后来他又问我从哪里得来的口谕,让我拿出圣上口谕的凭证,我说没有,他就说假传圣旨同死罪。最后我要走时,他又拉住问我这口谕有几个人知道,我说目前除了叶将军就是他一个” 小红枣脸色微变,道:“他问你有几个人知道这消息?” “对!我怕他不信,就撒了谎,说叶将军也知道”小黑枣本来有点得意,但看见小红枣脸色越来越难看时,忽而有点心虚:“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现在找个地方躲一躲,小赵先生的事情平息前不要露面。” “怎么了?为什么要我躲起来?” “小黑枣,你觉得吴师训知道女囚充军的消息后,是好是坏?” “圣上的话他不敢不听,楚公子他也得罪不起应该很难抉择吧” “既然很难抉择,在不知道你所传的口谕是真是假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小黑枣一惊,道:“他不会听我的话,还是会杀小赵先生?” “但是你确实将口谕传达给了他们。万一你传达的果真是圣上的口谕,他们被就地正法也不能喊冤。”小红枣看着一脸茫然的小黑枣,继续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从来没有接到你的口谕。午时将近,依法处决赵晓棠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小黑枣思索半晌,猛地惊叫一声:“他们不会要杀我吧!” 小红枣握住小黑枣的肩膀,沉静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为防万一。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小赵先生平安无事后,我再去找你。记住时刻保持警惕,明白吗?” 小黑枣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待小红枣交待几句之后,便沿着巷子的另一端飞快跑远。 赵晓棠疲惫不堪地跪在刑台上,烈阳炙烤着她体内所剩不多的水分。昨晚被冤入狱,她歇斯底里挣扎怒骂一夜未眠,加上滴水未进,此刻她头昏脑涨,嘴唇爆裂,喉咙一动就如撕扯般疼痛。 然而她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她看见身边严阵以待的刽子手,看见高台上正襟危坐的官老爷,看见周围抵首交谈看热闹的人们。她扯动干涸的唇角轻轻一笑,笑着笑着,居然笑出声来。这一笑,惹得围观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嘈杂的刑场慢慢安静下来,显得赵晓棠的笑声莫名诡异。 吴师训不得不对赵晓棠的笑声做出回应,拍案怒喝道:“大胆赵晓棠!尔等为何猖狂作笑?” 赵晓棠笑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她抬头看向吴师训,攒足气力说道:“我在想,我活着的时候大人受制于财权利益没法明察秋毫,不能公正廉明地办案,我死后或者可以变成厉鬼,为大人捉公正笔,持廉明刀,在阎王那里将缠绕在大人周围的奸佞一一上告,请求阎王收一收他们的阳寿,肃清大人左右的邪言恶语,也算是功德圆满的一件大事了。” 语毕半晌,人群嗡地一声又热烈交谈起来。吴师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惊木连拍数下,指着赵晓棠喝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本官看你真是不见阎王不落泪!” “呵呵,我赵晓棠自问没做过亏心事,更何况撮合无数才子佳人的姻缘,功德鼎都快满了,别说见阎王,就是见了佛祖,也是座上宾的待遇,高兴都来不及,干嘛落泪?” 人群中有人点头,甚至有小声附和称赞之声。 “简直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是何物?大人英明神武见多识广,您可得教教我怎么恬不知耻。”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这时有人喊道:“就是,大人教教她!” “请大人教教她!” “大人教教她怎么恬不知耻吧!” 刑场如此严肃的场合不仅引不起百姓的一点畏惧之心,反而还在这里喧哗取宠,实在是打官府的脸。 吴师训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浑浊的眼睛往人群扫视,大喊:“谁在起哄!谁在喧哗!你们可知,拥簇重犯,按律同罪?!” 然而人群里都是一张张无辜纯良的面孔,他们怯怯地看着吴师训,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一向亲民慈善的吴大人这样失态。 这时,有人高唱:“午时已到——!” 吴师训终于等到这一刻,积攒的怒气借着犯由牌重重往地下一掼—— “行刑——” 众人顿时噤声。 刽子手早已准备就绪,双手握住四尺来长的大刀刀柄,对着赵晓棠纤细的脖子比了比。明晃晃的刀身泛着刺眼的寒光,划过的利风带着一股冷铁的腥气,飘入赵晓棠的鼻子下面,令人作呕的气味顿时让她神志一荡,猛地惊醒过来。 “斩——” 赵晓棠慌忙转头,冷刀悬顶,刀刃像一根黑线贯穿烈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感到一股锐利的寒气划破了她的头皮,求生的本能让她想呐喊呼救,然而她半张的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着刀身慢慢逼近,她甚至从刀身反射的画面中看见自己惊恐的表情。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穿越之旅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甚至还生出一丝错觉:这一定是个玩笑。 “赵晓棠是冤枉的,她不该死,求大人重新审判!” “就是!赵晓棠是月老,是好人,是被冤枉的,求大人还她清白!” “赵晓棠不该死,赵晓棠不能死,请大人别误杀好人!” 在紧张关头,寂静的人群里突然出现为赵晓棠求情伸冤的声音。很快,零星的声音变成了一片,乃至最后人群攒动慢慢靠近刑台,大有上去将赵晓棠救下来的架势。 吴师训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忙指着众人喝令道:“都退回去!扰乱刑场纪律当杖行八十大板,不想受罚的都给我退回去!”一面又对刽子手道:“赶紧行刑!赶紧斩!” “大人,听闻圣上要让女囚充军!” “女囚充军?那赵晓棠就不该杀!” “大人枉顾圣旨,是何用意?” 吴师训一惊,瞪大双眼在人群里扫视几个来回,本想把说那话的人抓出来,然而人群济济,哪里辨得出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到底心虚,眼看众人都在为刚才爆料出的“圣旨”抵首讨论,他慌忙走下了高台,直奔刑台,一面催促还在旁边待命的刽子手:“愣着干什么!午时将过,你想违令不遵吗?” 此时的赵晓棠也是惊愕不断,首先她没有想到会有群众出来帮她求情,而且女囚充军是什么鬼?她来这里之后跟皇族的人都没有交集,圣上为什么管她一介草民的死活? 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多少消除了她刚才的恐惧,眼见群众们情绪高涨,她也嗅出一丝希望。再看吴师训慌忙走过来的神情,她甚至还能笑出来。 “叶将军到!” 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围观众人骚动起来,原本密集的人群很快分开一条路。 赵晓棠循着望过去,一个身披铠甲泛着金属光泽的身影正驰马赶来。他渐渐靠近,离刑台十步之遥时,猛地勒住马缰,骏马人立,高大的阴影将赵晓棠头顶烈日遮去大半,一阵马蹄嘶鸣更是震得她耳膜阵痛。待一切安静下来,她赶紧抬头打量来人,然而人高马大,马背上那个铠甲裹身的人仅以半张侧脸对着她,连个大概也看不清楚。 “啊,小的有失远迎,不知叶将军到此有何吩咐?”吴师训万万没有料到叶淡融会出现这里,想起那道口谕,他只觉后背发凉。 “吴大人,我的军队今晚就要出发,你现在却还扣着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叶将军,小的府上除了差役就是囚犯,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藏逃兵。怕是叶将军听到什么谣言,才让您误会小的,还望叶将军明察!” 叶淡融眯了眯眼睛,忽而神情一肃,道:“你是在跟本将军装糊涂吗?” 吴师训瑟瑟发抖,躬身道:“小的c小的有点不太明白叶将军的意思” “先前的口信吴大人应该收到了吧?” “不知叶将军所指是什么口信?小的,真不知道” 叶淡融马鞭凌空一甩,破空之音让众人心惊肉跳。 “幺城知府吴师训听令——”吴师训慌忙跪地,叶淡融继续道:“圣上口谕:此次征单路途遥远跋涉艰辛,为提振军心充盈后军,特令幺城女囚充军随行,以功补过行功论赏!积极响应者,即刻赏;若有违令不从拖累行军进度者,斩立决!钦此!” “微臣领旨!” 吴师训此刻不疑有他,连忙吩咐差役把赵晓棠及牢内一众女囚整编送上。 “叶将军,牢内的女囚估摸得一盏茶的时间才能送过来,叶将军不如先回,待小的将人数清点完毕,立马就把她们送到您府上,好过叶将军您在这里等待。” “不劳烦大人费心,这些人我要亲自领回。” 吴师训心里发虚,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准备女囚收编事宜去了。 赵晓棠看着刚刚还持刀相对的刽子手此刻恭顺地给她松绑,茫然于这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待遇,然后就被领着走到了叶淡融的跟前。 她还是看不清“救命恩人”的脸,便道:“谢谢你啊。” 马上之人终于扭头朝她看来,青铜头盔遮去他部分容颜,却仍可窥见他长眉入鬓,墨眸如星,尤其当那双眼睛注视过来时,探寻的眼神令一切虚假无所遁形,英气勃发凌厉肃杀。 “是你?” 赵晓棠惊疑道:“你认识我吗?”她飞快在脑海筛选记忆,却无法找到与眼前之人有任何关系的信息。 叶淡融打量她半晌,忽而一笑:“还是晚上看起来更漂亮。” 赵晓棠心中疑惑越发膨大,她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那双眼睛却有几分熟悉 “叶将军刚才说什么呢” “没有听错吧,叶将军说晚上跟小赵先生两个” “天呐,小赵先生居然与叶将军” 众人兴奋的讨论传进赵晓棠的耳朵,她才反应过来叶淡融那句惹人遐想的话。 “大人!不好了!——”一个差役飞奔而来,经过叶淡融马前赶紧停下来恭敬叫了一声,“叶将军。” “什么事如此大声喧哗,惊扰到叶将军看不把你革职查办!”吴师训忙朝那差役使眼色,让他过来说话,可那差役像是没看见。 “大人,小的们在羁押女囚的途中因看管不力,让其中一个女囚犯逃了!” “什么!”吴师训忙走上前质问道:“怎么逃了?本官不是再三叮嘱你们要严加看管吗!” 差役一脸无奈,喏嗫道:“大人,那女贼狡猾非常,在途中说要方便,因小的们都是爷们,也就没跟紧,一眨眼就让她逃了” “逃了就去追啊!” “小的们发现她逃了之后立马去追,但那女贼功夫了得,逃得一丝痕迹都没有。小的们找了半天,怕再出岔子,就只好把剩余的先押送过来,待向大人您禀明此事再听大人安排” “糊涂!简直是一群饭桶!”吴师训失控骂道,看见旁边的叶叶将军,又赶紧改变语气,恭敬道:“叶将军,事出突然,请容小的查明原委,后续亲自把人送到您的府上。” 叶淡融也不多说,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就有劳大人按时将人送过来,要知道,耽误国运可不是你一条性命能担待得起的。” 说完,他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责罪 正熙宫内,长足铜兽鎏金香炉吞吐的香烟映照在青水石铺就的地板上,就像湖水荡漾开的一波波水纹,消了这炎炎夏日大半的暑热。 明黄少女已经跪在地上近一个时辰了,而金台龙椅上的男人还在悠闲地批着奏折,不时吩咐旁边的公公端茶研磨,并未朝台下看一眼。 赵凤麟的膝盖被咯得生疼,双腿麻木快要失去知觉。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偷偷将裙摆拢起垫在膝盖下面,才稍微动了动,台上就传来搁笔的声音。 贤光皇帝抬了抬手,公公立马拿起准备好的帕子给恭敬给他擦拭。 “她怎么还在这儿?”贤光皇帝接过公公递上来的茶杯,啜了一口茶。 公公忙恭敬道:“公主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等着圣上您发话才敢走。” “哟,她怎么就不敢走了?她连圣旨都敢拟,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贤光皇帝语气拔高吓得公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赵凤麟见贤光皇帝终于说话了,忙朝他叩首认错。 “儿臣知错,求父皇责罚。” 贤光皇帝笑了一声,问道:“朕的麟儿一向乖巧懂事,身为公主识大体懂规矩,胸怀天□□恤百姓,朕嘉奖她都来不及,怎么会责罚呢!” 赵凤麟知道这一次父皇是动了真怒。 “儿臣欺瞒父皇,擅自拟旨扰乱政法已是重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望父皇无须心慈,按照万国律法对儿臣从严处理,无论何罪,儿臣定不会有半分怨言!” “你还知道自己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贤光皇帝突然一声厉喝,吓得众人魂飞魄散,赵凤麟额头触地,一动也不敢动。 “古往今来,假传圣意必是死罪!若是谋逆下臣,朕就将他满门抄斩;若是不孝皇子,朕就将他废黜囚禁。你身为万国公主,是朕唯一的血脉,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你让朕怎么办,你让天下人怎么看?!” “不仅如此,叶淡融身为万国第一叶将军,君命如山,大战在即却跟着你一起胡闹!这是要干什么?是要造反吗?真当朕不敢将他叶氏一门连根拔起吗?” 赵凤麟心中一惊,忙道:“父皇,淡融并不知晓这是儿臣的把戏,他以为口谕乃父皇亲昭,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儿臣一人犯的错,求父皇明察!” 贤光皇帝从金台上走到赵凤麟面前,道:“叶氏历代为我大万战将,劳苦功高却懂得低调隐忍,唯独这个叶淡融,年纪轻轻便为我大万将帅,领兵千万杀敌无数,出战至今从未败绩真可谓意气风发张扬肆意!佩刀上朝也好,擅改军政也罢,只要他能守得万国一方安稳,只要他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朕都可以由他去。可他呢?居然越来越张狂,越来越没有分寸!甚至忘了君臣之分,忘了这万国之主究竟是谁!” 赵凤麟怔怔道:“父皇” “前些时,楚书秦将求亲的折子呈了上来,朕却没有立即答应,知道为什么吗?”贤光皇帝冷笑一声,道:“三年前,楚氏因你来朝,并让朕开出迎娶你的价码,朕没有给他答复,楚氏便在万国等了三年。三年后,当楚书秦再次呈上折子时,那个油盐不进的白觅瑞居然被其亲生儿子所杀。外界不知单国一直是朕的心头病,此次单国政变,朕突然想,不若就答应楚氏,趁此时机一举拿下单国,再一探楚氏实力。然而,就在朕拟好答复命人送往楚府时,叶淡融居然将送信人沿路拦截并闯入皇宫质问朕!”贤光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神情怔忪的赵凤麟,继续道:“他质问朕,为何要将你许配给楚氏,质问朕为何不相信他的能力,他甚至威胁朕,如果朕将你许配给楚氏,他便解甲归田,叶氏将门也将自他终结!” 贤光皇帝轻笑了两声,赵凤麟绻起手指脸色惨白。 “彼时其他三国出兵邀约已至,朕也早已拟好了人选。奈何经他一威胁,朕瞬间慌了神。万国离不开叶氏,朕不想我大万江山无守将。朕只好允了他,许他若能拿下单国,便让他娶你。” “可这让朕怎么答复楚氏?楚氏为天下富甲,以楚氏的财力,别说一个单国,就算十个万国他都能买下来!何况三年光阴,若真让你嫁给叶淡融,楚氏怎会就此罢休?”贤光皇帝弯下身子,摸了摸赵凤麟的头,温和道:“如今天下皆知万国公主乃楚氏觊觎之宝,外界均将你与矿藏之钥相提并论,这是你的荣幸,也是朕的荣幸。然而除了叶淡融一人,他还不知。所以朕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想让他认清这个事实,同时也想告诉他,万国离不开的是叶氏,而不是他叶淡融。” 赵凤麟猛然抬头,灵动双眼已盈满泪水,她摇头道:“不,父皇,淡融他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从来没有谋反之心,他只是爱儿臣,他只是不希望儿臣嫁给楚氏,求父皇放过他,儿臣保证以后都听您的话!儿臣求您了!” 贤光皇帝并不为所动,直起身,重新朝龙椅走去。 “你能嫁的只有楚氏。还有,”贤光皇帝摊开奏折,重新执笔,道:“叶淡融是朕的臣,不是你的臣。朕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父皇——!” “来人!将公主带回素溪宫,禁足三月。” “父皇,儿臣求您放过他!父皇——” 青红看着赵凤麟被宫人挟着走远,这才从正熙宫门外悄然离开。 楚府。 “这次多亏四惠师父来得及时,不然犬子小命恐怕难保。”楚书秦朝关四惠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贫僧此次前来不过是奉行师父之命,分内之事,楚老爷不必客气。” “唉,没想到秀园师父遭受如此变故,年前一别竟是最后一面。当初阳儿诞生之时,若非他慧眼辨得阳儿的病情,恐怕阳儿也活不到今日。救命再生之恩,还未等我楚某人报答,他却已魂归西去,令人遗憾” “阿弥陀佛,师父圆寂乃是去西天极乐世界,于我等修行之人是大功德。生死轮回,楚老爷不必忧伤。” 楚书秦点点头,面色凝重问:“敢问四惠师父,阳儿这次果真是全好了?” “余毒既发,楚公子今后便与常人无异,饮食无需再忌,出行之时也不必再乘银轿。” “当初秀园师父说阳儿弱冠之时才能毒尽” “师父的推算,当是以楚公子在正常心绪下为依据。若有大的情绪起伏,毒发虽猛,但却能加速去毒进度。这次不知楚公子为何事发怒,但总归促使余毒既尽,反倒因祸得福,也是楚公子自己的造化。” 楚书秦沉默了。他盯着桌上的古青茶盏,眼神凌厉如寒冰。 关四惠看了看外面天色,犹豫半晌开口:“楚老爷,楚公子今日余毒既尽,追究起来要多感谢那位令楚公子恼怒的人。”他见楚书秦的表情无甚变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贫僧听闻楚公子的那位救命恩人今日午时却要遭受死刑,善有善报,那位施主却如此下场,让人唏嘘。” “四惠师父想让老夫救那个赵晓棠?”楚书秦终于开口了,“当初因秀园一句话,老夫将阳儿严加看管,不准任何忤逆阳儿心意的事情发生。别说让他生气,凡是稍微忤逆他心意的事情我都会一一铲除,这个赵晓棠粗鲁无礼,侮辱阳儿至如此地步,光是这一点我就能让她求生不得。她虽歪打正着助了阳儿,但我看也是死不足惜。四惠师父,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诚意 关四惠没料到楚书秦的态度忽然转冷,下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阿弥陀佛,赵晓棠虽有错在先,但她给楚公子造就的是善果,她终究还是有恩于楚公子的。我佛讲究因缘善报,楚老爷若出手相救也算是为楚公子积德报恩,日后楚公子的福泽定会更加绵长不尽——” “四惠师父,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这个赵晓棠老夫是不会管的。替她求情的话无需再多说。”楚书秦站起来走到门前,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四惠师父请随我移步厅堂,今日特为四惠师父准备斋饭,以慰四惠师父为我儿半日疗伤之辛劳。” 关四惠稍有急色,道:“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赵晓棠曾于贫僧有救命之恩,今日恩人有难,贫僧唯一能想到求助的就是楚老爷,恳请楚老爷勿计较赵晓棠对楚公子的无礼之举,发发慈悲,救她一救吧!贫僧先在此谢过楚老爷了!阿弥陀佛!”说完,深深一揖。 楚书秦背着手踱步至门前,望着青天朗日,良久道:“秀园曾对我说:生死轮回,自有天定。赵晓棠于你有救命之恩,我又何尝不是秀园的救命恩人呢?我家阳儿生来受病是天定,赵晓棠受死刑也是天定。四惠师父既然是秀园师父的徒弟,有些道理应该更明白才对” 关四惠不明白楚书秦话中深意,但听清了他的拒绝。沉思半晌,终究无奈一叹。他合掌躬身,道:“阿弥陀佛,赵晓棠之命既受天定。贫僧也不在此叨扰楚老爷了。告辞。”言罢,一袭僧袍灰影渐渐消失在楚府的大门外。 “啪——” 桌上的茶杯突然被一扫而下,摔得粉碎。楚书秦咬牙切齿:“钟秀园!” 内室门帘窸窣声动,一个褐发蓝眸的女子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走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皮肤惨白,墨眸幽深,唯独手腕间充溢的珠光宝气才令他显得有一丝生气。 “阳儿,你怎么出来了!快把面罩——”话说到一半,楚书秦立马闭嘴,眼神恨恨,一拳打在桌上。“可恶!” “父亲,孩儿都知道了。”少年声音轻弱,“既然事情已过,再与死人计较就不明智了。” 楚汉阳示意女子将轮椅向门口靠近一些,当门外白光投到他的眼睛上时,他忙举臂遮挡,女子见状赶紧将轮椅往后拉回。楚书秦面露焦色忙上前细看。 “孩儿没事,第一次接触日光,难免有些不适应,以后习惯就好了。” 楚书秦看着轮椅上羸弱的儿子,一想到这十几年来他在囚笼般龟缩于不见天日的阴暗环境中成长,心里就酸楚不已。一代富甲,从来坚毅凌厉的眼睛也不禁泛红。 “我儿受苦了,是爹对不起你!” “父亲莫要折煞孩儿。孩儿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养育之恩都未及报答,何来您对不起孩儿一说。”楚汉阳示意女子再将轮椅推近阳光处,这次他终于看见了没有锦帘阻碍的天空,闻到了没有面纱过滤的空气。 “阳儿,你余毒刚尽身子还虚弱着,之前的习惯也不能一下子全部摒弃,凡事得循序渐进。为了保险起见,之后出门还是把防风沙的衣具都戴上吧,啊?”楚书秦说着,一边示意女子将楚汉阳重新拉回屋内的阴翳之处。 “父亲,刚刚关四惠师父是在求您救赵晓棠么?” 楚书秦点头道:“他说赵晓棠有恩于他,所以求我救她。”他冷笑一声,“且不说自‘异世月’以来,楚氏再也没有做过强硬干预朝堂官政c争当出头鸟之事,仅凭赵晓棠惹你毒发这一点,已触犯我楚氏禁忌,就算官府不定她的死罪,楚氏也不会放过她。” “可是父亲,关四惠能求助的好像并不止有我们楚氏。”一想到那个女人朝他吐口水的画面,楚汉阳寒毛直竖恨得牙痒,“我刚得小报,赵晓棠在受刑前一刻,上面忽然下来一道女囚充军的圣旨。叶淡融为此亲自奔赴刑场宣旨,南下之军也将于今晚辰时出发。” “哦?”楚书秦眼珠一转,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女囚充军?当年‘沧水之女’充军为妓被□□至死的事情震惊天下。这赵晓棠与皇族并未有任何瓜葛,更不像是圣上亲旨。这背后相助之人敢揭圣上伤疤,胆量倒是不小。赵晓棠小命暂保但前途未卜,这人究竟是何意倒令人好奇。” 楚汉阳看着门外明媚的阳光,微微一笑:“父亲觉着胆敢捏造圣旨且能让万国的叶淡融将军亲自颁旨的人会是谁呢?” 楚书秦瞬间明白过来,释然一笑:“我儿,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日我已向圣上递上求婚呈奏,圣上虽未立即准奏,但万国公主非你莫属。你既余毒除尽,就赶紧选个好日子,早日与公主完婚,也好尽早了了你的心愿。” “多谢父亲。不知道贤光皇帝的要价是多少?” “不多,区区一国国土,不过是楚氏账上一笔。” “呵呵,贤光皇帝不过如此。”楚汉阳笑了笑,问:“父亲打算买下哪一国?” “放眼天下五国,万国实力最强,央都平庸,单国最弱,最便宜的是圭国,最值钱的南都。于楚氏而言,不过都是账本上的锱铢之较。买哪一国,我还真没有主意。阳儿可有建议?” “如果让叶淡融选,父亲觉得他会要哪一国?” “叶淡融天性高傲,若是他有能力,自然会选南都。奈何叶氏清贫,恐怕倾家荡产也买不到圭国的十分之一。哈哈哈哈!” “不过他已领旨出兵单国活捉白芳动,只怕圣上还是有些偏心的。” “哈哈哈!我儿勿虑,白芳动非鱼肉之辈,岂能让他人刀俎?且单国已将白芳动视为逆子贼臣,举国对其赶尽杀绝,就算叶淡融能活捉白芳动,也并不能令单国臣服。倒是二皇子白袭香深得民心,要是阳儿也想以单国作聘,楚氏只需要助其登位,再赠其冰藤火莲医了他皇妃的病,整个单国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楚氏既然钱多,只要能买到的,何必纠结于买哪一个。” “阳儿的意思是?” “贤光皇帝要一国作聘礼,楚氏就给他双倍的诚意。”楚汉阳抬抬手,轮椅又慢慢推入射进屋内的阳光下,“我不仅要单国,我还要南都。” “哈哈哈!还是我儿有魄力!好!我楚氏就以两国为聘,择日将那万国的公主娶进门来。国土一事交由为父来办,何时大婚你来决定。” 楚汉阳摇摇头,道:“父亲,此事不急,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万国公主与赵晓棠的关系。” “公主虽个性独特,但也是个有理智有分寸的人,赵晓棠到底如何来头居然请得动公主作保,确实令人好奇。” 楚汉阳看见院子内有两只燕子飞来,微微一笑,轻念道:“赵晓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获逃 “阿嚏——” 赵晓棠一个喷嚏,衣衫单薄根本抵挡不住深夜的寒意。 她与一众女囚跟在军队的最后面,摇摆的火把晃得人眼晕脑花。赵晓棠一个趔趄,脚崴了。 “停停停!”赵晓棠抱住路边大树不松手。 看押士兵立马呵斥道:“大胆罪奴!赶紧走!” “小哥你别凶,我的脚崴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大胆!军纪如铁,岂容你随意破坏?快走!” “小哥你讲点道理好吗?这都走了三个多小时,没歇一口气便罢,现在我脚受伤了,又不是不走,只想要休息一会儿,这都不行?” “别说脚受伤,就算是脑袋快掉了,只要没有停下的命令,你就必须往前走!” “我要见你们将军!” “放肆!区区女囚,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就让你们将军来见我!” 话音未落,一支长矛重重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士兵喝道:“再不走,我将你就地正法!” 肩膀上的兵器压得她的心跟着下沉三分,赵晓棠咽了咽口水,在想是不是该放弃挣扎了。 对峙间,另一个身材稍矮的看押士兵走过来。 “什么事?” “这女囚脚受伤了赖着不肯走。”先前士兵说道。 赵晓棠眼睛一亮,嚷道:“大哥!我脚崴了,行行好,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先前的士兵突然凑到矮士兵的耳边小声嘀咕:“这女囚有些躁动,要不咱俩在后面给她点教训” 赵晓棠听到他们的嘀咕后,精神一震,看见军队渐行渐远突然感到一丝害怕。 “我脚好了,我脚好了!两位大哥,我们赶紧走吧!” “那我就先走了,后面的交给你了。” 先前的士兵拍拍矮士兵的肩膀,收了长矛,在阴晦的火光中瞥了一眼赵晓棠便走了。 赵晓棠深感不妙,虽说后来的士兵身材稍矮,但他若真禽兽起来,她也绝对敌不过。 “大哥,我脚真的好了,不劳烦您搀扶,我这就走” 赵晓棠伤脚一着地就痛的龇牙咧嘴,但与贞操比起来,就算脚下是刀子她也得往前走啊。 赵晓棠生怕掉队,一瘸一拐艰难地挪着,但矮士兵却举着火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了一段距离,脚下的路黑了,赵晓棠回头看向矮士兵。 “大哥,部队都走远了,咱们再不走一会儿将军就要处罚咱们啦!” 矮士兵慢慢走到赵晓棠跟前,拿火把照了照她的脸。 “前面的小树林里有一匹马,你找到后往南走,天亮后就能到南都。” 赵晓棠有点错愕,问:“你要放我走?” “不然呢?” “为什么?” “受人之托。” “是谁?” 矮士兵不愿多说,将火把塞进赵晓棠手中。 “步兵校尉很快会来清点人数,再磨蹭你想走也没有机会了。” 赵晓棠一脸迷茫,问:“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要是走了又是逃兵,之后岂不是要逃一辈子?充军也还好吧,不就是实战版军训么?” 矮士兵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奇怪,人家都是没有机会逃,你却是给了机会不想要。” “你让我走得不明不白,谁知道你是假帮我还是真害我?”赵晓棠紧了紧单薄的衣衫,一脸警惕。 “你倒颇为谨慎。”矮士兵摇头道:“是辛某村的季朝已托我救你的。” 赵晓棠眼睛一亮,又问:“你是什么人?小季孤僻地很,几乎没朋友,更没有听他说过有参军的朋友。” “你又是何人?男人们的结识交际,你一个姑娘家怎会了解全面?” 赵晓棠顿了顿,嗅到一丝挑衅的味道,忽而笑道:“别说他的朋友圈,就是他的性格习惯饮食爱好,我都了如指掌。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 矮士兵静默半晌,忽而噗嗤一笑:“据我所知,季朝已的未婚妻是隔壁村的小莲姑娘。我倒从未听说他有一个叫赵晓棠的未婚妻。” 赵晓棠被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了,我已经帮你到这个地步,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矮士兵说完,转身便朝那灯火长龙的大军走去。 兵车辚辚,看押女囚的队伍中有一个身材惹眼的士兵小声问身边的同僚:“这位大哥,里面哪一个是赵晓棠?” “她呀,刚刚脚崴了,飞大他们在后面处理呢!”士兵甲说着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凑近一些道:“那赵晓棠颇有几分姿色,估计飞大他们正在调c教她!唉你干嘛去——” “至于这么猴急嘛,等驯服了再用不是更尽兴嘛!”士兵甲望着离去的背影不屑地摇摇头,赶紧赶上车队。 季朝已大步流星的走着,疾风卷着手中的火把忽明忽灭。 希望赵晓棠不要出什么事,不,赵晓棠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他心中有事,没怎么注意路,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惊呼一声,踉跄后退几步,便跌进了路边的小河里。 “抱歉,你无事吧?” 季朝已连忙过去搀扶,当火把扫去对方脸上的阴霾时,他微微一怔:“是你。” 赵凤麟也微微一惊,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 “你认出我了?” 季朝已看着面前这个“糙汉”正用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吃惊地看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 “先上来再说。”季朝已将她拉上岸。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赵凤麟追问。 季朝已扯开视线,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你的眼睛。” 赵凤麟摸摸眼睛,了然一笑。 季朝已看她大半个身子都湿了,便把火把递给她:“更生露重,生堆火把衣服烤干吧。” “你要去哪里?”赵凤麟见他转身要走,脱口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找赵晓棠?” 季朝已回头看她,打量半晌,皱眉道:“你就是飞大?” 赵凤麟微张双臂,反问他:“你看像吗?” “那赵晓棠现在” “早知你也跟过来了,我就不会管这么多闲事。我给她准备了一匹马,让她往南都去了。半盏茶功夫前,她刚出发。” 季朝已眉头舒展,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晓棠的事,多谢姑娘。” “冒昧地问一句,”赵凤麟脱口而出,“赵晓棠是你的未婚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夜惑 季朝已微微一顿,道:“不是。” “但她是这么说的。” 季朝已笑了笑没有答话。 赵凤麟见他眼底有什么闪动,想要看清时,他已寻找干柴去了。 更深露重,一阵风就让人缩头缩脚,可她濡湿的身子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她举着火把,眼睛一直盯着季朝已忙碌的身影,晚风习习,丛林寂静,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心底一份莫名的悸动。 “季朝已,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拾柴的身影顿了顿,季朝已将干柴放下,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赵凤麟跟前,看了她一眼,尔后恭敬一礼。 “草民季朝已,见过公主殿下。” 赵凤麟颇为吃惊:“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 “草民以为,公主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草名就不该擅自揭穿。” 赵凤麟看着他恭敬虔诚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弧度:“嗯,你倒是蛮聪明。” “公主谬赞了。” “那你知道我为何乔装出宫,跟着大军南下?” “草民不知。” “你猜一下。” “公主的圣意草名岂敢妄自揣测。” “你这么说,心中应该已猜到一些什么了吧。我赦你揣测无罪,你说说看。” 季朝已停顿片刻,道:“公主应该是为了叶淡融将军。” 赵凤麟眼睛一亮,看向他道:“何不说得详细些?” “坊间皆知楚氏子在三年前曾许诺要在束发礼后迎娶公主,如今楚氏子束发礼成,眼看婚期将至。但这门婚事却是楚氏一厢情愿,众人皆知公主与叶将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断不会甘心嫁给楚氏子。此次万国大军南下奉旨捉拿单国大皇子白芳动,有能力任命者非叶淡融将军莫属。公主随军南下,一是为了躲避楚氏的婚约之扰,二是担心叶将军遭受意外。” 赵凤麟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听他讲完,她拨了拨火堆,一串火星蹦了出来。“不错,你说对了七成。”她看进他眼睛,认真道,“还有一点你没有说到。” 季朝已偏头看她。 “三是完成你的救人之托。” 面前一双乌瞳里盛着两簇鲜活的火焰,热烈招展似要向他的眼中燃来。 糙汉脸,桃花眼。 季朝已墨眸一沉,忙撇开视线。 “好了,为了在行军途中避免麻烦,之后你还是叫我现在的化名飞大,公主二字以后休要再提。”话音刚落,赵凤麟的肚子突然传来咕咕咕叫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尊贵的公主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窘境,霎时红了脸,目光不知投向何处。 季朝已了然,慢慢站起身:“劳烦公主静候片刻。”便朝旁边的小河走去。 赵凤麟看他步态悠然朝河边走去,目光再难从他身上移开。 军帐内烛火摇曳。 叶淡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准备翻下一页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有报!” “进来。” 帆布帘被掀开,一阵冷气吹进来,叶淡融眨了眨眼,困意去了大半。 “将军,据最新情报,两个时辰前单国大皇子白芳动从狱中逃了出来,并冲破了大军围剿逃离了单国,目前不知所踪。” 叶淡融眉头一挑,放下书,从案前站起来。 “这样快,逃得还真是时候呢!” “白芳动入狱时浑身重伤,谁也没有料到他能从天牢里逃出来。有人说他十年来一直在偷偷练习南都秘术,这种秘术练成之后会有温面凶性,物极化反之功,即外表看起来越是温顺谦和,性格脾气就越暴力凶残;身体看起来越是羸弱多病,实际体质则越是健康强壮。更有人说,白芳动一直与南都异士勾结,为了早日登基,蛊惑单国先皇,之前单国的禁商抑农c贸易赋税等政策,都是白芳动幕后操纵的结果。谣言一出,单国百姓非常愤慨,几乎到了人人声讨的地步。” “自己没有看好人,借口倒是挺多。”叶淡融讥讽地笑了一声。 “将军英明。据传,白芳动是被人劫走的。” “那人什么来头?” “属下无能,暂未查清。不过,据说是云鹤楼的杀手。” 叶淡融思索片刻,道:“云鹤楼是开门做生意的,没有银子赚,他们可没闲工夫管一个废太子的死活。” 言罢,他皱眉一松,转身走到桌案前,捻一张纸抹平,执起一支笔在砚台蘸了蘸,落笔便写了一行小字。 “既然牵扯到云鹤楼,索性问个清楚。”叶淡融把字条拿起来,吹了吹等字迹干了便卷好递给士兵,道:“明早再送。” 士兵点点头,接了字条刚走出军帐,又一个士兵风风火火跑进来。 “将军!不好了!那个叫赵晓棠的女囚袭击了看押士兵后逃了!” “赵晓棠?”叶淡融想了想,问:“就是差点死在吴师训刑刀下面的那个?” “是的将军,就是她!” 叶淡融蹙眉道:“看押队十几号人怎么让她逃的?” “将军,那个赵晓棠狡诈异常,在路上装作脚受伤了,嚷着非要休息怎么都不肯跟着队伍走。本来是我在盯着她,后来是飞大替我在后面盯着,哪知道我一走,还没来得及向将军您汇报情况,她就袭击飞大逃了!” “你们各个高大威猛都是训练有素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士兵,怎么会轻易被女人袭击呢?” “要是属下肯定不会让她逃的!”士兵马上又小声道:“但是飞大个子稍微矮了一些,跟那个赵晓棠差不多高” 叶淡融眉毛一挑,问:“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体格未达标者绝对无法成为我天麟军的一员。”思索片刻,又道:“把那个飞大带过来,再去把粮草军入编的花名册拿来。” 士兵顿了顿,垂头道:“将军飞大他已经死了。” “什么?”叶淡融神色微怒。 士兵头垂得更低,胆战道:“属下将赵晓棠交给飞大看守后,见他们迟迟未赶上来,便沿着原路找回去,却在路边发现了飞大的尸体”士兵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是恶囚赵晓棠,她心狠手辣,将飞大一矛刺死了!” “囚犯哪里来的武器?” “估计是她抢了飞大的矛!” “胡扯!天麟军的长矛若非训练有素的士兵,普通壮士都举不起来,何谈一个弱女子还用它杀人!”叶淡融猛然一喝,士兵慌忙跪在地上。 “属下知罪!但属下真的看见了飞大的尸体,请将军明察!” 叶淡融感到一阵烦躁,便掀开军帐门帘走了出去。凉风吹送,令他神情放松了些许。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面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个人,红衣绿帽,是宫中御卫。 “天麟虎将叶淡融接旨!” 御卫从怀中掏出一卷一尺来长的密旨递过来,叶淡融双手朝上,躬身承接。 “叶将军,这是圣上紧急密旨,望您尽早查看。” 叶淡融快步走回军帐,摊开密旨:麟儿失踪,疑似随军南下,望卿万分留意,一有消息,速速禀报! “牵马来!” 叶淡融招来坐骑翻身上马,一边朝还跪在地上的士兵道:“告诉副将,我一人先行,让他率领大军按原计划前进。” 话音未落,他便快鞭隐匿于夜色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顾忧 天下大陆为五国割据,作为古汉族统治的第二大国央都位处大陆中心腹地,历来被邻国觊觎吞并。然而央都实力雄厚,其他四国虽有心却无力。央都虽强却不好战,虽大却不欺小,涉世低调默默发展,与邻国关系向来友善。唯独前朝洪善皇帝不知因何缘故主谋其他三国合力围万,联战计划最后虽胎死腹中,但央都的存在从此让万国忌惮。 七年前,央都洪善皇帝自刎驾崩,传位于出世仅十天的嫡皇子洪宇,央都一度陷入内乱。彼时万国拟报当初被围之仇,意欲联合其他三国趁乱攻之。危机时刻,央都权臣顾三清力挽狂澜,扶幼主平内乱,巧离间攘外患。最终让央都平安渡过一劫。 自此央都顾三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独屈尊一个不满七岁的小皇帝。顾氏家族荣盛之极,为天下权臣之首。 按道理,权臣当道,其心可诛。不过顾氏掌权之后,腰斩苛捐杂税,重农重商,大开金库以薄利贷给有志农垦从商之人,极大地促进了农作商贸的繁荣复兴,并带动其他行业活跃发展。央都粮库日渐充盈,物价回跌,那些曾声伐顾氏自称清流的忠君人士,在吃上了一文钱一个的油饼时,也都闭嘴不语了。 纵然政绩斐然,百姓和融,权势顶峰之人难言清廉,王座旁侧之人难辨忠奸。于世人而言,更于暗地里蠢蠢欲动的诸皇室贵族而言,顾氏的权势总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于是谣言四起,有说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云鹤楼楼主是顾氏家族中人;有说顾氏兄妹跨越禁忌有违伦理之情;更有传言,楚氏家宝“矿藏之钥”早在半年前失窃,现今在央都顾氏手中。 顾府位于央都静郊,黑瓦白墙隐于闹市山林,有一番归隐之味。府内十步一亭榭,百步一楼阁,回廊曲幽,湖渠叮咚,翠意花香,让人如临江南水画之中。 夏日正午,万籁俱寂。 东南方向一吊脚竹楼上,门帘被松松挂在银钩上,窗纱轻摇,室内一张竹榻上有一杏色衫衣的男子正侧卧小憩。榻前桌案上翻扣着一本线装书,桌角摆着一只金鹤踏云小香炉,一缕香烟从金鹤长喙溢出,绵长婀娜,在清简空荡的屋内妖娆四散。 楼下竹台阶忽而吱呀一阵声响,男子剑眉微蹙,调整了一下姿势后继续与周公对弈。这时,门口出现一素衣女子,她先四处张望一番,悄然入室径直走向竹榻男子。她见桌案上有研好的墨,忽抿嘴一笑,执了笔准备恶作剧一番。刚转身,男子突然坐起来,合目一张,将女子吓得跳将起来,扔了笔就要跑。男子眼疾手快,先一步拦住她的腰,用力一带,将女子抱上竹榻,再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大哥,你差点把之凰吓坏了!” 顾之凰樱唇嘟起,粉拳轻捶,嗔怒的模样就像一只引诱人捕的小鹿。 顾麟翀被她捶得心中直痒,一把握住她的两只粉拳。低头凑近她耳边,轻道:“你鬼鬼祟祟地趁着哥哥在睡觉想干什么?” “之凰是见风太大,想c想给大哥盖一件衣物,免得大哥着凉。”顾之凰转着灵动的大眼睛,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模样,让顾麟翀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痛痛痛!大哥,之凰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坏事未遂还想撒谎?之凰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呢!”顾麟翀看着自己印在她脸颊上浅浅的牙印,又笑着在上面轻轻一吻。 顾之凰霎时脸颊通红,只觉浑身燥热,扭动着想要挣开。 “大哥,你好重,压痛之凰了。” 身下的躁动令顾麟翀眯了眯眼睛,他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颊,慢慢靠近,沉声道:“乖,别动。” 异样的语气令顾之凰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感受到他的些微不同,她怯怯道:“大哥,你怎么了?” 顾麟翀平息了一下气息,迅速翻身从顾之凰身上起开走至窗前。 “大哥,你没事吧?” 顾之凰从竹榻上下来走过去想挽他的手臂,却被顾麟翀轻轻推开,道:“父亲来了。” 顾之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刚下朝的顾三清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朝顾麟翀的吊脚竹楼走来。她脸色微变,急道:“大哥,不能让父亲发现我在你这里,我先走了!”说罢,顾之凰转身便沿着另一个门楼悄声溜走了。 “翀儿!” 门外顾三清朗声唤道。顾麟翀看了一眼顾之凰泛舟远去的背影,忙大步走出屋外相迎。 “父亲。”顾麟翀朝顾三清一礼,道:“您为何如此形色匆忙?” 顾三清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些微喘了一口气,道:“翀儿,为父有要事交于你。” 顾麟翀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四周,点头道:“父亲请进屋说。” 刚踏进屋内,顾三清就停下脚步,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神复杂地看向一旁的顾麟翀。 “夏日阳火本就过剩,怎么还在午时用此等烈香?” 顾麟翀刚要辩解,脑中闪过顾之凰调皮的影子,终究浅笑垂头。 “父亲教训的是,我以后注意。” 顾三清摇头叹气,转身从屋内退了出来。 “我平日鲜少管教你们,但万事得有一个节制。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能助你一时快活,殊不知长此以往只会拖垮你的身体。你现在年轻不会觉得有什么,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知道它的厉害。你如今也到了婚配年龄,早就应该娶妻纳妾可你又偏不听。你看那些比你小的,毛尚书的儿子妻妾成群,王侍郎的儿子也在上月完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成家的心思?再一个,你作为老大不好好立个榜样,后面的珑儿珏儿岂不是也要学你?唉,真叫我操碎了心” 两人沿着竹廊缓步走着,顾麟翀待他说完,小声道:“是儿不孝,让父亲操心了。不知父亲匆匆寻儿,究竟有何要事?” 顾三清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头看他道:“此次四国出兵援单,其他三国恐怕各自心怀鬼胎。” “父亲何处此言?” 顾三清背着双手,倚栏眺望道:“单国内乱,各国联手欲援,旨在稳定单国皇室,扼杀单国挑战借口。先有圭c万两国汇合爽约,各自出兵至单;又有万国临时撤军换将,派出战场铁骑天麟军以及号称有‘诛战之神’的天麟首将叶淡融;万国原定于我央都的行军路线,也不着声息地改道南都。万国自赵子枚以来野心渐显,当年他意欲趁圣上襁褓受命之时一举吞并央都,若非你母亲”顾三清突然停住,紧合牙关,看透世态的双眼里有一丝凌厉闪过。 顾麟翀将父亲的神情收入眼底,微微垂下头,听他继续道:“央都幸免于难,七年太平来之不易。但万国眈眈之视一刻也未放松。此次万国举动更是迷雾重重,山高路远,彼时若万国教唆他国盟军倒戈,黄平将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父亲,圭国贫瘠狂傲,南都混沌野蛮,皆是唯利是从的难驯之辈,对征伐扩疆之事毫无兴趣,岂会因万国言语教唆,开罪于每年向他们捐赠大量粮食物资的央都?以圭国元炳帝和南都唐纳王的行事风格来看,应该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唉,若是在三年前,我断不会有此忧虑。但如今天下富户多在万国,首富楚氏更要迎娶万国公主。万国今非昔比,国库粮仓不比央都亏缺。央都可以利安抚圭国南都,焉知万国不会同样效仿?” “楚氏富甲天下之名无非是因为矿藏之钥。当年楚氏在央都时,洪善皇帝威逼利诱都未能一览矿藏之钥。如今万国声名位列五国之首,无非是顾忌楚氏会将矿藏之钥拱手赠予贤光皇帝。然而三年过去,未闻楚赵之间谈论关于矿藏之钥的半分消息,甚至有传闻楚氏早已丢失矿藏之钥,且之后楚氏的主动联姻与贤光皇帝的含糊默认似乎有抱团取暖的嫌疑。至于万国驸马是否姓楚,显然并非贤光皇帝一人说得算,毕竟令人闻风丧胆的天麟军仅听命于叶氏新秀叶淡融。所以父亲,我以为此次援单不会有什么意外,您还是放宽心地好。” 顾三清思索片刻,摇头道:“虽然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我心里终究不踏实。且不说万国鬼祟嫌疑,单国内乱也是蹊跷。自白觅瑞驾崩,先是单国皇室对外宣称白芳动弑君后不知所踪,因恐其修习南都秘术潜入他国挑起战事,故请求四国火速支援帮其捉拿逆贼。后坊间又传白芳动惨在牢中被虐,前日才被人从牢中救走至今下落不明,弑君一事实为冤情,单国皇室引四国来助更是黄雀之谋。再说单国大皇子白芳动,被废前温文尔雅风趣健谈,被废后虽然性情大变,也是尊师重道恭顺有礼,虽然难以相信他会弑君夺位,但南都秘术灵异诡诈,确实令人畏惧。若是前者,黄平将军此行足矣。但若如后者所说,万国一系列鬼祟之举也得以解释唉,这些谣言孰真孰假实在难辨。” 顾麟翀笑道:“既是谣言索性全都不信。就如他们都说矿藏之钥在咱们家中一样。” “说到这个就来气。”顾三清朗声一喝,脸着愠色道:“顾氏在央都国内已是声名狼藉,各处低调隐忍,居然又以矿藏之钥之名将顾氏推上风口浪尖,恐怕又是那些清流忠君在背后搞的鬼!待我得闲,定要查出背后造谣之人,叫他满嘴掉牙,叫他再也说不得这种胡话!” “父亲放心,这事交给我,儿定将造谣之人缚来见您。” 顾三清点点头,回头看向顾麟翀半晌,道:“之前的伤可好全了?” 顾麟翀神色一肃,恭敬道:“劳烦父亲挂心,已经全好了。” “既如此,你速去单国一探虚实,查清万国此次行军目的,莫要让央都处于被动地位。勿让行踪暴露,一切见机行事。” “父亲希望我几时出发?” “即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雾林 沿海千里都是南都雾林,数十只船停泊在岸边。领头大船长约百米,有三层阁楼高的船舱。桅杆上挂了红白蓝三面方旗,随着海风吹拂飘扬翻飞。 几十名船员忙着从船上搬下东西,在离海岸不远的雾林中支起帐篷,生火架锅,似在准备晚饭。 一名珊瑚色裙衫的少女从船舱一层走了出来,沿着踏板往雾林这边走来。她梳着双环髻,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经过那些忙碌的船员时,他们都恭敬而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可是少女看起来心事重重,拧着两道浓墨黛眉,并未仔细回应。她步伐急切,娇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林深处。 银花走了很久,直到双腿微微酸胀才停下来。她回头四顾张望,幽寂深林,确实没有其他人了。她在四周拨动寻找一番,发现一棵榕树下有一个树洞,伸手进去探了探,内里宽阔干燥,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她再次张望一圈,连忙掏出前襟藏着的一本红皮书册,连轴卷了两圈后赶紧放入树洞,然后找来一块大石头将它盖住,紧皱的黛眉这才舒展开来。 银花转身准备离开,没走几步,她察觉身后有细碎脚步声,正要回头,忽觉一道凉风从头顶劈下,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从天而降,稳稳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只要她再往前挪动半寸,恐怕就要身首异处。 “小姑娘,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响起一阵脆丽的女声,银花害怕刀刃的锋利,不敢开口说话。 陈燕一手执刀,另一只手在银花身上一通摸索。从前胸到腰侧,从衣襟到裙摆,待她仔细检查遍了,这才收了刀,转到银花跟前。 “你是什么人,为何一人出现在南都雾林?” 银花这才看清偷袭者,这是一个容貌清冷的女子,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身玄色劲装,背着一柄与她气质颇不相符的大刀,此刻正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 “姐姐,我是海外之人,刚从船上下来,因为晕船,想采摘一些草药,不知觉走远了,便在这里撞见了姐姐。” 陈燕眉峰一挑,问:“你懂医术?” 银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会一些基本的药理常识,并不懂医术。” “可知道急救火伤的法子?” “我认得一些治烧伤的草药。” “好,你现在就去采一些来,我有急用。”陈燕说完转身,却见银花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不走?” 银花犹豫片刻,扭捏道:“姐姐,我家航船酉时一刻就要起航,我的家人也都在船上等我,我已经出来太久,若再不回去,只怕赶不上航船会让家人担心。” 陈燕扫了她一眼,道:“只让你采摘一些草药,用不了多少时间。现在不过申时末,只要你采得快,肯定能赶上船。” “姐姐,你看我告诉你用什么样的草药,你自己去找可以吗?”银花继续道:“南都能治疗火伤的草药很多,疗效强的是薄柱草c烧伤藤和苏铁蕨。薄柱草又称珊瑚念珠草,若看见卵形叶子配着堆簇在一起的珊瑚色浆果便是,整株入药;烧伤藤的花梗和枝叶都披着浓密的棕色短柔毛,卵形叶,茎叶入药;苏铁蕨的叶子像羽毛,沿着叶轴相对而生,也是整柱入药。这三种是特征最易辨认,治疗烧伤最强效的草药。你按照我描述的去找,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陈燕有些不满,语气变得强硬起来,道:“你有在这里给我描述的功夫,就可以去找了。纵然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全都记住?无论如何,你得把草药找回来我才能放你走。” “姐姐”银花泫然欲泣,见陈燕并不为所动,忽然瞅准时机,撒腿便跑。哪只陈燕乃习武之人,三两步就把她追上,拦在前头。 “你看着老实鬼心眼倒多。”陈燕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红皮书册,道:“如果你不去采药,我就把这本书烧掉。” 银花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后,脸色煞白,两道黛眉蹙起,神情急切道:“姐姐,别烧,千万别烧。我可以帮你找草药,只求你不要把它弄坏了!” 陈燕看了一眼书册封皮,又看见银花眼里直打转的眼泪,点点头,重新将书塞入怀中。 “你只要听我的话,帮我救一个人,我不会为难你。” 夜幕降临,南都雾林就像吸足了墨汁变得一片漆黑。 赵晓棠精疲力竭地瘫趴在马背上,再不去管马儿往哪里啃草。 自从那晚听了那士兵的话走上逃亡路,赵晓棠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悔。当时那人说天亮就能到达南都城,如今走了两天三夜她还在这深山雾林中游荡,前漫漫,后茫茫,不着一店,未遇一人,连野兽都未碰见。独行的孤寂在这神秘的丛林越发令她害怕,她甚至盼望那些看押士兵赶紧把自己这个漏网之鱼抓回去。她的脚伤也越发严重了,随意找的那些清凉药草都是治标不治本,看着日渐隆肿的脚踝,她知道若再不接受医治,脚踝以下怕是要废掉。她可不想变成“穿越之跛脚野人”。 赵晓棠正胡思乱想,听着马儿吧唧吧唧的啃草声,也觉着肚子饿了,伸手往挂在马鞍一侧的包袱摸去,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干硬的馒头,本要往嘴里送,快到嘴边时,她又将馒头对着月亮举起来,仔细观摩了一圈,最后又将馒头丢回包袱。接连啃了三天,实在难以下咽。难道她真的要在古代的丛林中g一 die吗? 忽而眼前一亮,百米开外似有火光闪烁。赵晓棠立马打起精神,拍拍马头,小声道:“马大爷,您吃好了吧?咱要不往那儿走着?”马儿满足地打了一个响鼻,由赵晓棠指挥着往火光走去。 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着,一连串火星子逃命似得从火堆里冲出来,消失在空旷夜幕。 藤条编织的担架上趴着一个半身□□的男人,严重的灼伤布满他整个后背,小麦色的皮肤被烧得残缺不全,焦胡的皮肤下面露出粉红色的肉,血水不断流着,透过藤条的缝滴进了土里。 银花从衣摆处撕下一块纱绢,兜着捣碎的草药走到男人旁边跪下来。她系紧纱绢将药草挤拢在一起,然后慢慢用力,一小股青绿色的药汁从纱绢底部渗出来。银花便从男人的肩膀开始,用药汁将他整个后背的伤口冲刷了一遍。 药汁的清凉将火热痛楚驱逐大半,昏迷中的男人松了松紧皱的眉毛,卷长的睫毛颤抖着似要睁开。 冲洗完伤口,银花又去捣另一批草药,石杵还未捣几下,正靠在树下翻看红皮书册的陈燕突然抬起头,警惕地朝前方看了一眼,然后她迅速抓起斗篷往火堆一丢,同时将药草叶子盖在男人的身上,提着银花跳上了树。 眼看快要到达光明的源头,还有几十步远时,面前突然一黑,这让赵晓棠顿时紧张起来。 她想让马停下来,可马走欢了,停不住。随着渐渐走近,她闻到了薪火的气息,闻到了一股清凉的草药香,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丛林的异香。 刚刚这里肯定有人,而且是女人! 正想着,马儿的蹄子踏进了火灰堆,柴火的余热烫得马儿人立嘶鸣,赵晓棠不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马缰没抓好,直接从马背上溜下去,后背结实着地,伤脚也摔得不轻。 “哎哟,一h~ y~ g一d!” 赵晓棠翻滚两下,还没从疼痛的震惊中回神,感觉旁边有个发热体,用手肘碰碰——还是软的!她登时毛骨悚然,着急想要站起来跑,忘记脚受了伤,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原本受伤的脚踝又挨了一折。 “啊,救命——”赵晓棠疼的眼泪都流出来,心里又急又怕,挥舞双手想要抓着什么站起来,慌乱中又碰到旁边的软热体,手腕突然被什么“咬”住,登时哭了起来:“哎呀山大王,我是饿鬼身上没有肉,几天没洗澡身上也臭!您实在要吃就吃我的马吧,它日行千里肉质q弹,天天吃夜草毛亮膘肥,它的肉绝对比我好吃比我香!您看它就在旁边,您就放过我这个酸肉杆吧!” “爿儿” 耳侧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呢喃,赵晓棠的鬼嚎刹时停住了。 原来不是老虎狮子大黑熊,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被劫 赵晓棠长长吐出一口气,抹掉眼角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脸转向旁边的男人。虽然夜色漆黑她看不见男人的模样,但她还是很认真严肃地说道:“大哥,睡觉不点灯我不怪你,但是装鬼吓人可就太猥琐了。” 赵晓棠扭了两下手腕想把手抽回来,然而男人抓得紧,根本没有松开。 “爿儿,爿儿——”男人像被噩梦魇住一样突然大喊起来,赵晓棠深感不安,使劲扭动手腕要往旁边逃,不料身侧火炉一个熊扑把她重重压在身下。 泰山压顶,赵晓棠感觉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五脏六腑快要被挤破。 “啊——非——”一只混着泥土气味的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赵晓棠感觉耳侧一热,响起一阵低沉男声:“我乃南都秘士,刚刚给你喂下食髓蛊,若不听我的话,七步内必定让你全身骨碎而亡。听明白了吗?” 赵晓棠吓得神魂出窍连忙点头,又听他低声道:“我现今处境困难,身上有一贵重之物不便随身携带,你既已食用我的蛊,便是我的人,之后一段时间,我这贵重之物就交由你保管,不得令它损毁半点,不得让旁人知晓它的存在,以上两点你拼了命也得做到,如若不然,食髓蛊自会找你算账。” 赵晓棠懵懂听着,前襟突然被扯开,她登时魂飞魄散,正要求饶,一个带着体温的硬物被塞进前胸。 “保管好它,食髓蛊杀人可是很惨烈的。” 赵晓棠身上一轻,那人移开了,可刚才那些话砸在心里沉重地令她窒息。 “爿儿,爿儿”男人似乎又在梦中呢喃。 赵晓棠听着旁边人“深情”的呼唤,简直要被这古人的演技感动得落泪。 这么一想,赵晓棠突然意识到这人演得这么卖力,是暗示她要配合一下么? 食髓蛊 赵晓棠一个哆嗦,跟着大哭起来:“大哥,我不是您的盘儿碗儿,我就是一个迷路经过的小女子,妙龄芳华待字闺中,清白声誉全在这儿了,求您看在我的情郎哥哥还等着我的份上,饶了我吧大哥!” 凄厉哭嚎,真是比杀猪还惨。 旁边的男人不做声了,站在树上的银花也看不下去了。 “姐姐,再不下去,那位姐姐的清白可就没了!” 陈燕静默半晌,捻起火折往树下火堆一抛,带着银花从树上跳下来。 “这位姐姐,你没事吧?” 火光乍起,赵晓棠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粉嫩的小姑娘正一脸关切地盯着她的前胸看。她连忙裹紧衣襟,去打量旁边的男人。 浓密的草叶几乎将那人淹没,他趴在藤条架上,两条露在草堆外面的胳膊被严重烧伤,完好的皮肤也是密密麻麻的淤青紫痕,光是看着就让人浑身发麻。 “他重伤昏迷,不会对你干什么的。” 赵晓棠闻声看向陈燕,见她装束利落,容貌清冷,背着一柄阔口大刀,站在火堆旁表情冷淡地看着自己,她一下子就明白刚才那男人说自己处境困难是什么意思。 赵晓棠乖巧道:“感谢两位大侠相救。” “姐姐,我不是什么大侠” “既然没什么事,我们也不耽误你赶路。”陈燕打断银花,牵着马走到赵晓棠跟前,眼神示意她赶紧上马滚蛋。 赵晓棠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奈何伤脚一动就钻心疼,她哭丧着脸道:“我也想走,可是脚受伤了。” 银花见状,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势。 “姐姐,你的脚什么时候受伤的?” “三天前,然后刚才又崴了一下。” “淤血已经堵塞了申c溪二脉,你需要把淤血放掉,不然你的脚会残废的。” 赵晓棠摊手道:“我在这里晃荡了几天,今天才碰见你们,保全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脚伤。” 银花站起来对陈燕道:“姐姐,她的脚伤很严重,我想给她治疗。” 陈燕冷眼道:“她受伤不关我们的事,若真严重就应该去找南都城的大夫。” “可是——” “是是,我正要去南都,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这就走。”赵晓棠见局势不妙赶紧打圆场,小心支着身子要站起来,银花连忙过来搀扶她。 这时候,地上的男人动了动,陈燕连忙上前查看。 银花趁此时机在赵晓棠手掌慌忙写下“救命”二字。 “你”赵晓棠正要问,便听见陈燕喊道:“小姑娘你过来看一下。” 银花看了赵晓棠一眼,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拨开那些药草,赵晓棠看见那些比男人胳膊上的伤还要狰狞的伤口。 “他的温度升得好快,要是放任下去他会死的。” “刚刚给他涂的草药没有用吗?” “草药只能帮他暂时缓解疼痛,他的伤势太严重而且还有内伤,他不仅需要外敷膏药,还要服用一些降火散热的药剂才行,姐姐最好还是将他送去医馆为妙。” “不行,他不能去医馆。”陈燕一口否决,又问:“你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银花犹豫半晌,道:“我家船上有一些治疗火伤的药物,姐姐如果信得过我,可否让我回去取了来?” 陈燕没有立即回答,忽而朝赵晓棠看了一眼,又看向她的马。赵晓棠深感不妙,紧紧握住马缰。 陈燕走到赵晓棠跟前:“借你的马一用,用完后还给你。” 赵晓棠笑道:“我就这一匹马,还要赶路,实在不好意思” 陈燕突然抽出刀,指着赵晓棠道:“难道要我抢?” 赵晓棠迅速松开缰绳举起双手,道:“请便请便。” 当赵晓棠看着她们把男人抬到马背上,牵着马缰就要走时,突然慌了,连忙喊道:“等等!”她一瘸一拐走到陈燕跟前,问:“你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陈燕反问:“不然呢?” 赵晓棠登时火冒三丈,但看了陈燕背后的刀,只得笑道:“这位女侠,我一个人在这里怪怕的,要不捎带我一起走吧?” 陈燕瞥了一眼她的伤脚,正要拒绝,旁边的银花插话道:“我家船上也有很多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这位姐姐也可以一起去。” 赵晓棠感激地直点头,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燕。陈燕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太好了!”银花拉了拉赵晓棠的手,笑道:“姐姐你先等一下。”说完她在旁边的草丛中缴了一根竹棍递给赵晓棠,“你的脚不好走,杵着这个会好一点。” 赵晓棠感动得不行:“小妹妹谢谢你,好人一生平安啊!” 虽然从马上被赶下来,但终于找到了同行的小伙伴。赵晓棠正暗自庆幸,不期然撞上马背上男人的视线,登时就石化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影帝喂给她的食髓蛊呢? “姐姐,你怎么了?快走呀?”银花喊了她一声。 这时,有一只灰鸽拍着翅膀落在陈燕的肩膀上。陈燕取下信条,看完后脸色微变。 “小姑娘,这里离你家船还有多远?” 银花疑惑道:“这样走过去恐怕得有一个时辰,快马加鞭的话估计半个时辰。” 陈燕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本红皮书册,递给银花:“小姑娘,这本书还给你。我不是有意让你为难,只是人命关天才出此下策。我现在有急事不得不离开,但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帮我把他带去海外疗伤,伤好后通知我一声,我将不胜感激。” 银花接过红皮书册,又看了一眼马背上的男人,点头道:“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救他的。到时候他伤好了,我该怎么通知你呢?” 陈燕从袖口掏出一只锦袋,递给他:“这是引香,你用它喂信鸽,吃了引香的信鸽自会找到我。”然后她又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赵晓棠,道:“这是马钱,这匹马归我了。” 不等赵晓棠回答,陈燕一手提了银花丢在马背上,喝道:“小姑娘,抓紧马缰!”然后用刀身狠狠朝马屁股拍了一下。马儿吃痛,登时撒蹄狂奔,驮着银花和男人迅速消失在茫茫丛林。 “唉——!”赵晓棠瞠目结舌。 “路痴姑娘,看见天上的北斗星了吗?你一直沿着斗柄的的方向走,天亮就能到达南都城。”说完,陈燕纵身一跃,也消失不见了。 变故就是如此突然。 赵晓棠左手杵着拐杖,右手举着火把,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甚是凄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春色 月色下原本平静的湖水中心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两个纠缠的身影突然从水中冒出来,如天鹅交颈般紧紧相拥。 赵凤麟抱着叶淡融的脖子大口喘气,刚才湖底的深吻差点让她窒息。 “求饶么?” “求饶” 叶淡融笑了笑,凑过去咬住她的耳垂,轻轻一舔。 “知道跑不过我,还往水里逃?嗯?” 温热濡湿的触感让赵凤麟浑身一颤,她缩着脑袋躲避他的挑逗,不服气道:“以前你的水性明明很差” “还说,”叶淡融捏了捏她的腰肢,紧紧圈住她,低声道:“那次让你从水中逃脱之后,我便苦练水性,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像现在这样让你再无处可逃。如今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次逮到你,我可要新账旧账一并算。” “叶将军饶命。” “饶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尽快回去” 赵凤麟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她推开叶淡融,道:“我已经说了多次,在你班师回朝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叶淡融见她如此反应,轻叹道:“麟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是行军作战,军中有女子本就不便,你贵为公主,金枝玉叶,若你在途中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绝对不会让你分心的!” “傻瓜,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分心。” 赵凤麟抓住他的双臂,略微激动道:“叶氏为我朝开国将臣,一直是我赵氏皇族的心头刺,从我皇爷爷那辈起就想要除掉叶氏,到了我的父皇,这个意愿更加强烈。你不了解我的父皇,他若是决定做一件事,他就一定会去做。他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他心心念念都想拿到楚氏的矿藏之钥,他一定不会错过这次的契机,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赵凤麟额头上的一颗水珠滚落在她的眼睫上,美丽的桃花眼氤氲一片,就像藏着丰沛的水源,下一刻就会泉涌而出。 叶淡融抹掉她眼睛周围的水渍,替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捋至耳后。 “麟儿,他是君我是臣,他若要杀我便是我的宿命,你这次护得了我一时,能护我一世么?就如你所说,皇上一旦动了杀机,他会因为你而放过我放过叶氏么?何况,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若介入,他不会允许,我也不会允许。” “难道你要我就这样看着你去死吗?” “我堂堂万国第一猛将,天麟军主帅,怎么会轻易死掉?”叶淡融坏笑道:“麟儿,我的厉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赵凤麟登时满脸通红,嗔怒道:“叶淡融,你不要岔开话题,正经些跟本公主说话!” 叶淡融见她桃眸含怨粉唇轻咬,濡湿的衣衫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夜月春光照江波,温香玉暖桃花色。 他心下一动,一把圈住她紧紧贴着自己,抵额哑声道:“公主这个样子让微臣怎么正经?” 柔软唇瓣覆上来,由开始的温柔挑逗到激烈的攻城略地。赵凤麟从来没有遇见如此炙热的叶淡融,这样贪婪霸道的吻,像是要把她摧毁,又像是在跟她告别。 叶淡融感受到她脸颊冰凉的泪水,慢慢放开了她。 “麟儿?” “我要你逃。”赵凤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傻瓜,叶氏将门从来没有逃兵。” “你若不逃那便娶我,我护你一世。” 叶淡融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道:“好,我娶你,你护我一世。” “淡融,我要给你生孩子。” 叶淡融微微一怔,待要言语时,她已勾住他的脖子欺身而来。 困意一波波袭来,赵晓棠觉着头里面像是装了一颗石头,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眼皮也像注了铅,每次张合都是在跟502较劲。所幸她有只伤脚,在每次落地时,都能将最强烈的疼痛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她的大脑,拖住困乏之石,斩断昏睡之胶。然而疲惫的身躯终于红牌警告,眼前突然黑一阵红一阵,她觉着快要燃尽的火把里有一张讥笑的脸:累了吧,走不动了吧?那就别走啦,反正一会儿熄火了,你也走不了啦。她看向周围的树林,又感觉旁边的树干上也蹦出一张脸:你走呀,你走呀,你就是走到天亮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抬头,连北斗星君都在笑她:小跛子,就你这龟速,哪怕我白天都给你指着,你也到不了南都城。 赵晓棠感到一阵眩晕,赶紧停下来往最近的大树靠过去。 果真是老了么?想当初她夜爬华山都没有这么吃力过何况这个身子明明十几岁的模样,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一两个小时的徒步不该是小意思么? 赵晓棠想到这里,登时觉得浑身发麻。她将火把插在树干上,赶紧摸了摸前胸——阿弥陀佛,那个硬邦邦的事物还在,那么她身体的不适之症应该不是食髓蛊造成的吧。 赵晓棠松了一口气,可是,影帝的宝贝究竟是什么呢? 影帝说不能让它损坏,不能让别人知晓,那自己看看应该没关系吧? 她掏出那个事物,看起来是个一尺来长的竹棍,她摇了摇,里面果然装着东西。竹棍由两节短竹组成,两端都封着口,也没看见有开合的按钮,正琢磨着,竹节处忽然有些松动,继续拧着,两截短竹慢慢拉开,至一尺半长时,只听哗啦一声,一副半尺宽的画卷自动垂下来,然后一副副活c色c生c香的图案大方地呈现在赵晓棠眼前。 没错,她终于看见了古代的闺房秘典。 这一副薄如蝉翼的纸画,是由一张张一公分长宽的小图组成,每一副小图内容辣眼,色彩鲜艳,左侧还有一段米粒大小的文字,凑近细看,文字分为正文c点评和注解三个部分,正文大意为图画内容描述,点评部分为四字语,令人惊奇的是注解部分,居然全是汉语拼音! 赵晓棠惊愕不已,汉语拼音可是新中国成立后期诞生的产物,就是因着它的特殊性,她的十二星座鸳鸯谱才用汉语拼音记录。本以为这个架空时代除了她以外无人能明白汉语拼音所代表的含义,哪知 但转念一想,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就算在这里碰见玉皇大帝应该也不足为奇,说不定在这个时空,汉语拼音不过是作为一种外语而存在罢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回去一定要将十二星座鸳鸯谱重新编写,不然知识壁垒被攻破,她的饭碗也要丢了 不过,这一副春光秘画倒是奇特,每一张小图已是栩栩如生,何必还费功夫做什么正文与注评?难道是怕人看不懂吗?赵晓棠粗略扫过那些五彩斑斓的小图,咽了咽口水,开始研读文字部分。 正文:四月十八日,与会素国泞县首富子张秘衫在晚宴间。 注解:  g 点评:同心同德 正文:九月二日,与宫兵国宰相子王繁在麦田。 注解:  er  g 点评:淫雨霏霏 正文:十一月六日,与沛国二皇子厉武在鸣愁山。 注解:  g 点评:千金不换 赵晓棠拼读着注解部分,当看到第十幅小图时忽然明白了什么。注解中频繁出现钥匙一词,仔细回看图画内容,果然在每一副小图里都能找到一只不起眼的小钥匙。它们有的躺在暖帐内,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被当做发簪插在女子的头发上,这些钥匙的颜色不同指向各异,若不特意查找,根本就很难发现。除此以外,赵晓棠发现了一个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将正文与图画内容结合来看,每一副小图中的男子身份样貌都不同,而女子却始终是一个人!完全展开画卷粗粗一数,小图居然有八十九幅之多!再看这些男子,不是王侯世子,便是富贾权贵,这画中女子难道是周游列国的游妓?是貌倾天下的美人?无论如何,从这八十九幅小图来看,至少房中女帝的称号她是当之无愧 树枝上的火把默默散发着最后的光热,火舌妖娆挣扎,终究敌不过轻风的卷噬。 正尽兴时,赵晓棠只觉眼前一黑,那一幕鸳鸯戏水图也随之隐匿。缓了好半天,她才记起自己还在这坑爹的荒野丛林。 好在刚才饱餐了一顿精神食粮,那饶人的困意已完全消散。没有火把的光芒,北斗星的光辉也更明亮了。 赵晓棠突然感觉神清气爽,小心收拾好影帝的宝贝,拿起拐杖,走了几步,脚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她甚至觉得,用不着天亮她就可以到达南都城。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 “姑娘姑娘莫害羞,今夜欢歌共消愁,春宵一刻不常有,莫等明日赖床头” 赵晓棠一边走着,一边不自觉地哼起了以前陈豆子哼唱的流氓小调。她以前可是万分嫌弃这种恶俗歌曲,如今在这深山老林唱起来,却有意想不到的壮胆效果。 忽然,前方似有异动,仔细听 赵晓棠以为出现了幻觉,抬起的脚步一时忘记放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偶遇 这就尴尬了。 刚才饱览是提神振奋,现在耳濡则有点乱人心神。赵晓棠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老实回到原来赶路的方向。她不再哼曲,小心走着,生怕惊扰了人家的好事。 那对野鸳鸯大概以为整片林子没有别的人,叫声也忒放肆了些。她是绕着路走的,怎么声音反而越来越近?正纳闷,那娇喘声戛然而止,听得女人轻呼:“你去哪儿?” 男人回答:“捉兔子。” 赵晓棠觉着这男人简直是个奇葩,□□的关键时刻,他居然要去捉兔子!如果她是那个女人,这辈子都不会让那个男人再碰她。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半人高的草无风自动。 难道是兔子来了? 赵晓棠想凑个热闹,不防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草丛中冒出来,吓得她登时魂飞魄散抄起拐杖就朝那人打。 “什么人!”随着一声厉喝,赵晓棠的拐杖反被那人牢牢握住,她瞬间失去平衡,仰面摔在地上。 “哎哟——” 被夺走的拐杖下一刻抵在了赵晓棠的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偷听多久了?” “我是从这里路过,我才没有偷听!” “没有偷听为何鬼鬼祟祟?” “我是找兔子”说到一半,赵晓棠有点生气,反问:“你这人也奇怪,这么大的林子是你家的?我从这里路过也好,在这里捉兔子也罢,需要向你汇报吗?反倒是你们,公共场合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搁我们那直接让你们吃牢饭!” 男人冷笑道:“嘴够利索,不知道把你这舌根剪断会如何?” “麻烦讲点道理,我被迫听你们欢叫没让你们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不仅想让我们吃牢饭,还想讹诈我们的钱财,看来这舌头非剪不可了。” 拐杖突然一横,抵着她的脖子开始用力。赵晓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马求饶:“别c别我开玩笑的饶命!” 那人力道忒大,赵晓棠双手抓住拐杖简直无法撼动分毫。呼吸越来越困难,危急时刻,黑暗中燃亮一片火光,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持着火把走来。 “淡融,究竟何事?” 赵晓棠感觉女人的声音犹如天籁,刚问完,她脖子上的拐杖就被那人移开,自由的空气重新涌入肺腑,让她激动地连连咳嗽。 “逮到一只偷听的兔子。” 谁偷听!赵晓棠想要辩解,一仰头,明亮的火光刺得她有些眩晕,她连忙偏头捂脸。 “姑娘,你没事吧?” 赵晓棠放下手,这才看清举火把的女人。她有一头及腰长发,浓密如云,半干着散下来,随意垂在前胸后背。土褐色的兵服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更显她身材纤细玲珑。她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下看不太清,但那一双黑圆微翘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是你。” 赵晓棠刚觉得这美人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就听对方一声轻呼。 “赵晓棠。”男人也跟着喊了一声。 赵晓棠偏头看向男人,第一感觉就是高大生猛,大概因“狩猎”匆忙,他全身仅一件里衣围腰遮羞,光裸的上半身结实有型,沿着宽阔的肩膀往下数,腹肌一块c两块c三块c四块 “大胆!我看你连眼睛也不想要了。” “饶命,饶命!” 赵晓棠赶紧闭上眼睛,倒不是怕被他挖眼,她是怕再看下去会鼻血喷涌而亡。 “淡融,你不要吓她。” 赵凤麟见坐在地上的赵晓棠头发凌乱,衣衫脏破,原本精致的小脸变得清瘦憔悴,完全没有三天前的灵活劲,简直像是逃荒的难民。 赵凤麟蹲下来,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南都城吗?如何还在林中?” 从刚才两人的反应,赵晓棠就察觉一丝古怪。她明明不认识这两人,为何一个能叫出她的名字,一个还知道她的行踪?她如今既是命犯又是逃兵,对于逃命这种事,她谁都没有告诉,为何这对半路杀出的野鸳鸯居然表现出一副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 “请问,你们认识我吗?” “认识。” “不认识。” 赵晓棠扫了一眼口径相异的两个人,扯了扯嘴角,问赵凤麟:“你说认识我,可是我怎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赵凤麟笑了笑,道:“辛某村侯春堂的小赵先生曾经给我算过姻缘,说我是双鱼座,不适合跟双子座的男人在一起,而与天蝎座c巨蟹座和摩羯座的男人比较适合。如果姑娘就是那位小赵先生,我以为我们应该算认识的。” 原来是客户!难怪觉着她看着熟悉呢! “我就是辛某村的赵晓棠。真是抱歉,可能以前客户太多,所以不大记得你!见谅哈!” 赵晓棠忽然有种他乡遇故人的感觉。要知道,从开始被诬告获刑,到之后的刑刀夺命c临阵叛逃c丛林历险等各种绝境逢生,她终于在这令人绝望的茫茫山林中,遇见了一个熟人。尤其是听到“辛某村侯春堂小赵先生”几个字时,一股辛酸委屈涌上心头,她只觉喉咙发酸,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晓棠姑娘?” “哦,没事,只是感觉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家父在单国有一笔生意要谈,我便跟着一起出来,顺便来了南都城游玩。”赵凤麟看了叶淡融一眼,发现后者一副“你放心编吧”的表情,便继续道:“晓棠姑娘,我听说你因为杀了人被判了死刑,后来被改判充军却在军队里杀了一名看押士兵逃往南都城去了。我本来半信半疑,今天却在这里遇见你,可是有什么真相原委?” 赵晓棠觉得她不说还好,一说她的视线更模糊了。 “唉,这位妹妹,这事一言难尽啊,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无论是王寡妇的儿子还是那个士兵,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你想想,我侯春堂的生意红红火火,赚钱赚得手软,我吃饱了撑得去杀人?我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其实聪明人动动脑子就明白,整件事就是一场灭我分利的阴谋!至于主谋是谁,只要看谁得到的好处最多便是那人无疑了!” “这样看来,说你是杀死王寡妇儿子的凶手是冤枉你了。” “除此以外,说我杀了士兵更是无稽之谈!”赵晓棠颇为愤怒,道:“那天我脚扭伤了想要歇息,那士兵死活不愿意,非逼着我赶路,还说不继续走就要把我杀了。若不是后来”她顿了顿,继续道:“若不是后来跳出来一只老虎,让我有机会抢了那士兵的马逃了,估计我现在正在阴曹地府排队领汤呢!” “老虎?”叶淡融眉毛一挑,看了赵凤麟一眼。 “对,超级凶猛的一只老虎,我逃走的时候,那老虎正要扑向士兵,至于最后士兵是不是死了,我就不知道了。” 赵晓棠见他二人都不言语,便掀开裙摆露出伤脚,道:“你们看,我都成了这等伤残,当时命都来不及逃,更别说杀人了。” 赵凤麟问:“那你的马呢?” 赵晓棠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几个时辰前我遇到了一帮劫匪,他们把我的马抢走了。那马陪着我在林子晃荡了三天,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匹马那么简单,它还是我的伙伴,我的战友,我的希望” 赵凤麟与叶淡融对视一眼,后者突然指着赵晓棠身后,道:“你看,那是不是你的马?”然后趁赵晓棠扭头之际,一个手刀,就将她放倒在地。 “淡融,你这是干什么?”赵凤麟不解地看向他。 “麟儿不是想把她送到南都城么?”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也不必将她打晕吧?” “这姑娘聒噪好奇得很,若让她醒着,指不定会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或者制造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叶淡融看了赵晓棠一眼,道:“而且,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看押队那名叫飞大的士兵看来确实已经死了。” 赵凤麟皱眉道:“难道是那个给我士兵服的左平杀的?” 叶淡融摇摇头:“目前我还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但他一定有问题。” “他应该不是父皇派来的,不然他不会让我入伍顶替飞大的。” 叶淡融笑了笑,摸上赵凤麟的脸颊,道:“放心,在你失踪期间,你的父皇暂时还不会对我下手。” “不一定,父皇行事风格多疑善变,经常不按规矩来做,当年他承诺不伤伯父旧臣分毫,可登基后还是将季氏满门抄斩” “嘘——”叶淡融打断她,调侃道:“公主殿下明知微臣不喜欢听这些,还总爱说出来吓唬微臣。下次若再让微臣听见公主殿下提这类事情,以后公主殿下再向微臣床笫告饶,就别怪微臣不管不顾了。” 赵凤麟哭笑不得,只得叹道:“总之你要小心。” 叶淡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朝地上的赵晓棠看了一眼,道:“眼下最头疼的是怎么把她带回去?” “马儿还在湖边,自然是由你负责。” “难道要我抱她?” “未尝不可。” “微臣以为,微臣的怀抱仅属于公主殿下。” “那就改背的。” “微臣的肩背也该属于公主殿下。” 赵凤麟笑了笑,忽而正色道:“叶将军,你的怀抱该面向沙场外敌,你的肩背应属于万国江山。所以别啰嗦了,快把赵晓棠带上,务必要将她安全送达南都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南都 南都统辖岭南海域诸岛,拥有丰富的海矿资源,海上经济异常活跃。陆域虽仅南都城一座城池,但南都地域广袤,既接壤大陆古汉五国王朝中的单国c央都c万国,又与众多外族小国互为邻里,因没有复杂的通关手续,自古便是多国行军通道。二十九国旧朝的许多主战场,就是在南都境内。南都百姓多为海岛渔民,平日若非内陆物资采办c祭祀大典等事宜均鲜少登岸。南都城虽为南都王城,城中长住居民混杂,既有五国良民,也有亡命之徒,更有甚者传,南都城有一隐秘处,收容了昔日二十九国时期各亡国皇族贵臣的后裔,南都每年腊月末的“王宴”,便是为这些旧朝遗孤准备的。南都物资丰富景色幽秘,民俗众多国策开放,其“流亡之都”c“过客之乡”c“天境之国”等称谓名副其实。 南都城有八扇城门,皆昼夜不闭。正东门和东南门为人流量最大的两个,正东门为南都“国门”,朝臣出访外使来访都是走这个门。东南门又被称为南都的“烩门”,无论末路好汉还是游人侠客最爱挑此门走。城中商贩也最爱在烩门做生意,从烩门进城沿主街道一路走下去,都是南都有名的商摊。因南都城商税轻松地段抢手,烩门内外十里路边的摊位竞争异常激烈,有摊主之间默契合作的“对市同盟”及抱团互助的“同市联盟”,也有靠抢占摊位赚钱的“鸠占会”,还有大量坐地要价的“饿虎佬”。尽管抢占摊位看起来有些可靠方法,然而实际上却状况百出,“盟友”间的背叛,“鸠占会”的不诚信,“饿虎佬”的漫天要价,都让昼市摊主与夜市摊主之间的易位交接成了一场耗时可长达半个时辰的价格战,议价博弈的场景也成为南都一大特色景观。 这日破晓时分,又到了烩门摊主的易位时刻,烩门内外灯火长明,人头攒动,充斥着各种议价声。在烩门外的第十三个摊位处,想要拿下位置的昼市摊主正吃力地跟坐地要价的“饿虎佬”砍价。不幸的是,这个“饿虎佬”是南都界内出名的贪鬼,外号“饿殍”。饿殍对各摊主收市的信息了如指掌,有一身抢占临时摊位见缝插针的本事。比如摊主李三家里突然失火,饿殍立马就能在万千家摊铺中找到李三,然后坐地要价。饿殍的要价永无上限,一定会要到买家愿意支付的最底线。遇见饿殍,昼市摊主虽然心中叫苦但只能认命,烩门内外寸土寸金,谁让自己既无“盟友”又不愿花钱雇佣“鸠占会”的人呢?抱着凭运气去做的事情,就必须做好遇见坏运的准备。然而与饿虎佬的议价不能太干脆,不然对方会继续试探;也不能太拖沓,不然耽误的是自己做生意的时间。 “按销量抽三成,这是最后的价格了!” “许掌柜,谁不知道你家香馃开张售罄,才给三成?太没诚意了!” “那你要怎样?” “一担十两,数数哈,你这一马车有一c二c三二十担,总共就是二百两。” “二百两银子?!” “许老板你在说笑话呢,我要的是二百两——金子。” “我这一车都卖不到二十两金子,饿殍你简直要我的命!” “呵呵,许老板,您的命我哪里要的起?只要二百两,这位置能让您把生意做到申时。这个算盘,想必您应该比我打的清楚。” “饿殍,我做的是小本买卖,不能跟卖古董的老李和卖姑娘的老袁比啊,他们一个就能轻松赚个百八十两黄金的,我一挑担撑死挣个几两纹银,你要十两黄金,可不是跟要我命一样!” 饿殍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他斜瞥一眼,讽刺道:“没钱就请让让,你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话音刚落,耳尖的袁老板立马从队里走出来,把许老板往旁边一推,对饿殍一脸谄媚道:“饿殍兄弟,二百两我有,只要您把这位置让给我,我立马让小龟去钱庄给您取二百两出来。” 饿殍摇摇头,对尖嘴猴腮的袁老板道:“袁老板的生意这么大,只要二百两岂不是小瞧您了,这样吧,一口价,二千两黄金。” 袁老板倒吸一口气,面上努力维持笑容:“五百两?” “二千。” “八百两,真的没有再多了!你也知道最近外面闹战,各家姑娘捂得紧,货也不如从前好,价格卖不起来,八百两真的是血本价” “呵呵,袁老板当我傻呢!打仗朝廷盯得松,姑娘更好抢,到时您赚的金子估计抵得上半个国库,区区二千两,对您又算什么呢?” “哈哈,借饿殍老弟吉言,我那时若真有那么多金子,绝对分五成给您!当然啦,前提是八百两,先把这位置给我” 饿殍又垮下脸,冷声道:“既然袁老板不舍得,就请让让。” 眼见有人要过来,袁老板急了,忙挥手让那些人退回去。 “老弟,既然谈生意,就得有点耐心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二千两,其他的免谈。” 袁老板左右看了一眼,上前一步,招招手让饿殍低头凑过来一点,贼兮兮道:“老弟,八百两,再加一个姑娘,成不?” 饿殍抬起头就要把袁老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下去。 “说你没耐性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袁老板死皮赖脸,用力把饿殍的脖子勾回来,小声道:“我们做一手买卖的,虽然不比窑子赚的多,但我们货源干净,生意利索,没那些治病扯皮的烦心事。不怕给你透个老底,事实上,凡有点姿色的姑娘,最低起卖价都是这个数——”袁老板说着,抻出五个指头,“如果遇着背景清白姿色上等的姑娘,千把两都是一般价。要是绝色,啧啧,那更不得了听说过之前的竹水姑娘吗?整整十万两啊!” 饿殍冷笑道:“怎么说也是黄国的公主,十万两就让她委身于一个古稀老头,真是可怜。” 袁老板皱眉摇头,颇不认同:“这话就错了,放在二十九国,她是黄国公主,但在现今时代她就是一普通流民。若不是我们这些善心人奔走忙碌,为她寻了个衣食无忧的好去处,恐怕她早就香消玉殒横尸街头了吧!” “袁老板真是心善,还会管‘秘堂’该操心的事。” 袁老板摆摆手,道:“别提了,我去问过,你道那里开价多少?这个数!三百两!一个前朝公主就值三百两!要是把她卖去那里才叫委屈呢!” 饿殍笑了笑,突然一把手推开袁老板,道:“谢谢袁老板给我讲的故事,二千两,要是没有的话,麻烦你让老张过来。” “等等呀!你这是不信我还是怎的?”袁老板又凑上去,道:“跟你撂老底就是想告诉你,我准备给你的这个姑娘,姿色不比竹水姑娘差。你只消再给她编一个身世,比如其他国的公主呀,大臣的千金啊什么的,我敢说,赚的钱绝对够你挥霍下半辈子的!” “袁老板真大方呀,二千两都不舍得,反倒舍得一个身价十万两的姑娘。” “饿殍老弟,说个大实话,男人挣钱图个啥?还不是为了盖房娶媳妇。你的钱应该也不少,就差一个媳妇。今天给你这姑娘,你要是想卖,绝对能卖个好价钱;要是不想卖,自己留着做媳妇也绝对值!”袁老板说着,转身朝十米开外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立马转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袁老板不愧是干坑拐这一行的,说了这么多也不嫌累。抱歉,我只对钱感兴趣,对姑娘,毫无兴趣。哎!后面的金主谁再来?——” 袁老板忙扯住饿殍的袖子,跟着的伙计们围了一个圈将排队等待竞价的摊主们拦住了。 “袁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弟你真是属猴的,不管怎么说,给个机会,看看再说?要是你看得中,咱们就成交,要是看不中,我再带着我的人走,行吧?” 饿殍见他人多势众,也不再争执。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先前那个伙计牵着一匹花骡子走过来。骡子上驮着一个麻袋,结口出盖着一张黑布,有心人一看就明白麻袋里装着的是一个人。 “来来来,新苞不见光,委屈老弟你佝着点身。” 袁老板贼兮兮地掀开黑布一角,饿殍刚瞥了一眼,腰间竹筒内的鸣香蛊突然躁动起来。 饿殍没有想到白芳动托他找的人居然自己送上了门。他不过片刻犹豫,就让那个袁守针钻了空子,半赖半抢以三百两银子占了那个他花了半月心血挣来的一个位子。 凭白损失一千七百两,这笔账是不是该算在白芳动的头上?现在人是找到了,下一步是通知他呢,还是先讹一笔再说? 饿殍揣着心事走到城门,刚要进去,就被城门兵喊住。 “站住。” “这不是饿殍吗?” 饿殍回神,立马笑嘻嘻地迎上去,本想陶点银子,可搜遍前襟袖袋,只有袁守针给的三张一百两白银票。 “驮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南都虽然开放,杀人越货几乎什么生意都可以做,但前提是别让官府的人看见,否则,像贩人这类买卖,被抓住了,轻则入狱受刑罚点银子,重则流放处斩。当然,只要钱能蒙住官府人的眼睛,南都的士兵也跟其他国的士兵一样好说话。 既然银票都掏出来了,再塞回去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们还认出自己了。 饿殍咬咬牙,只得给三个预备掀黑布的三个城门兵一人一张。 “格老子的,饿殍你今天又狠吃了一笔啊!”士兵甲看见银票数目乐得合不拢嘴。 “都说你饿殍贪吃,看来出手也大方!”士兵乙赶紧将银票塞进前襟,挥手道:“走吧走吧,赶紧走。” “唉等等!”士兵丙拿着银票有点不知所措,“两位大哥,不是说士兵不得私自收受百姓钱财吗?况且,咱们不是要帮钱记小哥找人吗?” 士兵甲赶紧在士兵丙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骂道:“蠢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收人东西了?再说那小子算老几啊!不就请咱吃了几天夜宵吗,那值几个钱?帮他找人是给他面子,不是义务,明白吗?你不要银票可以给我们,但是如果你敢把这事唱出去,呵呵,就等着你的枣儿妹妹给我暖床吧!哈哈哈哈!” “请问各位大哥,我可以走了吗?”饿殍等的不耐烦。 “等”士兵丙想拦他,却被士兵甲一巴掌拍到一旁。 “当然可以,饿殍,下次有肥肉记得再跟哥几个分享哈!慢走!” 一分没有了!饿殍心里痛的滴血,面上依然不露声色,牵着骡子进了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乔装 天亮了,街道摊铺均已易主完毕,烩门内外杂铺林立,一片热闹。 “这位大哥,小铺馄饨免费吃,坐下来歇歇吃一碗吧?” 饿殍路过一个混沌摊时被一个浓眉秀眼的八字胡小哥叫住。他抬头看见帐篷上飘嗒的“钱记”二字,再看面生的小哥,皱眉道:“从来没有听说过钱记馄饨有免费吃的。” 小哥笑了笑,道:“钱老板前日刚添了儿子,为庆祝这喜事,特于每日辰时免费供应馄饨一百碗。我看大哥一脸倦色,正巧可以来一碗清汤馄饨热乎热乎身子!” 话音刚落,四周路过的众人突然蜂拥挤进帐篷,五张小方桌瞬间坐满,没抢到座位的挤在走道空隙,没挤进帐篷的还在外面拼命挤。钱记馄饨铺立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饿殍被人们拼命往里面挤着,他忽而神色一变,转身要去抓什么,无奈人群阻力太大,任凭他卯劲逆行,也是螳臂当车,最终还是被拥簇进了小帐篷。 “唉你才到我啦!” “挤什么挤,要排队呀!” “讲点道理好不好?!” “限量一百碗,再不快点就没了!” 人群沸腾踊跃,最外围忽然开出一条缝。八字胡馄饨小哥弓身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还牵着一头花骡子。 小哥看了一眼骡子上的麻袋,见四周无人注意自己,迅速掀掉眼上的两道浓眉和鼻子下面的一撮假胡子——真容眉清目秀正是几天前就来到南都的季朝已! 沿着一条偏僻的花巷子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季朝已停在一间名为静思苑的破败房屋前。 叩,叩叩—— 敲门后,季朝已小心拿开麻袋上盖着的黑布。 没有猜错,花骡子背上驮着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赵晓棠。 从来在他面前光鲜亮丽的赵晓棠此刻被人裹得像一个蚕蛹挂在骡背上,她头发凌乱,脸色蜡黄,原本精致饱满的脸颊消瘦了几圈,灵动的眼睛此刻紧合着,曾经鲜活的身姿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般,唯有轻微的吐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赵晓棠。” 季朝已轻唤一声,赵晓棠依旧一动不动。 吱呀——门开了。 “阿弥陀佛,可算是找到了!”关四惠双手合掌,又问:“赵姑娘这是怎么了?” 季朝已看她:“大概被人下了迷药。” “赵姑娘怎么会遇上人贩子?” “这个只有等她醒后再问了。那人还在钱记馄饨铺,这骡子得赶紧还回去。”季朝已说着,一边将赵晓棠打横抱起来,“劳烦你先照顾着,我争取在午时回来。顺利的话,我准备今晚就带她回去。” “贫僧看赵姑娘的状况,怕是需要修养一阵子,这么快又要长途跋涉,恐怕” “没办法,她现在被人盯上,必须尽快离开。” 关四惠看着季朝已把赵晓棠送进屋,又贴好眉毛胡子走出来。 “四惠兄,赵晓棠麻烦你了。” “阿弥陀佛,贫僧这里算是比较安全的,季公子大可放心。” 季朝已点点头,接过缰绳,牵着骡子转了个身,摸摸脸上的眉毛和胡子:“四惠兄,能借我十两银子么?” “十两银子?” “我因嚷着免费送一百碗馄饨,令众人蜂拥一团这才拦住了那人。不过馄饨钱终归是要还给钱老板的,无奈我现在囊中羞涩,只得求助于你。” 关四惠脸上微微泛红,小声道:“阿弥陀佛!贫僧也想竭力帮助季公子,可是贫僧恐怕没有这么多钱” 季朝已听后笑着摆手道:“无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我先走了。” 饿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忙四周搜寻,根本不见花骡子的影子。 “小哥!馄饨呢!” “是啊,不是免费吃吗?怎么还不上?” “爷都饿一宿咯,麻烦小哥手脚麻利些哟!” “小哥?人呢!” 众人都在叫唤着小哥,饿殍发现那小哥跟他的骡子一起凭空消失了!他登时有个不好的预感。正琢磨是去找钱老板算账,还是在这里先等一等的时候,一团绿色的身影突然撞到他身上,令他没有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坐在地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被刚刚那个人挤的,这位公子您没事吧?” 一阵咋呼清脆的声音,饿殍看见撞他的冒失鬼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身嫩绿衫裙,梳着一个发髻,五官端正稚嫩,此刻正皱着两道眉,眼神抱歉地看着自己。 “当然有事。”饿殍正心烦意燥,谁想又遇上一个冒失鬼。 “啊?”小姑娘没料到对方这么回答,瞪大眼睛呆住了。 “啊什么啊!你给我撞成内伤了,赔钱!” “什么!”姑娘又是一愣,黑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嚅嗫道:“可是你看起来没有事呀!” “姑娘你长脑子了没有?什么叫内伤?能看见还能叫内伤?”饿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狠道:“这里面震得痛,你能看见?” “可是” “少说废话!一百两银子,否则咱们上衙门里走一趟。” 小姑娘不知是被银子的数目吓到了还是被饿殍的语气吓到了,眼见围观的人多起来,也没一个出来为她说话的,再看饿殍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小姑娘紧锁眉头,眼中冒光,耸拉着脑袋,慢慢噘着嘴,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这时,忽听有人唤道:“阿默。” 刚刚还泫然欲泣的小姑娘立马抬头,一脸灿烂笑容地凑到饿殍跟前,小声道:“大叔,一百两是小事,只要你当做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别在我家公子面前揭我的短,今夜酉时三刻,仍在钱记摊铺,我会把银子送过来。” “等等。”饿殍叫住就要转身的她,狡黠一笑:“既然是小事,我内伤的赔偿费就得重新算,多的不要,一口价,五百两。” “你讹人!” “不赔没关系,你家公子” “好!” 绿衣姑娘急忙答应,转身走向人群中走出的两个人。 饿殍顺着看过去,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个粉裙姑娘,年岁与绿裙姑娘差不多,但身量稍短,梳一条辫子垂在身后,模样伶俐却表情生冷,右手臂上横捆着一只布荷包,袖口敞开一个口子,露出一个金圆头,饿殍眼尖,认出那是一柄短剑。 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身材修长身形瘦弱的男子,一袭檀色长衫,面色异常苍白,看起来非常羸弱。 “阿默,喊你几遍都没有回答。”粉裙姑娘的语气跟她的表情一样冷冰冰。 “啊哈哈,我只顾着瞧热闹了,没听见哈哈。”阿默跑到男子跟前,笑嘻嘻道:“阿默让公子担心了,公子您骂我吧。”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要一个人往前面跑,跟我们一起走,不要再让公子担心。” “嗯嗯嗯,我保证,以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们!”阿默话锋一转,指着钱记馄饨铺道:“不过,听说今天钱记馄饨免费吃。公子,小华六,难得遇上这么好的运气,正好我的肚子也饿了,不然我们也进去吃一碗吧?” “钱种财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免费吃馄饨的话你也信?”华六说道。 “据说是钱老板添了儿子想与民同庆,所以免费送一百碗馄饨。应该假不了,不然你看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阿默跑到男子面前,嚷求道:“公子,难得出来放一次风,不吃好玩好再回去阿默会心有不甘的。阿默现在真的想吃馄饨,我们就进去吃一碗好不好?” 男子经不住阿默的央求,笑着点点头。 华六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先等一等。”说完,她挤进钱记帐篷,片刻又走出来。 “里面已没有落脚的地方,更没有看见摊主的影子,想来免费馄饨只是噱头。这个馄饨怕是不能吃。” “可是”阿默还想在坚持一下,被华六打断。 “阿默,你若想吃,等会儿人少些我再回来给你买。但这样的环境,公子是万不能进去的,你该明白。” 阿默抿着嘴,偷偷瞥了一眼男子,垂头道:“哦,那好吧,不吃了。” 大概不忍让阿默失望,男子摸了摸阿默的头,轻道:“烧鹅。” 阿默闻言立马抬头咧嘴大笑:“亏得公子提醒!这段时间大家都在疯传南都城新来的烧鹅大厨,听说他烧的鹅堪称天下一绝。我心心念念了好久,差点就被这馄饨给耽误了!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公子,小华六,我们快走吧!” 饿殍一直注意着那两仆一主的对话,眼见绿裙姑娘就要离开,刚才她爽快承诺的五百两银子,似乎就是一句玩笑话。无人担保,口说无凭,他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信她。 “烧鹅有烧鹅的好,馄饨有馄饨的妙。今天小铺前一百碗馄饨免费送,姑娘若想吃只消稍等片刻。” 饿殍正打算喊住绿裙姑娘的时候,消失了半天的馄饨小哥突然牵着骡子出现了。他连忙走上前。 “太好了大哥,您还在!我帮您把骡子追回来了!”季朝已把缰绳递给他。 “上面的东西呢?”饿殍问。 “大哥,你这骡子脚力太好,驮着东西跑得飞快。开始它背上的东西还在着,但是从人群里穿过去追到杏巷口的时候,它背上的东西就没了。我想着这是您的骡子,可不能因为您在我家摊铺前站了会儿就弄丢了,所以我拼了命的追啊,这不,总算替您追回来了!”季朝已见饿殍脸色越来越难看,凑近关心问道:“大哥,这骡子背上驮的什么东西?很贵重吗?要不,我再帮您找找?” “小哥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爷们在这儿等半天了呢!” “就是!等半天了!快下馄饨啊!” “快下快下,不然就要饿出人命的咯!” 众食客敲桌子叫嚷着,季朝已见饿殍不说话,便呵呵笑道:“既然这样,大哥,我先去忙活了,有什么事您就再叫我。”他又绕到阿默跟前,笑道:“这位姑娘刚刚说到的烧鹅真的有我钱记的馄饨好吃吗?” 阿默一直注意着饿殍刚才的表情,听到小哥问自己,便咧嘴笑道:“是呀!吃过那烧鹅的人再吃别的都味同嚼蜡,哪是你的馄饨能比的!” “这么好吃?姑娘以前吃过吗?” “我还没有吃过呢,因为做烧鹅的水金烧师傅是前段时间才来南都城的,之前南都城是没有的。不过没关系,我一会儿就能吃到啦!” “哦,那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阿默,该走了。”华六打断了二人谈话。 男人看了季朝已一眼,便朝前面走去,华六紧跟其后。 “这就来。”阿默瞥见饿殍正在检查那头骡子,趁机凑到季朝已耳边小声道:“小心那个人,别让他讹你。”说完,她高喊:“小华六等等我!”转身朝前面的一男一女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恍惚 央都丽城这几日阴雨连绵,窗外雨声淅沥,夜风卷着透肤凉意,一阵过身便叫人激灵哆嗦。 城北氤氲林山中,远眺一座灯火通明的百尺危楼,云雾缭绕,与月争辉。 笞言堂内烛光轻笼,案桌上一只展翅紫金燕嘴叼一线檀香,星火隐隐,释放的馨香暖意驱走些许秋寒,令坐在木椅上支颐小憩的少女昏昏欲睡。 月移梢上。门口石柱上的烛火忽有一丝跳动,片刻后投在门上的一片月光里多出一个黑影,一身玄色衣衫的蒙面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内。他右手握着一只黑色木盒,一直走到少女跟前。 燃尽的一段香灰不偏不倚落进了旁边的砚台中,在墨汁上开出一朵银梅,又慢慢消失,沉了下去。 静候片刻,男人将黑色木盒放在少女旁边的桌上便准备离开。 “您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任务。”陈燕睁开眼睛,叫住了他。 男人一顿,转回身,道:“这样急切,倒是与年前争抢任务的你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陈燕冷笑一声:“我想要做的和我实际做的,您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所以你故意在楚府弄出动静,被他们扔进大牢又不愿出来,只是为了与我置气?” “我怎敢与您置气,我只是觉得作为云鹤楼唯一没有杀过人的杀手,与其被人耻笑,不如伏法认诛,以免辱没门楣。” 男人静默片刻,淡道:“云鹤楼没有人敢耻笑你。” “可我希望像云阴师兄一样活着,更希望像他一样死去。” 男人闻言眸光一闪,凌厉地朝陈燕看过去。 四周突然死寂般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烛火的哔啵声都听不见了。 男人定定锁着她的视线,面纱之上的那双眼睛,犹如窗外细雨,透着初秋凉意;又如出鞘之剑,泛着利刃寒光。对视片刻,陈燕忽而生出一丝胆怯,仿若刀剑在喉,吓得连忙垂下头躲开他的注视。 “像他一样?”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男人轻笑一声,“你还差太远。” 陈燕松开拳头,手心一片冷汗。 “我不明白,我的轻功是云鹤楼里最好的,我的刀是云鹤楼里最快的。” “轻功好跟刀快是保命的本事,完成任务才是作为一个杀手最基本的素质。” 男人踱到窗前,望向漆黑连绵的山林。 “先前让你去万国楚府偷取矿藏之钥,你空手而归;后让你去单国带回白芳动,你又只身回来。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你觉得,云鹤楼还能安然无恙地存立至今?” 陈燕抿了抿嘴,道:“我确实将矿藏之钥偷到手了,可是救出白芳动之后” “白芳动呢?” “他被大火严重烧伤,当时生命垂危没办法跟我一起回来,目前他在一位姑娘那里养伤。” “什么姑娘?” “我不知她姓名,她自称是海外之人。” “如今单国大乱,天下人人欲擒白芳动,活人死尸,买家如麻且报价不菲。如果说白芳动关乎着单国存亡,那么你交给别人的不是白芳动,而是整个单国。” “还是一个陌生人。”男人补充一句。 “白芳动伤好后,那个姑娘会通知我的。” 男人轻笑出声:“你大概是天下杀手中最天真的一个。” “她不会骗我。”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 “什么秘密?” “既是秘密,恕我无法告知您。” 男人不以为意,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道:“那你说,你完成任务了吗?” 陈燕面颊微红,抿嘴不语。 男人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道:“我是说过,只要你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便给你自由。可我没有说白芳动就是你最后一个任务。何况,你也没有完成它。” “我会把矿藏之钥和白芳动一齐带回云鹤楼的。” “很好。”男人点点头。 “但是,”陈燕顿了顿,道:“我拒绝执行顾府任务。” 她继续道:“顾氏兄妹有违背人伦之情是顾府的家务事,想要拆散他们更是媒婆红娘操心的事,我不明白云鹤楼为什么会接这样的生意,更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指派我去执行这次任务。” 男人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转头看向她,道:“云鹤楼接这单生意自然是因为雇主给的银子多;派你去,是因为云鹤楼的女杀手里,只有你容颜尚可。” 陈燕冷笑一声,道:“红鸳楼的女杀手各个容颜尚可,而且价格实惠,那位雇主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雇主既然找到云鹤楼,那便是云鹤楼的客人。这个任务,云鹤楼里只有你最适合。” 陈燕笑道:“矿藏之钥和白芳动的任务我都没有完成。您也说过这次雇主给的银子多,万一我又没有完成” “那就杀了顾麟翀。” 陈燕敛了笑。 男人走到她跟前,轻道:“迷惑顾麟翀,若不然,令其死于□□。” 陈燕眉心微蹙,道:“既然希望他死,与其大费周章,何不直接一刀来得爽快?” “雇主的要求,我们拿了银子,只能奉命行事。”男人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接了顾府的任务,顾麟翀或许是你踏上杀手之路的第一步” 陈燕笑道:“我希望做一个可以挥刀的杀手。” “顾麟翀之后,你会有挥刀的机会。” “您如此肯定顾麟翀会死?” “当然,你若能迷惑住他,雇主会更加满意。” 陈燕勾了勾嘴角,旋即神色一肃,道:“您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退下了。” “等等。”男人喊住她,“如果这就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呢?” 陈燕没有立即回答,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男人缓步至她身旁,垂眼看向她的后颈,一条极细的藤蔓状的红色印记自她的领口伸出,攀至她的耳根,“藤蔓”上黄豆般大小的“蔓叶”似乎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徐徐绽开,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男人深吸一口气,低头凑到她耳边,轻道:“既受了伤,就该好好用药。”说完,他便飘然离开。 陈燕半晌回神,看向桌上的那个黑色木盒。 季朝已并没有如期在午时回来。此刻天色渐晚,门外的小巷里只有几阵断断续续的狗吠声。 室内灯影摇曳,木床上的赵晓棠双目紧闭面色潮红,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她的额头沁出来,沿着她的发鬓落入枕布上,渐渐地浸湿一片。 关四惠重新换了一盆热水走进来,将木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掏捞几下手帕,然后拧干,谁想一转身便看见赵晓棠竟直直坐立起来了。 “阿弥陀佛,赵姑娘你醒了。”关四惠被她吓得一跳,差点将手帕丢掉。 赵晓棠脸上依然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灯火的影子在她脸上跳动,她的眼睛亮的惊人,此刻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关四惠。 “停电了?” 关四惠愣了愣,茫然地点点头。 赵晓棠扯了扯领口,又看见自己身上裹得严实的薄棉被,她一把掀开,皱眉道:“你家的空调被真够严实,难怪这么热。”她咽了咽口水,又抬头问道:“口渴得很,有冰淇淋吗?” 关四惠一顿,问:“冰麒麟?” 赵晓棠咧着嘴摇摇头,双手撑床准备下来,脚一着地,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她掀开裙摆,解开系在腿上的鞋袜。关四惠见状连忙转身,合掌默念阿弥陀佛。 “见鬼,我这脚怎么肿成这样?”赵晓棠用手戳了戳肿得老高的脚踝,简直钻心的疼,便朝关四惠道,“老板,你这里有云南白药吗?”见关四惠背对着他,她又道:“老板,你干嘛呢?” 赵晓棠突然醒来的满嘴异语及古怪表现,令关四惠疑惑重重,此刻听见她连声唤自己“老板”,以他多年行医经验来看,她大概是高烧不退烧到了脑子,导致现在神志不清,不仅将他认错,恐怕她连自己所处何地都不清楚。 他又默念一声,回身看了一眼赵晓棠的伤脚,对她道:“赵姑娘,你的脚伤需要赶紧治疗,不然有致残的危险。” 赵晓棠看向关四惠,笑道:“什么赵姑娘李姑娘,你不仅长得帅,说话也挺有趣的,难怪汪雪每年暑假都要到你这儿住几天。” 关四惠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道:“贫僧去抓一些止血消肿的药,你且在这里等候着,切记不要乱跑。” “我脚都成这样了,还能跑哪里去?不过麻烦老板了,谢谢啊!”赵晓棠笑嘻嘻道。 关四惠点点头,刚要跨出门,又听赵晓棠在后面喊道。 “老板!方便的话再帮我带个冰淇淋呀!买回来我再跟您算总账!” 待听见院外大门关上的声音,赵晓棠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目光漫游,清简的屋子里,只有桌上古朴的油灯泛着颜色。 她盯着跳动的烛火,不由回忆起刚才那个梦—— 傍晚的深山里,她支好帐篷,正要去拾些柴火,刚走进小树林便听到了她未婚夫的声音:“小雪,目前只有赵晓棠的母亲与我母亲□□匹配。相信我,我只爱你,只要移植成功,我就跟她离婚。” 她扭头就跑,一直跑,不慎从山崖摔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真假 “来来来,走过路过的各位公子老爷,留步看看呐!本店新鲜出炉的金钗玉钏,中原古韵型,江南婉约型,异域流光型,各类款式新颖,各个颜色娇艳,绝对一手净货!只消您留步看看,总有一款适合您买回家——送夫人!” 烩门城外第十三摊,规矩站着十几个妙龄少女,她们身姿曼妙衣着隐露,乌黑云鬓上插满金银玉簪珊瑚珠宝。袁老板在她们面前扯着嗓子向摊前熙攘人群叫唤着,引得路过众男客纷纷投来兴致勃勃的目光,偶有几人驻足询价,然后摇头离去。 “杜老板,一分钱一分货,我这货你都瞧得见,这市面上哪里能找到比我家还好的货?质量在这里,真的不能再少啦!不过——唉!杜老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咱们可以再聊一下——” 袁守针追出去几步,刚拨开人群,就看见饿殍一脸不善地站在面前,手中牵着一头花驴子,正是今晨自己给他的那头。 “哟!饿殍兄弟,真巧!您也想买我家首饰吗?”袁守针嬉皮笑脸。 “你给我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饿殍开门见山。 袁守针闻言色变,忙四周看看,然后凑到饿殍跟前,低声道:“饿殍老弟,我这开张的生意,你可千万别砸我的场子啊!有话好好说,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详聊怎么样?” 饿殍推开他,冷道:“就在这里说。” “你看这人来人往的” “敞开门做生意的,还怕别人说不成?”饿殍冷笑一声,“袁老板,我这摊位什么价你该清楚,要不是我看那个姑娘顺眼,你觉得你的生意能在这里开张?” “是是是,是饿殍兄弟够义气,是我走了狗屎运。”袁守针谄笑道:“不过老弟,那姑娘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饿殍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反问:“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不知道为何,袁守针看见饿殍的眼神,有种莫名的畏惧,膝盖竟然有些酸软,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来。 “呵呵,老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说了我才好跟你解释嘛。” 饿殍展开一副画像,递到袁守针眼前。 “呀,这不是那个姑娘么?”袁守针邪笑起来,调侃道:“没想到饿殍老弟的认真劲跟那些花花公子们比起来不遑多让呀——” “这是从城门兵的寻人画册里撕下来的。” “啊?”袁守针一个惊张,听后神色大变。 “我问你,钱记混沌铺的小哥为什么要找她?” “谁?钱记?”袁守针听到找人的不是官府,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日前,钱记雇了一个外来伙计,从他在钱记干活的第一天起,就在找这个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原委?” “这我哪儿能知道?”袁守针摸了把刚才吓出的一头汗,朝饿殍笑嘻嘻道:“兴许是私奔的小鸳鸯,又或者是偷情的奸夫□□?说不准,但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不然,这么标志的小姑娘,情郎早就该着急过头自己出城来找,哪儿还能被我捡着。” “袁老板,你截了别人要钓的鱼,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佩服。” “哎,老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当时像死了似地挂在这驴背上,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伤,看起来像是北边过来的逃犯,谁能想到还有人会找她” 饿殍眯了眯眼睛,道:“逃犯?” 袁守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浑浊的眼珠骨碌直转,道:“老弟,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靠天吃饭,手上的货大都靠捡的,只要模样好,其他的都管不着。再说,这些货源来自五湖四海,背景来历哪儿能辨识得那么清楚呀!” “她身上就没有什么身份信物?” 袁守针听到这儿,忽而神秘一笑,朝饿殍又凑近一点,道:“老弟,说出来怕你不信,那姑娘可是个标准的色胚,别看她模样单纯秀净,内里简直比咱们爷们还嗜淫。都那样半死不活了,还紧揣着那种东西,且不说北边不如咱们这边开放,就是在南都,像她那样大胆的也少见。估计啊,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判了罪,然后逃到这里来” 饿殍皱眉,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 袁守针嘿嘿一笑,轻声道:“一副短轴春c宫c图。” 饿殍眉毛一挑:“东西呢?” “说到这个也是巧,我把那东西收来揣在口袋里还没焐热,就碰见老李,他说古董盟才得到一个消息,有个神秘大金主近日来到南都城,这位大金主喜爱搜集天下各类春宫图,尤其偏爱二十九国末期的短轴春宫图,说是只要遇见令他满意的,无论多少钱他都会买下来。据说,有个卖家因卖了他一副青朱真迹《夜舟行春图》便得了十万黄金加一艘六桅帆船。我一听这话,便将那东西拿出来给老李品鉴,不成想老李一看便说那正是二十九国末期的真迹,指不定会引起那位金主的兴趣。于是我就跟老李订了契约,要是那东西真能卖出高价,跟他五五分”袁守针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立马住了嘴,道:“不过老李那个眼神老是走偏,他说是二十九国末期的真迹,谁知道是不是赝品呢!保不齐拿到金主那里一下子就被打回来了,真要那样,我的黄金帆船梦就要醒咯!” “难怪昼市不见老李,原来是做大买卖去了。”饿殍笑道:“但既然是那姑娘身上的东西,那姑娘后来又给了我,那么,那个东西是不是得有我的一份呢?” 袁守针听出他也想分羹一杯,立马垮下脸,道:“老弟,做生意都讲一个行规。且不说那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就算真赚了银子,东西是在把姑娘给你之前,我拿到的,那就跟你没关系。你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想袁老板一定知道现在二十九国时期的书籍字画乃是五国达成共识的违禁品,如果这事传出去” 袁守针脸色一变,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旋即又笑道:“饿殍老弟,你说得是什么话,我刚刚只不过给你讲了个白日梦,你还当真,哈哈哈哈!” 饿殍神情严肃,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玩笑:“你给我的人现在丢了,夜市换市之前,你要么把人找到,要么把那姑娘身上的东西给我要回来。不然,我会送你跟你的这些姑娘们一个参观南都城天牢的机会。” 袁守针吓得脸色苍白,惊疑道:“不是,老弟,你这c这不是让我为难嘛!要不咱们再谈谈——唉,饿殍老弟你别走啊——” 饿殍没有理会他,牵着花驴子便走了。 吱呀—— 院外的大门打开了。 赵晓棠以为是关四惠,朝屋外高声道:“老板,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啊?” 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进屋内。 “你醒了?” “你是谁?” 两人同时发问,面面相觑。 赵晓棠看面前的少年长衣古衫,玉簪束发,顿时笑道:“帅哥,你的古装扮相浑然天成啊,不去拍古装戏可惜了。” 从发现大门未锁开始,季朝已就察觉出一丝古怪,此刻听着赵晓棠满嘴怪异胡话,看她异于平日的神色,他心里已猜出一二。 “赵晓棠,你生病了?” 赵晓棠点点头,又一脸讶异道:“帅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季朝已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油纸袋放在桌上,慢慢打开。 “帅哥,那是什么?哇,好香!” 油纸包裹被打开,一只金灿灿的烧鹅呈现在赵晓棠眼前,蜜汁酥香立马唤醒她沉眠多日的饥饿,她忘记脚伤,下床就要朝桌子凑过来。 “哎哟——”一声惨叫,赵晓棠跌坐在床踏板上。 季朝已快步走到她跟前,顺着她手摸的地方,看见了她脚踝高高的隆起。 “帅哥,帮个忙,扶我一把。” “我姓季。”季朝已说着,打横把她抱起来。 “哦哦,小季唉!我想去桌边坐着,你干嘛——” 季朝已将她重新放在床上,道:“如果你还想要这条腿,就老实躺着。” 赵晓棠撇撇嘴,看着他走到桌边将烧鹅肉一块一块撕开,然后端着整张油纸走到她面前,放下。 “你这是,都给我?” 季朝已点点头。 赵晓棠惊喜不已,捻起一块送到嘴里,刚嚼两下,眉毛就蹙在一起。 “怎么?”季朝已见她神情微变,问:“不好吃?” 赵晓棠摇摇头,吞下嘴里的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说完,她思索片刻,自顾摇了摇头,旋即眉头舒展,又欢喜地吃下第二三四五块。 “小季,你这个烧鹅在哪儿买的?真的太好吃了!不会是万贵县的特产吧?” “你说它这个怎么烧的,明明骨头都烧酥了,上面的肉还这么鲜嫩。” “哎呀,不能再吃了,不然前段时间的肥白减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好吃,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啊!” 季朝已看着她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忽然道:“赵晓棠,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嗯啊?”赵晓棠叼着一只鹅腿骨,看向他,道:“这里不是海亚省万贵县越光客栈么?”她看见季朝已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顺着他的视线,她嘿嘿一笑:“那个,这烧鹅多少钱?咱俩加个微信吧,一会儿我给你发个红包!”说着,她擦了擦手,朝旁边摸去,枕头下,被褥里,摸索半天,她有些着急了:“咦?我的手机呢?我的书包呢?” 季朝已见她一通乱找,眼看就要站起来时,一把摁住她的肩膀。 “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赵晓棠疑惑地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这里是南都王城,你要找的东西,不可能在这里找到。” “啥?” 赵晓棠茫然四顾,这才注意到自己颇为奇异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但分明是古代汉制襦裙,再就着水盆一照,乌髻素簪,明眸黛眉,水中小巧的瓜子脸,似乎有些陌生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疑异 关四惠为赵晓棠把完脉后,用被子盖住她的手,慢慢站起来。 “从脉象来看,赵姑娘的整体状况良好,今夜若能退烧,明晨应该可以清醒了。” 季朝已看着额头包着纱布躺在床上的赵晓棠,道:“四惠兄,你家床围大概是千年紫檀所做,连赵晓棠的脑袋都能磕破,实乃罕见。” 关四惠愣了愣,旋即合掌道:“阿弥陀佛,此屋原为一对翁媪所有,床围究竟为什么材质,贫僧当真不知。” 季朝已笑了笑,又看向赵晓棠裹着纱布的脚,些许血迹沁出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的脚伤如何了?” “贫僧已将大部分淤血放出,之后外敷药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内服药每隔六个时辰喂一副,注意饮食营养,静养几日就无事了。” 季朝已点点头,转眼看见关四惠眉头微蹙的神情,问:“四惠兄是否还有什么话说?” 关四惠犹豫片刻,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今日赵姑娘醒来时,说了许多奇怪的话,贫僧总觉得床上的这位赵姑娘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开始贫僧没甚留意,后在抓药途中不禁想起二十九国时期的一位异世人,隐约觉得书中所述的那位异世人与赵姑娘颇有几分相似” “四惠兄觉得赵晓棠是异世人?”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如实描述心中所想,并不敢妄自揣测乱下定论。” 季朝已垂眼一笑:“高烧不退引起思绪混乱,赵晓棠胡言乱语的原因可是由四惠兄你亲自诊断所得,怎的扯到那些神乎其神违背天道的禁忌上去了?当初‘异世月’横空出世,放荡淫奢祸国殃民,搅得天下大乱,最终导致二十九国王朝覆灭,”他又看向赵晓棠,道:“如此风云异类,赵晓棠跟她比起来渺如砂砾,实在看不出有哪一点相似。且自‘异世月’被处斩以来,天下合力焚禁异世物类,五国共治天下伊始,未闻一丝异世邪风,可知‘异世月’仅是个例,时日流逝,终将成为世人口中的传说并被逐渐淡忘。” “所以四惠兄,作为五国良民,‘异世人’的话题还是少提为妙。” 关四惠听完后,半晌不语。季朝已见他眉头微蹙神情犹豫,又道:“不过,‘异世月’虽为明面上的禁忌,但暗地里关于她的讨论从未止歇。此时仅你我二人,四惠兄不用担心。” 关四惠微微摇头,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并非畏惧,只是季公子刚才提到‘异世月’最终是被处斩难道,关于‘异世月’最后的下落,季公子没有听过她的另一个结局么?” 季朝已眼神一亮:“愿闻其详。” 关四惠轻叹,闭目合掌默诵一句,然后睁开眼睛。 “贫僧所闻,朱襄亡国当晚,叶化雨并没有杀死‘异世月’,而是放走了她。三日之后,原来灵石林所在地的上空出现的巨大星涡,乃是‘异世月’找到‘异世之门’重新回到了她异世的故乡所造成的异象。‘异世月’最终是回到了她的异世去了。” 季朝已微讶:“何为‘异世之门’?” 关四惠缓步走到门前,望向院外的月亮,道:“季公子可知道青州石山群?” “可否是戎臣与青疆交界处的灵石林?” 关四惠点点头,道:“满目金银山,遍地彩宝石。青州石山群因盛产奇石贵玉又被当地人称为‘灵石林’。灵石林中宝物取之不尽,历朝各国均有无数掘金者慕名而往,靠从灵石林中采掘宝石而致富者不计其数,直到二十九国末期仍有人时常进出灵石林。然,自赫武宠朝三十一年仲秋,人们在青州雁湖边的石田里发现‘异世月’之后,再也无人找到过灵石林。据传,‘异世月’打开了通往异世的大门,正是异世之门吞噬了灵石林。” “‘异世月’初降之地不是在世宁么,如何却在赫武蛮荒?” “关于‘异世月’出处之争就如她的结局一样。季公子不必疑惑,且容贫僧往下说。” 季朝已点点头,听关四惠继续道:“世人皆知‘异世月’乃天降横祸,是二十九国覆灭的罪魁祸首。在她降临伊始,戎臣有先知算出她有‘祸国之力’,便向元术帝献计:奴驭异人,一统天下。” “戎臣历来狡诈好斗,虽为弹丸之国,却有一统的野心,此野心在元术帝身上更是膨胀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彼时元术帝听闻先知之计,欣然允诺。恰值世宁使者出访赫武,献女十人。戎臣便趁机派出‘异世月’。之后,赫武凡宗帝被刺,世宁使者被斩杀。‘武宁之战’爆发时,‘世宁异世月’的名声已如野火燎原般传开。‘异世月’进入天下人的视线,二十九国覆灭史自此开端。” “之后的战乱岁月里,‘异世月’是天下百姓的噩梦,是人人欲得而诛之的对象。直到‘异世月’被万国震寰大将军叶化雨斩死刀下的消息传出,天下沸腾。随着二十九国最后一个国度朱襄亡国,央都c万国c圭国c单国c南都五国分定天下,一切终归平静,有关‘异世’的话题也开始成为天下禁忌。” “就在世人逐渐接受了‘异世月’已死的事实时。戎臣的那位献计先知却到处高嚷‘异世月’并没有死,而是打开了‘异世之门’重归故里罢了。” 关四惠垂眼,看向庭院斑驳的树影。 “于是,继‘异世月’之后,‘异世之门’开始在民间隐传。虽然五国合力禁传异世之物,但至今仍有不少人在暗地寻找‘异世之门’所在地。据说,除了楚氏家宝‘矿藏之钥’,‘异世月’还绘制了一卷‘来去之路’,那上面便记录着‘异世之门’的具体位置” 月亮正圆,正亮,忽而被飘来的一片云丝儿遮住了半边,月辉瞬间黯然不少。 关四惠见外面起风了,慢慢合上木门。 季朝已看向关四惠青衣僧袍的背影,道:“我以为四惠兄虽为游僧,毕竟也是幽寺深院中人,似乎张口便应熟诵佛经,言语便是禅悟之论,不想如此禁忌秘辛竟会从你嘴中说出,实在令季某刮目。” 关四惠身形一顿,转身朝他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空有一副修行皮囊,内里修为怕是连步入佛门的资格都不够,佛理之悟更是混沌未开。世俗迷念,皆虚妄之相,贫僧给季公子带来如此困扰,是贫僧的罪过,望季公子见谅,阿弥陀佛。” 季朝已看见他认真的样子,半晌摇头轻笑:“四惠兄,我并非指责你佛业不精,”他敛去笑意,神情严肃起来:“只是,你今日所说有关‘异世月’的故事,确实是我第一次听闻。然而震惊之余,你生动的描述却让我觉得可信,仿若那一场战火传奇,你也亲身参与过。” 关四惠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很快又低下头,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乃万国三十年生人,自幼在朝仁寺长大,怎会亲历二十九国时期的战事?贫僧所述,不过是游历四方时的道听途说,请季公子勿要误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季朝已见他些微不安的样子,勾了勾嘴,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端起一杯递过去:“四惠兄,不知为何,与你之间,仿若故交。” 关四惠微微一愣,看向茶杯里微荡的茶水,白皙的脸上忽而一红,接过茶杯。 “赵晓棠也好,异世月也罢,你我今夜交谈,都为茶后醉话。听听足已,谁也勿要放在心上。来,这一杯敬你。”季朝已说完一饮而尽。 关四惠看了他一眼,轻抿一口,然后放下茶杯。 “季公子,‘异世月’乃为旧事该忘也能忘,但是赵姑娘”他看向床上的赵晓棠,道:“贫僧曾偶然听闻楚府的下人议论,赵姑娘凭空出现在辛某村,举止大胆无矩,言语新颖怪异,堪为五国时期的‘异世人’。当时贫僧并无多想,但目前看来,怀疑赵姑娘的恐怕不止贫僧一人。” 季朝已顿了半晌,然后笑笑:“言语新颖怪异说得不是江湖神棍?举止大胆无矩指得是街头无赖还是青楼娼妓?楚府的下人莫不都是穷酸光棍,既想求一卦桃花,又吝啬荷包金银。索性记恨起开侯春堂的赵晓棠进而言语诋毁罢?均是小人之语,四惠兄无需当真。” 关四惠了然,不再言语。 这时,床上的赵晓棠轻轻哼了一声,季朝已快步走到床前,见她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便又将她的手放进去,掖了掖被子。 “四惠兄,这一路多亏你相助,不然赵晓棠恐怕早已魂归九天,断不能安稳躺在此处。” 关四惠躬身合掌:“阿弥陀佛,且不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渡人苦难乃修行根本。当初万国之行,贫僧命悬一线之际亏得季公子举家救助,才令贫僧活至今日。如此恩德,贫僧此生终日念珠颂佛也不足以报。季公子又何须言谢?” 季朝已笑了笑,又轻轻拍了拍咳嗽的赵晓棠。 关四惠走到木柜前,点了点之前买回的药材,然后对季朝已道:“季公子,请恕贫僧多嘴,如今赵姑娘出行不便,你是否还要即刻启程回万国?” “她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动半分?等她脚伤痊愈后再议回程事宜罢。” 关四惠合掌道:“阿弥陀佛,既如此,贫僧再去采办一些物资,季公子请在此照料片刻,待贫僧回来,再与你轮换。” “四惠兄——” 关四惠回头:“季公子有何事?” 季朝已神情犹豫地从床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异世之门’是否真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旧梦 “听说了吗?最近村里都被无赖陈豆子的那个远方表妹搞得鸡飞狗跳!” “可不是!陈豆子以前还只是偷鸡摸狗,他这个表妹一来,他那些偷拿蛮抢的事情反倒做得名正言顺,说什么一切为了表妹,自己能过差点,表妹可不行!猖狂得不行!” “前儿陈老汉捉了几只肥鳜鱼,准备给刚生产完的儿媳做顿大鱼汤补补,谁料一个舀水的功夫,鱼篓子就不见了!陈老汉自认倒霉,下午又想去雁塘捉几条鱼,哪知道路过陈豆子家,看见他的鱼篓子正挂在陈豆子家后屋的檐下晃荡,屋里还飘着烤鳜鱼的香味,陈老汉当即捡了跟棒槌,冲进去就把陈豆子狠揍了一顿。” “解气!” “据说陈豆子被揍的时候直嚷他是为了他的棠妹妹才偷鱼,直到被揍得晕过去,还抓着陈老汉的裤脚念叨着那个棠妹妹。” “啧啧啧,没想到无赖陈豆子还是个痴情种。不知他那个棠妹妹长相如何?” “嗨,就陈豆子那眼光,村里的胖妞壁花都美如天仙,你还指望那个躲在陈豆子背后吃贼食的棠妹妹能有多好看?” “话可不能这么说,据说那个棠妹妹还真有几分模样。” “你见过?” “我没见过,不过听那天在稻田的几个壮汉说,那姑娘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秀眉俏眼的,灵气的很。” “莫非陈豆子真捡了一个天仙?” “陈豆子藏得这么紧,兴许真不是一般货色。” “眼见为实,要不咱们今晚设计一窥那女子真容?” 季朝已拎着装满鲜花的竹篮从旁边经过,不期然听见众人的谈话。因对他们嘴里的“棠妹妹”有一些耳闻,尤其最近也常听母亲提到,不免停步凑了片刻热闹。 “哎,朝已兄弟,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的‘窥棠大计’?” 季朝已笑着摆摆手,道:“多谢各位好意,今日在下家中有事走不开,就不去了。”言罢拎着篮子回家去了。 “季儿,你可回来了!”守在门口的李大娘见季朝已回来了,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花篮时,失意一叹:“美艳艳的花儿,估计没什么用了。” 季朝已见李大娘脸色不好,问:“母亲,出什么事了?” “唉,小莲跟她母亲本在来的路上,谁料半路杀出个陈无赖,抢了小莲娘俩带着的食盒手信。可怜这孤儿寡母,大概觉得两手空空不好意思,刚让人转告改日再登门拜访,今晚她们就不来了。” “原来如此。” “你怎么看起来挺开心的?” 季朝已看向满篮子的鲜花:“没有,我觉得甚是可惜。” 李大娘咬牙切齿:“哼,不过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敢欺负到我李氏亲家身上,那个陈豆子必须吃点苦头了。” 季朝已察觉到一丝不妙,朝院里屋内扫了一圈,问:“爹呢?” 李大娘诡笑一声:“听到小莲娘俩的事情后,你爹约着隔壁几个老家伙一起去捣陈豆子的狗窝了!” 季朝已眉毛一挑:“几时去的?” “走了约摸有半柱香的时间。”李大娘眼珠一转,又扯住季朝已,把手中花篮递还到他手上,道:“这一篮子花本来就是为小莲准备的,现在她既然来不了咱家,你就把它送过去,正好她此刻也需要人安慰。趁着天没黑,快走吧。” “娘,我不会去凑爹的热闹,你要是不信,我待在家里便是。摘了一天的花,我这双腿都快断了,快让我回屋歇息一下。” “不行!”李大娘拦住他,厉声道:“天黑之前,你必须把这篮花送到小莲家,不然你别想进屋!” 李大娘说到做到,季朝已拗不过她,只得拎了花篮,不情愿地往邻村走。 天渐渐暗下来,雀儿燕儿也都赶急着回巢。 在辛某村与平乙村宽广的田野上,季朝已悠然地躺在一道青葱的田埂上,旁边花篮里的花朵蔫然耸拉了大半,有些被风吹落在田埂下的小水沟里,随着水流飘荡走远。 “快追!她往那边跑了!” 忽然一声吼叫,瞬间打破了季朝已自在的美梦。他睁开眼,看见天已深蓝,天边的云朵被夕阳镀上耀眼的金边。紧接着,他听见越来越多的人声,夹杂着激昂的狗吠,在朝他这个方向靠近。 “各位兄弟,时间不早了,我跟虎六哥几个先把陈豆子押回去罢。” 季朝已精神一肃,他听见了自己爹的声音。 “李大哥,你放心,我王五一定会把那个贼丫头给您捉回来的。” “你们几个老家伙,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欺负我棠妹妹!”陈豆子哑着声音喊道。 “好你个陈豆子,还有力气叫,是拳头没有吃够吗?” “王五,别再打了。这贼子没说错,那丫头毕竟没偷过东西,吓唬一下就行,追不上就算了。不然传出去,咱几个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岂不是成了笑话!” “好!李大哥,都听你的!” “大家抓紧时间,待把这贼子交给官府,就各自散了回家吃饭!到底老咯,肚子这会儿真饿得慌。” 说话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季朝已正要坐起来,一道黑影忽然在他身上踩了一脚,又踩进旁边的花篮,重重摔在地上后,迅速爬起来便跑。 “站住!” 季朝已见黑影并不理会自己的怒喝,起来两三步就追上了。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 黑影听见怒吼,抱着脑袋就蹲下来,带着哭腔求饶:“爷爷叔叔伯伯们,我真的也是受害者,我被陈豆子蒙骗才吃他偷得东西,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请你们相信我!今后我一定跟陈豆子划清界限!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求你们放过我吧!谢谢谢谢谢谢!” 季朝已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手中抓住的是谁。想起白日听见众人谈论的那些话,忍不住一丝好奇,低头正要打量,黑影猛然站起来,脑门撞上了他的嘴,鲜血立即从嘴唇流了出来。他吃痛,手一松,黑影立马往前跑。无奈她运气不好,又被花篮绊了一脚,从田埂上滚了下去,脑袋直杵着栽进泥田,满身泥泞杂草,四脚朝天状实在惨不忍睹。 “笨贼自掩耳,蠢驴摔跟头。” 季朝已捂着伤嘴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不是李大哥家的朝已吗?” 寻人的王五从田头走过来,黑影子瞬间一动不动。 “王五叔父。”季朝已向来人招呼一声。 “咦?你嘴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小子还有虎的时候哇!哈哈!不过以后可得小心点,不然你宝贝爹娘要担心了。” 季朝已笑了笑,问:“王五叔父,您怎么在这里?” “你爹肯定没跟你说,陈豆子欺负你媳妇儿呢,你爹带着我们哥几个找他算账去了。”王五四周看看,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姑娘从这里经过?” 季朝已瞥了一眼田沟的黑影,见那人努力保持安静的姿势,嘴角一勾。 “没有,您是在找谁呢?” “就是跟在陈豆子身后那个吃贼食的赵晓棠,我们捉陈豆子的时候,没留意,让她跑了。” 王五抬头看了看天,道:“算了,反正你爹说了,捉不住就算了。我看时间不早了,我就回去吃饭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估摸你爹快到屋了。” “好的,王五叔父您慢走,我再捡些花就回去了。” 待王五走远,季朝已朝田沟看去,天色越来越暗,他等了片刻,感觉那黑影仍然没动。见那姿势,以为她头杵得深,许是被泥巴堵住口鼻,窒息晕过去了。便下去想帮帮她。 哪知还没靠近,那黑影忽而弹跳起来,照着他就是一扑,直愣愣地把他扑倒在田里。泥水杂草也沾满了他一身。 “呵!原来那个恶煞大爷是你爸!为老不尊也就算了,还强闯民宅聚众斗殴。我都说了无数遍,我没有偷东西,还硬要放狗咬我!你们这什么破朝代!人人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滥用私刑,欺负弱小,胡作非为吗?” 借着微弱的阳光,季朝已终于看清坐在自己身上掐着自己脖子的“棠妹妹”。纵然泥巴糊了她大半张脸,但那干净的一边,果真如人所说是秀眉俏目,黑亮的眼珠透着一股狡黠的灵气,朱唇贝齿里冒出的一些利索话让她更显生动。 她很轻,就像一片羽毛。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扳倒她坐起来,但他却没有动。 “所以,你要报复他的儿子吗?” 他说。 赵晓棠一顿,立马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会扒光你的衣服把你丢在这里回不了家。” “你可以试试。” 那张被泥巴“毁容”的俏脸怒意更甚,看着她咬牙切齿想吓唬自己又无从下手的样子,他莫名觉得愉悦。 “别以为我不敢,我一定把你脱个精——”她利索的话戛然而止,初露头的月亮洒下一片昏光,顺着她瞪大的视线看过去,她泥泞的胸口突然有什么冒出来,黑黑的,热乎乎的,不像是水,也不像是泥巴 “差一点就错过了,朝已,你没事吧。” 折回的王五从赵晓棠身后站出来,手肘一回,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 “你——”季朝已看向摇摇欲坠的赵晓棠,她胸口的液体仍然咕噜噜的冒着,逐渐在他的白衫上扩散开来,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贼女到底是贼女,还是杀了她比较好。” 伴随着王五得意的大笑,坐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片轻盈的羽毛,终于倒在了他的胸前。 “砰砰——” 木窗敲墙,送进来一阵凉风。 季朝已猛然惊醒,待看清床前的人时,才明白自己原是做了一个梦。 他轻拭额头沁出的汗珠,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喝下。又踱步至窗前,抬头看向天空的月亮,又大又圆,似乎与刚才他梦中的那个月亮一模一样。 “你有什么要说的?”床上之人突然说了一句话。 季朝已放下茶杯走过去:“你醒了?”而当他看见赵晓棠依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时,才记起关四惠说的那一句“仍有糊话”。 他无奈摇头,在床边慢慢坐下来。 “难道我刚才看见的是幻觉?”她继续呓语。 “呵呵,董仲泽,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你跟汪雪早就暗度陈仓了是不是?以前是我蠢没有发现,现在既然被我揭开真相,你就不要再狡辩。没用的,这个婚我是不会结的。” “董仲泽你放开我!”赵晓棠突然厉声尖叫,双手挥舞着拼命抓挠棉被。 季朝已怕她误伤自己,便去捉她的手。虽然是在梦中,但她的力气却大的惊人。该是何等的愤怒,才会让她在梦中都这么不安生。季朝已用力掰开她乱抓的手指,然后紧紧扣住。 “为了一个肾就出卖你的感情,董仲泽,马爸爸我都不扶,就服你!” 一阵怒吼之后,赵晓棠慢慢安静下来。手中的力度也渐渐小了。季朝已把她的手放进被子,盖好。起身准备给她拿热毛巾。 “董仲泽,我恨你。”一串泪珠从她的眼角涌出来,亮晶晶的,带着某种肆意的决绝。 季朝已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折身回去,一把抹掉泪水。 更深露重,窗外凉风撩拨着秋虫疲惫的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乐师 金丝卷帘遮挡住高椅上那人的脸。袁守针看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 “李觅古说,那画是你给他的?”那人问。 “是,确实是小人给他的。” “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袁守针吃不准那人的意图,想看看这位金主的脸色再答话,刚抬头,就被卷帘后的金光刺了眼,脑袋此刻也被屋内的香烟熏得发疼,忙闭眼垂头不敢造次。 “是小人的一个朋友给的。” “什么朋友?”那人追问。 袁守针眼珠一转,隐约察觉那副画颇不简单,便小心道:“回大人,小人的朋友大都是些一面之缘的游士外客,今日来明日去,所以小人都记不得他们的名字。那副画就是小人一个不知名的朋友给的。” “他什么长相?” 袁守针瞥了一眼端坐在那人左下方的一名画师。 “长相嘛呵呵,小的也记不得了。” “名字不知便罢,长相竟也不知。”那人冷笑了一声:“袁守针,我真好奇你这二十几年的窑楼买卖究竟是怎么做得?” “运气运气,全凭运气。”袁守针干笑道。 “二十九国时期的东西,敢拿到市面上卖就是死罪。回去后嘴巴放紧一点,胆敢透露关于那副画的半点信息” 那人的语气让袁守针心里咯噔一下,等着后话,那人却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话音刚落,几个壮汉从屏后出来,围着袁守针站定。 袁守针被突来的阵仗吓糊涂了,忙朝那人揖了揖:“那小的先告退了。”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待袁守针刚跨出门槛,那人便叫了一声:“多罗。” 一个褐发蓝眸的女子的走了出来。 袁守针从古董盟走出来,艳阳迎面,他感觉像是从地狱爬了回来。然而他还不敢放松,站在古董盟门口后背依然凉风嗖嗖,他快步窜入熙攘人群,脑子飞转:本以为钓了一条大鱼,不想是条利齿霸王鱼!那副画究竟有什么秘密?他得找到那个姑娘问问清楚,依照他几十年的生意经来看,若能让那人开价,他的后半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很快淹没在人群里,浑然不觉身后有个紧步追随的身影。 一波又一波兴奋的喊叫刺得陈燕耳朵疼。她拉低帽檐,微侧身子往路边让开。跟她擦身而过的那些人们飞蛾扑火一般直往前方那些花艳的身影奔过去。 今天是南都城青颜屋的乐师们募捐街演的日子。在往常,青颜屋的乐戏票连达官贵胄都一票难求,平民百姓欲闻天籁更是奢望。好在每年腊月十五青颜屋都会举办一场募捐街演:青颜屋的所有乐师列队行奏,队尾跟着一只棺材大小的募捐箱,每每这个时候,南都城有闲工夫的人们都会在路边恭候,畅闻天籁是其一,跟在乐队后面捡落从募捐箱里溢出来的碎银小钱更是多数人的私心。 乐队在一个名为“水金烧鹅”的店前停下来了。继续演奏了一小会儿,乐声戛然而止,吵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那个褐色的身影在人群的最外围,陈燕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慢慢走过去。 “各位乡亲,现在到了我们乐师的餐休时间,听闻本城新开的这家烧鹅店不错,今年青颜屋街演的餐休场所就定在这里了。劳烦今日馋鹅的乡亲忍一忍,待我们餐休之后,会继续以佳曲报答,以谢各位的理解与支持!好的,那就先到这里!谢谢,谢谢” 青颜屋的管家说完话,乐师们队列整齐地走进店里,围观的人群也陆续散开。 陈燕见那人还站在原地不动,便在离他二十米远时止步。 “哎哟!没长眼睛啊!想碰瓷是不是?我告诉你——” 陈燕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咋,她偏头看向旁边浓眉粉面的女人,当即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递过去。那女子立马不做声,接了银子便喜滋滋地走了。然而等她再朝“水金烧鹅”店的门口看去,那个褐色的身影却不知所踪! 她快步上前,店门口仅剩零星几个路人,她拦住一人问:“你知道刚才站在这里的一个身穿褐色锦袍的男人去了哪里吗?” “你说得是青源乐师吗?他进店了呀。” “什么?青源乐师?” “你不是说穿褐色锦袍的男人么?今天只有青源乐师是褐色着装呀!别说,清原乐师一改往年清浅装扮,今年一身凝重老色,总算添了几分男人的英气,一路来女人们的尖叫,八成都是为他。害的我连曲都没听全——” “我说的不是乐师。”陈燕打断。 路人一愣,道:“哦,我一路都在看那些乐师,其他的我没注意。” 陈燕秀眉微蹙,再次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水金烧鹅”店内,抬脚就要走进去。 “唉,你干嘛呀?”路人叫住陈燕,道:“这里已经被青颜屋包场了,你进不去的。” 陈燕没在意路人相劝,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 “姑娘,姑娘,还是快回来吧!”路人在背后小声喊着。 陈燕瞥了面前两人一眼,知道对方虽虎背熊腰但真打起来并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纵然她想舒展一下筋骨,可转念一想,此次是跟踪那人而来,要是闹出动静岂不打扫惊蛇?遂作罢,迈进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公子,我们到了。” 店门口忽然来了一顶二人肩的银色软轿,银纱流云,似乎能看清轿子里坐着的人。 “嗯,进去吧。”轿内人声音清澈,带着一股稚气。 好心路人刚想劝说,忽然瞥见后面那个轿夫腰间的玉牌,登时低眉顺眼,忙往旁边让开。轿夫肩着轿子走到门口,见门口站着的陈燕,便道:“借过。” 陈燕注意到了路人神态,又瞥了一眼软轿银纱之后的人影,便侧身让开。 直到第二个轿夫的背影消失在店内,也没有出现刚才门神似的两个大汉。 “为何他们可以进去?”陈燕问。 路人收回往屋内打探的眼神,招手让陈燕走近些,捂嘴小声道:“你应该听说过万国楚氏吧?青颜屋就是楚氏的家产。刚才银轿里坐着的那位,就是楚氏公子楚汉阳呀!” 陈燕秀眉一挑,道:“楚汉阳?他怎么跑来南都城了?” 路人瞅了瞅四周,声音更小:“听闻楚氏家宝失窃,那些人都在暗地里搜寻特别前段时间据传那宝贝在南都城” “‘矿藏之钥’不是在央都的顾府中吗?从哪里听来它在南都城?”这可是她亲自传播的谣言。 路人听到陈燕说出“矿藏之钥”几个字,一脸惶恐,转身就要走,却被陈燕拉住。 “怎么?” 路人哭丧道:“我是看你一个姑娘不懂规矩怕被青颜屋的打手欺负,才管闲事多说了几句。我好心帮你,你可别坑我呀!” 陈燕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为难他了,松手让他走了。 跟丢了顾麟翀已让她心烦意乱,如今楚汉阳的突然出现更令她思绪如麻。 她第一次入楚府摸底,故意因偷窃一个丫鬟的首饰而被抓入狱。几日后她从狱中跑出来第二次潜入楚府,将“矿藏之钥”偷得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再次回到狱中洗脱嫌疑。以至于直到她从女囚队伍中逃跑时,也未见坊间流传“矿藏之钥”失窃的消息。恐怕她将“‘矿藏之钥’在顾氏手中”的谣言散播出去的时候,民间才知道楚氏“矿藏之钥”已经失窃。她虽然怀疑白芳动从她手中偷走了“矿藏之钥”。但既然能在这里遇见楚汉阳,她觉着顺着楚汉阳的路子寻找“矿藏之钥”比顺着白芳动的路子要靠谱得多。 她出入楚府两次,从未跟楚书秦和楚汉阳打过照面,入狱时的样貌也是易过容的,但她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陈燕怀着重重心事,拉了拉帽檐,转身离开了“水金烧鹅”店。 “怎么样,走了吗?” 顾麟翀从窗户边走过来,道:“大概被你们的打手吓破了胆,掩面跑了。” 青源笑道:“别人都是英雄救美,你倒是喜欢看小姑娘被人欺负。师弟,你这特殊的癖好真是一点没变啊!” 顾麟翀放下茶杯,摇头道:“师兄,许久不见,你的审美真是越发倒退。那个杀手哪里有我家之凰一半美貌?别说我不吃英雄救美那一套,就算吃,也是在美人的前提下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比上次那个还是强一些,至少还能跟到这里。” “你既然还惦记着上次刺伤你的那个姑娘,何不找她去?” “这话可别乱说,我心里一直只有我的之凰妹妹,其他哪里能入我的眼!” “好好,我绝对不打小报告,你放心吧。”青源忽而正色道:“这次还是红鸳楼的人吗?” 顾麟翀摇摇头:“不太像,那人的底细还得让我再周旋几日探一探才知道。” “楚汉阳来的也蹊跷,据说,他是前日才到达南都城。” “他来了正好是个信号,说不定还能给我家老爷子带回一个惊喜。” “嗯,你要小心,切莫像上次那样” 顾麟翀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难得过来看看你,不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师兄,你们的午宴什么时候开始?替你行奏一天,快饿的喘不上气了。” 青源笑道:“今日听你的琴技,是越发好了。” “你的招牌,哪敢随便砸呀!” “照此昼日练习,不日便可于我之上。” “你说这话是想让师父听见把我羞辱一番么?”顾麟翀无奈笑道:“师兄,我弹琴就是自娱自乐,就算技法达到,境界也与你相差太远。我自幼就不如你,受人挖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摆脱那些聒噪的师叔伯们,你就放过我吧!” 青源笑着摇头道:“放过你。你也可以放过我了吧?这衣服现在可以脱下来还给你了吧?说实话,穿着这么沉的颜色,连走路都觉重了许多。” “哈哈,你知道我一直看不惯你那清水似的衣色,这次特地选了这个色做了两套。怎么样,咱俩的尺寸还是一样,往这一站,光看背影简直分不出你我了吧!” “是啊,所以才骗了许多人” “你们的人那不叫骗,骗了那个杀手才是令人得意。指不定她现在还满大街找人问着,找我呢,真想看看那个滑稽的场景。” 陈燕立于屋瓦上,听着从瓦缝里传出来的交谈声,不禁紧握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夜影 赵晓棠坐在庭院的小木凳上,拿着一把蒲扇左一挥右一挥,抱怨道:“寒冬腊月还这么猖狂?敢不敢再大一点,我一定拿你们烤着吃!” 关四惠把刚从井里捞起来的一桶水倒进水缸里,听见赵晓棠的话,他放下水桶走过来,关切道:“赵姑娘,你这会儿又饿了?” “有点 。”赵晓棠专心致志拍蚊子,借着月亮与烛火的光辉卖力与“蚊团军”奋战。 “你想吃点什么,我再去给你做。” “蚊团军”受到赵晓棠的追杀逃得四分五散,一只蚊子晕乎地分不清方向,撞上了赵晓棠的鼻子,饱受“欲拍死而不得”折磨的赵晓棠瞅准时机,全力朝自己脸一挥—— “嗡嗡嗡——”一只蚊子沿着蒲扇的褶痕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消失在黑幕里。 “funk!” 赵晓棠揉搓鼻子,看向那只蚊子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我想吃烤蚊子!” 关四惠看见赵晓棠与蚊子较劲的样子,顿时犯了尴尬。 “赵姑娘,贫僧出去给你买一些艾草吧。” 关四惠放下袖子,整理一下僧袍就要走。 “不用去了。”赵晓棠把蒲扇放在木几上,起身走到庭院的一棵枯树下,伸手抚摸,道:“你看这里万物欣荣逆时繁盛,它却这样格格不入,是不是很可怜?” “” “小和尚,你这里有斧头吗?” “赵姑娘要斧头做什么?” 赵晓棠诡异的笑了下,道:“砍掉它。” “阿弥陀佛,赵姑娘是何必” 赵晓棠抬头看向天空,枯木枝挡住了她赏月的视线。 “所幸让我忘记透不好?非让我又记起来” 关四惠看了一眼在枯树旁自言自语的赵晓棠,悄悄出了门。 饿殍牵着花骡子在街巷溜达,举起酒壶准备往嘴里倒一口,后面突然跑出一个人,撞得他胳膊一麻,好酒洒了大半。 “你大爷!——”饿殍对那个绝尘而去的背影骂道。 “小贼,别跑!” 饿殍回头,迎面跑来一人,他伸手就拦住。 “你干嘛!我在捉贼,你快让开!” “是你?”饿殍眯了眯眼睛,借着昏黄的街灯,纵然有些酒意,他还是一眼认出面前这个捉贼人就是那天答应偿还他五百两银子的小姑娘。 阿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饿殍,又惊又急,只想摆脱饿殍铁箍般的手。 “大叔,我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这壶酒十两,跟上次欠的加在一起,一共五百一十两。” 阿默眼勾勾地看着贼人消失的方向,焦急道:“好好,五百一十两,我等会儿捉到贼就还给你。你先放开我可以吗?” “那天我从酉时三刻等到子时三刻,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你觉得这一次我会犯同样的错误吗?” 阿默看他神情坚决,眼珠一转,忽而道:“大叔,实不相瞒,今天我就是准备给你送那五百两的,可谁知道我在路上被一个盗贼团伙盯上了,他们一路跟踪我到这里,趁人少的时候,突然围堵我,一人抓了我的钱袋就跑,所以我赶紧追过来——” “你的钱就被刚才那人抢走了!大叔,我们赶紧去追吧!” 饿殍淡然看着阿默急切叙说的样子,看她淡眉紧蹙,看她眼睛忽闪,忽而一笑:“小姑娘,你家公子知道你这么会说谎吗?” 阿默见对方就是不让步,心下一横,看向胳膊上的那只手,张嘴就咬—— “嘶!——”饿殍不防这么一招,吃痛松手。 阿默得以脱身,纵身跃上屋瓦,一溜烟跑走了。 “站住!——” 饿殍摔了酒壶,抬脚就要追。但是小跑了几步便停下来。 那只兔子不仅下嘴狠,跑得也快。 饿殍看了看手背上的血印,冷冷一笑,折回去牵正在舔地上酒的骡子。 他拍拍骡子的头,低声道:“兄弟,你可不能像我一样,把你要找的人从眼皮子底下弄丢了。” 骡子像是听懂了似的,昂昂地叫了两声。 饿殍忽然哈哈大笑,翻身坐在了骡子身上。 “兄弟你带路,继续走着。” 花骡子似乎有点醉,摇着脑袋,晃悠悠地沿着巷子慢行。 “好好,有劳钟老板了,留步留步。” 袁守针摆了摆手,从“饿虎堂”走出来。待身后大门关上,他看了看天,抱手缩缩脖子,沿着巷口方向快步走着。 这几天,他连饿殍的影子都没逮着,他只能与“同盟会”c‘鸠占会’c‘饿虎佬’各组织依次打个招呼:一旦发现饿殍,立马通知他。没办法,想知道那个骡背上姑娘的来历,只能从饿殍入手。从这两天与同行们的交流来看,他似乎猜到了那位神秘金主的身份,而他之所以来到南都城,是因为 袁守针想着事,不防撞上一个人。 “谁?” 面前人一身黑衣,昏暗的巷子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饿殍是谁?”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不太流利的中地话。 “你是谁 ?”袁守针感到一阵恐惧,他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来人,却是徒劳。 咔嚓——刀剑出鞘的声音。 “想要命的话,回答我的问题。” 袁守针立马明白过来,忙道:“您是那位爷的人吧?呵呵,我正打算明天去找那位爷汇报一些情况,可巧,您这边先找过来了” “别废话!”长剑抵住了袁守针的脖子,女人冷道:“饿殍是谁?” 袁守针已吓得冷汗涔涔,双腿打颤。剑刃在喉。他也不敢再绕弯子,只得全说了:“那c那副画,最开始,是我从一个姑娘身上搜来的后c后来,我把那个姑娘c卖卖给了一个叫饿殍的人,所c所以小的找饿殍,其实就c就是想找那个姑娘” “饿殍?姑娘?他们现在在哪里?” “小c小的也不知道啊,所c所以小的才跟同盟会他们打招呼,想让他们帮我留意那那个饿殍。” 抵着袁守针脖子的剑刃忽然加重了力道,女人厉声问:“你把那副画的事都跟他们说了?” 袁守针吓得双手抱头,颤颤巍巍道:“大人饶命啊,就是给小的一万个胆子c小的也不敢说出去啊!小的是以饿殍欠债为借口,让他们帮忙留意着饶命饶命。” 女人沉默半晌,道:“姑娘和饿殍,那天问你,你怎么不说?” “说来惭愧啊,小c小的贪财,怕说出饿殍他们,大人你们会直接找他们买画,小c小的就捞不着好处了,所c所以就没说” 女人冷笑:“好一个贪财的,小人。” “是是是,小的不仅贪财,还胆小怕死,求大人饶命,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没有下次了。”女人看见袁守针疑惑的眼神,诡异一笑,道:“阎王催你去报道。” 话音未落,一股热血从袁守针的脖颈喷射出来,噼里啪啦洒在地上。 “谁让你,看过了呢” 女子一直等待袁守针的鲜血流尽,才消失在黑夜中。 饿殍站在阴影里,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女人走后,他来到袁守针尸体旁,铺面来的潮热腥气令人作呕。饿殍看了一眼便要走,旁边的花骡子突然大叫,嗅了嗅袁守针,然后撒蹄狂奔,缰绳松了,饿殍连忙追上去。 街道上灯火辉煌,摊铺酒肆皆人满为患。 楚汉阳坐在银轿里悠闲地欣赏沿街风景,忽而一抹青色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父亲不是说关四惠往北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那个小和尚急匆匆地走进一间药铺,楚汉阳吩咐轿夫道:“跟着那个小和尚。” 没走两步,一个黑影从银轿旁略过,一张字条落入轿内。 楚汉阳展开字条,旋即冷笑:“哼,果然还有人见过,多罗又有得忙了!” “公子,那人出来了。”一轿夫提醒。 “出来了就跟上啊!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小的遵命。” 楚汉阳看了字条后心情转差,他把字条丢入轿内的金色火匣,看字条化为灰烬,青烟从火匣的顶部冒出来。 嗷哦嗷哦—— 一只驴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冲向街心,人群突然骚动纷纷避让。楚汉阳的银轿有点避让不及,眼看那头驴子就要撞上去,不知怎的,驴头一偏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 人群渐渐冷静下来,众人上前围观。只见那驴子瞪着圆眼,口吐白沫已经死了。 “刚才真是吓死人啦!” “谁家的牲口?也不看管一下!” “八成是头疯驴” 从驴子跑出巷口的那一刻,饿殍已停下脚步。他站在巷口的阴影里目睹了刚才惊险的一幕,此刻他听见众人的议论,看着那顶银色的轿子悄然离开,他知道南都的风浪怕是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随心 “呜呜呜” 季朝已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庭院月辉清明,可以看见树上有一团黑影,低呜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走至树下,唤道:“赵晓棠。” “干c干嘛”赵晓棠立马止了泪,装作没事的应了一声。 “吃烧鹅吗?” “不吃”赵晓棠刚说完,就感觉肚子饿了,偏偏烧鹅的香味这时窜上来,嘴里一酸,恨不得扑下去。 “那好,我吃。” 片刻,树下响起油纸的斯拉声,夹杂阵阵肉香,极轻极缓极诱人,迅速勾起她吃烧鹅时的愉悦记忆,闻声知味,赵晓棠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伤心归伤心,干嘛跟胃过不去? 赵晓棠很快改变主意,朝树下道:“那个给我留一点” 话音刚落,她听见树下人一声轻笑。登时红了脸,咳道:“我担心我等会儿会饿。” “今天的烧鹅不大,我怕吃起来没个准,不敢保证能给你留。要么现在就下来吃。” 赵晓棠撇撇嘴,虽然觉得有失脸面,但心里已迫不及待要下去大快朵颐。奈何蜷缩久了身子发麻,加之脚伤刚好使不得力,腿往下伸了半天也没爬下一寸,赵晓棠不得已看向树下那人。 “小季,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季朝已走到树下,道:“下不来?” “嗯” 赵晓棠看见季朝已围着树摸索,想到他是不是要爬上来把她抱下去,登时脸红心跳,紧张起来。 “那个,听小和尚说,这棵树有些年龄了,而且还是枯树恐怕承重不是很好” 季朝已朝她看了一眼,道:“我看它的承重还可以。” 赵晓棠见他在一处停下来,拍了拍树干,似乎在做上树的准备。 她刚才大哭一通,衣袖膝盖都是鼻涕眼泪,满身酸臭味,要是让小季抱着,肯定会被他闻到想到这里,赵晓棠更加紧张,忙道:“小季,你可以去看看小和尚的家里有没有梯子,我可以从梯子上爬下来。” “用不着那么麻烦。” “不不不,安全第一,我觉得爬梯子会更安全一些。” “这时候知道安全第一了?” “” 季朝已见赵晓棠没有作声,以为她害怕了,遂放软语气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来的。”说完,他扶住树干,踩上树根,似是要开始爬。 赵晓棠看他动作,着急喊道,“你不要上来!你要是上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季朝已顿住,半晌道:“谁说我要爬树?” 赵晓棠一愣,道:“你c你不是要爬上来,抱c我下去吗” “让你失望了,我不会爬树。” 赵晓棠听出他话语里的笑意,窘迫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不过季朝已并没有太在意,朝她伸出一只手,道:“这里有一块凹地,从这里下来试试。” 其实树并不高,只是黑暗让她恐惧。此刻的月光扫走季朝已身上的阴影,那只修长的手近在咫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这个时空陌生而孤单的生活逐渐被这个少年占据。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遗忘,她才“随心”所欲,如今记起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可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 这是一个单纯朴素的少年,有着能让她原来时空的大多数女人为之疯狂的颜值。她也难以免俗。 或许仅仅只是喜欢那一张干净漂亮的脸。 但在面对他时,那种心如擂鼓,紧张到笨拙的状态,像极了她十五岁时的第一次心动。 远之思之,近之怯之。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张漂亮的脸。 “小赵先生?” 赵晓棠收回思绪,看向这个乱她心神的少年,不知为何,忽而有些切齿。 她抓住他的手,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下爬,在快到地面时,她故意失去平衡,身体往一侧倒去—— 季朝已另一只手飞快揽住她的腰,因站在树根上,脚步不稳,两人还是未能免摔,一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赵晓棠背朝地,被季朝已揽着腰和肩膀,并没有受伤。她的脸紧贴着季朝已宽阔的胸膛,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气息,赵晓棠有些贪恋地回抱住他 季朝已身子一震,但他很快坐起来,扶起赵晓棠,问:“没事吧?” 赵晓棠有一丝失落,闷道:“膝盖有点痛” “等着。”季朝已立马起身。 “你去哪里?”赵晓棠下意识抓住季朝已的衣角。 “点灯,找药。”季朝已的语气有些不悦,问她:“你为什么这样?” 像是被人看穿心事,赵晓棠嚅嗫道:“看不见,踩空了” 季朝已笑了一声,要往里屋走。 这时,大门吱呀被推开,一人拎着一盏灯走进来,又匆忙关上门。 “四惠兄,你回来了。” 关四惠转身看见季朝已,惊道:“季公子,你何时回来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灯,又看见坐在地上的赵晓棠,刚要问话,却又朝身后看了看, 季朝已察觉出关四惠的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关四惠看了赵晓棠一眼,走到季朝已跟前,压低声音道:“阿弥陀佛,楚汉阳来南都了。” “什么!——”赵晓棠惊呼,刚要询问,关四惠比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贫僧从药铺出来的时候,看见一顶银色软轿。当时街上生了一点事故,贫僧趁乱从一些偏僻的巷弄绕回来,不想那顶银轿一直尾随在贫僧身后楚汉阳大概已认出贫僧,此刻恐怕也找到了贫僧的住处。为了安全起见,请季公子马上带着赵姑娘离开。待风声过后,贫僧再与你们联络。阿弥陀佛” 叩叩叩—— 话音刚落,响起一阵扣门声。 季朝已与关四惠对看一眼,大步走到赵晓棠跟前打横抱起她。 “季公子,不想楚汉阳来得这样快,你跟赵姑娘只能先去后屋避一避。待他们走后,你们再出来罢。切记勿要出声,阿弥陀佛” 季朝已点点头,抱着赵晓棠快步走进漆黑的里屋。 咚咚咚—— 敲门声变得急切起来。 关四惠等里屋再未传出一丝动静,才拎着油灯,慢慢打开大门。 “阿弥陀佛,更深露重,不知来者何人?” 楚汉阳在银轿内朝关四惠招招手,道:“呵呵,果然是你,关四惠师父。” 纵然早已猜到,但见到面前的楚汉阳,关四惠还是难掩吃惊。 “阿弥陀佛,原来是楚公子。”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了,楚公子快快请进。” 轿夫肩着楚汉阳走进屋子。 “那日家父说四惠师父往北地去了,怎么现今却在南都呢?” “阿弥陀佛,贫僧乃一介游僧,来去之所并无定论。腊月严冬,北方酷寒,贫僧贪暖,便来了南都。” “原来是这样啊”楚汉阳看见关四惠欲言又止的样子,道:“四惠师父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阿弥陀佛,请恕贫僧无礼一问,楚公子的旧疾那日已痊愈,出行无需再用肩舆屏护,为何如今” “哈哈哈!习惯了。”楚汉阳道:“有劳四惠师父这些年的医治。可惜身疾虽好,心疾难愈。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蜷缩在这牢笼般的轿子里,轿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肮脏”楚汉阳顿了顿,旋即笑道:“哈哈,不过在四惠师父这里,应该很干净。”说完,两个轿夫跪下来,倾斜了银轿,楚汉阳撩起轿帘走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楚府之外的土地,夜幕黑沉,月光清朗,空气中除了冲鼻的桂花香和泥巴的土腥味,还有一阵油腻而清晰的肉香?没有银纱的遮挡,纵然灯火昏黄,他还是很快地看见了木几上摊开的一只烧鹅。 楚汉阳慢慢走过去。 “四惠师父,这个是在水金烧鹅店买的吗?” 关四惠微微一愣,道:“阿弥陀佛,楚公子真是好眼力” “今天我闻了一天这东西的味道,快没把我恶心死。” “阿弥陀佛,令楚公子不适了,贫僧这就把这只烧鹅丢掉——” “那倒不必,恶心我的东西多着呢,总不能都丢掉吧?” “阿弥陀佛,楚公子说得是。” “话说回来,四惠师父不是出家人么?还能吃肉?” 关四惠的额头沁出一些汗珠,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不吃肉,但贫僧也算不得出家人,因贫僧——” “既然不吃肉,干嘛买它?”楚汉阳打断他的话。 关四惠合掌颔首并不言语,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 楚汉阳看他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四惠师父,没什么可怕的。我之前认得好多和尚,他们年纪比你还大,每天都会偷点荤腥解馋。你跟他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照他们的说法,和尚也是人,是人就得吃肉。所以,你放心地吃吧,我也当没看见!”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楚汉阳在庭院转了一圈,视线转入屋内。 “四惠师父你家怎么不点灯,能进去看看吗?” 关四惠的心又提起来,但见楚汉阳兴趣盎然的看着自己,他只得拿上灯,请他进屋。 “你们两个在门外候着。” 楚汉阳在屋内环视一周后,清秀的眉毛忍不住皱成一团,道:“四惠师父,你的医术能赚不少钱,何不添置些舒适的家当,住的这样清苦,寺庙僧舍也没有这样的吧。” “阿弥陀佛,饮有水,宿有床,贫僧便已足矣。” 楚汉阳摇摇头,皱着眉毛继续打量。 “楚公子,那是柴房,为免脏了您的衣物,请您留步。”关四惠忽然喊道。 楚汉阳似乎毫不介意,道:“难得来到四惠师父的住处,不全部游览一遍,难以了解到四惠师父的清贫全貌。卧房既如此,柴房又如何呢?”说完,楚汉阳伸出一只手指撩起门帘走进去。 确实是一间柴房,只不过火柴堆里多处一张木板床,崭新的床褥棉被上,散落几件裙衫,一张粉色的肚兜从棉被下面露出一角,细长的带子垂在床板的边缘,就像女人慵懒地伸出一条胳膊。 “呵呵,柴房果然另有乾坤,四惠师父的境界真非常人所想!” 关四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双手合十,直念叨:“阿弥陀佛” “噗嗤——” 屋顶上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楚汉阳脸色一变,朝上喊道:“谁?” 上面一阵窸窣,楚汉阳赶紧跑到屋外,对两个轿夫道:“抓人。” 两个轿夫纵身一跃,跳上屋瓦便朝一个黑影追去。 关四惠随后赶出来,急道:“可有抓到?” 楚汉阳看了关四惠一眼,意味深长道:“四惠师父家徒四壁,怎的还会引来贼子?不过若是奔着柴房那几件去的,是个采花大盗也未可知呢。你说是不是,四惠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梁上 腊月末,南都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秘堂王宴”。尽管这是一场从未对外公开,只有少数身份特殊的人参与的盛宴,但民间百姓对它所呈现出来的热情不亚于国之庆典。舞楼乐馆的门前变得清净起来,各大头牌舞女乐伎皆谢绝揽客闭门练技;街摊店铺陈列的物品琳琅繁杂争奇斗艳,皆翘首盼主待价而沽;各大酒坊为出佳酿,昼夜不休连夜赶制,香飘不止,街市巷弄都笼罩在一片醉人的芬芳里。所有人都在讨论“秘宴”,所有人都盼望能目睹一次“秘宴”盛况。 “什么,你明晚要去那个什么秘密宴会?”赵晓棠夹着的一颗青豆掉落回盘子里。 “嗯。” “那不是皇权贵族们的晚宴吗,你去干什么?” “水金烧的鹅被选中,他怕人手不够,让我跟他们一起去。” 季朝已淡道,夹起刚才赵晓棠漏夹的那颗豆子放进自己碗里。 “哦,这样啊”赵晓棠点点头,重新动筷。 “阿弥陀佛,贫僧听闻楚汉阳也会去。”关四惠用完斋,从里屋走出来。 赵晓棠竹筷一停,忙看向季朝已。 “是的,楚汉阳作为唐纳王的座上宾,位列宾客名单之首。这次秘宴,他会来。” “那你还去?” 季朝已放下碗筷,无奈道:“我还欠水金烧四十两银子,你能帮我还上,我便可不去。” 赵晓棠脸一红,没话说了。 是啊,当初为了救她,季朝已扮成馄饨摊小二欠下摊主一百两银子,幸得水金烧救急还了债。但终究也是借债,无银可还只能以工抵债。说起来,真正的偿债人该是她才对,怎能反怨别人不小心? 季朝已见她垂头不语,便拾起竹筷,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道:“我与楚汉阳并无交道,就算直面相迎也是陌路。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怕他认出我,我可以在去之前易容——” “对呀——”赵晓棠一拍桌子,突然笑道:“我们可以易容呀!” 季朝已挑眉:“我们?” “是呀,我要跟你一起去。” “小赵先生,你不是很怕楚汉阳么?怎的要往虎口送?” “谁怕他了?一个小屁孩,要不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像他那样的社会渣滓,我早就把他给办了。”赵晓棠记起那天审判的画面,登时咬牙切齿:“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算清楚。” 季朝已目光一沉:“你想干什么?” 赵晓棠看着墙角蛛网上与蜘蛛缠斗的蚊子,眯了眯眼睛,道:“先揍他一顿!” 刚刚还神情严肃的季朝已停顿片刻,继而一阵轻笑。 “我是说真的。”赵晓棠见季朝已不相信,还要再说,一旁的关四惠发话了。 “阿弥陀佛,恕贫僧多想,水金烧能被选为秘宴菜厨,贫僧认为并非偶然。”说完,关四惠看向季朝已,道:“历年秘宴厨师十有八九为二十九朝时各国宫中御厨,剩余一二乃为民间厨技超绝者。所谓超绝,众口易调是其一,惊艳四座是其二,最重要的,菜肴用材皆为珍稀罕有之物。或百年人参,或千年灵芝,或极地之水,或神兽之肉同时满足此三者,才可为超绝。水金烧之鹅虽口碑颇佳,但食材庸俗,并不够超绝之名。南都多能人,可与水金烧齐名者不计其数。且水金烧来南都的时间并不长,无论资历厨技在南都实在算不得出类拔萃,这次被选中,颇令人不解。” 季朝已点点头,道:“四惠兄的意思,水金烧要么为二十九朝时某国御厨,要么——” “后台过硬被人破格钦点。”赵晓棠接过话。 “阿弥陀佛。”关四惠没有否认。 “水金烧世代为农,刚过而立,御厨的身份可排除。”季朝已道。 “那就是有后台咯。”似是说话说饿了,赵晓棠夹起碗里的肉又吃起来。 “他一介粗莽农汉,几度潦倒濒死,哪有什么后台。” “说不定是哪个贵人因为喜欢吃他的烧鹅便跟他成为朋友,这次动用关系,让他走后门入了选,只为帮他赚一笔呢。” “既是贵人,给他一些金银便可,何必大费周章。” “肯定是‘秘宴’给的太多,那个贵人给不起呗。” “阿弥陀佛,‘秘宴’聘金并不高,甚至不如聘工们平日所赚的银子,让他们趋之若鹜的,是名声。” “啊?”赵晓棠看了关四惠一眼,尴尬地笑了笑:“一样的一样的,挣个好名声还不是为了以后能多赚银子,那个贵人肯定想帮水金烧打广告,通过这次‘秘宴’让水金烧声名大噪,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买他的烧鹅,他还是能赚更多的银子嘛。嘿嘿。” 季朝已无奈地摇摇头,道:“饭菜快凉了,赶紧吃吧。”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 赵晓棠眼睛发亮地对季朝已笑笑,继续大快朵颐。 关四惠也笑了笑,端着食钵走到井边洗涮。 一个浅黄衣袍的少女枕臂仰卧在屋脊上,她看着蓝天上飞翔的大鸟,正在回味刚才下面几人的谈话。 忽而清风浮动,一股浅淡的月麟香袭来,陈燕的眼睛里多了一抹草色身影,像是料到他会来,她一点也不惊讶,待来人坐在她旁边,她才慢慢坐起来。 “你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 “你不是又回来了吗?”陈燕淡道。 顾麟翀笑了笑,顺着陈燕的视线看过去,道:“莫非你看上了那个小和尚?” 陈燕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可惜啊,小和尚那晚金屋藏娇,想必已心有所属,你怕是没机会了。”顾麟翀又看向饭桌前的季赵二人,眼睛一亮,道:“那个小书生倒是不错,旁边的姑娘看起来有些蠢,你努力努力,应该不成问题。” “满嘴男女之事,难怪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敢下手。” 顾麟翀瞬间敛去笑意。 “你说什么。” 察觉到突然聚拢的肃杀之气,陈燕悄然摸上刀柄。 “有胆量做,没有胆量被人说么?”陈燕笑了笑,道:“顾家人的脸皮竟没有传说中厚。” 氛围一下冷到极点,半晌,顾麟翀忽而轻笑。 “你是哪家的杀手?为何跟踪我至南都?” 肃杀之气渐渐消散,陈燕稍微松口气。 “地广路宽,谁说我跟踪你?” 顾麟翀笑笑:“那我们真是太有缘了。宝山客栈,青颜屋街演,还有前日深夜,在这所屋子的柴房顶上”说着,顾麟翀忽而凑近陈燕,在她颈口轻轻一嗅—— “放肆!”陈燕一把推开他,拔出短刀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顾麟翀。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跟我有缘的姑娘到底是不是你。”顾麟翀狡黠一笑,道:“确认结果,就是你。” 陈燕被他那副小人得志般的神情惹恼了,提刀就砍。 顾麟翀身往后倾,避开她的第一刀,趁她转身之际,突然在她肩颈一点,陈燕便被定住了。 “啧——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原来只是轻功好一点。”顾麟翀围着陈燕转了一圈,摇头道:“这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还不如上次红鸳楼的那个经打。姑娘,你到底是哪家的啊?别怕说出来,我就算笑只会笑你们家主,居然选个不经打的香包当刺客,真是让人佩服。” 陈燕愤恨地盯着他,如果能动,她肯定把他大卸八块。 “好了,本公子还有事,不陪你玩了。”顾麟翀刚走几步,又折回来,看陈燕怒火中烧的神情,勾嘴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叫一下小和尚,让他救你下去?” 陈燕眼神一闪,似流露出不愿之意。顾麟翀一眼便看明白了,道:“这样吧,你若想让小和尚救你下去,就连眨三下眼睛;若想在这里看两个时辰的小和尚,就闭上眼睛。” 陈燕当然知道他话中玩笑,迫于形势,她只得闭上眼睛。 顾麟翀看看屋下几人,又看向陈燕,疑窦渐起。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害羞的姑娘。” 陈燕睁开眼,怒意更甚。 “别恨我,若你不杀我,我如何会给你点穴?” “对了,”顾麟翀像想起什么,道:“我作为唐纳王的宾客,明日受邀参加南都‘秘宴’,未免人注目,你可否等‘秘宴’结束再来找我?” 顾麟翀捕捉到陈燕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讶,笑道:“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留下一句话:“别用太瞩目的香。容易暴露的。” 陈燕忽而一震,看向顾麟翀离去的背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好香啊”饱饭后晒着太阳的赵晓棠翘着鼻子到处嗅着,忽觉房上似有一道黑影闪过,她抬头朝屋顶张望,问关四惠:“你家养猫了吗?”说着,她继续嗅寻香味的来源。 关四惠合掌,正要回答,季朝已接话道:“以前没养,现在养了。”说完朝关四惠使了一个眼色,关四惠无奈一笑,退去里屋念经。 赵晓棠喜欢猫,曾养了三只中华土猫,此时听见关四惠家里也有猫,不禁想起自己的喵主子,登时来了兴致,追问:“真的吗?在哪里?有名字吗?叫什么?”说完,她眼神在庭院扫荡,一边狸狸狸狸地叫唤着。 季朝已看她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不要找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此猫状如少女,易垂涎,喜食肉,神似饿狼,胃如沟壑,有名:馋猫。” “不会是妖” 赵晓棠见季朝已笑意深深,终于明白过来,大叫一声便去追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秘宴 推开一扇银制的大门,入目景色青青。树林飒飒,草香芬芳。脚下只有一条玉石板路通往一扇黑瓦白墙的月形拱门,顺着走,经过拱门时,视线豁然开朗,耳畔声音也嘈杂起来。 一条十丈宽的水渠横在眼前,水面波光粼粼,映着对岸通明灯火以及慵懒悠然的人影。丝竹之声断续飘来,夹杂三两私语,听唱道: “金步摇,绿罗衫,盛世欢歌尽可贪。 琼浆果,美人馔,熙熙攘攘为我欢。 莫问今夕何年,及时行乐,人生苦短” 贴着水纹金钿的小木船徐徐划来。船公戴一顶笠帽,齐鼻以上的部分被隐于阴影中,鼻子以下又被半张金色面具遮挡,唯独两眼明亮惊人,如同粼粼渠水,被他扫视时,如凉意袭身。 忽闻一声鹤唳,薄暮晴空有鹤振翅,破云逐日盘旋低回。未几,又见灵鸟跃枝和歌,俯冲而落乘鹿出林。树下孔雀开屏,佛光青影如明王在座。一兔疾走如箭,欲钻洞而藏,一白虎紧随其后,腾空飞扑,以利齿断其颈,目如赤珠。 “爹,那白虎怎把兔子丢弃不吃呀?”一个三尺孩童扯着身边金衣蟒纹男子的衣角问道,清澈的目光一直追随悠然离去的白虎。 金衣男子接过船公查阅后的请柬,顺着孩童视线看了一眼,笑了笑,将孩童抱起来。 “玩物已死,有何留恋?” “爹是说白虎只是捉兔子玩吗?”孩童眼睛忽闪,一脸疑惑。 “白虎被人圈养,吃喝不愁。安逸久了会颓废斗志,所以时而需要磨磨爪牙”男子说完朝对岸看了一眼。 “爹,你看水里有一只好大的乌龟!”孩童的注意力又被水里的乌龟吸引去,忙催促金衣男子上船。 “杳儿,慢点。” 水波渐开,船公摇晃木浆朝对岸驶去。 孩童趴在船沿,勾着脑袋一直观察水中动静。男子站在船中央,静静打量岸上形色各人。忽见一金衣体胖之人候在渡口,男子脸上逐渐露出和善的笑容。 片刻功夫,船便靠岸了。 “草民魏春羽携子魏杳,拜见唐纳王。”上岸后男子牵起孩童,一手搭肩,朝唐纳王深深一鞠。 “快快免礼。”唐纳王看向孩童,笑道:“三年不见,魏公子已这般大了,生得真是清秀活泼,继承了你爹的好模样啊!” “幼子无知,本不该带他来这里,奈何拗教不过,只能遂了他的意。”魏春羽说完朝孩童看了一眼,轻喝道:“还不快拜谢!” 魏杳表情木然,上前一步朝唐纳王拜道:“多谢唐纳王特例宽许魏杳赴宴。” “哈哈哈,欢迎欢迎,魏公子既然来到这里,就尽情耍玩,不用管你爹,要什么直接跟本王说,本王一定满足你。” 话音刚落,魏杳神情一亮:“真的吗?” “哈哈,当然,君无戏言呐!” “那你能把刚刚咬死兔子的那头白虎给我吗?” 魏春羽没想到魏杳如此大胆,脸色一沉,喝道:“杳儿,不得无礼!” 魏杳嘟嘴,朝魏春羽翻了一个白眼,生气了。 唐纳王却笑道:“小小年纪却有收虎之志。魏老爷,令公子不容小觑呀!” “草民惶恐,犬子自幼喜爱珍禽猛兽,此次执拗前来也只为见识贵地祥瑞。短浅俗民,索虎仅为顽心,惊呼奇异而已。唐纳王莫要见笑。” 这时水声淅沥,一只硕大的乌龟从水面伸出脖子,竟抵着木船尾往回推行。 魏杳立马被吸引住了,忘记刚才父亲的训话,忙指着水中巨龟向唐纳王问道:“那只乌龟好大啊,它今年多少岁了呀?” “那是绿海灵龟,有三百一十岁啦!它是这里的地仙,可不能给你呀!” “我家没有这么大的河装它,我才不会要哩!”魏杳说着,视线却不离巨龟。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啦!”唐纳王笑呵呵道,魏春羽无奈摇头。 “魏老爷,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先让木非带你们入座吧!”唐纳王道。 “唐纳王可还要等什么人?” “本王在等楚氏公子,楚汉阳。” 魏春羽皱道:“天下首富楚书秦独子楚汉阳?” “正是。” “据传他自幼多病,常年困于银轿深居简出,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南都。” “楚公子这次是秘密前来,所以并未惊动业界。” “原来如此。不过楚氏从不关心秘堂旧事,楚公子又以厌世著称,如何今晚会来赴宴?” 唐纳王轻叹:“所以本王才担心——” “呀!那只乌龟飞上岸了!它会飞唉!快看呐!” 魏杳一声惊呼,打断二人谈话。 魏春羽走上前抓住他激动乱挥的小手,轻喝道:“杳儿,唐纳王面前休得惊咋聒噪。” “哈哈哈,它不仅会飞,还会打架呢!” “真的吗?它跟白虎——”魏杳兴奋的眼神在看见父亲的示意后,瞬间黯然,嘟着嘴垂头不语了。 “唐纳王,草民便先带犬子入席,辛苦您一人等候了。” “别太拘着魏公子,本王特赦他今晚随意耍玩。”唐纳王笑着摸摸魏杳的头。 “多谢唐纳王。” 魏春羽拜谢后,便牵着魏杳跟在木非后面。 踏进金槛,看见的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男子金衣银衫,女子云影香鬓,悠然游走于诸席间,倾杯交盏,言笑晏晏。有些经过他身边的人会跟他打招呼,但大多数人似乎早已不认得他,毕竟三年不见,且都清高孤傲。 这些二十九朝时期的皇族后裔,魏家世代的供香大户,就算沦落至此,也难掩龙凤之姿。只叹韶光易逝龙凤垂暮,纵然金镶玉缀,既囚于笼,举止神情中更多的却是垂老颓败之态。 “元三皇子,你的病治不好就算了,何必苦撑着过来?” 和悦之音里冒出一声突兀的指责,众人目光立马投向姗姗来迟的一位衣着朴素的褐衣男子。只见他身形羸弱,面目苍白,随意扎束的头发更衬出他不堪一击的恹恹病态。 “要么不来,要来就早点,每年都是最后一个到,你就不怕耽误开席吗?”另一席座之人紧跟着说道。 受到如此直接的责备,褐衣男子并未有一丝愠色,反倒朝众人拱手致歉:“元烛来迟,望见谅。”言语轻微,风一吹便能散匿,却是拼尽气力的神态。 指责之人并不罢休,继续道:“口头认错可不行,你得拿出点诚意来。”一个金冠红衣的中年男子拎着一只酒壶走到元烛面前,将酒递给他,道:“喝完这一壶月露青,我们就相信你是真诚的。” 元烛没有半刻犹豫,伸手欲接,他身旁的粉衣少女却先他一步抢了酒壶,抬头便饮。 然而倾倒半晌却没有一滴酒出来,摇一摇,却是一只空壶。 众人像是知道壶中没有酒,见到华六主仆窘迫的样子,都掩面窃笑不已。 “哈哈哈——美人饮酒之姿竟如此销魂!本皇子恨不能化作壶中酒,赤身飞出,能落入美人朱唇,畅游在美人体内,此身无憾矣!” 面对红衣男子的调笑,华六表情木然,元烛则脸色微沉。 “贱婢,此非贪酒之时,退后。” 华六看了元烛一眼,乖觉退至他身后。 元烛又朝红衣男子拱手道:“罚酒未领,不敢入座,请再赠。” “哈哈哈!本皇子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领罚酒的人,好,来人!” 酒来了,不过不是一壶,而是一坛。 红衣男子从侍女手中拎起酒坛,递到元烛面前:“这月露青可是快马加鞭从万国运来的,一坛值十金,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赐予你。不过此酒甚贵,你可要一滴不漏地喝完啊!” 大概酒坛颇重,元烛两手接过来时有些踉跄,这又引来众人窃笑。 “公子”华六想上前,却被元烛以眼神制止住。 “大家看好了!元三皇子现在要为大家表演豪饮绝技,请大家监督仔细,切勿让价值十金的月露青在他手上浪费分厘呀!”红衣男子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元烛一眼,诡笑道:“开始吧。” 元烛揭开酒坛红布,刺鼻的气味让他不由皱眉。 “元三皇子,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不然罚的更重哟!”见元烛有片刻迟疑,红衣男子继续刺激道:“不过,可以允许你分一半给你的美人婢女喝,美人不是馋酒么?这么好的酒,想必美人一定喜欢,给她一点,指不定晚上就寝时她会带给你什么惊喜呢!” 众人窃笑,华六却认真盯着元烛,似在等他分酒的指令。然而元烛并未看她一眼,在嘲笑起哄声中,从容举起酒坛,仰头细饮。 但见酒坛清流源源不断地落入元烛嘴中,虽可见他喉结滚动,却不闻丝毫吞咽之声。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片刻功夫,倾倒酒坛滴酒不出,众人才知元烛已饮毕。华六见状忙上前搀扶。 “不愧是元三皇子!滴酒不漏真是海量!” “饮酒无声真是好涵养!” “如此豪饮,还能面不改色,酒品令人佩服!” 众人回神后不禁发出喝彩之声,红衣男子的面色却逐渐难看起来,正琢磨如何将元烛再羞辱一番,却听华六一声惊呼。 “公子!” 元烛忽而双目一阖,倒在华六身上。 “哎呀,还是扛不住酒劲呢。” “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怎么可能喝下那么多酒,肯定不行的。” “白糟蹋了一坛月露青,真是可惜了!” 众人议论开来,红衣男子见元烛这副模样,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对华六道:“还不快带你家公子下去!记得告诉他,病鬼就该好好在床上躺着,别整天瞎晃荡,丢人现眼。” 华六没有作声,面无表情地背扶着元烛退下了。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别被那个病鬼搅乱了兴致。”红衣男子又拿起一壶酒,兴高采烈地入了座,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位红衣贵人是谁?”魏春羽向身边侍女询问。 “回魏老爷,他是朱襄国皇子朱澹灵。”侍女恭敬答道。 魏春羽皱眉:“传闻朱襄国破当日皇族尽亡,如何现在却有一个皇子?” “魏老爷,这位朱襄皇子是一年前找到秘堂来的,唐纳王知道他的身份后,问了他一些问题,便收留了他。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 魏春羽点点头,又看了朱襄皇子两眼。 “魏老爷,这是您要的一杯颂春,一杯白水。”侍女端来两只茶杯。 “好,”魏春羽转头欲叫身边小儿,却不见他的身影。 “杳儿?”他立即起身,雍容艳丽的人群里,哪有看见一丝小人儿的身影? 都怪自己大意,只顾着看热闹。魏春羽叫来木非,正要让他帮忙寻找,只听金槛一声高喊:“唐纳王到!”尔后,一顶银色软轿率先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惊变 与堂前皇族后裔的悠闲相比,秘堂后厨各掌勺厨工则是行色匆忙。围方布阵生炉架锅,磨刀递勺挑水劈柴,每人皆身缠五味手作四用,忙得鸡飞狗跳一片嘈杂。 赵晓棠蹲在后厨一角,看着面前几十个竹笼里乱叫的白鹅,内心甚是崩溃。 她最终说服季朝已,以涨见识为由,跟着水金烧的后勤团来到秘堂。但她没想到,煽风点火添油倒醋,明明有那么多职位空缺,她偏偏被分配来看鹅。眼看大家伙忙的热火朝天,自己则像个傻子似地蹲守在鹅笼前,迷失自我价值不说,每当其他人向她投来打量疑惑的目光时,她都不好意思抬头! “嘎嘎——” 离赵晓棠最近的竹笼里,突然伸出一只雪白纤长的脖子,橘喙大开,像是在呵斥她赶紧打开笼子。 赵晓棠被吓了一跳,赶紧离竹笼远了几步。 虽说她答应了季朝已一定会老实本分地给水金烧帮忙,但还是以侥幸的心理藏着私心。毕竟易容花了她十两银子呢! “嗯,放在那里就好。” 赵晓棠敏锐捕捉到季朝已的声音,看他刚从屋内出来又要进去,连忙跑上前拦住。 “小季!” 季朝已停下脚步:“怎么了?” “给我换个活儿吧!我不想看鹅了!” 季朝已微微皱眉:“为什么?” 赵晓棠装作很郁闷的样子道:“大家都说我太闲,怪不好意思的。” 季朝已看了一眼忙碌到自顾不暇的众人,嘴角一勾:“谁说的?” 不防他认真一问,赵晓棠眨眨眼,答不上话。 这时,水金烧在屋内叫唤季朝已。 “若实在想换,便去跟那个说你闲的人换一换,这样便两全其美了。好了,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疾步走进里屋。 “哎——”赵晓棠计未得逞,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揶揄道:“你这个总指挥当得倒是挺带劲!” “嘎嘎嘎嘎嘎——” 鹅角处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叫声,赵晓棠忙回头,只见一个三尺小童正挨个打开鹅笼,让那些被困已久的大白鹅如泄洪般从竹笼里飞奔出来。 “小孩!你干嘛!” 赵晓棠一边呵斥小孩,一边试图将跑出来的鹅赶回去。众鹅重获自由岂会再入囚笼?任赵晓棠左追右拦硬是不上圈套。小孩也并未因她的呵斥而住手,见到赵晓棠笨拙的样子反而大笑起来,更兴奋地开笼子。 “给我住手!”赵晓棠一把抓住那个罪魁祸首,恶狠狠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知道这些鹅是要给谁吃的吗?等找到你爹妈,我非要告诉他们把你痛揍一顿!” 魏杳并没有被她吓到,一直笑,还做了一个鬼脸。 赵晓棠气的火冒三丈,丢开他,吼道:“你先在这里给我站好!等我捉完鹅再找你算账!” 然而看着四处乱窜的白鹅,她根本无从下手,简直欲哭无泪。 “大家能帮我捉一下鹅吗?”她求助于群众。 “” 无奈大家已分身乏术,皆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晓棠哀叹一声,只得用空竹笼围成一个圈,先将众鹅赶入圈内。 “哈哈!告诉你,我叫魏杳!你就算告诉我爹,他也不会揍我的!” 赵晓棠朝那个稚嫩的声音看过去,只见那小孩抱着一只大白鹅,朝她做了个鬼脸,便沿着小道跑了! “小孩儿你站住!” 那些鹅的数量都是备注在册的,少一只都可能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看鹅使命重大,赶紧圈住最后几只鹅,起身朝那小孩追去。 赵晓棠沿着小路一直跑,只觉人声渐远,过了一会儿,四周已寂静无声。路边零星几只白纱灯散发着幽暗的光,风起时,明灭不定,再往前的路一片漆黑。 “小孩儿!你出来!” 赵晓棠停下来朝空寂的周围喊道,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呵呵呵呵” 忽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赵晓棠顿时心生警惕,张望一圈后并不见一丝人影。 “小孩儿!还我的鹅!” “你的鹅在这里,快来瞧呀!” 只闻人声不见人影,赵晓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你害怕了!” 赵晓棠肯定对方就是那个小孩,不由怒道:“你在哪里?快把鹅还回来!”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不到我吗?” “不要再玩了!触怒了皇族你我的命都赔不起!”赵晓棠正准备严肃地教育一番,身后裙摆被扯了一下,转身回望,一个及膝长的红裙女童正仰脸看她。 不防突然冒出的小人儿,赵晓棠吓了一跳,本能往后退一步。 “哈哈哈,你的胆子真小。”女童拍手大笑,满头的发辫也跟着乱颤。 定了定神,赵晓棠看清了这不是偷她鹅的那个小孩儿。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跟你一般大的小孩儿抱着鹅从这里经过?” 女童毫不犹豫点头道:“看见过,他就在那儿呀!”然后指着一片漆黑草地。 赵晓棠身心俱疲,叹了一口气,摸摸女童的头便往回走。 “你不是要找抱鹅的小孩儿吗?为什么又要走?” 赵晓棠无奈道:“小朋友,我还有很多事做,没时间陪你玩了。拜拜。” “那小孩和你的鹅都流了好多血,你不去看看吗?” 赵晓棠猛然一顿,看女童一脸瞧热闹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她。便顺手取下路边的一盏纱灯,跟着女童来到她刚才所指的地方。 当纱灯凑近地面时,赵晓棠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看,我没骗你吧!” 地上的小孩双目紧闭,正躺在血泊之中。胸前全是血迹,也不知是他怀里断颈的鹅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微弱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正是偷她鹅的魏杳。 “他怎么会成这样?” 女童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这里打夜莺,后来白虎跑过去吓走了我的夜莺,我就去追白虎,然后就发现了他。” 赵晓棠大概听明白了,看魏杳脸色越发苍白,她对女童道:“你快去叫人过来,我在这里守着他。” 谁知女童一动不动,淡道:“今天宴会上来了个很厉害的人,大家都服侍他去了,根本找不到人过来这里。” “那你去后厨叫几个人来!” 女童一脸嫌弃:“那里又脏又乱,我才不要去。” “那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人。” “我还要打夜莺哩,才不要守着这个无聊的家伙。” 赵晓棠有些火了,但情况紧急,她也不再多说。一边默念不要碰到要害,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魏杳抱起来。 “他多脏啊,都弄坏了你的衣裳” 赵晓棠没有再理会这个冷血别扭的女童,小跑着往后厨赶。 “陛下,南都万万不能臣服于万国啊!” 秘堂前的宴会上,一白发老者颤颤巍巍从席座起身,朝正席上的唐纳王重重一拜。 “先帝陆鲸王英明神武,当年在他的带领下,海都c宝香c冬康,三国合一共御外敌,不仅让三国百姓免于战乱,并让南都稳立当今五国之列。开国以来,在海陆两民繁荣贸易下,南都国力大增,海外万民来朝,是何等盛状空前。当初战乱都未曾屈服,如今国力日昌却要无故臣服于一陆地小国,这恐怕说服不了任何一个南都百姓!望陛下三思谨言,切莫玩笑啊!” 老者说完,其他在座的南都大臣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各位请稍安勿躁。” 唐纳王起身,停顿片刻,道:“实不相瞒,单国此次以内乱扰人耳目。实则欲行吞并天下的逆谋。”说完他点点头,亲侍便将托盘里的一份秘奏送给各位大臣传阅。 此话一出,立马炸开锅,又有秘奏为证,众臣左右附耳,议论不止。 唐纳王扫视一周,继续道:“秘奏上,南都被列为单国攻打的第一目标,形势已刻不容缓。各位爱卿都应该清楚,南都虽国力昌盛,但兵力薄弱,倘若单国大军压境,南都根本毫无御敌之力。唯今之计,只有求助他国。放眼当今五国,唯万国最强。当年海都c宝香c冬康为御敌而合一,今南都为何不可与万国抱作一团?” “可是陛下,若要御敌,联盟即可,无需臣服啊!”潘相恳切道。 唐纳王无奈摇头:“大军压境之时,盟军若叛,当之如何?” “南都乃海民之国,国中百姓八成为海外之民,他们虽常年居住海域诸岛,却非常看重陆地主权。南都城的存在,就是为了守卫海民陆权。若南都臣服他国,让海民失去陆地的自主权,必定会引起海民暴怒。到时候,就算南都能幸免于外,也难幸免于内啊!”潘相再进言。 “潘相不必有这种忧虑,万国贤光皇帝承诺,南都臣服后并不剥夺海民陆权,海民能在南都享有的权利在万国一样也能享有。实质上,南都交出的,仅仅是本王这个皇位——” “陛下!戎臣当年明文诏书不会对降国盘罗施以兵戈,可拿到政权后依然对盘罗百姓赶尽杀绝。何况万国的贤光皇帝也曾承诺不动季氏旧臣,可最后——” “潘相!”唐纳王一声历喝打断了他。大概从未见过一向仁慈的唐纳王发此怒威,众臣皆垂首禁言。 “南都臣服的阻力无非是海民,这一点,本王会寻时机向他们解释。”唐纳王语气缓和下来,道:“在此之前,本王希望在座各位能平静接受,并为安抚海民出谋划策” “陛下,海民是不会同意臣服的!”潘相竭力争辩,突然指着前席的两个男子道:“宝香国的大皇子,东康国的七皇子,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被指的两位旧朝皇子见众人都往这边看来,忙端了酒杯往嘴里送,其中一个手抖的厉害,杯里的酒全洒出来,弄得前襟湿透,赶紧招呼侍女带他下去换衣服。惶恐之态实在狼狈。 “潘相,大势已定,螳臂安能当车?”唐纳王语气坚定,眼神中却透着无奈。 “陛下!——”潘相还要再说,唐纳王旁边的银轿突然有了动静。 “唉,真无聊。”楚汉阳在轿内懒散叹道:“我要去别处透透气。唐纳王,我借你的宝贝一会儿记得还给我呀!”说完,他的两个轿夫便肩着银轿离开了宴席。 唐纳王起立目送,转头看向侍从收回来的“秘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算账 陈燕站在秘堂塔楼楼顶,俯视楼下的宴席,能看得一清二楚。 “热闹瞧完了,还不走?” 陈燕闻声,立马躲开两尺,眼神戒备看向来人。 “惊弓之鸟。”顾麟翀笑道。又见她眼神疑惑,便指着楼下穿青衫的男子道:“那是青源乐师,与我身形确实很像。你认错了也正常。” 陈燕听完,神情平静,脸上未有一丝波澜。 顾麟翀了然:“原来你早就知道。” 陈燕吃不准顾麟翀的意图,问道:“你既参加秘宴,为何却跟踪我?” 顾麟翀故作忧愁:“本来是打算赴宴,但一想到有一个杀手跟在身后,随时伺机准备杀我,我就浑身紧张,哪还有闲心吃喝玩乐?”说完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若没小命,富贵荣华皆是云烟,物欲享乐都是虚妄,你说是不是?” “你要杀我?” 顾麟翀笑道:“若要杀你,上次在小和尚家的屋顶就可以了事。何须等到现在?” “做个交易吧,”顾麟翀正色道:“你若能告诉我你跟踪我的目的,我便告诉你一个比南都降万更有意思的消息。” “不感兴趣。” “如果是关于云鹤楼呢?” 陈燕一顿,很快道:“顾氏收买的人心,也是这么试探来的吗?” 顾麟翀笑笑:“上次有个云鹤楼的杀手想杀我,可惜没杀成,后来她被云鹤楼楼主挑断手脚筋,卖到窑子去了。” 陈燕眸光一动,刚张嘴,终究合上。 顾麟翀一直盯着她,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我看你也不像是来杀我的莫非你也以为,矿藏之钥在顾氏手中?” 陈燕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呵呵,看来楚汉阳今晚要小心了。” 陈燕转眼看他,冷笑:“顾氏的执着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说完,飞身离去。 待她走远,顾麟翀展开手中信笺:四军覆没。落款“黄平”二字。他微蹙眉,随后掏出一只手指大小的木盒,用力一摁,木盒首面凹陷,展开一张空白信笺,右侧弹出一枚银针。他拿起银针,在信笺上绘字: 1z单国已叛 2z南都欲臣于万 3z矿藏之钥或为云鹤楼所得 绘完后,他一声口哨,数只信鸽从不同方向飞来,系好有字及无字信笺,它们又四散消失于夜色中。 赵晓棠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厨房院外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她正在思考因自己未坚守岗位而引来的蝴蝶效应。忽左肩一痛,一颗小石子滚落在她脚边。 她环顾四周,见院墙旁边的树上有个人影,便起身慢慢走过去,离树十米远时,朝树上黑影喊道:“你是谁?” 树窣窣抖动起来,赵晓棠本能要跑。 “再跑食髓蛊可要发作了。” 赵晓棠立即转身,惊异道:“影帝?!” “嗯?” 那晚惊悚的经历浮现脑海,赵晓棠顿时觉得浑身发麻。 “你c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拿我的东西。” 该来的终归要来,但也太突然了,赵晓棠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我是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还易了容呢! “既有食髓蛊,你跑哪里我都能找到。废话不多说,快把东西还回来。” 赵晓棠咽咽口水,道:“那个我放家里了,等我回家再给你吧?” “小姑娘,食髓蛊最爱吃骗子的血肉了。” “我没有!” “那你张嘴看看!” 赵晓棠乖觉张嘴,一个黑色香丸瞬间飞入她嘴里,一不留神就咽入肚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 “那不是给你吃的,是给食髓蛊吃的。” 赵晓棠瞪大眼睛。 又飞来一颗小石子打中她的肩膀,听那人道,“是不是感觉浑身发麻?你体内的食髓蛊饿了,若不给它们喂食,它们就要开始吃你了。” “你——”赵晓棠又怒又惊,但身体发麻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丑世三刻我去找你,若你还是还不了,就等着成为食髓蛊的美味吧。”说完,他便要走。 “等等!”赵晓棠眼睛忽闪,抓衣摆的手松了握握了松,含糊道:“刚才有个小孩儿受伤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我回去肯定很晚要不” “我有的是时间,多晚都可以等。” “我是说,万一那孩子挺不过来办丧事也要好几天” “胳膊受了点小伤就挺不过来?也太枉费我一枚银针。” “银针?”赵晓棠眼神一闪,惊异道:“是你救了那小孩儿?” “我只是看不过那些旧朝贵族的特殊嗜好。”树上人冷笑道:“白骨泥泞之地若能生花,那必定是恶之花。”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你若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就抓紧点吧。”说完,那人一倾身便翻墙走了。 秘堂墙外,有一人斜倚在树下等待,当听见动静,他迎上去。 “恐吓完了?” “完了。”来人道。 “白公子这次回来心倒硬了不少。” “跟你做朋友,心怎么能软呢?” “她并不知道那东西跟楚汉阳的关系,你这样做有用吗?” 白芳动笑笑:“但是有人知道那东西就在楚汉阳身上。” “你指的是那个云鹤楼的杀手?” “那天她在屋顶上偷听到赵晓棠和楚汉阳的渊源,这次又一路跟踪赵晓棠来到这里。你以为那个杀手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你就这么确定,那个杀手会利用赵晓棠?” “云鹤楼是什么样的存在,恐怕天下无人不知。两次任务都失败却还活着,要么她是云鹤楼楼主,要么完成任务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你就不怕那杀手比咱们快?” 白芳动笑道:“大不了故技重施。” 饿殍疑惑地看向他。 “那个杀手体有异香,之前鸣香蛊食其发丝竟亢奋暴毙而亡。我以暴毙的鸣香蛊投喂引路蛊原。引路蛊原忠于一味,只要杀手与赵晓棠有肢体接触,便会自行易主。”白芳动道,“赵晓棠不过是个桥梁罢了。” “直接从赵晓棠手里拿来岂不是最佳?何故虎口夺食?” 白芳动收敛神色:“二弟当初要置我于死地,我本抱着赴死之心,谁料却被人所救。”他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准确的说,有人不想我死,却也不想放过我。那人是谁,有何目的,我好奇得很。” “所以你想通过那杀手,一石二鸟?” 白芳动点点头。 饿殍顿了顿,道:“你既无意于江山,去海外逍遥岂不乐哉,何必冒险争那东西?还有救你的人,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 “查人倒是其次” 白芳动抬头看天,今夜有云,不见月亮。“但我不能丢下爿儿不管。那东西是二弟放人的条件。” “她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你也该理智些接受现实。” 白芳动苦笑:“大哥,等你尝过各种滋味就会明白了。” “好了!”饿殍拍拍白芳动的肩膀,“先喝两杯去,等蛊虫醒了再看你的网捞没捞到鱼!” “赵晓棠。” 赵晓棠转头看见季朝已坐在石凳上,便笑着迎上去。 “你出来啦!” 季朝已点点头。 “我刚刚还在为那小孩儿祈祷呢!怎么样,他没事吧?” “目前来看没有大碍,但不知道后续情况,就等他父亲过来。” 一听人家家人要来,赵晓棠莫名紧张:“你们找到他的家人了?” 季朝已点头:“他爹是药香巨贾魏春羽,唐纳王的座上宾。” “首富啊那,魏春羽平时对他这个儿子管教严厉吗?” “魏杳是家中独子,魏春羽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赵晓棠心里咯噔:护短的家长一定会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要是那小孩儿醒来再歪曲一把事实,就算自己百口可辩,也难逃报复。 又想到影帝的威胁,赵晓棠只觉身无可恋。 “小季,烧鹅的数量应该没有问题吧?” “具体需求数目还没有报过来,但有必要作好被追究责任的准备。” 赵晓棠神情更黯然。 “小季,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先回去吗?” “魏杳出事,唐纳王已经下令封锁秘堂各门室,现在走不了。” “那什么时候能走?” “至少要等魏杳的事情查清楚。” 赵晓棠咽了咽口水:“有什么可查的,那小孩儿就是因为偷鹅被一头老虎咬伤的,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季朝已淡道:“他们会查魏杳为什么能偷到鹅,看鹅的人为什么没有把鹅看好。” 赵晓棠在季朝已旁边坐下来,有点自暴自弃的模样。 “行,我认命,爱怎样怎样吧,反正我都活两辈子了。” 季朝已转头看她。 “你不找楚汉阳算账了?” “啊?” “你不是想揍他一顿么?”说完他从石桌底下拎出一只麻袋,“我帮你把工具都准备好了。” 赵晓棠不明白季朝已的意思,在他的示意下解开绳子,然后就看见了麻袋里面的绳子c棒槌c马鞭c罩头套应有尽有,都是揍人用到的上佳器物。 “小季,你”赵晓棠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刚才有人说,在西北方向的故国楼台看见一顶银色软轿,台上除了一个白衣少年,再无他人。” 赵晓棠不敢置信:“你是说真的?” “当然。” “你不是反对我去找楚汉阳么?” “我现在支持你。” “要是楚汉阳认出我——” “你不是易了容么?” “我要是打他被抓住了——” “先敲晕了再揍,就不会被抓。” 无懈可击,好像没有不去的理由。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你突然又支持我去?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危险吗?” “你如今这般下场,难道不是因为楚汉阳?” 赵晓棠仔细想想,是啊,前途未卜生死未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楚汉阳。要是影帝真的是个没有良心的亡命之徒,今晚就是她人生的最后时光。恶人还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好人却先死了。就像是她前一世的懦弱 “好!”赵晓棠目光如炬,捡起一根棒槌。“我一定会让楚汉阳见识到我的厉害。”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季,我的床头有一个木匣子,如果”她垂眼顿了顿,“我今晚回不来,你就拿走它吧。” “好。”季朝已淡淡答道。 直到看不见赵晓棠的身影,“他”才掀开脸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装鬼 秘堂的故国楼台曾经是旧朝皇裔举办私宴的地方,因三年前有一位常国公主在这里自尽,之后又陆续死了几人,皇裔们都不敢再来,便被封了。人不敢来,珍禽猛兽却总爱往这里跑,后来干脆给那些禽兽们做了居所。阴魂与猛兽盘桓,故国楼台成了皇裔们谈之色变的地方,是秘堂的死亡禁地。 可是今夜,楼台临湖亭内却亮着灯,一顶银色软轿停落在亭子中央,轻挽银帘,一个白衣少年从里面走出来。 “还是这里干净。” 楚汉阳缓步至栏杆处,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公子,那我们便去了。”两个身形强壮的轿夫俯首道。 “记住她模样了吗?” 两个轿夫对看一眼,头垂得更低。 楚汉阳递给他们一副卷轴:“易容前和易容后的,都要记清楚了。” 卷轴上贴着两幅容貌迥异的画像,但画像下的名字却是一样的。 “公子,我们记住了。” “嗯。”楚汉阳应了一声,然后脱下手臂上的一只金镯子丢进湖里。镯子还未挨着水面,一只硕大的黑影突然跃出湖面张嘴将那镯子吞入腹中。 “那就快去吧,这些小可怜等着开饭呢。”楚汉阳看着恢复平静的水面,笑意渐深。 赵晓棠还在回味刚才问路时,那几个侍从的反应:第一个听到“故国楼台”几个字后便跑了,第二个脸色惨白说她“找死”,第三个在她的“逼问”下,瘫坐在地上哭着求饶。 看来“故国楼台”是个颇为隐晦的地方,可是小季怎么知道呢?小季肯定不会骗她,不过小季怎么突然就转变立场了呢 前面没有路灯了,周遭的气温也明显阴冷了些。她握了握手中棒槌,继续朝前走。 星辉黯淡,能闻几声夜莺低语。脚下的路都被荒草覆盖,越来越窄,她总感觉脚边除了拂过的草,还有些软软腻腻的东西。又想到被老虎咬伤的魏杳秘堂里面有什么,她不敢深想。说实话,南都雾林都没有让她这么害怕过。而越往前,这种恐惧越重。 赵晓棠停下脚步,她想回头了。 可是身后也是黑不溜秋的一片。正犹豫时,前面的树动了,树枝间透过一丝微弱的灯光。这微光立马点燃她的勇气,上前几步,顺着光亮就看见楼台栏杆处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旁边还停着一顶轿子。 入狱时的冤屈,行刑前的恐惧,如今逃亡的悲惨 赵晓棠看着楼台上那人,心中一团怨气令她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条棒槌,似乎不够 “谁?” 楼台那人突然喊一声,她忙退到树后的阴影中。 几只雅雀怪叫着从临湖的大树上飞走了,楚汉阳左右环顾一圈,灯影幢幢,并未有一人出现。 赵晓棠见状,无声一笑,蹑手蹑脚捡了几颗石头,奋力往湖里一扔—— “砰砰砰——” 响声颇大,立马引起楚汉阳的注意,他看见湖面外扩的涟漪,眉毛渐渐拧在一起。 赵晓棠又用棒槌捶地,梆c梆c梆 敲声回荡在这幽暗阴森的废园里,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执念 “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看见楚汉阳吓到的样子,赵晓棠差点笑出声来。 或许,不用等她动手,楚汉阳就可以“恐惧致死”了吧。 赵晓棠正思索还有什么有趣的吓法时,楼台上的灯突然灭了,她登时一动也不敢动。 “什么人?!”楼台传来一声怒吼,看来灯不是他灭的。 赵晓棠松了口气,依然可以看见楼台上那个白色的影子。她觉得,此乃天助,再不动手,就要后悔一辈子。 她悄然走至楼台楼梯下,脱掉鞋子,慢慢靠近。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出来说话。”楚汉阳对着虚空说道,“否则,我定让你永远出不了这园子!” 楚汉阳语气里的故作镇定,让赵晓棠觉得过瘾又好笑。如此好的氛围,她还想即兴发挥一下。于是把头发披散下来,拨弄大半挡住脸。 “呜呜呜——”赵晓棠捏着鼻子尖声哭唱道:“冤枉啊——冤枉啊——” 楚汉阳闻声后,凝眉不语,转身看了一眼楼台亭口。 “我一介弱女子,本勤劳操业,不想遭人嫉恨锒铛入狱,贪官受贿枉判,恶霸帮凶欺凌。可怜我无权无势,就此清白尽毁,死罪在身”赵晓棠说着说着,喉咙发酸,停顿片刻,继续道:“天哀我冤,我得机逃亡,可那恶霸公子不罢干休,千里追踪雇人杀我,我东躲西藏逃到这里,本以为能躲过一世,谁想恶霸公子紧步追来,捉住我后当众羞辱,施以极刑,将我折磨地奄奄一息——”一阵风过来,吹得赵晓棠浑身一颤,她猛然止住,不太敢再往下说,于是迅速结尾:“最终我不堪忍受,便跳入这湖水之中你说,我冤是不冤呐?呜呜呜——” 哭完,她正好迈上最后一台阶梯。当看见倚栏的白色背影时,她颇为激动,但竭力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她静候在亭柱后面,想先看看楚汉阳的反应,然后再对他来个一击即中。 “既是弱者,为何敢忤逆强者?既然无权无势为何该死却没死成?” 赵晓棠一愣,没料到楚汉阳是这样的反应,语气也平静的出奇,丝毫不见刚才的紧张。 她说了那么多,不求把他吓到忏悔告饶,但也绝不是听他认为恃强凌弱是理所当然。 恶人之所以让人厌恨,大都是因为他们恶的冥顽不灵。 赵晓棠觉得,对这种人,语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或许武力是他能听懂的唯一语言, 偏偏这种语言,他从小到大还没“听”过一次。 那么今天就让她来好好“说”一次吧。她掂量了手中棒槌,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走近那个白影。 先敲头,敲头三步远时,她双手抡槌果断朝那白影头部敲下去—— “砰——” 巨大的反弹力让赵晓棠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 赵晓棠看向那个纹丝不动的白影,顿时觉得后背发麻。 “你装鬼原来是想偷袭我。” 身后猛然响起说话声,赵晓棠抱头大叫:“呀——救命——” “哈哈哈——”楚汉阳嘲笑道:“赵晓棠,你就这个胆量,还想杀我?” 赵晓棠回过神,立马站起来全神戒备:“楚汉阳!” “本公子在此,你倒是来杀。” 赵晓棠偷袭阴谋就此夭折,纵然对楚汉阳百般愤恨,但此刻最想干的事就是跑。 “楚汉阳,我不是要杀你,我也不会杀人。我就是想来吓唬你一下,但是你也吓到我了,咱俩算是扯平。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见面绕道走,怎么样?” 楚汉阳冷笑一声:“轿顶柱都被你打歪了,还不算要杀我?” “我只是想敲晕你。”只怪你轿子不经打。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又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赵晓棠咬牙切齿,人没打成,反而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现在竟有些后悔。 “不信不听随你便,反正今晚我没来过。”说完便要走。 “你出的了这园子,未必出的了秘堂。” 赵晓棠知道今晚不把这个误会解决掉,楚汉阳肯定会加倍报复她,便停下来。 “你想怎样?” 楚汉阳走至栏杆处,手指湖面:“你从这里跳下去,过往仇怨我既往不咎。” 赵晓棠眨眨眼,继而仰头大笑:“楚汉阳,你脑子有病吧!” “你说什么?!” “楼这么高,水这么深,傻子才会往下跳。你要是喜欢刺激,自己跳一个呗!” 楚汉阳气的脸色发绿,咬牙道:“赵晓棠,你知道你现在还是死罪吗?” 不提还好,一提赵晓棠的怒火便上来了,她冷笑:“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个‘死罪’可是楚公子你帮我争来的呢!” “你既然知道,叫你往下跳还啰嗦什么?” 原来他还没放弃把自己弄死。赵晓棠登时火了,朝楚汉阳走近,后者害怕她的靠近忙跟着后退。 “楚汉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楚汉阳被逼到亭口阶梯,一只手阻止赵晓棠再靠近,另一只手半遮脸道:“上次你用嘴中污秽当众羞辱我,这便是死罪!” 赵晓棠听后,又见他这副害怕的模样,怒极反笑:“看样子你也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我再朝你吐几口怎么样?” “不行——”楚汉阳似是受惊过度,身子突然往后倾斜,赵晓棠本能去抓,谁想两人一起栽倒。一前一后,如碧盘滚珠,直到撞上楼台脚下的灯柱才停下来。 “差点被你害死了!” 赵晓棠又惊又怒地爬起来,旁边的楚汉阳却一动不动。 “喂!”赵晓棠用脚踢踢他,没有反应。 “装死我也要吐口水——”依然没有反应。 赵晓棠蹲下来,用手在他鼻下试探,没死。 “楚汉阳,老天爷都看不过你的嚣张样子!终于让你尝到一次报应吧!”赵晓棠又踢了他两脚。 “咕噜噜——” 踢到什么东西,赵晓棠弯腰捡起来:一个竹筒,模样竟然有些熟悉带着疑虑扭开竹筒,一副短轴画垂落展开—— “不会吧!”赵晓棠惊呼,这不就是影帝的东西吗!老天爷真的是开眼了。 赵晓棠激动的无以言表,小心翼翼收好画卷欲打道回府。 突然后颈一痛,她眼前一黑,直愣愣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蓝意 “不好了,不好了!单国打来了,大家快收拾包袱准备逃吧!” 酒肆外有人呼啸而过,店内立马炸开锅:“没听错吧?要打仗?” “好好地怎么会打仗,肯定是在造谣。” “我觉着也是,打什么仗?莫名其妙没个理由啊!” “造谣不是这么个造法,要是闹大了是会掉头的!” “现在日子好了,有些人就喜欢干吃饱撑了的事,太平久了他还不自在呢!别管了,继续喝酒。” 众人议论未平息,一人冲进酒肆。 “张老板!单国都打到城门口啦!赶紧关门大吉啊!”说完,那人又急匆匆的跑走。 这下,众人开始坐不住,有些干脆结账走人,有些跑到门口张望。 “街上人都在收东西呢!传言非虚,大家还是赶紧先回家吧!”门口一人折回结账就走。这下,众人深信不疑,纷纷离店。 “砰——”白芳动的酒杯重重落下。 饿殍看他一眼:“去看看?” 二人出了酒肆,街市零零散散已不见几人。 “跑的这样快。”饿殍惊叹。 白芳动拉住一位正在收摊的摊主问:“单国攻城的消息从哪里传来的?可靠吗?” 摊主哭丧道:“两个时辰前,有人在西北门发现浑身是伤的万国天麟将军叶淡融,消息是他亲口说的,你说可靠吗?” 白芳动看了饿殍一眼,提步要走。 “秘堂那边呢?”饿殍问。 “子蛊刚才醒过一次,那人八成已得手。”说完,他从腰间取下竹筒递给饿殍,“大哥,又要麻烦你盯梢了。” 饿殍挑眉:“莫告诉我你要回单国?” “我先去西北门打听打听。” “如果情况属实呢?” “还未除掉我。二弟不会这么莽撞。” “芳弟,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就算单国大军真在西北城外,也请你宁蛰伏勿妄动。” 南都王殿内。 “陛下,臣听闻,诸岛自半年前开始频遭海难,大多数海民欲迁往陆地。此时若告诉他们南都降万,南都城不属于海民所有,这势必会引起激愤进而招致内祸啊!” “陛下,昨晚降万消息不胫而走,今天各大港口聚集众多欲乘船去海外的陆民,正东c东南两门也因百姓哄逃发生多起踩踏伤亡事故。有谣言称:南都国破,天下将乱!降万不仅会令海民暴怒,也会导致陆民叛国逃离。官府若不出面辟谣,南都国运恐将尽矣!” “陛下虽为南都之主,但南都八成子民却唯船王奇荔马首是瞻。如今奇荔的声名如日中天,大有与陛下分庭抗礼之嫌。船王之子来南都城多日还未进殿参拜,其心可见一斑!陛下若执意降万,就算海民不暴动,奇荔很可能趁机收买人心自立为王啊!” 以潘相为首的“反降派”谏言不止,丝毫不见王座上唐纳王越发难看的脸色。 “潘相也是海民吧?” 不知谁在殿外高声一语,在殿大臣皆转身回望。 殿侍还未来得及传唤,一蓝衣少年与一蓝裙少女径自踏入殿内,他们在众臣疑虑打量的眼神下,朝高座上的唐纳王恭敬一拜。 “蓝意(银花)参见陛下。” 话音一落,众臣小声议论起来,唯独潘相平静依旧。从少年进殿开始,他打量的眼神便未移开,方才力谏时的凌人气势,也在少年进殿后收敛不少。 “原来是蓝意!”唐纳王一扫脸上黯然神色,忙走下龙座,“好孩子,几年不见你越发俊朗了!” “是啊,几年没来陛下的肚子更大了!” 朝堂顿时雅雀无声,唐纳王却扶着肚子哈哈大笑。 蓝意枉顾旁边少女的眼色,又指着潘相:“潘相的皱纹也更多了。”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唐纳王也与众人一道看着潘相。 潘相这才收回打量的视线,微微垂头,勉强扯了嘴角,刚要说话却又被蓝意打断。 “你快别这么笑,一笑皱纹更多了。” 一人之下的潘相何时遇见过这样窘迫地局面?而且还是被一个少年当着众朝臣的面指责,就是唐纳王也从未这么不留情面。众人正等待看潘相会怎么恼羞成怒,谁料他什么也没说,默默退回列位。 “银花,你干嘛老扯我衣服?”蓝意眼神嗔怨地看了眼银花,又对唐纳王说:“陛下,我这婢女总爱撇下我偷跑出去玩,这次登岸就是因为她偷跑下船,害我找了好几天。这才耽误来看你的时间。要是因为拜见迟了有什么责罚,你就怪她好了,跟我没关系啊。” 银花登时满脸通红,头垂得更低了,同时将蓝意的衣服狠狠拽了一把。 唐纳王则扫了一眼刚才竭力谏言的几位大臣,对蓝意笑道:“你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靠岸后本来就该先修整几天,朕隆重接待都来不及朕怎么还会怪罪于你们呢! “那就好。”蓝意环视一圈,视线又停在潘相身上:“潘相,你的先祖是平空岛渔民吧?” 潘相顿了顿,颔首道:“是。” “那你父亲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潘相不知眼前少年有何目的,但众目睽睽下,唐纳王也正看着自己,他只得应道:“家父有一兄长,虽幼时被过继给他人为子,但家父与之常有往来。后来家父迁至内陆,与伯父的往来才渐渐少了。” “你认得潘卫星吗?” “潘卫星是我伯父的长子,老臣的堂弟。” “那便没错了。”蓝意从胸口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潘相:“前段时间岛上遭到几次大的台风袭击,你伯父那边除了潘卫星一家走点运,其他的都已罹难。他们准备来岸上投奔你,并托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你的手上。诺,拿着吧。” 潘相两道银眉紧蹙,接信的时候手有些颤抖,大概是听到亲人遇难的消息有些激动。 “陛下,我这次来不仅仅是来玩的。”蓝意收敛起刚才的松散,黝黑的脸上显现出一丝严肃得神色。 唐纳王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正襟危站的大臣们,笑道:“好,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陛下,近期海难频繁,各岛受灾波及地区扩大罹难人数增多,海民准备登岸暂居。因撤离人数较多,需要赶在海民撤离之前在南都城附近新建一些房屋。父亲说,为了减少对陆地原著居民的影响,财力物力人力都可以由他提供。这次派我来就是为了跟您商量一下新建房屋的选址及数量,预计落成日期等撤离准备事项。另外,还要看您这边还有什么建议。” 蓝意说完,朝堂落针可闻。 唐纳王的脸上早已不见一丝笑意。惊愕,厌烦,愠怒,无奈他浑浊的眼睛里是复杂的神色。最终,只是重重一叹。 “唉,蓝意呀” 唐纳王背过身,旁边公公连忙搀扶他缓步走向高台的龙椅。落座。 “这件事情朕现在做不了主啊” “陛下是南都之王,还有谁能比你更做得了主?” 唐纳王摇摇头:“南都将臣服于万国,你怕是要跟万国的贤光皇帝谈了。” “反降派”大臣见蓝意眉头紧蹙,以为这大胆少年定会惊疑恼怒,跟陛下做个据理力争,便悄悄撇嘴抄手准备看好戏。不料却听他道:“南都现在臣服了吗?” “目前还未曾” “既然还没有,陛下依然是南都的王,这事还得你做主。等南都臣服好了万国,我再麻烦点找万国的皇帝也不迟呀。” 包括唐纳王在内的众人都没有料到蓝意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朝堂嗡嗡呜呜,众臣小声议论开来。 蓝意的衣服又被扯了扯,他看了眼银花,便对唐纳王道:“陛下,有点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唐纳王这才从蓝意刚才的话中回神,点点头,旁边的公公一声高唱:“退朝!” 在众臣余惊中,两人跟着唐纳王离开。潘相一直盯着蓝意的背影,手中家书已被他捏皱。 “陛下再不散朝,这根犹冰草就要浪费掉了。”一出朝殿,蓝意便抱怨一句。 银花从袖口抽出一条五寸长的银盒子,递给唐纳王身边的公公。公公拿完药转身往重明殿小跑去了。 唐纳王笑道:“要多亏你提醒。” “从楼梯上滚下来居然只有腋窝有伤,真是让我涨了见识。”蓝意蹙眉说完,一旁的银花忍不住捂嘴。 “呵呵,那楼台久未有人去,四周荒草如人高,木柯硬如铁,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些扎到的。” “那也还是好笨。”蓝意嘀咕一句,“犹冰草给这么笨的人用真是让我心疼。” 唐纳王笑笑。 “蓝意啊,听见南都臣服于万国的消息,你一点也不震惊么?” 蓝意随意道:“以前就听说,国家之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多正常。”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原因?” “你肯定是有你的理由,再说都决定要臣服了,知道那么多干嘛,费脑筋。” 唐纳王苦笑:“也不帮你父亲打听打听?” “他跟我一样只管结果。南都降万的消息他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就不用我多费口舌跟他说了。” 唐纳王不再说什么,这时有一侍卫迎面小跑来。 “站住,什么人!”领路公公喝道。 侍卫扑通跪拜在地,道:“陛下,叶淡融失踪了!” 唐纳王神色一振,道:“几时发现的?” “两个时辰前。” “可有找过?” “我们把城中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现在各城门增加了一倍的哨兵,出入城的搜查也更严格了。” 唐纳王点点头:“知道了,先下去吧。” 蓝意道:“陛下,刚才说的那个叶淡融是不是万国的那个天麟将军?” 唐纳王也不避讳:“是啊,他身负重伤在西北门被发现,本想请他来宫中让御医给他疗伤的” “还好失踪了。” 唐纳王疑惑地看他,听他继续道,“不然又要花我的一棵犹冰草。”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暂别 央都云鹤楼。 陈燕在笞言堂等了半天,正要出去,迎面碰见一人。 “小寒燕,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来人进来就问。 “自然是回来交差的。”陈燕反问,“顾公子呢?” 闻星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顾公子不在。” 陈燕皱眉:“不在是什么意思?” 闻星眼神闪烁,道:“如今单国事变,南都又欲降万,生意上的事情变得有些多,顾公子离楼外出了” “据说当年有七国皇帝共买一女子性命,以一国江山为聘金请顾公子亲自出马,都被他回绝了。”陈燕冷笑:“真是好奇,有什么报酬比一国江山还贵重。居然能请动从不出楼的他。”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 陈燕笑笑,没有再问。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这是上次任务要的东西,我因怕弄丢便先带它回来。” 闻星目光一震,伸手欲接,陈燕手腕一收,又放回胸襟:“不过顾公子不在,我只好再把它带走。”她继续道:“另外,有劳转告顾公子一声,顾氏的任务我不接。” 闻星一愣:“为什么?那可是你自由的机会呀!” 陈燕冷道:“因为我没有办法完成。” 闻星叹一口气,从袖口拿出一只黑色木盒递给她:“这是顾公子托我转交给你的药丸,并嘱咐你务必按时服用。” 陈燕盯了木盒半晌才接在手中:“替我谢谢顾公子,要不是这次被人提点。我便一直误会他了。” “小寒燕,有句话说了你别不当听。顾公子的行事从不向人解释,有些事情初看来不可理喻,但是时间久了,等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你就能明白他当初的苦心。所以有的时候,不要太怨他。” 陈燕冷眼看他:“是他让你说的?” “不不不,是我们看不过眼,觉得顾公子对你一片好心,你却总是误会他。” “好心坏心,误会与否,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闻星,请别忘记云阴师兄是怎么死的。” 闻星垂眼,不再言语。 “我走了。”陈燕刚跨出门一步,又回头道:“云鹤楼楼主终身不得离楼。顾公子不想见我,直说就是,何必费心思编这么多故事。” 闻星干笑几声,直到见她走远,才快步至书桌后的帷幕,拱手道:“顾公子,小寒燕已离开。” 帷幕微动,从后面缓步走出一个蒙面男人。 “她这次完成任务的速度快的有点出乎意料。”蒙面男人道。 闻星问:“顾公子,小寒燕既然把东西送回来了,您却为何不收?” 蒙面男人拨了拨桌上的香:“南都都要降万了,好事怎么能让一人占尽?” “那楼主可以自己留着呀——”闻星话未说完,就被蒙面男人凌厉的视线制止住。 “闻星,你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 闻星忙垂首躬身道:“在下知错。” 蒙面男人走到窗户跟前,看向外面氤氲青山:“不要妄自揣度我跟小寒燕的关系,她是云鹤楼一柄未出鞘的宝刀,必须用在最值得用她的时候。管住你的好奇心,也管好你下面人的嘴。” 闻星背脊发麻,头垂得更低:“是,在下谨记。” “至于顾府的任务”蒙面男人微微眯了眯眼,良久道:“退订金吧。” 深山小路上,一架牛车正奋力前行。 “阿弥陀佛,季公子,再往前便是南都与单国交界的云林了。”关四惠说道。 季朝已拉停牛车,从车辙前跳下,掀开车篷的门帘看了一眼,又放下来。 “那就送到这里吧。”季朝已说着,背起包袱。“今晚就能到单国吧?” 关四惠点头:“到单国最南边的县城——丙城。” “好,那辛苦你了。” “阿弥陀佛,季公子客气了。贫僧已经跟师兄打过招呼,他今晚会在城门外接应。”关四惠说完,眉头微蹙。 “怎么了?” 关四惠犹豫片刻,道:“阿弥陀佛,从来信看,李大婶的病症有些复杂,贫僧还是希望能与您一同回去看看。” 季朝已笑道:“多谢四惠兄。不过家母一直有这个病,这次约是旧疾复发,无需你跟着跑一趟。”他又朝车篷看一眼,道,“只是赵晓棠要麻烦你的师兄多多照应,有什么事请随时与我书信。等家母好些了,我自会去找她。” “阿弥陀佛,九赞师兄宽宏仁厚,在荒海寺里没有谁比他更有耐心。请季公子放心。” 季朝已点点头:“四惠兄,后会有期!” 关四惠合掌道:“阿弥陀佛,季公子保重。” 待季朝已走远,关四惠牵了缰绳准备继续赶路。身后车篷忽而传出一阵低声呜咽。 他走到车窗前,轻声问:“赵姑娘,你醒了?” 里面的人擦擦眼泪:“我昨晚就醒了。” 关四惠疑惑道:“那你为何要装睡?” 赵晓棠顿了顿,道:“你不懂。” “贫僧确实不懂。”关四惠蹙眉道:“昨晚季公子在秘堂遍寻你无果,差点去求唐纳王帮忙找你。最后发现你躺在家里时,他又守你一夜未曾合眼。因你一直未醒,他今天又执意要送你到这里” 话未说完,赵晓棠又哭起来。 “阿弥陀佛。赵姑娘,若季公子知道你已经醒了,他离开时大约也不会太担心。” 哭声稍大。 “阿弥陀佛。贫僧继续赶路了。” “不用了。”赵晓棠竭力忍住抽泣:“四惠师父,多谢你这些时的照料。我知道你也有事要做,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不用你送了。” 关四惠忙道:“阿弥陀佛,贫僧答应过季公子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到丙城我师兄手中” “我说了,不用了!”赵晓棠冷冷打断他,“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会去丙城躲一阵子,但是我不会去找你的师兄。” “可是赵姑娘——” “关四惠,你怎么那么啰嗦!”赵晓棠有些生气,“我的命运我做主。你快走吧。” 关四惠愣神半晌,最终双手合掌:“阿弥陀佛,既然赵姑娘执意如此,贫僧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他从胸口拿出一封信,放在车篷门前,“到了丙城,贫僧还是希望赵姑娘能去找九赞师兄,不求您能收纳贫僧的一番善意,也请您勿让季公子担心。”说完,他往回走了几步又朝车篷合掌道:“阿弥陀佛,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天黑之前便能抵达丙城。山路多崎岖,请赵姑娘多加小心。” 赵晓棠坐在车篷里,等再也听不见脚步声,她揉揉眼睛,擦干脸上的泪痕,将手中字条重新看一遍:你一人赶车往回至山坡。 酱褐色的布条上,几个深色的字迹透着浓浓的血腥味。她再看向左侧车壁上的一只羽箭,自己若早一秒坐起来,那箭必定会刺入她的勃颈动脉,车厢内只怕也血流成河了。 影帝?楚汉阳?还是魏杳他爹? 昨晚假扮成季朝已的是谁?把她打晕的又是谁? 为一人鱼肉或许令她怨恨,为众人鱼肉则反而令她洒脱了。 李大婶又一次把季朝已从她身边弄走,但这一次她却心存感激。 生活就打地鼠,打完这个那个又冒出来。 牛车突然动了动,赵晓棠忙钻出车篷,捡起关四惠留下的信塞进怀里。然后跳下车拉住缰绳准备让牛车掉个头。 “哞哞——” 牛却不愿意,打蹄子甩脑袋,任凭赵晓棠怎么拉就是不掉头。 “牛大爷,瞧你浓眉大眼身材彪健,一定是牛马圈的佼佼者。如果化成人形,那更是话题流量美男子。等我度过此劫一定把你供起来,天天嫩草鲜草伺候着。怎么样,配合一下掉个头?”赵晓棠开始说好话,试图摸摸牛头却被牛摇头晃脑吓回去。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赵晓棠想用蛮力,岂料牛往后一挣,反倒把她拉个趔趄。 “连你也欺负我!” 僵持不下间,旁边草丛忽然簌簌作响,似有猛□□出。 赵晓棠瞪大眼睛看着草丛,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钻回车里。 “过来扶我!”一低喝声草丛中传出。 赵晓棠听着颇为熟悉,便犹疑着走近—— “啊——!” 一只染血的匕首手突然伸出来插进草丛外围的泥里,她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c你是谁?!” “赵晓棠。”那人又道:“快过来扶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赵晓棠看着那只握匕首的血手,然后另一只血手也伸出来紧紧抓住丛草。 “再不过来我就杀了你。” 赵晓棠赶紧站起来,刚要去帮忙,临近时却又往后退。 “你先说你是谁。”如果是影帝或者是楚汉阳,她还要考虑要不要赶紧跑。 “该死!”那人低低咒骂一句,扒着草的两只手越来越白。 “我现在被人追杀,至少得确认你对我是不是安全的,要是你” 赵晓棠的声音越变越弱,因为她看见那人渐渐露出的插了几只长箭的背脊c挎弓的肩膀c被鲜血染透的前胸,最后迈出的一条腿上还挂着一颗杵着箭的狗熊脑袋,淋淋鲜血从森森利齿的间隙中滴下来,热气腾腾,仿佛那狗熊的头还在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智斗 这是谁?地狱罗刹也不过如此吧,不过那张脸虽然沾满血迹,但眉目间让她分外熟悉。 “赵晓棠——”那人从深草丛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只喊了一句又轰然倒地。 赵晓棠想上前搀扶,但看他满身伤血,忍不住皱眉定在原地。 “刚才是你把箭射进我的车厢吧?”赵晓棠瞥了一眼他左肩上背挎的长弓。 “过来扶我”那人全靠扎在地上的匕首撑起上身,被狗熊头咬住的一只腿无力的垂在地上。 “看你蛮面熟的,你到底是谁?”赵晓棠等了半晌,见那人垂头喘息并未回答她,便继续道:“想让我帮你却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既然这样,牛车留你,我走了。” “站住!”那人抬头喊住她,说话颇有些费力:“赵晓棠,枉我们救你两次,你居然是个白眼狼!” “说谁呢!”赵晓棠不乐意了:“你当初既然有本事做好事不留名,现在有本事别让我帮你啊!” “说个名字有那么难吗?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叶淡融!”那人突然自报姓名。 赵晓棠一愣,他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说了等于没说,她压根不认识。 “过来,扶我!”又是一阵低吼。 赵晓棠感受到他杀气腾腾的眼光,不再废话,皱着眉把他搀扶到牛车上。 “我这牛车是要去单国的丙城,你要是不顺路——” “顺路,走。” 赵晓棠坐在车前驾驶板上,回头看他侧靠在车壁闭上了眼睛,一副失血过多随时要死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便想跟他说话,以防他睡着睡着就见阎王了。 “喂,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叶淡融没有理她。 “是打猎被别人当作猎物误伤了?” 依然没有回答。 “你既然背着弓怎么没有看见你的箭?” “狗熊脑袋真瘆人,不能掰开丢掉吗?” “你伤的这么重要早点处理,小心狂犬病破伤风,伤口感染” 叶淡融终于受不了她的聒噪,睁开眼睛眼神凌厉地看她:“闭嘴!快赶车!” 赵晓棠吓得一跳,忙撤回头:“没有,我在赶,但是这牛不听话是它不走的。”说着,她抖了两下缰绳,谁知刚才的倔牛此刻温顺无比,竟自觉昂首前行起来。赵晓棠呵呵干笑两声:“那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小的匕首能割下狗熊脑袋?” “我的匕首能割下你的舌头,要不要试试?” 身后人一口怒气说了句连贯话,赵晓棠不再啰嗦,遂老实赶车。一边想,这人声音眉眼看着熟悉,又声称救过她两次脑海里立马浮现万国刑场那个高坐在骏马上戴着青铜盔甲的男人。 “你是——唉——”爬上一个矮坡,牛儿忽而撒蹄狂奔,下坡如滑翔般快要飞起来,吓得赵晓棠心都挤到嗓子眼,卯足劲紧拉缰绳,所幸下了坡牛便不跑了,车也停下来。 但是眼前的路迹已被长草淹没,东南西北全融在一片浓绿之中。想想之前迷失在南都雾林的情景,赵晓棠只得向身后的人寻求帮助。 “路没了,往哪里走啊?” 她等了半天不见一丝动静,便下车走到车篷小心掀开帘子——那人双目紧闭靠在车壁一动不动。 “喂。”赵晓棠在他鼻子下试探,虽有气,但气息很弱。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他后背中了三箭,箭头全都没入肉里,箭尾每动一下箭头处又会流出一些新血;两手臂都有几处抓痕,虽不深,但也流了很多血;再是腿赵晓棠瞥了一眼忙把脸别过去,捡起车内一床薄绢盖在狗熊头上,转念想到这种伤口不能捂,又把薄绢扯掉,迅速松了帘子从车厢退出来。 “真惨。” 大概知道了他曾经帮助过自己,先前的防备与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赵晓棠取来水壶,重新掀开帘子钻进车厢,她怕碰着他,竭力蜷缩身子伸长手臂朝他苍白干裂的嘴唇送水,水咕噜噜地流出来但大多数都流到了他的前胸。赵晓棠不得已凑近一些,另一只手慢慢伸到他的脖颈,扒拉他的脑袋,让他枕在她的手臂上,再灌。 “咳咳——” 叶淡融动了动,赵晓棠忙缩回手,紧张的盯着他。 “有人”他并未睁眼,气息微弱的说着。 赵晓棠一脸疑惑,准备问他什么意思。这时听见车厢外一阵马蹄嘶鸣。她顿时明白了,忙从车上下来,寻着声音看过去,苍翠榕林间隐约可看见一队银甲士兵在四处搜寻什么。 直觉告诉她,那些士兵一定是在找叶淡融,而且找到了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她打量四周,发现实在没有隐蔽的地方,这么大的牛车,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无奈牛还不会比马快。 赵晓棠叹一口气,对车厢内的叶淡融道:“你不要出声,我去引开他们。”说罢,她把头发弄凌乱,前襟扯开一点,绕了个道朝士兵走过去。 “连个影儿都没看见,估计被那母熊吃了吧!” “放屁!连脑袋都没了,怎么吃他?” “别说,能从那枪林箭雨中逃走,还能宰了那发疯的母熊,姓叶的够厉害的!” “废话!人家是万国天麟军统帅,万国周边蛮夷哪个不是听见他的名字就要抖三抖?” “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栽在我们二皇子手中?” “是啊是啊,二皇子‘诱敌深入’这招确实够狠——” “放肆!明明是大皇子残党发动的军变。你们几个都不想活了?” 赵晓棠渐渐走进,听见了士兵们叽里咕噜的谈话,眼珠一转,冲过去高声哀嚎:“各位兵爷,请给奴家做主啊!” 四散的士兵们见突然从后面跑出来的赵晓棠,忙围过来,领头士兵拿长矛指着赵晓棠道:“你是谁?在这里晃荡什么?” 赵晓棠抹抹眼睛,道:“奴家孤苦一人,带着辛苦攒下的体己钱去丙城投奔亲戚。不料半路遇上一个男人,抢了我的行囊就跑了。这下投靠无门,可不得活活饿死?呜呜呜求各位兵爷给我做主啊!” 众士兵看向领头士兵,领头士兵道:“云林凶兽出没盗贼猖狂。你既然是一个人去丙城,怎么不走官道?” 赵晓棠擦眼低呜:“官道收费啊” 众士兵听后不乐意了,其中一人道:“哼,国库亏空都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多了,活该你被抢!” “对,就是!没把你衣服扒光算你好运。” “扒光你的衣服再上了你,看你还敢不敢一人走这荒郊野林。” 众士兵的话越来越猥琐,赵晓棠暗暗握紧拳头。 “是是是,我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我是活该,我是报应。”赵晓棠提高声音:“早知在这里遇见那个人不人鬼不鬼浑身是血的强盗,我是死也不会走这啊!” 领头士兵眼神一亮,对赵晓棠道:“你说,那人什么样子?” 终于进入正题,赵晓棠擦干眼泪,装出害怕的样子道:“他后背中了箭,身上全是血,腿上还有一颗狗熊脑袋他突然从草那里窜出来,拿了我的包袱就跑。当时我害怕,就看着他跑走了。呜呜呜” “往哪个方向跑了?” 赵晓棠指向士兵身后颇远处的一个山坡,道:“我是在那颗榕树下被抢的,他抢完后就往南都城方向跑了。” 众士兵相互看一眼,有一人窜到领头士兵面前:“伍长,难怪我们搜了一夜都没见着,他肯定是逃到南都城躲起来了!” 领头士兵思索一阵,又上下打量赵晓棠一番:“你确定那人是往南都城跑了?” 赵晓棠故作愤恨地点点头,又开始抹眼睛:“各位大爷一定要帮我把那贼捉住,追回我的体己啊!” 领头士兵不疑有他,遂安排下去:“陈铁你带些人留在云林继续搜,其余人跟我沿路去追!” 赵晓棠从衣缝看他们哗啦啦四散远去,心里乐开花。 “呵呵,这位大爷,天干路燥有点口渴。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水吗?” 士兵陈铁三角眼一转,指着西南方向:“那边三里远有一个湖,你去看看。” “好嘞好嘞,有劳各位大爷帮我捉贼了,奴家喝喝水就先走了。”赵晓棠干笑着,成功脱身。 陈铁看见赵晓棠的身影消失在自己刚才指得方向,嘴角诡异地扬起。 “嘿,兄弟们,我去西南边儿看看,你们也都分开离远点找找,不想走的去那道上等着。一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赵晓棠跑了一会儿大呼不妙,她该不会又迷路了吧!正发愁,忽然见前方有影子晃动,定睛一看,可不是她的牛车!大喜跑过去。 “搞定了,咱们快走。”赵晓棠掀开车帘,天呐,里面哪还有人?查看四周,她见车厢外壁沾了些许杂草,一路尚未干的血迹沿着车板滴到地面。她顺着草上断断续续的血珠找着,不一会儿就在一丛草稞子里找到趴在地上的叶淡融。 “喂!”她轻轻摇一摇,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探探鼻息,还活着。再看他后背伤口更深了些,新血也更多了。赵晓棠连忙牵来牛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上车。 “我只能尽力,就看你运气怎么样了。” 赵晓棠调转牛车,最终选择一个开阔的方向,跳上车脱掉鞋,举起鞋底板朝牛屁股上重重一拍——牛儿惊痛,一股牛劲上来撒蹄狂奔,竟不输快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遇虎 “吼呜——” 一阵闷雷声,惊得赵晓棠差点从车板前掉下去。她抬头看天,暮色四合,关四惠说过,如果不出意外天黑的时候就可以到丙城。可惜路上出了大意外,此刻前路又浓绿茫茫,她回头看车厢,眼神怜悯:这人运气颇不佳。 “吼呜——吼呜——” 赵晓棠循声张望,忽见左后方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在他们火把的照亮下,她看见队伍前面是几辆马车,车板上堆放着许多木箱,紧随其后的是一驾黑篷马车,有两三带刀壮汉护其左右,队伍最后面是由八匹马拉着的一只巨大车笼,里面有什么在来回走动,刚才的吼声貌似就是从那个笼子里传出来的。 初初看来,像是一行商队。赵晓棠稍微松一口气。 “吼呜——” 车笼里又发出两声狂吼,吓得拉笼的马儿嘶鸣人立,旁边马夫连忙拉缰安抚。车队停止前进。有一人从后面跑到黑篷马车车窗前,恭敬道:“老爷,那虎突然有些狂躁,马儿受惊了,恐怕要停歇片刻再走。” “那便停下吧。”车厢内响起一阵低沉的男音。 话音刚落,车门帘被掀开,一个男童欲从车厢跳下去,却被一只手拽了回去。 “杳儿!”魏春羽喝道。 “爹,我想去看大白。” “它好好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可看?” “我要去看看它为什么叫!” “不行。”魏春羽看了眼魏杳缠着纱布的手臂:“我是怎么说的,伤好之前必须与它保持十步开外的距离。否则我立即杀了它。” 魏杳嘟着嘴,眼睛亮闪闪的:“爹,我站远一点,我就看一眼行不行?” “不行,万一它再咬你一口你连命都没有了。” “它关在笼子里不会咬人的!”魏杳可怜兮兮:“爹,求你了,我就看一下好不好嘛!” 魏春羽抵不住他央求的模样,无奈摇头,叫来福道,说:“带他下去看看,切记保持距离。” 车笼里的白虎正是魏杳从秘堂求来的。本来唐纳王准备把它处死,怎料魏杳哭闹不休非要把它带回家。魏春羽像是早已习惯儿子对异兽的痴迷,便依了他的愿。一路行到此处,这白虎一直都很安静,此刻突然刨爪嘶吼,在这凶兽出没的云林中确实有加持恐怖的效果。除了魏杳,众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惊恐,并不时张望四周。 魏杳看白虎狂躁不安的模样,小眉毛皱成一团:“福叔,它的爪子出血了!”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 “以前带大红,大青,大花它们回家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魏杳心疼不已,“它就那么想出来吗?魏家山比这里好多了!” “既为猛虎,必想归林。”魏春羽突然站在魏杳身后,看着车笼说道:“它原本就是山林野兽,圈养在秘堂多年郁郁不得志,此刻再回山林野性被唤醒,自然是渴望挣脱牢笼重获自由。” 魏杳盯着车笼内撕咬的白虎,看它白蹄绽血,利齿染红,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打转:“爹,要不我们就放了它吧!” “胡闹!”魏春羽喝道,“这是能吃人的猛虎,能随便放吗?” “可是它看起来好痛的样子。” “好了,我们回车厢,一会儿继续赶路它就不会这样了。”说着魏春羽去拉魏杳的手,却被后者一把甩开。 “可是它现在看起来好痛好痛!” 见父亲不为所动,魏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我一会儿也不要它抓笼子,一会儿也不要它痛。” 一听见他哭,魏春羽的心就酸软起来,语气转柔道:“杳儿,你要明白这是深山,万一放它出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咬伤或咬死了该怎么办?况且,你不是说要把它带回去给大丽作伴的吗?走吧,我们赶紧回去,等回去了它就好了。” 魏杳听后蹬腿撒泼:“不要不要,我就不要回!放了它,我要放了它!” 正头痛时,旁边树林忽然咕噜咕噜作响,带刀大汉立马摸上刀柄围过来,魏杳也不哭了,众人全身戒备盯着作响处。 “你们好啊!” 一阵清脆的招呼声后,只见一少女费劲地拉着一辆牛车从旁路走到他们面前。 “我叫赵晓,要去丙城——”赵晓棠一眼就看见魏杳和他缠着白纱的手臂,正愣神该怎么继续说。魏杳突然指着她,仰头对魏春羽道:“爹,她就是那个看鹅的人!” 赵晓棠心里咯噔,忙朝魏春羽干笑:“其实我正要向您解释——” “救命大恩我儿一生难报,请受我一拜。”魏春羽一脸真诚地朝赵晓棠鞠躬拜谢。 什么情况?不是要报复么?再看旁边魏杳,挂着水痕的脸上一脸得意。 “呵呵,您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我没有看好鹅,从而导致令公子受伤,怎么说我都有责任。” “不,没看好孩子是第一,平日疏于管教是第二。此事全怪我一人,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责。赵姑娘,真的多谢你虎口救我儿了。”说完,魏春羽又一拜。 赵晓棠忙摆手,道:“您真的太客气了!换做谁都会那样做的。” 两人正在客套,魏杳突然指着车笼喊道:“你们看,大白不叫了!” 众人循声看向车笼,只见大白虎四蹄趴地,头微微扬起在牢笼上温柔剐蹭,尾巴时卷时立,轻柔摇晃拍打,像一只温顺的猫,一改刚才狂躁的状态。 赵晓棠惊叹:“好大的白虎啊。” “这便是秘堂的那只。”魏春羽说。 赵晓棠一惊,看看白虎,再看看魏杳的手臂,道:“但这白虎看起来很温顺呀。” “它刚才不这样的!”魏杳兴奋道:“是你来了之后它才这样的。” “我?”赵晓棠一脸莫名其妙。 魏春羽点头:“不错,你没来之前它确实狂躁疯狂。”说着,他看向牛车,“车里还有什么人吗?” “唉,是我的哥哥。”赵晓棠早有准备,立马做哀愁状:“都说了今天出发去丙城,白天他还说要狩猎。接过跟狗熊搏斗时,被其他人误伤。现在伤势有点严重,只怕来不及到丙城就”说着,她泫然欲泣。 “我略懂医术,可否让我先看看伤势?” 赵晓棠眼珠一转,点点头:“那有劳您了。”她掀开车帘,魏春羽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只火把,走到近前往里照了照,便退出来。 “伤势确实有些严重,所幸基础膏药我这里都有,我可以先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处理,以防止伤口恶化。” 赵晓棠眼光闪闪:“真的吗,那太感谢您了!” 魏春羽招呼手下准备了些药材,便去给叶淡融处理伤口。 这时,魏杳凑到赵晓棠跟前:“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大白安静下来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赵晓棠看了眼笼中白虎,问:“这真的是咬伤你的那只白虎?” 魏杳点点头,盯着白虎笑道:“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白虎又在笼中四脚朝天,左滚滚右滚滚,蜷曲摇摆的尾巴显示出它此刻非常开心。 “你胳膊不痛了?” “才不痛呢!” 赵晓棠笑笑:“对老虎这种猛兽,别的小孩害怕都来不及,你怎么还喜欢它?何况它还咬过你。” 魏杳嫌弃地看她一眼:“那是因为你们不懂。” 赵晓棠结舌。 “你站在这里它就这样乖巧,你能不能走近一些?我想看看它还会怎么样。” 赵晓棠黑线:“我怕老虎。” “大白不可怕,何况它还关在笼子里呢!” “我看见老虎就腿发软。” “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呀!” “我听见它的叫声就想哭。” “它现在没叫呀!” “我闻见它的味道就要吐!” “你也可以把鼻子捏着呀!” 赵晓棠火气渐升,但往自己牛车上看一眼,怒火顿时偃旗息鼓。 “赵晓姨娘,求你靠近一点行不行?”魏杳拿出乞求杀。 他刚才叫什么?姨娘?她现在可是标准十六岁少女一枚呀!不过,魏杳乞求态确实软萌,她又看了牛车一眼,无奈点头。 赵晓棠虽不像她刚才说的那么夸张,但第一次与老虎这么近,而且是一只有“前科”的老虎,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这样可以了吗?”赵晓棠离车笼十步远时,老虎还是温顺状。 “再近一点吧!” 七步远了。 “现在呢?” “再近一点呀!” 五步远了。 “现在可以了吧!”虽离笼子最近,但她一眼都不敢看。 魏杳道:“它在蹭笼子,赵晓姨娘,它是想你摸摸它。” “别开玩笑,我可不敢摸。” 魏杳突然眼泪打转,道:“它真的想你摸摸,不信你看。” 赵晓棠慢慢转头朝笼子看一眼,确实,那白虎圆头蹭笼卖萌正欢,真像她以前家中养的三花狸猫。 “赵晓姨娘,求你摸摸它,好不好。”又一波乞求杀。 赵晓棠想,反正魏杳也隔着一段距离,那就做做样子假摸一下吧。于是她又往前近了两步,微颤着慢慢伸手—— “吼呜——!” 白虎瞬间一个猛跳,朝赵晓棠张开血盆大口,龇牙咧齿就扑过来。两耳虎啸振聩,迎面一股热气腥臭,赵晓棠吓得跌坐在地,腿软地失去了片刻只觉。若非有铁笼挡着,她现在肯定成了虎口亡魂。 “杳儿?!”魏春羽连忙从牛车上下来,一脸急色,手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洗干净。 “哈哈哈哈——”魏杳指着赵晓棠,对他爹笑道:“爹,她想摸大白,却被它吓了一跳。” 魏春羽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厉色瞪魏杳:“简直是胡闹!等回家再找你算账!” 知道父亲真的在发脾气,魏杳抿嘴低头,不再出声。 赵晓棠虽然内心奔腾,但面色依旧。待老虎平静之后,她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走到魏春羽面前:“魏老爷,我哥哥的伤现在好点了么?” “嗯,箭和熊头都取下来了,也在伤口上涂了药。不过两个地方伤得都很深,需要很些日子静养。所以我想,赵姑娘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诚邀您跟您的哥哥一同去我魏香山庄住些日子。这样对您哥哥的伤会恢复得更快些。” 魏春羽就着小厮端着的水盆净手,赵晓棠看着浓浓血水,心中叹惜。 “魏老爷,感谢您的好意。我们在丙城有投靠的地方,我也会为我哥哥请个好点的医生,您现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劳烦您。” “赵姑娘太客气了,劳烦倒谈不上。不过我尊重您的意见,同时我给您开一副药方,按着上面的去抓药,可不用再去请大夫。” 赵晓棠忙点头:“魏老爷想的真周到!再感谢不过了!” 魏春羽正写药方,突然问:“冒昧问一句,赵姑娘和令兄为何要去丙城呢?” 赵晓棠轻叹一声,正在想该怎么说,又听魏春羽道。 “赵姑娘该不会也是因为听到单国攻打南都城的流言才去单国的吧?” 赵晓棠心中一惊:什么要打仗了?但面上却叹道:“是啊,得知消息满闹心的,我哥哥也执意要走。” 魏春羽将写完的药方吹一吹,递给赵晓棠:“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大多不可信。就算是真的,两国开战,逃到单国也免不了遭受战乱之苦。”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世道,还是隐居山林的人能安然自在,你哥哥伤势重,既需要静养,也建议尽量在幽僻处修养。” 赵晓棠点头:“嗯,我记住了。”她问:“魏老爷,你们是准备往哪里去?我还要看能不能跟你们搭伙走一路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魏杳仰头道:“我们也要去丙城,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赵晓棠心中一喜,看向魏春羽,后者宠溺的摸摸魏杳的头,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去丙城。赵姑娘可安心地跟我们一起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宿寺 单国本是五国中宵禁最严的国家,自妙承皇帝白觅瑞暴毙,举国围剿大皇子白芳动,各城更是进入全面戒严的状态,二更后所有在街上行走的人都会被巡夜带回官府审问,无罪的第二天天亮再释放。人口管理实行“只进不出”的政策,若有发现私逃者轻则仗罚,重则就地正法。 丙城是单国最南端的小城,占据行军要道,所以禁令更为严格。与南都城的繁华热闹相比,戌时的丙城已少见人影。 魏春羽一行人临近时,城门兵几乎倾巢出动围过来拦查。 “原来是魏老爷!” 为首的城门兵检查了魏春羽的手续之后,制止了手下对商队的搜查,很爽快地放行。 “站住,你的关卡手续呢?”赵晓棠却被其他城门兵拦住。 “她是跟我们一起的。”魏春羽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为首的城门兵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手中。 “哦,那快走吧!” 顺利通关后,魏春羽对赵晓棠道:“赵姑娘,您是否真的有去处?” 赵晓棠瞥了一眼城门酒肆前一个高挑的黑衣僧人,点头道:“有的,魏老爷不用担心,您安心回家吧,多谢您!” 魏春羽点头:“那就此别过。” 说完便领着商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临走时,白虎又开始狂躁不安,魏杳掀开车窗帘看了赵晓棠一眼便被魏春羽拉回。 “来人。”走了一段距离,魏春羽从车窗叫道。 福道连忙跑来,恭敬道:“老爷。” “向唐纳王打听一下后面白虎的来历。” “是。”福道领命离开。 “爹,大白怎么了?”魏杳问。 魏春羽摸摸他的头,笑道:“它可能真的是一只灵兽。” 直到商队走远,再也听不见白虎的吼叫声,赵晓棠才牵着牛车慢慢走到那个僧人面前。 “请问,您是关四惠的师兄九赞师父吗?” 黑衣僧人睁开眼睛,看了牛车一眼,淡道:“正是在下,请跟贫僧来。” “你都不问问我是谁?” “无需再问。宵禁马上开始,请速随贫僧回寺。” “九赞师父。”赵晓棠犹豫地指指牛车,“我一个朋友受了重伤,可以跟我一起去寺里住些日子吗?” “无妨。” 九赞说完转身便走,似是不愿与赵晓棠再多说一句。 赵晓棠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表情也是波澜不惊的,知道他跟关四惠不是一类风格,便客套一句:“多谢九赞师父,这些时候要麻烦你了。”说完紧紧跟在他后面,不再有一句废话。 走了半个时辰,出了闹市,开始走崎岖的山路。赵晓棠跟在后面慢慢有些吃力。路越来越黑,九赞走得又快,很快就看不见他。 “九赞师父?”赵晓棠叫了一声,九赞没有回答,牛车内却有了动静。 她拉停车,掀开车帘问:“你醒了?” 叶淡融语气微弱道:“上来” 赵晓棠左右看看,爬进车厢。里面还是有很浓的血腥味,她连忙掀开车帘透气。 “现在,去哪里?”叶淡融问。 “荒海寺。” “为什么不去魏家?” “我跟他又不熟——”赵晓棠回过神,楞道:“你早就醒了?” 叶淡融没有作声。 “你不地道啊,居然装晕。” “咳咳——”叶淡融咳了两下。 “放心吧,他给你开了药方,你在寺里也会好得快。” “他的药方,不能用。” 赵晓棠有点吃惊:“为什么?你现在的伤口就是他帮你处理的。” “魏春羽,不可信。” “我不明白了,你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想去魏春羽家的样子。” “你无须明白。” 赵晓棠语塞。 “那和尚是谁?”叶淡融又问。 “我一个朋友的师兄。放心吧,人家不会害你的。” “难说。” 赵晓棠讥笑:“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被人追杀,你才是最危险的人好吗?” “那和尚不简单。” 话音刚落,牛车忽然自己动起来。赵晓棠一惊,正要出去,却被叶淡融叫住:“是和尚” 赵晓棠重新落座,黑暗中,她看不清叶淡融的样子,车厢弥漫的血腥味和热气让她有些局促。 “那天刑场上传圣旨的人是你?” “是。” “你为什么要救我?” “受人所托” “谁啊?” 叶淡融沉默片刻,说:“万国公主。” “啊?!”赵晓棠大吃一惊,道:“我连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认识,更何况公主了!而且她为什么要救我啊?” “你给她,算过姻缘” 赵晓棠想,她的客户大都是辛某村十里八湾的乡亲,印象深一点的也就是朱银花c曹水香之类的土豪女,红衣绿裙妆容打扮俗气得让人一见难忘。万国的公主,那应该是雍容富贵举止淑雅,出行必定也是前呼后拥大摆阵仗,更应该让她印象深刻才对呀!难道是易容? 她灵光一现,问:“那天在林子里,我遇见的就是你和公主?” “” “呵呵,这么说来,你还真救过我几次。”赵晓棠语气一转,“但是你偷我的东西就不厚道了。” “什么东西?” “你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我没偷” 赵晓棠冷笑:“那你为什么要打晕我?为什么我醒来之后我那个东西就不见了?” 叶淡融又咳了几声。赵晓棠以为他理亏词穷,便道:“不过,你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既往不咎。” “你是,白眼狼。” 赵晓棠不乐意了:“我既然是白眼狼,你现在在我的牛车上是怎么回事?” “万国公主现在有难。”叶淡融突然冒出一句。 赵晓棠眼睛一亮:“她怎么了?” “单国二皇子白袭香囚禁了她。”这句话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所以白天那些都是单国的士兵?”赵晓棠心想:完了,在单国窝藏一个单国罪犯,她本指望的清静的日子算是泡汤了。 不等他继续回答,车停了,听外面人说道:“到了。” 这是一座建在浅山腰上的寺庙,四周除了这一座建筑,再不见别家灯火。寺庙大门正中一块横匾:荒海寺,两边挂着两只大黄灯笼。两扇榆木大门的铜铆已失去光泽,门环上的铜狮在昏黄灯光下眼冒星光,像是在审视往来众人。 赵晓棠将叶淡融搀扶出车厢,道:“九赞师父,你这里有担架吗?我哥哥的腿受伤严重,恐怕不能自己走” 九赞将牛车系在门前一棵树上后,便走到车板前躬身,示意赵晓棠帮忙把叶淡融扶到他背上。 叶淡融的身量与九赞不相上下,体魄看起来比他更强一些,他背起叶淡融,并未见一丝晃动,步履稳健,仿佛叶淡融不过他身上的一件可加可减的衣服,令赵晓棠暗自惊叹。 推开寺门,第一眼便看见正前方灯火通明的正殿。在青石灯的照明下,左右钟鼓二楼也能依稀辨认。 九赞背着叶淡融往左侧走,赵晓棠关上门正要跟上,九赞道:“女舍在右侧。” 赵晓棠愣住,路不会走不说,而且这么大的地方 “九赞师父,女舍有其他人住吗?” “本寺仅贫僧一人。” 就算男女有别,也抵不住她一个人独住大院的害怕。赵晓棠笑道:“九赞师父,我可以住得离你们近点吗?比如,住在你们隔壁” “不行。”九赞态度坚决。 僵持不下,叶淡融道:“我与我妹妹从未分开过,既然她不能去男舍,可否安排我住女舍?” 九赞沉默片刻,道:“可以。” 赵晓棠心里一万点感激,觉得叶淡融简直又救了自己一命。 从叶淡融的房间里走出来,赵晓棠掏出魏春羽开的药方,对九赞道:“九赞师父,我哥哥的伤需要一些药材,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 尽管叶淡融怀疑这药方,但赵晓棠却觉得他是病时糊涂智昏多疑,她比叶淡融自己更希望他的伤能快些好,等报了恩,她就可以早点过清静日子。 九赞仅扫了一眼,便把药方还给赵晓棠:“明日一早贫僧会给你送过来。” “太好了!九赞师父,谢谢你!” 九赞轻轻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赵晓棠也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这时听见叶淡融在房间叫她。 “你怎么还没睡?” “你今晚在我房间睡。” 赵晓棠笑道:“你开玩笑吧。”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赵晓棠见叶淡融神情严肃,渐渐收了玩笑的心情,问:“什么意思?” “知道这叫什么山吗?” 赵晓棠木讷摇头。 “荒魂山。” “有鬼?”赵晓棠警惕地往门口看一眼。 “没有鬼。”叶淡融继续道:“但是也没有人。” 赵晓棠打了一个激灵,道:“不是还有九赞师父吗?” 叶淡融冷笑:“所以我说他不简单。” 难怪多个叶淡融九赞师父直接就说无妨,诺大的寺庙,不,一座山上,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住 赵晓棠越想越害怕,她真的不敢出叶淡融的房间了。 “想好没有,要一个人睡吗?” 她看向床上满身挂彩的人,咽了咽口水:“那你要遵守君子道义!” 叶淡融先是一愣,旋即扯出一个轻笑:“我现在的样子能干什么?况且,我对你根本没兴趣。” 赵晓棠点头:“好,那我今晚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谋肉 自楚汉阳入住王宫重明殿以来,这里的常驻乐师c来往宫侍全都一个不见。偌大的宫殿,只可见楚汉阳的一个贴身女婢和两个轿夫,偶尔御医前来也是面带惧色步履匆匆。重明殿迅速成为宫人谈之色变的洪水猛兽之地。 日过正午,重明殿外安静异常,殿内鎏金镂空凤扭长脚香炉兀自吐息。厚重的金色床帏被半挂起来,楚汉阳坐倚在床头,把手中读完的信条递给床边立着的多罗,多罗扫了一眼,便将信条焚了。 “有意思!”楚汉阳一阵惊叹,“真是太有意思了!” “当年季氏满门抄斩,一百六十具尸体的容貌身量皆被挨个查验,公主还曾抱着他的尸体哭晕过去”楚汉阳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多罗沉默半晌,道:“塑颜堂,有人,帮他们。” 楚汉阳诡异一笑,皱眉问:“公主知道吗?” “公主,不知道。”多罗顿了顿,“需要奴婢,处理掉吗?” “不必,先给盯紧了。”楚汉阳邪魅一笑,“公主和叶淡融要是知道他还活着,该会是什么反应呢?哈哈哈,真是令人期待!” “公主那边” 楚汉阳敛了笑意,眯了眯眼睛:“告诉白袭香,不要自作聪明,我承诺给他的必定会兑现。公主在他那里要是少了半根头发,我便会让他的女人加倍奉还!” “是,公子。” “还没有叶淡融的下落吗?” 多罗摇头:“他失踪后南都城这边再没有任何动静。单国那边目前也没有消息。” “会跑哪里去了呢?”楚汉阳皱起眉毛。 “是否需要,奴婢,亲自去找他?” “不用,你继续负责塑颜堂送过来的消息。” 楚汉阳转着手腕的金镯子,“除了关于矿藏之钥的消息,凡有叶c季二人的消息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另外,”楚汉阳想到什么,抬头诡异一笑:“打听一下二十九朝时那个戎臣先知的下落,无论什么代价,务必把他带来见我。” 话音刚落,多罗忽然神情凌厉地朝门外喝道:“谁,在那里?!” “原来里面有人啊!”一阵洪亮的男声。 多罗看楚汉阳点点头,便走出去。 只见一蓝衣黝黑少年与一蓝裙少女笔直站在门外阶梯下。见多罗出来,蓝意笑着本想上阶梯,却被银花拉住衣角。 “这位姐姐,请问要去正殿该怎么走?我们闲逛迷路了,一直想找人问问路。”银花诚恳道。 多罗打量他二人半晌,道:“你们可知,擅闯此地,犯何罪?” 蓝意准备说话,又被银花扯住。 “姐姐,我们真的是因为迷路无意走到这里的。因为口渴,看见这里门开着,里面又没有声音,便以为没有人准备进去找点水喝,不想就听见姐姐的呵斥。”银花一脸歉意道:“如果打扰到姐姐,希望姐姐原谅。” “是啊,都走了半天,进去喝杯水吧。” 蓝意说着挣脱银花的拉扯就要往里冲。却被多罗一把拦下:“不想死,就速速离开。” 蓝意看她:“唐纳王特赦我们在王宫随意游走,怎么在这里待着却要被砍头?”说着他故意往多罗旁侧倾身,作势要冲进去,吓得多罗连忙拔出剑指着他。 “少爷!”银花吓得心快跳出来,忙走到多罗面前,急切道:“姐姐,不知者无罪,我们不会再打扰你的,我们这就走。”说完拉着蓝意的手,倒退着下了楼梯。 “门外是谁?”楚汉阳忽然在里面喊道。 多罗立马朝屋内躬身道:“公子,是两个,迷路的人。” 楚汉阳没再说话,已走远几步的蓝意突然回头对多罗笑道:“原来我们坏了你的好事,难怪你生那么大的气!我们走咯,你们继续!哈哈哈!” “少爷!快走啊!”银花气急败坏,奋力拉着蓝意小跑离开。 “为什么没杀了他们?” 多罗一进门,楚汉阳就问。 “他们,应该是,给您犹冰草的人。” 楚汉阳眉毛一挑:“船王奇荔之子?” “是的。” “那是杀不得。”楚汉阳点头,“南都臣服的紧要关头船王那边动不得,而且还得向他们要冰藤火莲呢!” 楚汉阳又问:“这两天降万的进度怎么样了?” “唐纳王,同意了,奇荔的请求,批准,城外空地,都可用来建房。建房的工人,是从海岛,来的海民,建房材料,也都由奇荔,出钱购买。这两天,已开始动工。” “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前两天,珊瑚岛,发生海啸,死伤三千。” “啧啧,海灾已这样严重。难怪奇荔对于南都降万不上心,目前对他们来说最要紧的就是保命。” “唉”楚汉阳甩甩手臂上的金镯子,发出叮砰的响声,“没有其他好玩的消息么?” 多罗忽然道:“奴婢该死,还有一事。” 楚汉阳停止转动金镯子,看向多罗。 “昨晚秘堂,发生大火,有几个皇裔,被烧死了。” 楚汉阳眼睛一亮:“什么原因?” “事故还在,调查中,一有消息,奴婢即刻,向您禀报。” 楚汉阳笑笑:“新的波涛暗涌,旧的也在躁动呢。” 一盘清蒸笋尖,一盘水煮野菜,一碗菌菇清汤另加一桶糙米饭。 当赵晓棠把食盒里的菜全部端上桌,便立刻遭到叶淡融质问的凝视。 赵晓棠拿起竹筷耸耸肩:“我也很无奈,但这就是事实。”说着便准备去盛汤,手快够着汤勺时,却被叶淡融拍打回去。 “你干嘛!”。 “我都没吃,你也休想吃。” “那你快吃啊!” “这菜我是不会吃的。” “讲不讲理了?又不是不能吃,你不想吃凭什么要拉上我?” 叶淡融嘲笑道:“这么多天,天天这些菜,你居然还能吃下。” 赵晓棠不乐意道:“素食减肥,你懂什么!”说完她拿起筷子又去夹菜,手腕忽然被捏住。 “你干什么?!”赵晓棠惊呼。 叶淡融将她拉近,一字一句道:“我要吃肉。” 赵晓棠扶额道:“如果吃得上我早就给你双手奉上,至于你在这里威胁我?” 叶淡融没有说话,眼神在她身上游走,就像一只饿狼看食物的样子。 赵晓棠被他盯得发瘆,干笑道:“叶将军,请理智一些。九赞师父是出家人,这里又是寺庙,就算有肉,也不能吃啊。而且你看,这青笋蒸得多剔透,这野菜煮的多饱满,还有这菌菇汤,啧啧,闻起来哪止一个鲜呀!来来,我们赶紧趁热吃呀!” 叶淡融冷笑道:“你不觉得笋烧排骨,野菜煮鱼,蘑菇炖鸡会更香吗?” 赵晓棠咽咽口水:“想想就够了,何必说出来。” “我可不满足于只是想想。”叶淡融松开她的手。 竹筷还在手上,可赵晓棠对面前的清汤寡水再无一点胃口。这些天的定力瞬间崩坏,食肉之欲如洪荒没顶,她此刻无比怀念水金烧的烧鹅,想得牙痒,想得胃痛。 赵晓棠抿抿嘴,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叶淡融转头看向窗外:“去打猎。” “啊?” “你去向九赞多要一些竹筷,再把这桶米饭带上。” “去哪里?” “后山。” 云走风动,竹林飒飒。一群山雀叽叽喳喳地从空中飞落,争抢地上的一团米饭。它们见缝插针簇拥成一堆,抖擞翅磅认真啄食着,无一察觉即将来临的危险。 十米开外的草木柯里,藏匿着一个岿然不动的身影,此人挽着裤腿,腰间挂一只盛满尖竹筷的竹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争食的山雀,待山雀越聚越多时,手中的尖竹筷慢慢对准了山雀们。 坐在后方石头上的叶淡融见赵晓棠保持欲投不投的姿势好半天,眼看山雀们快餍足而去,遂将手中还未完全削好的三只竹筷同时朝山雀投射过去。 咻咻咻—— 赵晓棠只觉耳畔风带利刃,又见眼前山雀咋呼四散,乌压压的一堆瞬间飞了个没影。忙朝身后人看去。 “你不想吃野味了?” 叶淡融重新拿了一只竹筷削起来:“指望你就吃不上了。” 赵晓棠不乐意了,蹭的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指着木桶里的几只青鱼道:“照你这么说,这些都是你抓得咯?” 叶淡融瞥了一眼:“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脚一滑栽倒在水里,把那几只大的吓跑。” 赵晓棠脸一红,道:“嫌小你别吃。要吃什么你自己动手啊。” 叶淡融不与她争辩,扬扬下巴:“捡过来吧。” 赵晓棠半信半疑走过去,果然看见地上横躺的几只山雀,箭箭诛心,其中一根竹筷还射中了两只。她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削竹筷的叶淡融,纵然嘴上不服软,但心中到底服气。 “这些还不够一顿,我再去那边看看。”赵晓棠丢下这句话便往树林深处走去。 叶淡融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继续垂头削竹筷。 “这么大的山,怎么就没看见一只山鸡,野鸭什么的?”赵晓棠正自言自语,忽然前方深草窸窣,一只肥硕的野兔蹿了出来,把她吓得一跳。 “好大一只!”她惊叹,一边摸出尖竹筷,小心翼翼朝那只兔子靠近。 野兔子非常警觉,察觉有人靠近,忙钻进深草,等外面没有动静了再钻出来。赵晓棠见它颇喜欢啃食旁边一从嫩草,便在附近隐蔽。她刚蹲下,那只兔子又出来了,果然往她隐藏的方向蹦跳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赵晓棠照着叶淡融雷厉风行的手法,不等兔子靠近便将手中尖竹筷甩出去。那兔子不知有埋伏,突然身中一箭疼得一跃而起掉头就跑,本来愚笨的体型,跑起来依然风驰电掣。 好不容易射中的猎物,赵晓棠岂肯轻易放过?忙在后面追赶。跑了一会儿,那兔子一头扎进一丛草柯,赵晓棠没刹住一脚跟着踏进去,可谁知草柯下竟是虚空,茂密的长草掩盖了一条两米宽的狭缝,前方所见青翠安宁的草地其实是峡谷的另一边。 赵晓棠大惊失色,双手挥舞着妄想抓住一旁的草柯,但细嫩的柯枝无法承受她倾斜的重量,眼看她马上就要坠入深渊,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衣领被人一提,天旋地转伴随着窒息的痛苦,她的背脊终究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咳咳咳——”赵晓棠捂着脖子,看向一旁的救命恩人,“九赞师父”她嘶哑地唤了一声,眼睛通红,里面有什么在打转。 “荒魂山上,不要乱跑。”九赞垂眼淡道。 “我在追兔子” “你想吃它,这山谷何尝不想吃你?” 若非九赞及时出现,她此刻真的已命殒深渊。失重的恐惧早已印入她的灵魂,刚才的一幕像极了她前世坠崖,孤独的死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她猛然被触动,泪水终于憋不住流出来。 “我错了,以后不会这么莽撞” “再有下次,贫僧不会管。”九赞走到草柯中,抱起那只受伤的野兔子,转身走了。 微风窣窣,鸟鸣啾啾。赵晓棠呆呆地坐在地上,无声垂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献好 天刚破晓,荒魂山的山路上可看见一人肩挑两桶水踽踽独行。他步伐稳健,滴水不洒,足以见其功力之深厚。快到寺庙门口时,一人忽跳出来,他慌忙避让差点失了桶里的水。 “九赞师父,我帮你吧!”赵晓棠欲取水桶,可惜力气不够,使尽全力也不见水面一丝晃动。 “请让开。”九赞淡道。 “那我给你照路吧!”赵晓棠拿起刚才放在一旁的纸灯笼走在他前面。 “贫僧能看见,请勿费烛。” 赵晓棠干笑两声,忙灭了灯。 “那c我帮你去准备柴火。” “不用。” 赵晓棠装作没听见,转身就往香积厨跑。 九赞抬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那个踉跄急去的影子,复垂头继续前行。 这些日,赵晓棠像尾巴似的黏在九赞身后。他在室内拂尘,她便在室外扫地;他在灶前做饭,她便在灶下烧火;他在竹林禅坐,她便在树下打盹。仿佛追随九赞能让她内心平静,而实际上确实有了些许效果。每天“忙碌”起来,她便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劈柴做饭听经悟道,简单质朴的生活使她感到莫名的安宁。何况这一庙三人,本来就静。 赵晓棠轻车熟路找到那柄斧头,正要从柴堆捡一根干柴,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蹦跳出来,擦着她的手背跑掉了。 晨光熹微,她认出那是一只兔子。 “九赞师父,这,是那天我射中的兔子吗?”赵晓棠听见水倒入缸的声音,便问道。 “是。” 那天回去后,她没有吃鱼也没有吃山雀。不知为何,再见到那只兔子,她莫名释然,感到一阵轻松。 “九赞师父,谢谢你。” 九赞的手微微一顿,将桶放在地上,道:“斧重,无需你劈。” 赵晓棠掂量两下斧头,露齿笑道:“这算什么,我以前一肩扛米袋,一手抓猫砂,一口气爬四楼到家腿不软气不喘。厉害着呢!” 九赞:“” 赵晓棠心情大好高扬斧头卖力劈砍,不过劈了两下,她的虎口便酸软发麻,而柴棍开口的深度还不足一寸。 “九赞师父,”赵晓棠干笑道:“有磨刀石吗?我感觉这斧头有点钝。” 话音刚落,忽从女舍那边传来一阵嚎叫,在此静谧晨晓刺耳非常。 赵晓棠忙道:“我过去看看!” 说完便小跑出了香积厨。 过了片刻,九赞走到劈柴石旁边,拿起斧头—— “砰——”他刚摸到斧头却又猛地丢在地上。 他不防手柄上还有她的余温,带着淡淡芬芳,丝丝滑腻,灼得他心头一跳。东方既白,他看着自己刚才触摸斧头的手指,古潭深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这些时,赵晓棠除了给叶淡融上药时能见着他的面,其余时间都不见他的人影。她有时半夜听见隔壁擦擦霍霍的声音,白天路过便看见他门前到处散乱的木屑竹棍。有时闻到从后林传来的肉香,寻迹过去,便发现一堆灰火及兽骨残骸。有时静山之中忽有群鸟急飞,尔后一阵山兽厉吼,由怒转哀,令闻者心戚悚然。 正如此刻女舍传来的哀嚎,恸彻悲切,凄惨至极。 赵晓棠跑进舍院。庭院石椅上和衣坐着一个人,正盯着面前一只竹笼,笼子里面一团黑糊看不甚清,哀嚎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赵晓棠走近问道。 “狐狸。” 话音刚落,赵晓棠就对上笼中那一对湛亮的眼睛,哀鸣低呜,似乎在向她乞求,令她心中不忍。 “你连狐狸都吃?” 叶淡融眉毛一挑,静默片刻,道:“我吃什么是我的自由。” 赵晓棠不悦:“既然要吃它干嘛不给它一个痛快?” “现在不饿,饿时再宰。” “它哀嚎成这样,难道你就不觉得它可怜?” “至少它还活着。” “你”赵晓棠被噎住,道:“它现在生不如死,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死。” 叶淡融笑道:“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想活,还是想死?” 赵晓棠有些生气:“我要放了它。”她上前准备打开竹笼,却被叶淡融伸手拦住。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嘲笑道:“怎么,跟了和尚几日,你也要皈依佛门?” 赵晓棠冷哼:“若不是佛门,你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吧?” “好。”叶淡融点点头,收回拦她的手,“你去。” 赵晓棠在竹笼前蹲下,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不禁蹙眉,慢慢摸索着竹笼的门栏—— “呀——!”突然,她的手一阵剧痛,同时笼内传出与刚才哀鸣相反的低呜声——那是野兽搏杀时发出的威胁与警告。 此时晨色渐开,赵晓棠这才发现竹笼根本没有门栏,那只通体火红的狐狸侧躺在里面,两只明亮的眼睛正凶恶地盯着自己。它嘴里流着一串血珠,前爪牢牢趴地,肚子圆滚滚的,后腿叉开,粗绒的尾巴下面除了一摊血渍还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 “它在生孩子?”赵晓棠大吃一惊,“你居然抓了一只要生孩子的狐狸!” 叶淡融挑眉:“它是自己跑来的。” 赵晓棠盯着那一团即将诞生的小狐狸,笑道:“你不是要吃它?” 叶淡融站起来:“我不吃它,它也活不了多久。” 赵晓棠转头看他。 “它中毒了。” 赵晓棠发现母狐狸嘴里的血珠越来越多,它刚才凶狠的目光变得暗淡,耸拉着脑袋无力趴在前爪。肚子起伏剧烈显得生产很是艰难。 “我去叫九赞师父!”赵晓棠猛地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连忙扶住石桌,这才站稳。 “先把你自己的伤搞定再说。叶淡融瞥了一眼她的伤手,“那毒未必不会传染。” 赵晓棠看向自己鲜血淋漓手,又痛又麻,不免烦躁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叶淡融讥讽道:“拦你都拦不住,说实话,你会信?” 赵晓棠知道是自己带着偏见揣度人意在先,他不过就势配合,纵然是故意的,她也无话可说。 她看叶淡融站起来,问:“你要去哪里?” “睡觉。”叶淡融阔步进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赵晓棠和九赞赶到舍院时,看见一只灰色鸽子从叶淡融的房顶飞走。待来到竹笼前,那只母狐狸已经死了。它蜷成一团,似乎想去舔舐尾巴覆盖下的孩子,可惜未等她享受片刻为母之乐便毒发身亡,而那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也不见一丝动静。 “来晚了。”赵晓棠立在笼前,颇为沮丧。 “残果毒,它活着也无解。” 赵晓棠眼中闪现痛惜之色:“它怎么会中这样的毒?” “人为。” “是偷猎人?” “此亡灵之山,没人会来这里打猎。” 赵晓棠想了想,忽抬头看向九赞:“你是说” 九赞垂眸不语。 赵晓棠的视线转向叶淡融的房间,抬脚要去。这时竹笼里传来嘤嘤唧唧的微弱声响。只见母狐狸尾巴覆盖的那一堆红色毛茸里,有一个小脑袋颤颤巍巍的扬起来,一双眼睛还未睁开,小小的三角嘴一张一合,就像是搁浅的鱼儿,在拼命呼救。 “呀!”赵晓棠嘴角一弯,伸手想将笼里那只幸存的小狐狸抱出来。不过九赞先她一步,长指一拨,那只小巧的火红便蜷入他手掌,安稳酣然。 赵晓棠凑近细看,忍不住笑道:“它还活着?” “活不了多久。” 赵晓棠的笑容戛然而止:“它也中毒了?” 九赞淡道:“无乳哺养。” 听到不是中毒,赵晓棠松一口气,问:“荒魂山附近有村民吗?” “山下向西十里,有牧魂村。” 赵晓棠眼珠一转:“九赞师父,可以用早斋了吗?” 赵晓棠在香积厨翻箱倒柜找了几个有盖的容器,把它们放进竹篮,摸摸窝里的小狐狸便匆匆出了寺院大门。 下山的路还算顺利,不到午时,她就抵达牧魂村。 山下的气候与山上大有不同。时值深秋,只见农田原野青黄不接,路边大树秃枝残叶,农房稀疏坐落,炊烟寂寥。与辛某村相比实在是萧条清冷很多。 赵晓棠从第一户人家开始,连敲三家的门都没有人应声。带着狐疑来到第四户人家,一眼就看见篱院内的几头羊,她乐开花,正要打声招呼把主人喊出来,里屋恰巧传来震天笑浪。 “哟呵呵,小妹妹害羞啦!哈哈哈!” “只要你唱一个哥哥替你把这酒喝了!” “不唱也成,你那兜兜上绣的什么花?让爷几个赏赏花也成!”接着是男人一阵□□。 又听见一妇人哀求:“求各位兵爷放过小女,她还是个孩子” “让你再去炒几个菜,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个男人粗暴喝道,“求财,把她轰出去。” 男人说完,便听见妇人哀求:“兵爷,行行好,求你们放了小女啊——” 这时,院内里屋的门开了,一个包着头巾的蓝衣妇人被人推出来坐在地上。 “只要你闺女唱个歌,我们不会为难她的。快去快去——”推她的男人没有出来,不耐烦地说着,便关了门。 “兵爷!”妇人拍门哀求,但无济于事。屋内的笑声更大了。 妇人没有办法,抹抹眼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这时,赵晓棠悄悄从竹篱后走到她面前。 “你好啊大婶。”赵晓棠轻声招呼,把走神的妇人吓得差点叫出来。 “嘘——”赵晓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扬扬竹篮,轻声道:“我从这里路过,姐姐生了孩子却没奶水,想讨一些羊奶,可以让我挤一些么?”她从口袋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这是羊奶钱。” 大婶还未从刚才的事情中回神,面对突然出现的赵晓棠,听她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只觉头昏脑涨心乱如麻,情绪陡然崩溃,不由抓住赵晓棠的手,大声哭起来:“姑娘,求你救救我闺女,她还是个孩子啊,求你救救她——” 赵晓棠满脸黑线,果然屋内笑声戛然而止,门被呼啦一声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吼道:“吵什么吵!叫你去炒菜——”当士兵看清赵晓棠的长相时,三角眼一亮,笑眯眯的朝她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意动 而这个空档,赵晓棠怎么也挣脱不了妇人的拉扯。 “小妹妹,哪儿的人啊,干什么去哪?” 赵晓棠立马认出这是单国兵,干笑道:“我家小姐生产没奶水,遣我来买羊奶。”说着,她摇摇篮子,晃晃金子。 “哟!”士兵盯着金子眼睛又大一圈,“大户人家呀!” “呵呵,不敢不敢。”赵晓棠赔笑道:“无意打扰各位爷的雅兴,小的这就去别处寻去。” “等等!” 赵晓棠干笑:“爷还有什么事?” 士兵的三角眼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然后摸了摸下巴,奸笑道:“这村儿就这家有羊奶,进来陪爷几个喝几杯,我叫这老娘送你一只奶羊!” 妇人眉眼一抬,刚要说什么,就被士兵的眼神压回去。 赵晓棠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便对士兵道:“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看了妇人一眼,妇人忙把脸撇过去,便跟着士兵走进屋。 屋内酒气熏天,一片狼藉。一张四边木桌旁,围坐两个士兵和一个姑娘。两个士兵与出来的这个皆五大三粗,姑娘却纤细瘦弱,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梳着双鬟,此时垂头捂着胸口,单薄的肩膀颤颤巍巍,似在哭,却听不见声音。 “求财,这娘们谁呀?”桌西边的士兵指着赵晓棠问道。 名叫求财的士兵高声道:“陪酒的小娘,老子找的!”他弓腰走到上席袒胸露乳的士兵旁,附耳说了几句,又退到赵晓棠身边:“小娘子,桌边儿都有主了,选个人挤挤呗?”一边朝她使眼色,意思让她选上席的那个士兵。 赵晓棠扫了一眼那几个微醉的士兵,上席那个盯着自己眼神闪烁,下手那个不停傻笑脸颊酡红,带路的那个脚步虚浮摇头晃脑,心里便有底了。她也在注意那个小姑娘,感觉到她确实害怕极了,终究不忍,便对士兵道:“挤着怎么能放开喝?”她指着小姑娘,“让她出去,我要坐这里。” 求财刚要反驳,发现上席的士兵笑了笑,便推搡小姑娘:“行行行,哑女你出去。” 小姑娘却像没听见似的坐着不动。 赵晓棠上前推搡她:“说你呢!快让开!” 小姑娘慢慢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赵晓棠一眼,这才出去。 求财立马关上门,笑嘻嘻道:“小娘儿,这下可以开始吧?” 赵晓棠坐下来,心想:值当饭局应酬,这几个醉虾,离倒下不远。 这样想着,她拿起一只碗往面前一放:“都满上!” 赵晓棠感觉这妇人家的酒很神奇,竟然越喝越清醒。窗外天色已黑,而那三个士兵竟无一个醉倒,每当她以为他们再多喝一点就会倒时,待她喝完自己的酒,他们又拍手兴奋起来。 不过这酒还是有点度数,又一碗下肚后,赵晓棠感觉头开始发晕,知道自己得赶紧撤。瞥一眼那三人,她站起来拍拍手,拎起一壶酒。 “各位大哥,这样干喝不过瘾,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 那三人一心想把赵晓棠灌醉做些坏事,奈何喝不过她,此刻也感觉昏昏沉沉离醉倒不远,便想使阴招把她放到。此刻听她先提议玩游戏,三人拼死力气睁开迷蒙醉眼,笑眯眯地看着她。 “喝酒脱衣服。”赵晓棠眼珠一转,指着下席士兵,“你喝一壶,”指着对面士兵,“你脱一件,然后你喝一壶,”又指着上席士兵,“你脱一件,然后你喝一壶”赵晓棠见他们眼睛冒光地看着自己,心中鄙夷,手指一转指向下席士兵,“你脱一件之后是下一个轮回。” 其他二人点头准备开喝,上席士兵摇晃着胳膊指向赵晓棠:“你c怎么c不c不脱?” “按理我自然要脱。” 赵晓棠冷笑,“但我只在好汉面前脱。” “谁c谁是好汉?” “你们先喝,胜出的再与我喝。”赵晓棠看他们色眯眯的样子,忍住想吐的冲动,拎起一坛酒道,“胜过我的,就是好汉!” “怎c怎么c个c脱c脱法?”上席士兵笑得口水都流出来。 赵晓棠扬起酒坛,厉声道:“喝一坛,脱一件!” 上席士兵对求财使个眼色,求财倒了一杯酒,偷偷撒了些粉末,端给赵晓棠:“小娘子c好酒量,哥儿几个比赛前,先c敬小娘子一杯!” 赵晓棠只盼他们赶紧互虐醉倒,没想太多,脖子一仰把酒喝干净。 九赞面前的一对母女直说没有见过赵晓棠,但他分明看见庭院地上那个装满量器的竹篮。他望一眼漆黑的里屋,准备离开时,熄灯的屋内传出一声惊呼。 九赞微顿,转身就要进去,却被妇人拦住:“师父,那是我侄女,她喝醉了想男人,在做春梦哩。” 九赞看一眼正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哑女,对妇人冷道:“贫僧可让哑女说话。” 灯是赵晓棠吹熄的,当时那三个兵脱得就剩下亵裤且有两个已瘫倒在地上,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便吹了灯,这引得他们更加兴奋起来。其实她也难受,浑身燥热,但拼着一丝清明,把他们脱下的衣服收在一起,用酒浸湿,然后慢慢摸到门边,准备跑出去。怎料门却被锁上了,任她推摇拍敲也打不开。她心中急躁,身上反而更难受。但也只敢抵着门,不敢妄动。耳边听那几个醉鬼淫言浪语,她紧咬理智,准备再与他们周旋一番。怎料那个没倒的上席士兵渐渐朝她这边摸过来,一团热酒气,熏得她想吐。 “唉哟,妹妹c怎c怎么躲我?” 赵晓棠走到那两个躺地的士兵旁边,娇声道:“我在这里呀,大哥是不是扑错地方了?” 士兵嘿嘿低笑,摇晃着再朝她摸过去。 “乖乖c等c等着,哥c哥来c来疼你!” 赵晓棠趁他扑过来时,伸脚绊了他一下,上席士兵便倒在早已昏睡过去的求财身上。 “哎呀,爷,你把人家扑得好痛!”赵晓棠就势说一句。 那上席士兵果然以为扑中了赵晓棠,压在求财身上,双手双腿将他紧紧抱住,还送上一嘴儿:“吧唧——” “妹c妹,倒c倒是c肥c肥硕!”说着又听他连亲几口。 赵晓棠差点没笑出来,赶紧回到门上抵着。 “哎呀,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嘿嘿!”士兵笑道,“肉多c哥哥喜c喜欢!” “咦?”士兵陡然一问,“怎c怎的胸c小?” 赵晓棠忍住笑,故作生气地大叫一声:“爷,别乱摸啊!”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士兵粗重的喘息。 醉鬼亲昵的场面本该令她捧腹不止,但随着士兵越发粗重的喘息,她身上的热度也越来越高,也想脱两件衣服。 “嗯妹c妹的下c下面c怎c怎硬” 赵晓棠头晕眼花,再没力气捉弄那个士兵。她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拼命扒着门栓,用力摇着。摇着摇着,她便浑身发软,眼看就要栽倒。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夜间的凉风迎面吹来,她一个激灵,脑子清醒大半。待看见门外人时,味道那熟悉的檀香,她烦躁痛苦的心似乎也平静下来。 “九赞师父!”赵晓棠颇为惊喜。 九赞低头垂眸,依然未看她一眼:“回去吧。”然后转身先走。 “等我一下!” 赵晓棠把那些士兵的衣服递给妇人:“他们酒醒后肯定还会找麻烦,你们把这个烧了,然后收拾东西去别处躲一阵子吧。”她又把口袋里所有的金银都掏出来,“这些钱买你一头奶羊,谢谢啊!”说完她去牵羊,捡起竹篮去追走在前面的九赞。 妇人看看衣服看看钱,又跟哑女对看一眼,忙跟出门,但夜色茫茫,早已不见九赞和赵晓棠的身影。 “九赞师父,你等等我呀!” 九赞走得虽然不快不慢,但赵晓棠一手牵羊一手拎篮,加之还是有些昏醉,在后面跟得却颇为吃力。 “九赞师父,你是下山找我的吗?哎呀——”随着赵晓棠一声惊呼,只听噼里啪啦哐哧叮咚一顿陶瓷瓦罐的破碎声,她不知怎么把手中的竹篮扔出去了。 她想下台阶把那些咕噜噜的瓦罐捡回来,刚转身就看见九赞立在她面前。 “呵呵,九赞师父,这些多少钱,我赔给你呀。” 九赞淡道:“不用赔。”然后伸出手,“羊给贫僧。” 赵晓棠摆手笑道:“九赞师父,我有钱。我——”话未说完,一股酒劲上来,只觉头晕目眩,她出于本能地抓住九赞的手,头一歪便醉倒在他怀里。 九赞瞳孔猛缩,欲推开她。但当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肩膀时,那热软触感像是有巨大的吸力,令他双手动弹艰难。阵阵灼热自掌心传来直透心房,连着胸口潮热的呼吸,一浪一悸,将他穿透。 月光黯然,却能将她的醉态照得分明。 云鬓散落,青黛微蹙。长睫墨羽荫幽潭。鼻山秀挺携两颊桃色,粉唇微张吐丁舌馨香。 又见她嘴角微翘,露贝齿一二,玉颈纤纤藏于阔衫之中,胸口起伏如有猛兽破出 九赞垂眼默念心经,半晌,幽深墨眸又如古潭无波。 他抓起赵晓棠的一只手绕到自己脖子后面,单手将她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羊,继续稳步向前。 深夜的荒魂山是诡静的,浓密的树枝总爱胡扰阶梯上的影子。无风自凉,只有耳畔温热的梦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追踪 南都城东南向郊外,正在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房屋建造。沿岸平野目及之处尽是堆土堆石,百尺原木垒如山丘。车声粼粼,锤声锵锵,无数蓝衣百姓,推车挑担往来不绝。尘土蒙蒙似海上云雾。沿海望去,又见百里浅滩泊着千帆海舟,人如蝼蚁般搬运着建造材料穿梭其间。 基地与城门之间,密密麻麻遍布着供工人们暂居的白色帐篷,在其中一顶插着海蓝色方旗的帐篷内,所有的木隔板上,放满了各种生长在不同容器里的奇花异草。有黑陶瓷内生长出三尺来长通体漆黑会发声的“笑洞花”;有贝壳内生长出豆芽般大小头部会发光的“珍珠灯”;有剔透的琉璃器皿中密封着飘来飘去,状似蚯蚓模样的“离离草” 最引人注目的是边角一口直径约一丈长的用厚冰做成的大缸。缸内盛着冰水,中央浮着一团红莲花,几棵被冰包裹着的青草环绕飘荡其间。冰缸冷烟缭绕,散发着一种浸透心底的芬芳,能令人瞬间静如酣眠。 银花手拿一本羊皮小册,正在清点今天刚从海上运来的珍贵药材。这些都是陆蓝意的心肝宝贝,当初若不是船王哄骗他陆地有许多海上没有的花草奇材,他是宁愿守着这些宝贝一起沉入海底也不愿上岸。然而他却懒于管理,找别人不放心,便把照料宝贝的活儿扔到她身上。所以这些宝贝要是缺损一点,陆蓝意恐怕不会轻饶她。 所幸清点过的花草都完好无损,银花最后挪到冰缸面前,看向里面数道:“冰藤火莲三支,犹冰草五棵” 话音刚落,忽然从帐篷外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啊——!” 银花看向门帐,赶紧合上小册子走出去。 帐外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银花环顾一周,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此刻正值干活时间,没人会在营地闲逛。何况蓝旗帐篷一百米内都是禁地,更不会有人前来。 莫非刚才是她出现幻听? 银花又张望半晌,皱眉摇头,准备回去。 “呀——!”她刚转身,迎面便撞上一个人。 “小姑娘,好久不见。”那人淡道。 银花定了定神,这才认出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许久不见的陈燕。 “背刀姐姐!” 认出陈燕的一瞬间,银花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燕看见她的反应,冷笑道:“怎么,怕我杀了你?” 银花眼光一闪,摇摇头:“姐姐,请听我解释,这中间出了点意外。” 陈燕冷漠地看着她。 银花尽量平静道:“那日我受姐姐所托把那名男子带到我家船上,并让我家船上最好的大夫给他疗伤。大夫说他十日便可康复,所以我便告诉了姐姐可谁知道,大夫的徒弟却在第七天放火烧船,不仅带着那名男子一起跑了,还偷走我的书” 说到这里,银花握紧拳头,恨恨道:“枉费我们那么信任他,他却做出这种事” 陈燕眼睛一亮,问:“纵火人什么来历?” “他是半年前被我们从海上救起来的一名男子,他说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我们都叫他小乘,后来周大夫看他勤快,就收他为徒,却没想到——” 陈燕打断她:“他长什么模样?” 银花想了想,皱眉道:“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个子不高有点胖,圆圆的脑袋,长长的眼睛,笑起来很亲切。”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有!”她眉毛舒展开刚要说,却又红着脸垂下头,小声嚅嗫道:“他左臀上有一个紫色莲花胎记” 陈燕挑眉:“紫色莲花?” 银花点头:“有一次我去花库拿药,撞见他一个人在那里洗澡,不小心看见的。” 陈燕的眉头渐渐蹙起来,根据银花的描述,她好像记起了一个人。 “你说,是他放火把那个男人带走的?” “是。那天起火的船正是姐姐托我照料那名男子所在的船,我最先赶到现场,当时亲眼看见小乘背着那名男子,并把手中火炬扔在着火的船舱里,然后跑走的。” “他们以前认识?” 银花摇头:“我不知道。小乘之前的经历我们没有人知道,他后来一直跟在周大夫身边,每天随周大夫给那名男子复诊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们说过一句话。所以那天我撞见他们一起逃跑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他们逃哪里去了?” 银花摇摇头:“我家公子有派人去找,但没有一点消息。” “你说他们还偷了你的书?” 银花咬咬牙:“没错!他们偷了我的书!” 陈燕想了想,问:“什么样的书?” 银花回过神,看向陈燕抿抿嘴:“姐姐,那书你看过。” 陈燕挑眉:“‘来去游’?”见银花点头,她追问,“初见你时,你似乎还想把它藏起来?为何一本游记让你如此上心?” 银花眼中闪现一抹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神情哀然道:“姐姐,那本书是我爷爷的遗物。因我家公子不喜见我睹物思人的模样,一直想把它烧掉。我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想把它藏起来。” “既是一本普通游记,那人为何会偷?” 银花眼珠来回转动,手心一片冷汗,道:“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我的书是在他们逃跑之后才不见的” 陈燕看她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们逃跑的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银花神情黯然:“姐姐,他们把引香喂食的信鸽都烧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你。” 陈燕将她情态尽收眼底,淡道:“我知道了,这事不全怪你。” 银花抬头,眼中欣喜:“多谢姐姐谅解。” 陈燕走开两步:“但我的人毕竟是从你这里弄丢的” 银花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姐姐以后有什么需要银花帮助的,银花一定倾尽全力。” “好。”陈燕看她一眼,淡道,“多谢。” 陈燕走后,银花擦擦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心情疲惫地回到蓝旗帐篷。她还在回想刚才与陈燕的对话中,有没有透露什么不该透露的信息。她走到冰缸前,摊开羊皮小册,准备将最后的清点工作收尾。 “冰藤火莲——?!” 银花犹遭雷劈,瞪大眼睛围着冰缸数了又数,水中央原本盛开的三支并蒂莲,怎的少了一支?! 饿殍戴一顶草帽,正在南都城拥挤的街市逡巡。这两天,竹筒内的引路蛊原动静颇大,他知道云鹤楼的那个女杀手又在南都城出现了。巧的是,引路蛊原开始躁动的那一天,就传来秘堂走水的消息,还死了几个皇族贵裔。虽然白芳动交代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被女杀手察觉,但对于靠消息谋生的他来说,显然无法不闻不问。他带着引路蛊原,在穿过闹市之后,走上一条僻静的巷弄,快到尽头时,他听见一阵哭喊。 “公子,小华六,你们死得好惨啊——” 秘堂大门前,一个浑身素衣的少女跪坐在地上,抱着两张灵牌嚎啕大哭。门前两个门仆目不斜视丝毫不为所动,在少女企图冲进秘堂时,他们一把将她推在地上。 “堂主放你走你还不快滚,是想找死吗?” 阿默用袖子擦干眼泪,站起来道:“我要查清我家公子和小华六是怎么死的!” 左边门仆轻蔑道:“怎么死的?大火来了逃不及被烧死了呗!” “胡说!小华六武功高强,怎么会逃不出去!”阿默突然指着他们的鼻子怒道:“一定是你们秘堂故意让人放火烧死我家公子和小华六的!他们的死一定是你们的阴谋!” 两门仆脸色一变,对看一眼,一人上前阴森道:“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乱造谣,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阿默道:“我看你们就是做贼心虚!不然你们为什么阻挠我查案,为什么非要把我赶出来?” “你——”左边门仆还欲再说,却被右边门仆拦住,他对阿默嘲道:“就算是秘堂杀死的又怎样?他一个圭国当朝三皇子,却被圭国皇帝丢弃在这种地方,你说有谁会在乎他的死活呢?他一死,估计那些旧遗族反而拍手称快,毕竟少了一个病痨,他们也还能多苟延残喘几年。你说是不是呢?”说完两门仆嗤嗤笑起来。 阿默双眼充恨,咬牙切齿:“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你们等着!” 右边门仆冷笑:“你要真是忠奴,就赶紧自裁了去吧!你家主子头七还没过,兴许他的孤魂还等你呢!” 阿默怒极,猛地朝他扑过去,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就要下嘴—— “好啊!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阿默还在思索这熟悉的声音是谁,下一刻就被饿殍抱起来扛在肩膀上。 “你是谁!放我下来——!” 阿默惊慌捶打。 饿殍不为所动,对满脸疑惑的两个门仆笑道:“这小娘们前些时在我店里吃了顿霸王餐,关了她两天又把我家仓库闹了个底朝天,还偷了我的银子跑了!我气不过,这些天关了店,满大街地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我找到了!”说完,他朝阿默的屁股狠扇一巴掌,“臭娘们,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还不上欠我的银子,老子就让你吃牢饭!” “混蛋,放我下来!” “好,等到了官府,老子再把你放下来!” 两门仆对看一眼,右边门仆眼神警惕道:“莽汉,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饿殍退后一步,朝无字门匾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摇头道:“这是哪里?” 两门仆再将饿殍打量半晌,右边门仆突然厉声喝道:“赶紧滚远点!” “好好好,小的这就滚。” 饿殍点头哈腰,扛着阿默一溜烟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劫起 赵晓棠给小狐狸取名为赞生。九赞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依旧表情冷淡。叶淡融则笑她无端塞给人家一个“狐徒弟”,人家高兴才怪。 尽管如此,赞生在羊奶的哺育下顽强活过来,很快学会走路。大概小家伙知道自己的经历,能嗅到荒海寺之外的危险,赞生从不愿跨出荒海寺的大门一步。对于这一点,赵晓棠颇感欣慰。 这天赵晓棠起床后,打开门并未看见以往在这个时候给她打招呼的赞生,便沿着庭院找寻,很快就发现角落草丛的一团火红。 “赞生!” 赵晓棠走近蹲下,刚准备把它抱起来,赞生忽然翻身像球一样滚起来。原来赞生正在与一只灰色鸽子搏斗! 只见那鸽子扑扇两只翅膀,伸脖蹬腿拼命挣扎,想甩掉背上的赞生。赞生则四爪紧缠,歪着脑袋想去咬鸽子的脖子,无奈嘴太小,只啜了几撮鸽毛,这令它发出不满的低呜声。搏斗片刻,赞生很快就从鸽子身上滑下去。鸽子得空赶紧飞走,赞生望着鸽子飞走的方向,紧紧追在后面。 “赞生!” 赵晓棠忽然瞥见青草丛中躺着一卷红丝捆绑的纸条。她疑惑捡起来,慢慢展开—— “凤在西殿。”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末尾有一块凸痕,赵晓棠摸了摸,端详半天发现是一副微型白鹤伏云图。 赞生把谁家的信鸽截获了? 赵晓棠想起来那天跟九赞跑去救母狐狸时,叶淡融房顶飞走的鸽子 来荒海寺快两个月,她除了刚开始因要给叶淡融上药,频繁与他接触以外。自打从他房间搬出来住到隔壁,她对他的行踪几乎一无所知。以为他每天都在做工具找肉吃。她也乐得不闻不问,跟着九赞吃斋念佛,扫地拂尘,安然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清静日子。 她都快忘记叶淡融是万国的叶将军c单国的在逃犯。快忘记,自己也是一个在逃的“罪犯” 赵晓棠甩甩头,压制住心底那股躁动的不安,攥着纸条去敲叶淡融的房门。 “叶将军,有事找你!” 赵晓棠敲了半天,却不见里面一丝动静。她用力一推,门便开了。 “叶将军,你的信。”赵晓棠跨进门槛时,高声报备,不过叶淡融不在。 她打量一圈,发现叶淡融常挂在墙壁的那柄长弓也不见了。桌上摊着一堆他平日用到的药罐,边角搁着一只自制的鬃毛笔,笔尖还沾着红染料。 叶淡融跟外界没少联系,她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一大早他又会去哪里? 赵晓棠出了女舍,准备去香积厨帮九赞做早斋。 “这香草团真的很好吃,师父您尝尝吧!” 及近厨院大门,赵晓棠听见一阵撒娇般的请求,待走进,便看见水缸旁的两个身影。一个梳着双鬟的少女正拽着九赞的衣袖不放,手上捏一个翠绿色的米团,垫着脚殷勤地往他嘴边送。不过九赞却态度冷淡,并不愿接受她的好意。 赵晓棠悄然靠近二人,在少女背后一拍:“不如给我吃呗!” 少女不防身后有人,惊得手一松,只听“扑通”,香草团掉进水缸,几个漂浮后便沉入缸底不见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赵晓棠一脸痛惜,扒着水缸沿企图把香草团捞出来。 九赞见她整个身子快要栽进去,便拉住她:“稍后贫僧来。” “呵呵,”赵晓棠抬头看他,“九赞师父,我是不是又给你添乱了?” “无事。”九赞把她拉离水缸。 少女的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不由撇撇嘴,握篮子的手也紧了紧。 “哎呀,原来是赵姐姐,真是吓我一跳!” 送香草团的少女正是牧魂村的哑女,自从那天九赞治好她的哑疾,她便以给羊送“它最爱吃的鲜草”为由,隔三差五来荒海寺看望九赞。 有时送衣服,有时送鞋子,今天又来送香草团 不过赵晓棠觉着,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是骚扰。因为九赞对她的种种殷勤表现地过于冷淡,甚至是不悦? 爱慕美男子可以理解,可对方是出家人,如此痴缠也太不自重,又将对方置于何地?赵晓棠本来想劝她,无奈当局者迷,还没开始对她劝导,哑女便已经对她抱有敌意。这一点,从哑女第一次来荒海寺看见自己出现在九赞身边时,赵晓棠便从她的神情中解读到了。 这种敌意此刻又向她袭来。赵晓棠知道,当那个香草团落入水缸时,她跟哑女之间的“仇恨”又更深一层。 被哑女带刺的眼神注视久了,赵晓棠反倒少了些负罪感,没甚诚意地笑道:“抱歉啊。” “没事没事,反正这里还有很多呢!”哑女摆手干笑,转眼看见九赞挑起扁担,便忙凑过去,“师父要去哪里?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九赞淡道:“望留步。” 话音刚落,赵晓棠拉住哑女的手,笑道:“算了,你就跟我在这里等他。” “可我想——” “哑女,今天你带的鲜草在哪里?”赵晓棠拽着她往羊圈走,“这两天奶羊的奶水少了好多,赞生都吃不饱!你快帮忙看看怎么回事” 哑女被赵晓棠拖往,只能看着九赞离开的背影,心中恨恨。 天渐渐黑了,还是不见叶淡融的影子。赵晓棠看着他房门口原封不动的饭菜,两道眉毛拧成一团。 这时,寺院大门传来一阵惊呼,赵晓棠忙跑过去。跨出大门,她便看见刚说回家的哑女正一脸惊恐地看向下面的石阶。 “怎么了?”赵晓棠问。 哑女瞪着眼睛直摇头,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看见赞生从阶梯上滚下去” “什么?”赵晓棠心中一紧,“你确定是赞生?” 哑女点点头:“一团红色” 赵晓棠咒骂一句,提着裤腿便往下冲,完全没有看见哑女嘴角诡异的笑容。 “赞生!赞生!”赵晓棠焦急地叫着,无奈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找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她仍一无所获。她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找,擦了擦汗,她忽然记起赞生是从来不会出寺门的,又仔细回想哑女刚才说话的神态,越想越可疑,于是忙站起来往回赶。 支走了赵晓棠的哑女心中雀跃万分。一想到晚斋时九赞吃下了她偷偷加在食钵里的药,她就脸红心跳,加快往九赞寮房去的步子。 此时在房间打坐的九赞面色潮红,热汗不断。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身体里的那股邪火,可随着心法加深,一股热血从鼻腔流出来,他才知道所中之毒不可小觑。 他调整呼吸,喝完一整壶凉水才稍觉好些。他准备去寻药,不想刚关上门,一阵软热便缠住他的腰,却是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师父,哑女又回来了。”哑女紧紧抱着他,拿脸在他后背蹭来蹭去,一双手直接往他衣襟里伸。 九赞一把挣脱她,厉声道:“望自重!” 哑女借着微光看见了九赞此时的模样,心知药效已发作,不由心一横,竟然开始脱衣服。 “师父,哑女看见你第一眼就好喜欢你!后来你又帮哑女治好病,哑女就在心里认定了你!”她不紧不慢地褪去衣物,深情道,“虽然你是出家人,可哑女不介意,哑女只想与你共度春宵,今生只做你的女人!” 她很快将外衣脱去,露出鲜红的裹胸。 “师父,你快转头看看我。” 九赞闭着眼睛背对她,听闻她渐进的脚步,冷声道:“哑女,你可还记得,不能说话时的生活?” 哑女喉咙一涩:“当然记得,多亏师父你——” “你若再往前,贫僧便让你,回到从前,不能说话的模样。” 九赞冰冷的语气令哑女一个寒颤,她有点动摇,可当她看见九赞修长峻拔的背影,她心中的欲念又卷噬全身。 “只要能长久陪伴师父左右,哑女甘愿一辈子不说话!”她张开双臂箭步上前,却被九赞躲过。她扑了个空跌倒在地上,反手抓住九赞的衣袍脚,死死抱住他的腿。 “师父,哑女的清白之身送给你,你为什么不要呢?” “廉耻和节操都给你了,你又为什么不要呢?”赵晓棠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进门就看见这不堪的一幕,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喝道,“哑女,快放开九赞师父!” 哑女被突然回来的赵晓棠吓得一跳,乖乖松了手。 赵晓棠见九赞的神情有些不对,忙上前扶住他,不自觉把他拉到身后。 “哑女,天黑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你赶紧穿上衣服回去,以后不要再来荒海寺。” 听到“不要再来荒海寺”这句话,哑女才回神,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把我的身子看完了就着急赶人?” 赵晓棠冷笑道:“是啊,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是想要糖吃吗?” 哑女被噎住,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发抖:“你c你——” 赵晓棠瞟了眼她的胸,淡道:“勾引男人这种事,还是等发育好了再做。毕竟大多数正常的男人喜欢的是成熟的女人。” 哑女死死盯着赵晓棠,眼里泛着瘆人的青光。 九赞忽而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赵晓棠身上。赵晓棠不再与哑女费口舌,捡起地上的衣服递还给她:“快穿上衣服回家吧。” 哑女把衣服拍掉,狞笑道:“如果我就这样从荒海寺跑出去,你说大家会不会就让师父把我娶了呢?” 赵晓棠一惊:“你疯了!” “师父如果不要我我就会疯!” “九赞师父是出家人,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那他怎么能跟你在一起?” “我在这里暂宿,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哼!我娘说,荒海寺除了和尚和鬼,不会收留任何人。如果师父没有私心,你能在这里住这么久?” “如果他有私心,能让你现在这个样子血口喷人?” 哑女看向赵晓棠,露出诡异的微笑:“赵姐姐,那天你中的软仙散后来是师父给你解的吧?怎么样,师父的活儿,厉害吗?” 九赞突然咳嗽几声,抹掉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 “哑女!你别玷污九赞师父清誉!”赵晓棠又窘又怒。 “我娘说,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那欲望。”她又看向九赞诡笑道,“出家人又怎样?我就不信师父现在不是在想那种事!” 赵晓棠上前一步,挡住她亵渎九赞的视线,咬牙道:“想想那天你被几个士兵纠缠的场景吧。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你能保全清白?要不是九赞师父大发慈悲,你能开口说话?别恩将仇报!” “你坏我好事还好意思说帮我?”哑女抬头看赵晓棠,恨道,“那天我好不容易引了几个男人回去,就盼望着他们能破了我的身,把我带离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结果全被你搅黄了!” 赵晓棠颇为震惊,不知道她对那天的事竟然是这样看法。 “可你娘分明不想你——” “哼!”哑女冷笑,“那几个兵是穷鬼,我娘当然不愿意!不过,”她眼珠一转,视线又飘到九赞身上,“自从我娘见识到师父的本事,倒是很希望我能嫁给像师父这样好看有本事的人,知道师父是荒海寺的和尚后,我娘比我还激动呢!” 赵晓棠的三观已崩坏,她觉得这对母女大概是变态,看哑女狞笑的样子,她真心不想再与她多费半句口舌。上前把衣服塞进哑女手中,抓着她就往外面拖走。 “唉!你干嘛!”哑女惊叫。 “滚!”赵晓棠阴沉道。 哑女被赵晓棠忽然凶狠的表情吓到了,但还想赖着不走。 赵晓棠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匕首,横在哑女脖子上:“再不走,我杀了你。” 哑女有些害怕,但还故作镇定:“呵呵,你别吓我,这里是寺院,还有师父看着呢!” 赵晓棠冷笑,凑近她耳边:“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暂住吗?因为我曾经杀过人。” 哑女眼睛一瞪,一把推开她。 “我数三下,你若还不走,我就割掉你的脖子。一!” 哑女狠狠剜了赵晓棠一眼:“你等着!”然后夺门而出。 待她走后,赵晓棠松了一口气,回到九赞身边:“九赞师父?” 此时的九赞紧闭双眸,外表虽平静,体内早已邪火滔天。他不料哑女下的药如此猛烈,程度或许是那日赵晓棠的十倍不止。撑到现在已危如累卵,听见哑女离开,紧悬的一线理智终于松懈,他缓缓睁眼,无力地倒在赵晓棠身上。 “九赞师父!”赵晓棠怕他倒地,半抵半抱住他。 感受到赵晓棠的温软馨香,九赞有种奇异的愉悦。体内邪火似烧到他了的唇,令他渴望般贴上她的耳朵:“去药房,取乌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离寺 赵晓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刚才喂药的场景。 那张冷峻脸因奇异的潮红变得格外柔和,他的眼睛第一次正视她,蒙着一层水光,像黑珍珠一般漂亮。 当她把乌草递过去时,他注视着她,居然直接含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舌是那样灼烫,温暖濡湿包裹住她的指尖,卷走草药,似乎还想连她手指一起吞下 而他那双古潭一般的眼睛里,正映着自己,面色绯红的模样 “想什么呢!” 赵晓棠低声咒骂一句,有些烦躁地爬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 这时,窗纸上有人影晃动。 “是,就是这里——”是哑女的声音。 话音刚落,房门被蛮力踹开,几个人举着火把闯了进来。 赵晓棠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领头人一把推倒在床上。 她才看清,他们正是那日的单国士兵!而跟在他们最后的,是衣衫不整的哑女。 赵晓棠故作镇定地坐起来,看向士兵求财笑道:“真是稀客,几位大哥怎么寻到这里了?” 求财上前一步,不怀好意道:“小娘儿,上次咱哥几个不仅被你戏弄了,还让你跑了,这次是专门来找你讨债的。” “讨债?”赵晓棠眼珠一转,赔笑道:“说到这个,我还真存了些私房钱,几位大哥来的真是时候,我这就给你们去取。”她刚要站起来,却被求财一把推倒,另外几个士兵也围上来,不给她离开床帏的机会。 “小娘儿,哥几个的债想先要你的身子还。”求财狞笑。 赵晓棠心中一紧,笑道:“大哥,您尽管吩咐,要我帮你们拿剑还是拿火把?” 求财诡笑着将哑女拉到赵晓棠面前:“要你像她这样——”说着,他扯掉哑女本就凌乱的上衣,仅剩肚兜的身体,还挂着许多青紫淤痕赵晓棠惊愕的看向哑女,后者却不惊不怒,两眼空洞地看着她。 “呵呵,大哥,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求财笑看哑女,推搡道:“你说说,我们有没有开玩笑呀?” 哑女冷冷地看着赵晓棠,眼神恨恨道:“各位爷,路已经带完了,你们要干什么就快些,不然那个厉害的男人回来了,你们这趟又白跑了。” “哑女?!”赵晓棠想不到哑女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求财呸了一口:“老子最讨厌被人催着干,哥几个要先杀了那个男人!” 哑女道:“那男人失踪了好几天,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各位爷最好先把赵晓棠这个贱货给办了——” “哑女你给我闭嘴!”赵晓棠蹭得站起来,怒不可遏,“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哑女冷笑:“我成为这样,也不知道是被谁害的!” “所以你这是在报复吗?” 哑女脸色一变,显得有些狂躁:“这是你自找的!是你的错!你害我不能跟师父在一起!你死有余辜!” “啧啧啧,原来是这里的和尚!”求财对身后人使眼色,“我先管教管教这俩娘们,你们去把那和尚给办了。” 哑女立马叫道:“不要!师父是这里的名僧,你们不能杀他!” 求财扯住她的头发,狠狠道:“谁让老子爽的时候你一直乱叫?老子当时就恨不得活剐他!” 直到其余士兵都走了把门关上了,求财粗鲁地丢开哑女,狞笑着朝赵晓棠走近,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老子现在要再爽一次啦,哈哈哈哈!” 赵晓棠被扔在床上,她赶紧摸出枕头下藏着一把削尖竹箭,在求财扑过来的时候,狠狠扎了他一下,然后从床侧爬起来。 “小□□!你竟然敢谋杀爷!”求财捂着肩膀,疼得直叫唤。 赵晓棠冷笑:“我杀的人可不少,加你一个不算多。” 刚说完,她感觉脖子一紧,却被哑女从后面掐住脖子:“求财大哥,我帮你制服这个贱货,你放了师父行不行?”说着哑女还夺掉赵晓棠的竹箭,丢在一边。 “哑女——”赵晓棠又气又恨,奈何被钳制,使力不得劲。 “哈哈哈哈!干得好!干得好!”求财狞笑着上来就给了赵晓棠几个耳光,“哑女给我死死扣住她。”说着他开始脱衣服,“爷先爽两把咱们再谈条件!好好扣住啊!” 赵晓棠被打得头晕脑胀,嘴角有丝腥咸,看求财快脱光衣服,她朝哑女的手臂一咬—— “啊!贱货!”哑女吃痛松开手。 赵晓棠趁势夺门而逃,哑女紧跟一步追出来,发疯一般扑过去,抱住赵晓棠的腿不撒手。 “哑女,放开我!”赵晓棠蹬腿踢打,然而哑女就是死死抱住,丝毫不放。 哑女狞笑:“哼!你要是脏了,师父肯定会把你赶出去!” 这时,漆黑的天空突然有火光,正是九赞僧寮那边升起来的。 “哑女,九赞师父有危险!” 哑女也注意到了,终于有一丝松动。 “哑女别松手!爷来了!” 赵晓棠急道:“哑女,快去啊!快去救九赞师父!” 哑女犹豫片刻,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放了你吗?别妄想!” “臭□□!还敢跑!”求财来了,狠狠踹了赵晓棠几脚,赵晓棠痛的蜷缩在一起。求财然后抓住她的头发,粗鲁地把她提起来,“看爷今天不弄死你!” 哑女从衣服上撕下几根布条,对求财道:“把她绑起来她就不会跑了!”说着她又捆住赵晓棠的双手双脚,连嘴巴也被堵住。 赵晓棠感觉自己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肚子脑袋疼得流出眼泪。 哑女又看了看天上火光,对求财道:“大哥,这个贱货喜欢在竹箭上抹毒,刚刚她扎了您,您恐怕中了毒” “什么?敢给老子下毒?”求财一脸惊恐,恶狠狠地看向赵晓棠,赵晓棠直摇头,但还是又遭了几下拳脚。 “不过,”哑女看赵晓棠被打,开心极了,笑道,“哑女已经帮你问到了解药,哑女这就去给您取来!” “快去快去!老子先将这□□拖进屋子教训一顿!”求财提着赵晓棠捆住的双腿,粗鲁地把她往回拖。他现在只想着要怎么折磨她才爽。 哑女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转身朝九赞僧寮跑去。 赵晓棠心里万分绝望,奈何发不得声,手脚又动不了。正在她以为自己清白今日必毁时,忽听头顶“咻的”一声,刚跨进房间的求财轰然倒地。 赵晓棠惊愕地勾脖子看,就看见一只长箭穿透他的脖子,牢牢钉在地上,一滩血正迅速扩散 “看来,我回来得挺准时。” 叶淡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赵晓棠一抬头,看见叶淡融一身黑衣劲装,手里拿着弓,后背一只箭筒,正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 “呜呜”赵晓棠感动地哭起来。 叶淡融抽出匕首解开她的束缚:“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要迅速离开。” “快去救九赞师父!那些士兵要杀他!”解救后的赵晓棠道。 叶淡融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救不了。” “为什么?” “他们人多。” “他们才几个人,你用箭——” 叶淡融打断她:“你现在去门外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嘈杂声逼近。 “去那边搜!” 叶淡融神情严肃:“不想死就跟我走。” “可是九赞师父他——” 大批单国士兵举着火把闯进来,叶淡融立马携着赵晓棠跳上房瓦。 “在屋顶!”领头兵喊道,“弓箭手准备——” 赵晓棠瞥见楼下哗啦啦全是人,一排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正搭弓拉箭对着他们——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叶淡融轻笑:“我引来的。” “什么?” “放箭!——” 同一瞬间,叶淡融抱住赵晓棠,纵身跳出寺院外墙。 “追追追!” 赵晓棠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风筝,被叶淡融拉着飘起来。回头张望,长龙似的士兵在后面紧追不放。 “咻咻咻——” 许多羽箭擦着他们的身子飞出去,好几次赵晓棠感觉自己是跟那些箭一起飞的。 跑至一片竹林,叶淡融猛然停住脚步:“跳我背上来。” 赵晓棠依言照做,刚上背,叶淡融就拖着她飞上竹林高处。 “呀——”赵晓棠一声惊呼。 “别出声,等着看好戏。” 赵晓棠抿紧嘴巴,紧紧抱住叶淡融的脖子,心里怦怦直跳。 那些士兵追过来了,可还没等靠近竹林,士兵队伍突然从地面凹陷下去,只听震天惨叫,原是地面多处许多大坑,坑内插满削尖的竹刺,掉落的士兵瞬间被刺得满身窟窿,坑内死伤一片。 “小心!有埋伏!” 后来的士兵见状,都放慢脚步,想从巨坑绕过去,谁知又碰到系在树间的银线,许多带刺的竹球飞过来,直击士兵的脑袋,有的被直接刺破喉咙,当即身亡。 “注意脚下!注意脚下!” 第三波士兵更小心翼翼,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敢迈出一步。 叶淡融屈了手指,放在嘴里一吹—— 哨音刚响,天空突然出现一堆黑压压的大鸟,他们俯冲而下攻击士兵,士兵们护住脑袋慌忙四散逃跑,有的掉进坑里,有的碰上银线,有的还触发了别的机关,不知从哪里飞出无数短箭朝惊慌的士兵扫射过去—— 士兵们终于乱了套,他们弃甲丢盔,回跑逃窜,很快不见踪影。 赵晓棠在上面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从树上下来,她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好了。”叶淡融看了那些惨死的士兵一眼,转身准备走。 赵晓棠却看向了荒海寺,那里的火势越来越大 “九赞师父——”赵晓棠朝叶淡融急道,“你武功那么好,要不回去——” “救不了。”叶淡融打断她。 “为什么?现在士兵死了,荒海寺肯定没有人了!” “救他是你的意愿,不是我的。”叶淡融冷冷看她一眼,“你想救人,就该你拿本事。” 赵晓棠沉默了。她紧抿嘴唇,远处的火光烧的她眼眶发热。 那座她视为桃花源的荒海寺,已逐渐没入滔天大火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身困 滴答滴答滴答 灯影昏暗,墙壁上燃烧的火把发出焦臭味。牢房刑架上绑着的几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几个狱卒趴在旁边的桌椅上呼呼大睡。 一阵不紧不慢地脚步声渐渐靠近,一个黑衣红纹的男人走进来。 “都死了吗?” 狱卒们从梦中吓醒,赶紧爬起来,躬身到男子面前跪拜,战战兢兢道:“参c参见二皇子!” 白袭香一脚踹开他们,拿起长柄烙铁往刑架上的一人烙下去。 犯人没有一丝反应,白袭香又伸向另一个犯人,阴沉的牢房里瞬间响起痛苦的嘶嚎。白袭香趁势将铁烙直接塞进嚎叫犯人的嘴里。呜呜惨吟之后,犯人再没有半点生气。 狱卒们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轮番折磨一阵之后,白袭香扔了烙铁转身看向狱卒。 “把死了的都扔到虿宫。”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黑帕擦手。 话音刚落,最开始装死的犯人像发了疯一般大叫:“我没有死,我不去虿宫,我不去虿宫!” 哭天喊地吵得白袭香眉头紧皱,他拿起一把月形剪,狱卒们见状立马将那犯人控制住,扒开他的嘴拉出舌头。白袭香怒目圆瞪,一刀剪下去—— 犯人痛苦低呜,身上的铁链剧烈摇晃嘤叮嘤叮簌动不止,鲜血一股股流下来,沿着黑石板的缝隙蜿蜒,像一条蛇,游往极暗的谷底。 “还有装死的吗?”白袭香扔了剪刀,黑帕像无底洞吸干他手上的血,看不见一丝变化。 狱卒们挨个查看,片刻后,狱卒长躬身禀报:“回二皇子,死了两个,剩下的都昏死了,但还有气。” “昏死?”白袭香挑眉,语气阴森道:“给我抽醒!” 狱卒们赶紧拿了铁棘鞭,分别站在剩余五个昏死的犯人面前,悄悄地看向白袭香。 “抽啊!” 噼啪——噼啪—— 参差不齐的甩鞭声在牢房回荡,溅起的血肉在空中横飞。很快就能听闻犯人痛苦而微弱的□□。 “要是今天还没有那个贱种的消息,统统凌迟!” 挥鞭的狱卒们精神一肃,开始质问犯人关于白芳动的消息,同时下鞭更重。 白袭香看见两个狱卒准备去卸下死掉的犯人,阴沉道:“你们干什么?” 狱卒长冷汗涔涔,干笑道:“小的以为,二皇子想把他们送去虿宫” “虿宫?”白袭香笑了笑,踱步走起来:“那些小宝贝们换了口味,如今喜欢——吃活人!”他猛地看向狱卒长,狱卒长吓得跌坐在地上。 “是c是,小的记c记住了。”狱卒长连连磕头。 “鱼占那个老东西怎么样了?” 狱卒长忙道:“这几天病情恶化,还没有醒。” “老东西,是想他孙女呢。” 狱卒长一惊:“二皇子的意思是” 白袭香诡异地笑了。 这时,一个浑身裹黑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来到白袭香面前。 “主人,属下有要事相告。” “说。” “楚汉阳已在路上,五日后到天都。” 白袭香瞬间敛去笑意,脸色变得阴沉:“来的这么快。” “南都收降很顺利,秘宴那天唐纳王已将受降书给了楚汉阳。” “呵呵,”白袭香冷笑两声,“叶淡融呢?楚汉阳就没再等等?” “叶淡融失踪后南都兵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楚汉阳应该是等得不耐烦,所以没有再等。” “没用的东西!”白袭香啐骂,“我送给他这么一份大礼,他却不接!” “我皇息怒。南都兵没有消息,我们却有。” 白袭香转头看他。 黑衣男人上前,压低声音:“丙城那边传来消息,在荒魂山发现叶淡融的踪迹。” “人呢?” 黑衣人微微垂头:“搜查兵中了叶淡融的圈套全军覆没,又让他跑了。” “混账!”白袭香大吼一声,一脚踹倒在旁边躬身站立的狱卒长,然后夺走一个狱卒的铁棘鞭,狠狠地往犯人身上抽。 白袭香发泄了一阵,丢了鞭子呼出一口气:“上次把他送到南都城大门的时候,不是奄奄一息么?怎么现在又生龙活虎,还会设陷阱?”说完他脸色一变吼道,“把那天自称射中叶淡融的士兵都给我抓到这里来!” “是c是”狱卒长战战兢兢跑出去。 “往哪儿跑了?”白袭香问。 黑衣人恭敬道:“往天都。” “哦?”白袭香饶有兴趣。 黑衣人继续道:“大概他跟楚汉阳着急赶过来的目的一样。” 白袭香了然,诡异一笑:“呵呵,万国的公主么” 天都皇宫最高处是灵塔,是单国还被称为叁国时所建,一丈一层,共三十三层,塔内供奉佛陀,日夜灯火通明。据传灵塔最开始是供一位秘术师研究秘术,后来秘术师与当时的皇后私通,皇帝便将秘术师囚禁在灵塔日夜折磨,难让其生,不准其死。秘术师受不了折磨,从虿宫唤来一只蛊了结自己的生命。谁想,无数蛊虫蜂拥而来,眼看灵塔将倾皇宫也将受袭,所幸来了一位秘术师,很快让灵塔的蛊虫退回虿宫。并建议皇帝修缮灵塔供奉佛像,才可镇住疯蛊。从此人人都知道灵塔与虿宫相通,虽是佛殿,也是人间炼狱。 静谧的夜幕没有一丝风,星辰璨璨,云与月齐。 赵凤麟靠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那两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追逐直下。 明月繁星,蝉声聒噪。古桑树下,一个女童手举装满萤火虫的锦袋,给一旁捧书的男童照亮。 “人在盒子里唱戏,千里之外的两个人还可以聊天说话!”男童看着书惊叹道。 女童托腮笑看他:“这有什么,厉害的还在后面。” 男童继续往下读:“‘历时二十一天,嫦娥飞船顺利登月,与北京时间十三点十二分发来月球表面高清视频’”男童激动大笑,“月亮上根本没有嫦娥和玉兔,只有数不清的坑!” “你再往下看,还说天上的星星是宇宙的尘埃,长得像球一样,我们住的地方叫地球,也是圆的。” 男童感叹:“异世的智慧如此令人惊叹!” 女童点点头:“那是我们所不知的力量,不然怎么会有得她者得天下的预言呢?” “难怪她一个弱女子,惹得天下追杀,却能在那些名士猛将间游刃有余。原来是拥有独特的智慧。” 看见男童认真思索的模样,女童摇头道:“我觉得她能屡屡逃脱,不全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智慧,而是依仗着很重要的一点。” 男童抬头看向女童,认真问:“是什么?” 女童四周张望,故作神秘地招手让男童靠近一点,低声道:“听说,杀她的男人都爱她。” 男童愣了愣,似乎没听懂。 女童却脸红了,故作镇静道:“等你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男童准备继续看,忽然又问:“麟公主,你把这本书偷出来,不会受惩罚吧?” 女童哼道:“藏书阁多得是□□,谁能查到这一本?你就安心看吧。” 男童满足一笑:“麟公主,谢谢你。” 寂静的前堂,女童被男人一巴掌打倒在地。 “那书究竟是不是你拿的?” 女童第一次看见男人如此愤怒的模样,摸着脸颊,害怕道:“是。” “那还不快把它拿出来!” 女童吓得哭出来:“我c弄丢了。” “什么?!”男人大吼一声,朝她逼近,“丢哪儿了?” 女童往后退缩,摇头道:“不c不记得了。” 男人举起手准备再打,女童一把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爹,麟儿知道错了,麟儿一定会把它找回来。求爹不要再生麟儿的气。” 男人的手终于放下,却将女童重重一推:“那本书你也敢偷?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女童哭着磕头认错:“麟儿错了,麟儿错了” “来人!”男人扶额,“把她关起来,禁足三个月!” “爹!不要——” 三个月后,万国贤崇皇帝驾崩,光善王赵子枚登位。 几位大臣从议殿出来,一人摇头叹道:“季老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唉” “先帝在位时,季峰便与当今圣上水火不容,反被□□丢失一事牵连。如今圣上登位怎能容忍?铲除季氏是必然。”另一大臣说道。 “想保住你我项上人头就不要多说,快走。” 女童听见几人谈话后忙跑到议殿:“父皇!” 贤光皇帝笑着抱起她:“我的麟儿,想父皇了么?” 女童抿抿嘴,皱眉道:“求父皇不要杀季氏。” 贤光皇帝脸色一变,把女童放下来,冷笑:“怎么?你也是来求情的?” “父皇要是杀季氏,麟儿就自裁!”女童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抵住脖子。 贤光皇帝大惊,只得答应:“好,好,父皇不杀,麟儿先把刀放下” 万国四十一年,开国大臣季峰以“邪叛之罪”惨遭灭门,连同外嫁之女在内,季氏一族共计一百六十口人,无一生还。 流星尾划出的最后一线光渐渐消失在夜幕。起风了,推开的窗棂摇摆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赵凤麟微觉头晕,一阵作呕感涌上来,她忙捂住嘴。 吱呀——有人来了。 赵凤麟抬头向房门望去,只见一身黑衣的白袭香走了进来。 “生更半夜,难为二皇子屈尊看望。”赵凤麟轻蔑一笑,站起来想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可惜没走两步还是忍不住干呕。 “你”白袭香眼神闪烁,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将她扶到床上,“既有身孕,便不应吹风。” 赵凤麟嘲笑道:“呵呵,二皇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假惺惺地更令人作呕。” 白袭香并不介意她的嘲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盒递给她:“危急时刻,此丸可救你及肚中胎儿一命。” “原来是变着花样唱戏本。”赵凤麟推开药盒,笑道,“二皇子,你觉得你给的药我敢吃吗?” 白袭香顿了顿,把药盒放在她床头:“保重。”说完起身便走了。 赵凤麟倒是吃了一惊。思前想后,觉得今天的白袭香有些奇怪。 他的眼神,从进来的那一刻就透着惊讶,他的言语和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样阴郁 赵凤麟皱眉看向枕边药盒,伸手去拿—— 砰——房门忽然又被推开,她慌忙将药盒藏近枕头下面。 “哟,尊贵的麟公主,还没睡呀?”白袭香去而复返,带着一身寒露走到赵凤麟床前。 “恭迎二皇子大驾,怎么敢睡?” 赵凤麟注意到这次白袭香的黑衣上多了红纹,腰间也挂着平日的花爿玉而刚才却没见这玉。 她蹙眉道:“只是不便行礼,宽宏大量的二皇子应该不会见怪吧?” “呵呵,几天不见,麟公主越发客套了。”白袭香本忽然凑近她道,“我给你带来了两个好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赵凤麟往后挪了一点,冷笑道:“自然全凭二皇子心意。” “好!”白袭香一拍手掌,道:“先说说你的准夫婿楚汉阳——” 赵凤麟脸色一冷,打断他:“二皇子说话请慎重。” “呵呵,他巴巴带着嫁妆赶来救你,要是知道你这么个反应”白袭香朝她的肚子瞟了一眼,“还有为他准备的这顶绿帽子——”他伸手想去摸,赵凤麟推开他,嚯得站起来。 “为难孕妇是单国二皇子的嗜好之一么?” 白袭香抖着肩膀笑道:“不愧是麟公主,这都能看出来。”说完,他敛了笑,神情变得阴沉起来,“听说这几天的药,你都没有喝?” 赵凤麟冷笑,“怎么?听见你主子要来,急着邀功?” “呵呵,”白袭香拍拍手,侍从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喝下这药,你也会是我的主子。”白袭香端着药递到赵凤麟面前,“请吧。” 药腥味扑面而来,赵凤麟连忙后退捂着嘴又开始干呕。 “看来麟公主是让人服侍惯了。”白袭香上前抓住赵凤麟的手腕,“那么就让我来孝敬一下我未来的主子!”说完就要把药往赵凤麟嘴里灌。 赵凤麟打掉药碗,甩开白袭香的束缚爬上窗台坐定,然后取下头上的金钗抵住脖子。 “二皇子,可有人从这三十三层灵塔跳下去过?” 白袭香脸色一变,阴沉半晌,笑道:“我可不希望麟公主当这第一人。” 赵凤麟怒道:“那还不快滚!” 白袭香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凤麟一眼,勾勾嘴:“麟公主可千万保重,不然等孩子他爹找过来,我可没法交代。”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等!”赵凤麟眼神一亮,“你们有叶淡融的消息了?” “麟公主不是让我滚么?” 赵凤麟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呵呵,天麟将军不仅险象环生还狠狠咬了我们一口,如果没有猜错,他现在已经在天都了。” 赵凤麟泪光闪烁,闭上眼睛,冷冷开口:“现在你可以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谋进 天阴沉沉的,光被云捂住,照不散天都城的阴霾。街市上冷冷清清,灰石板泛着水光,映着来往行人模糊的影子,黑一团,灰一团,匆匆而过悄无声息。店铺门楣悬挂的黑丧布耸拉下来,搭在凝重的黑旗上,风也吹不动。 赵晓棠扯一扯身上刚从孝衣店买来的黑麻衣,往墙角那个缩成一团的老头走过去。 灯瞎子是浅睡,当听见脚步声是冲他这个方向来的,他那快垂到下眼睑的眼皮动了动。 “大爷,向您打听一个事。”赵晓棠从口袋掏出几粒碎银咯嘣咯嘣地丢进他面前的破碗中。 灯瞎子抬头“打量”她,脑袋一颤一颤地,声音沙哑道:“贵主千里而来,不会就只向我打听这么便宜的事情吧?” “你要是能帮我,我荷包的银子全是你的。”赵晓棠环顾四周,走近一步蹲下来,小声道:“单国皇宫构件图,你可有办法帮我弄到?” 灯瞎子听后打了一个激灵,倒了碗里的银子,杵起拐杖站起来就走。 赵晓棠赶紧拦住他:“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灯瞎子冷哼:“知道我的眼睛怎么瞎的吗?就是被云鹤楼的那群狗戳瞎的!” 赵晓棠左右看看,赔笑道:“大爷,您也知道,我打听的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只能找口碑好点的买消息。不小心冒犯到您,给您赔不是。”说着,她从荷包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灯瞎子手中。 “贵主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赵晓棠一惊,笑道:“大爷面慈心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说完又从荷包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哼,贵主这么有钱,怎么不直接找云鹤楼的狗去要东西,何必屈尊找我这个糟老头?” 赵晓棠干笑道:“我的钱只够买咨询类的信息,别的买不起。” 灯瞎子冷笑:“贵主怎知,我这里会比他那里便宜?” 赵晓棠愣住了。 “想要构建图,我的价按照云鹤楼的十倍收!”灯瞎子说完大笑起来。 赵晓棠知道这老头是坐地起价,便想试试有没有还价的余地:“大爷,不能给个友情价吗?或者我以别的方式报答您,您给我少点钱?” “别的方式?”灯瞎子又开始“打量”赵晓棠,摇晃头道:“听声音,贵主的容貌身段应该不错” 赵晓棠吓一跳,忙摆手:“我已有婚约,以身相报是万万不行的!” “呸!我一个老头子还没你想得龌龊!”灯瞎子“望”着天,似自言自语道,“我的孙子最喜欢看美女跳舞了,你要是答应给他跳一支舞,构建图的钱我就不收。” “跳c跳舞?”赵晓棠以为听错了。 “不错!”灯瞎子转过身,低声念了几句,“月圆之夜,皇城之巅。舞尽九天,长眠黄泉。” 赵晓棠想,她虽然不会跳舞,但一支舞的学费肯定不会比构建图贵。这老头看起来有些糊涂,他到底能不能给出正确的构建图还是一个问题。本来她还在纠结这种高风险投资到底值不值得,老头却瞬间降低了交易的风险。 这样想着,赵晓棠点点头:“好,我答应。不过,咱们这个合作得有一个契约书吧?” “哼哼,要那玩意儿干什么!老头子我从不食言!只要两天,等着收图吧!” 这时,天上的阴云渐渐聚在一起,沉闷地还未让人缓一口气,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灯瞎子顶着破碗就要跑,赵晓棠抓住他的拐杖:“大爷,您跟我来!” 陈燕喘着气回头张望,连绵的黑瓦望不到尽头,终于没有看见那个死缠烂打的身影。 那天她收到云鹤楼的临时任务,奉命拿上冰藤雪莲后,准备在单国守株待兔等白芳动自己出现,不想半路杀出顾麟翀,对她极尽纠缠,几次交手反倒被他占尽便宜。她又恨又怕,只得使出全力甩掉他。她故意在夜晚出发,转挑高处行走,开始那人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接连几日,后面的动静渐渐少了,直到今天抵达单国天都,那个让她头疼的家伙似乎真的甩掉了。夜风习习,雨后的空气透着一丝清润。陈燕深一口气,在屋瓦上慢慢坐下来,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亥时的街道已经不见几个行人,车轮子的咕噜声回荡在石板路上,立刻引起宫门兵的注意。 “魏老爷,您来啦!” 魏春羽拉拉缰绳,牛车队伍稳稳当当地停在宫门口。 “各位辛苦了。”魏春羽把文件交给一个宫门兵检查,又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递给另一个士兵,“几个茶水钱。” 士兵忙推让:“魏老爷上次赏的还没用完呢!” “兄弟客气了,快拿着。” 士兵看了查文件士兵的脸色,伸手接过来:“多谢魏老爷!”揣好银子便开始检查牛车上的货物。 魏春羽微拢双手,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忽然他感觉身上似有一道视线,顺着看去,他一眼就看见宫门房瓦上的陈燕。 陈燕瓦上观景完全是出于无意,不期然被当事人发现,顿时有些窘迫。为避免引起动静,她也不好施展轻功。于是慢慢往后倒,想躲开魏春羽的视线。谁想身子刚往后倾,就碰到一面温热的“墙”。陈燕惊惶回头,就对上顾麟翀似笑非笑的脸。 “难得见你投怀送抱的可爱模样,来,再往后靠一点。” 陈燕挥手想扇他一巴掌,却被顾麟翀精准捉住:“是不是每次戳中你的心思都要被挨打?” 陈燕冷道:“你就该打!”说完她挣脱束缚,转身要跑。 顾麟翀却从后面把她拦腰揽入怀,贴耳道:“好啊,我们可以找一间房好好切磋切磋。” “流氓!”陈燕反身想给他一个手刀,却又忌惮他在腋下点穴,只得夹紧胳膊推开他。 “嘘,小点声。”顾麟翀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中间,笑道,“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过招的次数多了,陈燕知道他口舌诡计了得,再也不接他的话,不上他的当。准备从房瓦上跳下去,不料心太急,没站稳,踩在房檐的一片松瓦上。呼溜一声就要栽下去。所幸顾麟翀眼疾手快,拎住她的衣领,生生把她拉回站定。 “好了,魏老爷,您请吧。” 检查完毕,宫门兵打开宫门。 魏春羽握住缰绳,忍不住再朝房瓦看过去。如果没有看错,刚才那个姑娘似乎遇到了危险。 “魏老爷?” “哦!”魏春羽见宫门兵也朝房顶看,便笑道,“今晚没看见月亮呢。” 宫门兵了然一笑:“是啊,下了雨的缘故吧!” “魏老爷,时候不早了,您快请进吧。” 魏春羽点点头,最后朝屋顶看了一眼,牵了牛车队伍走进天都皇宫。 “没事吧?”顾麟翀想看看陈燕的脖子有没有受伤,手伸到一半,就被她愠怒的眼神瞪了回去。 “行,我再不碰你,可以收起你的敌意吗?” 陈燕冷笑:“是你害我差点掉下去,你以为我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你不杀我就好,哪能希图你的感恩?”顾麟翀瞥见她脖颈隐约有一圈红痕,眉头微微一皱,“受了伤就赶紧擦药,要是留疤会丑死的。”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顾麟翀故作严肃道,“真留了疤,以后你每次照镜子岂不是要骂我一遍?对于我这种情场风流的人来说,是万万承受不起女人的诅咒。所以恳请你认真看看伤势要不要紧,也好叫我安心。”说完他双手合十,一脸认真。 虽然万分厌恶他,但此刻他讨好似的语气配上滑稽的表情,还是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麟翀第一次见陈燕露出这样的笑容,瞬间有些失神。 而趁此时机,陈燕突然移至他后背屈指一点:“别再跟着我。”似警告,又似请求。 顾麟翀勾勾嘴角,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与此同时,在墙角站立良久的一个蓑衣人也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赵晓棠!” 赵晓棠趴在桌上的头猛得抬起来,睡眼惺忪看向走进屋的叶淡融,:“你回来了啊” “明天一早,我们去找魏春羽。”叶淡融脱掉身上的蓑衣,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倒。 “什么?”赵晓棠睡意醒了大半,“魏春羽也会画构建图?” 砰——茶壶重重放回桌子。 叶淡融捏住赵晓棠的下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魏春羽能进宫,我们可以让他带我们进去!” 赵晓棠这下完全清醒,立马站起来:“不等构建图吗?”要是用不着构建图,她的那些银子可不是白花了?亏她下午还巴巴地把灯瞎子骗到家里签了个合同呢! “灯瞎子说两天就能画好的。” “两天?”叶淡融冷笑,看向窗外的夜幕,一字一句道,“我一刻也不能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登门 魏氏府邸坐落在天都城郊外不远处,只要过了“魏乡”的门楼,便都是魏氏地界。 等候小厮通报的空当,赵晓棠看着面前气势恢宏的建筑,忽有一丝怯意:“叶将军,俗话说贵人多忘事,他肯定早忘记我了。” 叶淡融没有理会她,目不转睛地候着门内的动静。 赵晓棠也没停下打量。她发现魏府周边种的植物甚是奇特,比如两棵半人高的灵芝形状的树,每根树枝上举着一朵灵芝形状的花,花的颜色外白内黄像极了荷包蛋。还有拇指粗细长得笔直的树,树干上没有一点旁支,从根部往上,每隔一个拳头的距离长着一朵菱角形状的花,而且每一朵的颜色都不同。紧邻的一丛长及膝盖的草柯里,摊着几块“印着唇印的卡片”,赵晓棠走近细看,中间的“红唇”似乎还在蠕动,她放下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捡起一根小树枝准备点点,刚碰上,“红唇卡片”变成“血盆大口”,瞬间把小树枝吞掉。 “呀!”赵晓棠忙往后退,刚才差点把她吓死。 叶淡融听见动静,瞥了她一眼。 赵晓棠颇为窘迫,准备捡上东西跟他一起老实等着。刚弯腰,后背刮来一阵阴风,她担心那个“血盆大口”又要作怪,一转身,头顶飞出一条长影,遮云蔽日,照直扑向叶淡融。 “小心!”赵晓棠惊叫。 叶淡融早已察觉身后有异,侧身一让,同时朝那长影狠狠劈去一掌。 “嗷——”白虎脑门挨了一记,晃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大白!大白!”这时,山坡下传来一阵叫喊,一个三尺小童气喘吁吁跑上来。 “哎呀!”魏杳跑到白虎旁边跪下,心疼地摸着白虎的脑袋:“谁打你了!你朝他吼一声,我保证不让我爹打死他!” 赵晓棠偷瞄叶淡融,后者气定神闲:“如果有下次,我不敢保证它还能活着。” 魏杳蹭得站起来:“你是谁?你闯到我家来,打伤我的大白,我非要叫我爹打死你!” 叶淡融皱眉:“你家?” “是,我家!” 赵晓棠悄悄溜到叶淡融旁边,扯扯他袖子,小声道:“这是魏春羽的儿子。” 叶淡融的面色稍微缓和一点。 这时,门内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魏春羽走了出来。 “魏某俗事缠身,不知二位大驾,有失远迎!” “呵呵,魏老爷,好久不见,您的气色还是那么好呀!”赵晓棠寒暄一句,赶紧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丢给小厮。 “谢谢,赵姑娘也依旧青春洋溢。”魏春羽转向叶淡融,“叶将军的伤,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叶淡融的神色有些古怪:“魏老爷以前见过我?” 魏春羽笑道:“二位先里面请。” 魏杳愤恨地朝叶淡融龇牙咧嘴,趁人不备扑到他一只手上狠狠咬下去。 “杳儿!”魏春羽赶紧拉开魏杳,厉声道,“快向叶将军道歉!” “他欺负大白!他是坏人!”魏杳充满敌意,“我讨厌这个人!我不要他进我家!” “放肆!再出言不逊,今晚给我跪祠堂!” “爹,你居然帮助一个坏人!我也讨厌你!” 魏春羽还要再训斥,叶淡融抬抬手道:“魏公子是护宠心切,魏老爷不要再责怪他。” “哼!不要你帮我说话!坏人!”魏杳朝叶淡融翻了一记白眼。 “魏杳!你要是再这么任性胡闹,明天我就把大白送走!” 魏春羽使眼色让小厮把魏杳抱走,魏杳推开小厮跑到白虎跟前,抱着白虎的脖子把它拉起来:“大白,走,我们不跟坏蛋一起。” 白虎却不愿离开,站起来刨了刨前爪,对着叶淡融仰头一阵长啸。 叶淡融听着这声长啸,忽然有些动容。 “大白!”魏杳抹抹眼泪,着急道,“走呀,快走呀!”他推白虎的屁股,扯它的尾巴,白虎就是纹丝不动。 魏春羽扬扬下巴让小厮过去帮他,一面对叶赵二人道:“叶将军c赵姑娘,快请进吧。” 十年前,叶淡融跟随祖父叶化雨攻打边境的东蛮人。战事过后,叶淡融在战场逡巡捡宝,意外捡到一只小白虎。当时叶化雨不准他养,他便将小白虎偷偷放养在叶府后的野山岭。这样过了大半年,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找小白虎,它却失踪了。后来因为家里一些变故,他便渐渐忘记它。 不曾想,当初那只他以为死了的小白虎居然会出现在魏府。 当得知魏春羽是因白虎的来历,而知道他的身份时,叶淡融微微吃了一惊。 “这只白虎真的是他当初救下的小白虎吗?隔了十年,人都不记得,何况一只野兽。”赵晓棠疑惑道,看了叶淡融一眼。 “赵姑娘有所不知,白虎原是东蛮人为祭祀而特地培育出来的,只在万国东疆出没,当今五国内是找不出第二只的。” 魏春羽笑了笑,“恰巧秘堂得到这只白虎的时间正好与叶将军的那只小白虎失踪的时间一致。” “这样啊”赵晓棠唏嘘不已,“难怪一见叶将军就那么激动。” 叶淡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茶盖,似乎想到一些往事。 “其中缘故小儿还不知道,所以刚才言行偏激了些。”魏春羽看向叶淡融包扎后的手,眼带歉意,“给叶将军造成困扰,魏某实在感到抱歉。” “误会解开就好,魏老爷无需再责备魏公子。”叶淡融放下茶杯,看向魏春羽,“魏老爷,今天突然造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叶将军但说无妨。” “听说魏老爷隔日会进宫献香,可有办法帮我们混进宫中?” 魏春羽似乎并不感到吃惊:“叶将军如今是单国命犯,如何还要涉险?” “我国公主被白袭香囚在宫中,我要去救她。” “前因后果,叶将军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叶淡融眯了眯眼睛,缓缓道:“魏老爷,如果我告诉你,单国妙承皇帝并没有驾崩,你作何想?” 魏春羽一惊:“此话怎讲?” “妙承帝‘驾崩’之前,魏老爷是否知道贵国大皇子白芳动准备迎娶一名叫花云爿的女子?” “不错,当时魏府上下都在为大婚所需要的香料张罗着。不过听闻那名花姓女子并不钟情于大皇子,对婚事有过抗议,因未协调好,所以大皇子大婚的消息并未对外张扬。” “那女子不是不钟情于大皇子,而是也钟情于二皇子。白天温文尔雅与大皇子相敬如宾,晚上热情放浪与二皇子颠鸾倒凤。这女子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两个人,把单国的两位皇子迷得团团转。” 还有这种操作?赵晓棠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地上。 叶淡融冷笑一声,继续道:“偏巧白袭香是个情种。求妙承帝收回白芳动的婚娶之命无果后,便动了叛变的心思。” “好在妙承帝留了一招,在白袭香叛变前夕给那女子喂了昏蛊。”叶淡融看向魏春羽,“所以白袭香不敢杀妙承帝,只能把他囚禁起来。” 魏春羽蹙着眉,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叶淡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白袭香是否曾向魏老爷讨过解蛊之法?” 魏春羽叹一口气:“魏氏世代制香,并不精通药理秘术。不过魏某儿时曾听伯父说过一种叫‘冰藤火莲’的花,此花可解一切蛊毒,但颇为难得。因当时二皇子逼得紧,所以我便向他提了一提”说完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叶淡融看他一眼,道:“就算白袭香找到了‘冰藤火莲’,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去杀妙承帝。对于这一点,魏老爷不必太担心。” 魏春羽转头看他:“叶将军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我与白袭香手下一黎姓将军交好,一次喝醉酒,他跟我说的。”叶淡融看向窗外,眼中流露出痛惜的神色,“也就是因为这次醉酒,我失去一位朋友,折了无数兄弟,还让公主囚于他人之手”一记重拳落下。 魏春羽闻罢,思索片刻,点头道:“好罢。明晚我带你们进宫。” 赵晓棠酒饱饭足后摸着肚子走到正在天井磨刀的叶淡融旁边,看他拆散在脚边的纱布,幽幽来一句:“不再多戴一天啊?万一魏老爷变卦了呢?” 叶淡融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她:“我的心事,你知道不少。” 从遇见叶淡融开始,他不是双目含怒就是神色凝重,第一次见他这么真诚的微笑,赵晓棠有一瞬间失神。 “那是!当初你被箭插得跟筛子似的,给你上药你都嫌麻烦,会因为一个小屁孩儿咬你一口就缠绷带?”她当时就觉得奇怪。 “既然是来讨人情的,多一个也无妨。” 赵晓棠摇头咂咂嘴,“心机b一y” “什么博弈?” “说你聪明呢!” 赵晓棠看着月亮,开始做饭后消食操,“话说,明天进宫后怎么行动?” “进去后再说。”叶淡融表情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带上灯瞎子的地图有什么不好?明天他就把图画好了。” 叶淡融冷笑:“瞎子画图鬼才信。” “别鄙视残疾人好吗?越是身体有缺陷的人,在某些方面越有着超乎平常的本领。”在现代,街头盲人作画早已不是稀奇事。 “有听过蛊虿宫吗?” “那是什么?” “一座专门养蛊虫的宫殿。” 赵晓棠打了一个寒颤:“听着就瘆得慌。” 叶淡融嘲笑道:“如果按照一个素不相识的瞎子画的地图去走,我不敢保证不会走到蛊虿宫。” 赵晓棠瘪瘪嘴,无言以对。 “叶将军,你别老是把人想得那么坏。当初你受伤的时候说不用魏老爷开的药,现在咱们却在人家府里混吃混喝求帮忙。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信任?” 磨刀声骤停,叶淡融站起来,挡住了赵晓棠头顶上的月亮。 “没有经历过某些事,就不要对他人的行事风格妄下论断。”说完,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晓棠被他呛得莫名其妙,回味了一番他的话,确实在理。她撇撇嘴,准备继续来个伸展运动。这时听见墙外魏杳的惊叫。 “大白,是我呀!” 又是那个鬼小孩!赵晓棠怕麻烦,捂着耳朵想往房间躲。这时回屋的叶淡融又走出来,在墙内喊一声:“惊马!” 话音刚落,只闻一声虎啸,一条大白影跃墙朝他扑过来。 这一次叶淡融没有躲闪,接住白虎的飞扑。 “惊马,白天对不住了。”叶淡融歉意地摸摸它的头。 赵晓棠下巴快掉地上。 “大白,大白!” 魏杳跑过来,看见叶淡融抱着大白的头,立马怒目圆瞪:“坏蛋!快把大白放开!” 叶淡融看了魏杳一眼,并不理会。 赵晓棠走过去解释道:“魏公子,叶淡融是大白小时候的救命恩人,不会对它怎么样的。” 魏杳道:“胡说!白天他还打了大白,还说要把它打死,我才不信你们说的!”说着他走过去想把大白牵回来。 “嗷——” 谁想当魏杳离大白十步远时,大白刨蹄弓腰对他发出威胁的低吼。 “大白?你,你怎么不认得我了?”魏杳呆呆站在原地。 “它原名‘惊马’。”叶淡融揉着大白的耳朵。 “胡说,它是大白,我的大白!” “叫‘惊人’还差不多”赵晓棠嘀咕一句,笑着走到魏杳跟前,“叶将军就像是它的母亲,但是你才是它现在的主人,放心吧,等他们叙完旧,你就可以牵它回去啦。” “你闭嘴!”看见自己的爱宠跟别人那么亲昵,魏杳的眼泪终于包不住,簌簌地落下来。 赵晓棠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叶淡融抚摸大白脊梁的时候,被什么扎了一下,他皱眉仔细摸索着,然后从大白的脊椎毛发中拔出一根银针。 “嗷呜——” 被拔针后,大白哀叫一声,重重倒下去。 “大白!”魏杳第一个跑上去。 叶淡融看看大白,又看看手里的银针,问道:“魏公子,这银针是做什么用的?” 魏杳擦拭眼泪,恨道:“你这个坏蛋,是你扎晕我的大白的!” 叶淡融皱眉:“这是我从它背上□□的,怎么会是我扎的?” “你胡说,我看见你扎下去的,是你就是你!” 赵晓棠满脸黑线,正在想要不要请魏老爷过来。这时墙外传来一阵脆嫩的声音。 “是我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准备 叶淡融把人从墙外拎进庭院,是个跟魏杳差不多大的小孩。破洞麻布衣挂在她细小的身板上,小脸上全是泥垢,唯独两只眼睛亮白亮白,扎满辫子的头灰蓬蓬的,只要一动,那些发辫就像活过来一样。 小孩朝魏杳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笑嘻嘻地看向赵晓棠,“你好呀,胆小姐姐!” “你是”赵晓棠看一眼她繁多的发辫,“是你!” 她记起秘宴那晚遇见的红裙小姑娘。 “嗯啊。”小孩点头,“我从那里溜出来啦!”她又看向魏杳,朝他走过去。 “你干嘛!”魏杳捂着鼻子往后退。 小孩眼珠一转,往前一跳抓住魏杳的手臂,麻利撸起他的袖子。 “喂!你想干什么!”魏杳吓得一跳,连忙甩开她。 “呵呵,你们魏家的药真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呢!”小孩笑着笑着,突然神情一变,眼中含泪地看向魏杳,“对不起。” 魏杳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小眉毛越皱越高:“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附近?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为什么要把银针扎进白虎的后背?”一直没说话的叶淡融追问一句。 小孩吸吸鼻子,看了几人一眼,走到赵晓棠跟前:“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说一说。” 赵晓棠一脸懵:“小妹妹,自我介绍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好吧?” 小孩眨眨眼睛,点点头道:“我叫宁记哀,在秘堂出生,前段时间因为贪玩偷偷溜出来。”她又看向魏杳,“上次你受伤后我就一直想找你,想给你道歉。”她缩缩脖子,垂下头,“因为那次是我让白虎咬你的。”她又指着晕倒的大白,“今天它背上的针是我扎的,因为我上次看见一个大叔扎在它这里它就不动了,所以我也想试试。” 赵晓棠知道她说的是影帝,便道:“上次扎大白是为了救魏公子,你今天乱扎它却差点害了魏公子。” 宁记哀朝魏杳道:“对不起对不起。” 魏杳仍旧懵懵糊糊,还没有回神。 叶淡融突然问:“秘堂烧死的四个人里,有一个是你吧?” 宁记哀垂头绞手指:“不这样的话,我们是跑不掉的。” “你们?”叶淡融眯眯眼睛。 宁记哀抿着嘴巴不说话。 “所以火是你放的?” 宁记哀摇头:“是那个假冒的朱襄皇子。”她笑起来,“他就是个笨蛋,想捉弄别人却把自己烧死了,哈哈哈!” “朱襄皇子是假的?”叶淡融微微一惊,“那真正的朱襄皇子在哪里?” “估计早死啦!”宁记哀嗤一声,“那个假冒货,也只有唐纳王才相信。” 叶淡融又问:“你刚刚说的扎白虎的大叔是谁?” 宁记哀看看赵晓棠,道:“胆小姐姐也认识的。” 见叶淡融看着自己,赵晓棠便把认识影帝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总之,他是个我从未见过正脸,却一直被他要挟的坏蛋。”赵晓棠如是说。 叶淡融思索片刻,他大概猜到赵晓棠所说的是谁了。 “白芳动。” 赵晓棠感到不可思议:“你说影帝白芳动?” 叶淡融点头:“火伤,秘术,银针,除了单国的大皇子还能有谁?”他盯着赵晓棠看了片刻,然后拉她到一旁。 “干嘛?” 叶淡融附耳小声道:“《矿藏之钥》呢?” “什么东西?”赵晓棠莫名其妙。 “白芳动让你替他保管的东西。” 赵晓棠看看两个天真的小朋友,声音陡然变低道,“那副春宫图?” 叶淡融皱眉:“我并没有见过,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赵晓棠笑道:“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那真的是一卷很生动的春c宫c图。” “它现在在哪里?” “它不会真是宝贝吧!” 赵晓棠把之后的情况也都说了。 “又是食髓蛊又是楚汉阳的,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所以我连夜逃跑,然后遇见了你。” “得罪楚汉阳一个还不够,你居然还惹上白芳动。”叶淡融揶揄一句。 赵晓棠也冷笑:“要是你们万国政务人员公正廉明一些,我至于被人扣屎帽子,到处夹着尾巴做人?” 叶淡融勾勾嘴角:“所以也是万国的公主,几次救你于水火。” 对于万国公主的莫名相助,她虽然万分不解,但确实心怀感激。 可此刻听叶淡融这么一说,她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赵晓棠笑了笑,有些低落:“你放心吧,明天进宫我会全力帮你找公主的。”说完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叶淡融看她黯然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被什么拨动一下。 “开门。” 门口守卫两两对看一眼:“二皇子请出示一下您的琉璃扳指。” 白袭香转转拇指,斜眼道:“今天出门匆忙忘记戴上。” “二皇子,如果没有您的琉璃扳指,您是不能进去的。” “放肆!”白袭香怒道,“现在整个单国都听命于我,一个阮芳宫我还进去不得吗?” 守卫垂头毕恭毕敬道:“二皇子,只有见了您的琉璃扳指才可以让您进去,如果没有无论怎样坚决不能开门。这是您亲自下的命令。” “哪天我的琉璃扳指被偷了,或者丢了,那我永远进不了这门?” “正是。” “我看你们是想造反?”白袭香拔高音量。 “属下不敢!”一守卫战战兢兢道,“二皇子您自己说,这样是为了防止大皇子易容成您的样子混进来所以让我们务必确保只有在见了琉璃扳指才可以开门。” 白袭香冷笑:“信不信我现在要了你们的命?” 守卫头垂得更低,不敢再出一点声。 “把门打开!” 守卫又互相看了一眼,只能打开门。白袭香刚走进去,一个守卫便悄悄跑出阮芳宫。 妙承帝驾崩之后,这座他为了纪念自己最爱的女人而建造的宫殿理应成为一座废弃的冷宫。但反而被重兵把守起来,除了二皇子白袭香以外,所有的人都不能进入。简直比灵塔的看守还要森严。 阮芳宫的屋顶是一扇巨大的琉璃瓦,像蚌壳一样盖在最顶端。每当太阳升起,屋内昼如室外;当夜幕降临,满天繁星似乎唾手可得。 白袭香沿着天井式的环形阶梯拾级而上,一步两步,当前方越来越亮时,他感到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终于走到阶梯的尽头。曾经温馨自然的装饰全部被寒冰替代。屋子中央巨大的冰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位白衣女子,白衣白发,快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爿儿——!”白袭香一声轻唤,赶忙走到冰床前。 他深情地望着女子的睡颜,一双手想去抚摸女子的脸颊,却颤抖着迟迟没有落下。 “爿儿,你受苦了。” 冰床上冒出的冷烟像是女子的发丝在动,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睁开那双如同繁星一般美丽的眼睛。 白袭香拢一拢女子的头发,忽然发现她后颈处有一个跳动的凸起。他小心翻开她后脑的发丝,那个凸起竟然在她的皮肤下面移动起来,沿着她的后背脊椎一直到脚趾,再由脚趾一路向上停在她的咽喉处,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小小的喉结。 白袭香微微一惊:“昏蛊?” 他伸出一只手指去触碰那个“喉结”,但是它再也没有动过。 白袭香若有所思,忽然眼神一亮。 “爿儿,委屈你再待些时候,等我打探清楚了再回来接你。” 说完,他掏出一枚银针,轻轻扎在女子的秀发里。 他恋恋不舍地在女子额头落下一吻,转身准备下楼梯,却听见楼梯底部的脚步声。他环顾四周,门窗都被厚冰封死,只有头顶的琉璃瓦。 “砰——” 楼梯顶部传来一声巨响,一堆碎裂的琉璃从上面簌簌落下。白袭香看着脚下的碎琉璃,手握紧拳,眼睛里露出一股决绝的阴狠。 “梆咚——” 竹筒又一次摔在地上。 阿默有点生气,朝饿殍喊道:“大叔,你这竹筒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我都捡起来好多次了,它还往地上跳,真是气死我了!” 正在喂马的饿殍一听这话,连忙跑进屋,当看见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黑竹筒时,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迅速捡起黑竹筒,把他放在腰间的绳套上,又从壁橱里取出一个细竹筒紧邻黑竹筒挂着。 “阿默,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突然要走?”阿默一脸不解。 “一言难尽。”饿殍神情严肃道,“总之,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 “大叔——”阿默叫了他一声,“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饿殍愣了愣,笑道:“当然,这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能去哪里?” “好。”阿默看着他,一脸坚定道:“那我等你回家。” 饿殍有片刻恍惚,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调皮捣蛋鬼灵精怪的小姑娘会对他说:等你回家。 冷硬了几十年的心,突然在她这一句之后,变得柔软起来。 饿殍笑了笑:“好,等我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入宫 “魏老爷,您可算来了!” 魏春羽叹道:“今天赶车太快,香料被颠簸出来,所以耽搁了些时。” 宫门兵检查完手续,准备检查牛车上的香料,魏春羽把领头的宫门兵拉到一旁:“未免耽搁送进去,劳烦几位兄弟今日查验时快些手脚。”一边把银子塞过去。 宫门兵推脱两下,眼珠子一转还是接了银子。然后他朝其他人喊道:“今天加急,不用查了。快开门让魏老爷进去。” 魏春羽点头道谢,招呼小厮赶紧把车牵进去。 二人顺利进入皇宫,与魏春羽道别后,开始正式行动。 “这皇宫看起来很大啊,我们该怎么找?” “先从禁地找。”叶淡融看了看星空,“西南向的夜溶宫c东北角的望芳楼c正北方的阮芳宫还有正中央的灵塔。” 赵晓棠听他一口气说完,只觉晕头转向。 “不行啊,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何况晚上还看不见。 叶淡融瞥她一眼:“没有让你单独行动,跟着我,一起找。” “那就好,那就好。”赵晓棠欣慰点头。 他们决定先去最近的望芳楼。 赵晓棠跟在叶淡融后面,看他阔步疾走像是轻车熟路,感叹难怪不要灯瞎子的地图。 “叶将军,能慢点吗?”她感觉走得快要飞起来,忍不住请求。 叶淡融停下来:“到了。” 透过林叶看过去,一座几十米高的楼台安静地立在墙角,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生机。 据传妙承帝曾常在这里望向他心爱女子所在的地方。后来女子去世,妙承帝便将这里设为禁地。 “好像没人?”赵晓棠小声说着。 “去看看。”叶淡融提步要走,袖子突然被人拉住,他回头。 “叶将军,带带我。”赵晓棠乞求着,叶淡融便随她去了。 望芳楼其实就是个登高看风景的地方,沿着楼梯走上去,可以把皇宫看个大概,但光秃秃的没有一间屋子。 找了一圈,赵晓棠赶紧跑到叶淡融旁边:“叶将军,这里不像藏人的地方呀。” 叶淡融皱着眉,忽然在一块稍大的青砖旁蹲下来。 叩叩叩——他屈指敲敲,空脆的声音确实与旁边不同。他掏出匕首,沿着青砖边缘一点点将它撬起来。 “暗门!”赵晓棠轻呼。 “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啊?”赵晓棠看看四周,“我跟你一起呗” “不怕下面有蛊虫?” 赵晓棠一哆嗦:“那好吧”转念又问,“要是你半天不上来呢?” 叶淡融见她害怕的模样,不禁勾勾嘴角,然后把身上的匕首丢给她。 “那你——” 赵晓棠的“呢”字还没说出来,叶淡融便下去了。她咽咽口水,握着匕首坐在坑门口一动不动。 还好今晚的月光够亮,她看见楼台下的大小宫殿林林总总昏昏暗暗,唯独正中央的那座高高的灯塔,笔直矗立,灯火通明。 没想到古代皇宫还有这么高的建筑,得用多少砖瓦啊?还有这灯油啊,得耗费多少钱啊?估计她所有家当都不够点一个晚上吧? 赵晓棠正瞎捉摸着,看见灯塔最顶层突然一黑。 灯油烧完了? 她准备起身张望,一个黑影掠过她的头顶飞过去。 吓!赵晓棠腿一软坐回地上,恰巧撞上了刚从下面出来的叶淡融。 “大c叶将军,你出来了啊。”赵晓棠瞬间安心。 “怎么了?” 叶淡融跳出来。 “刚才,有个人飞过去” 叶淡融不甚为意:“大概是偷盗小贼罢。” 单国现在最乱,皇宫混进一两个趁火打劫的小贼也不足为奇。 赵晓棠两眼在天空搜索一阵,咽咽口水:“这样啊。” “走,去灵塔。” 赵晓棠朝灯塔看过去,刚才莫名熄火的最高层又是通透明亮。 “你在下面有没有什么发现?”赵晓棠说着,“比如宝藏什么的?” “矿藏之钥都不稀罕的人还希图什么宝贝?” 赵晓棠撇撇嘴,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陈燕收步落在空地上。 “顾麟翀,不要再跟着我。” 顾麟翀坐在树上看向她,笑道:“我刚才把那个小贼吓了一跳,你有没有看见?” “顾府的大公子天天这么无聊?喜欢成天跟在女人后面跑?” “呵呵,我只跟过你。” 陈燕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你就这样去抢白芳动?”顾麟翀又问。 顾麟翀就像是个狗皮膏药,甩不掉打不赢,她这段时间的行踪几乎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任务拖了好几天,今晚若再不成功 她豁然睁眼,眼中闪现一股杀意。 “顾大公子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顾麟翀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当即从树上跳下来:“你是在邀请我?” “单国的天牢机关重重,白袭香好不容易抓回白芳动,劫狱的难度自然比上次更大。” 顾麟翀仔细打量她,笑笑:“头一回见你这么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话,真是受宠若惊。” “去还是不去?” “美人相邀,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顾麟翀故作疑惑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矿藏之钥的下落。” 顾麟翀眼神一亮,旋即大笑:“云鹤楼那种地方,我知道了也不敢去呀。” “不在云鹤楼。”陈燕淡道,“帮我劫出白芳动,我自然告诉你。” 顾麟翀收敛微笑:“好,成交。” “一炷香后在天牢汇合。” 陈燕转身欲走。 顾麟翀一把拉住她:“既然是合作,就得讲究一个相互信任。” “什么意思?” “来立个盟约吧。” 顾麟翀从袖口掏出一柄细刃,在手指轻轻一划,血流出来,他蹲下来在地上先画了两条横线,然后又竖着画一条,如同“井”字差一笔。 “条件简陋,我们就只做个仪式。” 陈燕皱眉:“非要这样?” 顾麟翀想了想:“你也可以用誓言代替。比如看着月亮,说你不会背叛我。” 陈燕黑着脸夺过他手上的细刃。刚要划,顾麟翀把她拦住。 “这个只能用一个人的血,两个人的就不灵了。”他抓住她的一根手指,往自己的手指按。 陈燕的手刚点上去的时候被烫的往后缩,顾麟翀迅速捉住又按回去。 两根手指紧密地贴在一起,仿佛在订立某种神圣的契约,真心起誓,互相承诺。 手指的温度像是烫到了心里,陈燕慌忙推开顾麟翀,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就要走。 “你不用涉险把冰藤雪莲放在阮芳宫,我知道一处鲜为人知的自然冰窖,要不要我带你去?” “不用。” 陈燕冷冷丢下这一句,逃也似地飞走了。 上次白芳动私闯阮芳宫后,灵塔这边的看守侍卫也跟着多起来,整整围了灵塔三圈,细数下来至少有百十个。 “叶将军,要上去只能靠飞了。” 叶淡融观察了半晌灵塔外的形势,然后转头看着赵晓棠。 “叶将军?”赵晓棠被他盯得怪不好意思。 “在这里等我。” “你要去哪儿——” 溜得真快!赵晓棠嘟囔一句,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赶紧挤进茂密的草柯。 “来人!”从灵塔走出来的白袭香怒道。 “二皇子。”领头侍卫跑过来。 “从现在开始,里面要是飞进去一只苍蝇,就拿你们一条命来抵!” “是”侍卫们哆嗦道。 “蛊奴!” “主人。”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出现了。 “那贱种怎么样了?” “刚抽完几鞭,现在昏迷不醒。” “把他弄醒,一会儿我还要让他看好戏呢!” “主人,鱼占松口了,求我们放了他孙女。” 白袭香冷笑:“晚了。把他也带过去,他孙女的戏他也得看。” “是,主人。” 他们刚走,又来了百十号守卫士兵,三圈变成了七圈。赵晓棠想,一只苍蝇一条命,她是不是可以数一数有多少士兵,然后按照这个数目去捉一些苍蝇 “可有什么动静?”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一下。 “叶将军!”赵晓棠心中石头落地,如实汇报,“白袭香刚才从灵塔里出来,然后跟着一个叫蛊奴的黑衣人往那个方向走了。”她往西南方向指道。 叶淡融瞟了一眼增加的士兵,然后把手里一套铜丝盔甲递给她:“穿上。” 赵晓棠瞪大眼睛:“我们要硬闯?” “有个地方跟这里相通,我们从那里走。” 一听到这类密室暗道,赵晓棠就有点莫名小兴奋,赶紧穿好盔甲跟在叶淡融后面。 “叶将军,你要是早告诉我你熟悉这里,我那些钱就不会白花了。”到达目的地后,赵晓棠心痛地叹道。 “事先怎么不问问我需不需要你那样做?” 当然是想给你个惊喜让你对我刮目相看啊! 赵晓棠耸耸肩:“好吧,只当我付了智商费。” 叶淡融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准备再揶揄两句,这时,一个人影落在他们面前。 “呀——”待赵晓棠看见来人正脸,下巴快掉地上。 陈燕淡淡瞥了赵晓棠一眼,对叶淡融抱拳道:“叶将军。” “陈姑娘。” 陈燕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匣子打开递给他:“这是冰藤火莲。” 赵晓棠看见匣子里装着一只火红莲花,根茎外壁清澈通透,像是冰塑而成。但这花瓣鲜嫩,散发冷香,分明是活物。 叶淡融小心接过来:“多谢。” “叶将军客气了,告辞。”陈燕交付完东西,转身便飞走了。 “你认识她?”赵晓棠凑过来问。 叶淡融反问:“你又认识她?” “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挟持白芳动的背刀女侠啊!” 叶淡融点点头:“闲话我们出来再谈。”他把冰藤火莲递出去,“先把这个吃了。” 赵晓棠牙齿打颤:“为什么要吃这个?” “因为我们要进蛊虿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历险 蛊虿宫内部构造如覆斗形,从大门进去已经是整座宫殿的最高层。扒着栏杆往下,一层比一层幽深宽大,犹如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 从进门开始,赵晓棠的双腿就像原野青草——遇风就抖。她不知道黑乎乎的地方到底盘踞着多少毒物,但也幸亏这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叶淡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折回去抓住赵晓棠的胳膊。 “这里的蛊虫能嗅到恐惧的味道。不想成为它们围剿的对象,就迈开腿,大步走。” 赵晓棠反手紧抓“救命稻草”,咽咽口水:“与灵塔相通的是那条路啊?” 叶淡融瞥一眼围栏之下:“最底层。” 二人沿着楼梯往下走,空气越来越潮湿,腐腥味也越来越重。 赵晓棠捂住口鼻,又窒气又头晕。再想想脚边乱爬的毒蛊虫豸,她恨不得贴着叶淡融的背走。 “赵晓棠,给我算一卦吧。”叶淡融突然开口。 “算什么?” “你不是会算姻缘么?”叶淡融回头看她,“给我算算我跟公主的姻缘怎么样。” 没听错吧?这个时候要考验她的本职技能? 赵晓棠干笑:“叶将军,这情景不合适吧。”她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你曾说未羊摩羯是矛盾结合体,速配午马c卯兔年生的处女c金牛女还说我适合姐弟恋,应该找比我大的人做心上人” 叶淡融自顾说道,“公主是万国三十二年生人,比我年长三岁,依你看,我与她合不合适?” 听这话,确实像是自己说的,只是,她怎么就记不起来给他算过星座姻缘? “叶将军,这些话我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叶淡融回头瞥她一眼:“馨缶酒家的月露青白请你喝了。” 赵晓棠张大嘴巴:“你c你c你是那个花大叔!” 想想她自以为第一次见他时他说的话,还有之后遇见时他的态度。赵晓棠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所以那时候你是易了容?我还以为你是个没姑娘喜欢的自卑大汉呢!” 叶淡融也嘲道:“当时你舌战群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模样,与现在的差别也挺大。” 是呀,辛某村侯春堂的小赵先生当时多么风光无限一方威名 赵晓棠来了兴致:“叶将军,公主是几月出生呢?” “二月末。” 赵晓棠掐指一算:“叶将军,公主是卯兔双鱼,你是未羊摩羯,虽然不是绝配,但也算是高配。你们俩的姻缘好上加好,如果在一起,一定百年好合幸福美满呀!” “借你吉言。” “你放心,别的不敢保证,我的红线达标率还是很高的” 八卦给人力量,一点不假。赵晓棠的恐惧就在这样的交谈中扫去,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最底层。 挡在面前的是一堵石墙,敲一敲,实在地很。 “叶将军,这面墙之后就是灵塔?” “是。” 赵晓棠试着摸一摸,石墙冰凉滑腻,纹路起伏繁杂,但是并没有摸到门锁机关之类的地方。 “应该会有机关呀?” “没有机关。”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叶淡融看她:“你去墙角,抱住头,蹲下来。” “什么?” “照我说的做。” 赵晓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蹲下来之后她恍然大悟:这不是被抓现场的标准罪姿么?她想找叶淡融说说情况,这时听见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尔后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嗡嗡嗡——嘤嘤嘤—— 耳边渐渐响起一种细密嘈杂的声音,搅动着气流,连带脚下都忽然摇动起来。 地震! 赵晓棠想告诉叶淡融快跑,刚站起来,身后一片巨大的“阴风”将她拍倒在地。无数黑漆漆的蛊虫从上面涌下来,瞬间覆盖完所有的楼梯和地面,地动山摇,直往那堵沾满鲜血的石墙扑过去。 赵晓棠的铜丝甲也快被虫浪覆盖,裸露在铜丝甲之外的手被密密麻麻的虫足践踏,那细密发痒的触感,就像钻肠入胃的疼痛,除了疼以外,还有恶心。她开始呼吸困难,却不敢抬手拂去铜丝面甲外的蛊虫,用胳膊剐掉一层,第二层又汹涌扑来,简直要置她于死地。 就在她被虫浪背负着快要撞上石墙时,铜丝领突然被人一提,她站起来了。外层的蛊虫纷纷掉下来,稀薄的空气送进来,她稍微活过来。 叶淡融用匕首在她面甲一刮,紧附面甲的顽固蛊虫也被斩地斩,落地落。纵然夹杂着蛊虫血液的腥臭气味,当重新获得大片空气,赵晓棠依旧贪婪地呼吸着。 大概因为嗅到同类死亡的气息,当他们铜丝铁甲上沾染上蛊虫的血液,之后的蛊虫便会绕开他们。 咚c咚c咚—— 石墙被虫浪前赴后继地撞击着,不停加入的新蛊虫也令虫浪越来越高。 “你刚才砸碎的是什么?”赵晓棠回神后问。 “蛊人之血。”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妙承帝给的。” 赵晓棠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妙承帝?” “望芳楼下。” “你都没有说” 叶淡融勾勾嘴角:“跟你说了又如何?” 赵晓棠耸肩:“他既然能给你东西,你没有想过把他救出来?” 叶淡融冷笑:“他想出来随时可以出来。” “什么意思?” “白袭香没有囚禁他,是他自己躲起来的。” 赵晓棠还欲再问,只闻轰隆一声,石墙终于被撞开。 不过虫浪却并没有越过去,而是盘踞在石板上,越来越高,眼看又要把墙门堵住,变成蛊门。 叶淡融握住赵晓棠的手:“抓紧!”说完,他用匕首朝蛊门划过去。 赵晓棠另一只手护着头,不让那些蛊虫的残肢血液溅到脸上。蛊虫倾盆而下,腥臭钻入口鼻,若非叶淡融手中传来的力量,她真的要哭出来。 噩梦很快过去。当脚下的路不在那么黏糊软绵,赵晓棠拿开遮挡的手臂,看见头顶一片温馨暖光。 “我们到了?”赵晓棠略感欣喜。 “对。” “公主真的就在这里?” “只要妙承帝没有骗我。” 赵晓棠抖抖铁甲,准备脱掉这身臭烘烘的装备。 “别脱。”叶淡融制止她。 赵晓棠看看身后的蛊虫墙,不解道:“它们不是不敢过来吗?” “只是现在而已。” 赵晓棠一惊:“什么意思,难道它们等会儿就要过来了?”她现在对这些蛊虫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何况这边灯火通明,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出皇宫之前,不要脱。” 赵晓棠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把刚解开的一个回形扣又扣回去。 “叶将军,妙承帝有说公主在几层么?” 叶淡融看向上面,淡道:“我们一层一层地找。” 灵塔与蛊虿宫的构造相反,他们现在在最底层,想找公主只能慢慢往上爬。 这座灵塔原是佛塔,供奉着佛陀,菩萨,罗汉等各路佛教神圣。每一层供奉的神圣都不相同,越往上等级越高,灯火香料也更充沛。朝拜者若沿着楼梯层层往上,只会觉得内心开始由混沌转至清明,悲喜转至平静,愚蒙未开转至大觉大悟。 赵晓棠一路张望身边的佛像经幡,檀香酥油。金煌煌的殿塔让她想到了荒海寺的佛殿以及那晚的大火。 她走到一盏油灯前,看见灯油中身穿铁甲的自己。 “叶将军,你的军队招收女兵么?”她朝对面人问道。 叶淡融急行的脚步放缓,转头看她:“你想参军?” 赵晓棠咧咧嘴。 “天麟军不招女兵。” “这次出去之后,万国会回击吗?”赵晓棠跑过去跟上他。 “那要看贤光皇帝的意思”他低头冷笑一声,“但是,我必定会教训害我之人。” 赵晓棠眼睛一亮:“能不能叫上我一起?” “你也要报仇?” “是,我要教训烧荒海寺的那些人。”赵晓棠握握拳头。 叶淡融收起调笑的表情,深深看了她一眼。 “叶将军?” 赵晓棠想再跟叶淡融讨教制敌经验,后者却不再搭理她。 眼看二人快要到达顶层,却又有一扇门横在面前。 不过这扇门是带锁的,看上去,只要打开锁就可以顺利进入灵塔的最高层。 “叶将军!”依在栏杆的赵晓棠忽然瞥见楼下的异处,“下面有几层的灯好像熄灭了。” 叶淡融脸色一变:“去墙角!” 赵晓棠心中叫苦,腿上动作不敢慢,立马躬身躲到那尊佛像的台墙角,按标准姿势做好准备。 阴风一阵又一阵从下面窜上来,卷熄了一层又一层灯火。这一次,不仅仅是脚底震动,赵晓棠感觉整个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于是赶紧扒住旁边的佛像,不让自己滑下去。 叶淡融解锁不得,干脆用匕首朝门板狠命凿,一下两下,木屑星子被凿地乱飞。 这时,屋子里面的人似乎听见动静,从里面叩叩叩地拍着门。 “麟儿!”叶淡融也听见里面的动静。 “淡融?”赵凤麟紧紧抓住门栓。 灵塔摇得越来越剧烈,叶淡融朝里面喊:“麟儿,你让开一点,我要踹门了!” “好了!” 叶淡融紧抓门把手,借灵塔摇晃之际,合力朝门踹过去。 噼啪——门终于打开了。 叶淡融跳进去,一边搂住在旁边瑟瑟发抖的赵凤麟。 “叶将军,它们上来了!”门外的赵晓棠喊道。 蛊虫军真的已经爬上最高楼,它们扯着经幡,爬满佛像,吞噬酥油,所过之处尽是毁灭后的黑暗。很快,最高层的灯也熄灭了,整座灵塔都被黑暗充斥。 叶淡融欲把铁甲脱下来给赵凤麟穿上,却被她制止。 “我是龙凤之体,不怕这些虫豸。” “麟儿,以防万一” “不许脱,这是命令!” 叶淡融知道执拗不过,吻吻她的额头:“抱紧我。” 二人搀扶着门框准备出去,忽然塔身一个倾斜,又把二人滑进屋内。 大片的蛊虫涌紧跟着进来,占据所有空地,每一个通风的缝隙也快要被它们堵死。 叶淡融搂着赵凤麟拼命往最近一个窗户跑过去,他双手支撑窗沿,以背作屏障,把赵凤麟紧紧地护在怀中。 灵塔不断倾斜,他们占据的窗户前,终于接住了一片月光。 赵凤麟仰面看着他,抬手抚摸他的面甲,微微一笑:“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纵然千斤在背,叶淡融也面不改色,温言道:“我听着。” “你要当爹了。” 月色溶溶,这分明是春宵暖帐的软哝呓语。 轰隆——! 灵塔终于承受不住虫浪的侵袭,整座塔头从最高处急速坠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被抓 白袭香赶来的时候,灵塔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领头守卫跑得快,侥幸逃过一劫,当他将事情经过向白袭香禀报时,后者脸色越来越难看。 “人呢?”白袭香黑着脸问。 领头守卫哆嗦道:“还c还在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皇子,”领头守卫舔舔嘴唇,“如c如果他们被蛊虫吃c吃了” 白袭香反手给了领头守卫一巴掌:“蛊虫要是能吃他们,他们还能活着出蛊虿宫c进灵塔捣蛊音锁吗?!” 领头守卫捂住脸:“是是是c小的明白了!” “找不到他们,你们就是蛊虿宫的祭食!” “是c是是!” 领头守卫胆都快吓破,跑的时候摔了一跤。 “主人,蛊音锁找到了。” 蛊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白袭香身后,手里捧着一把锁。 白袭香拿起锁,对着火把仔细照照,完好无损。 “他们是怎么把玄石门弄开的?” 蛊奴顿了顿,语气中似有畏惧:“是蛊人之血。” “蛊人之血”白袭香紧握住蛊音锁,冷笑道,“看来老头子留了不止一手呵!” “主人,蛊音锁发声后,花妃体内的昏蛊却并无动静。” “什么?!” 蛊奴头垂地更低:“那昏蛊应该已听命于白芳动。” 沉静片刻,白袭香怒吼一声:“回天牢!” 这时,一个士兵惊慌地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 “二c二皇子,大c大皇子被c被人劫走了!” “你再说一遍?!”白袭香睚眦欲裂。 “是两c两个黑衣人——” 咔嚓——鲜血四溅。士兵话未说完,就被白袭香一剑斩了脑袋。 “蛊奴,去找老头子要驾驭引蛊的秘术。告诉他,如果这次再不给”白袭香眼神阴狠,“我就铲平阮芳公主的坟墓!” 赵晓棠实在跑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她双手支住膝盖,略作喘息,不禁又回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灵塔倾倒的瞬间,佛像倒下来抵住墙角,把她困在方寸之间。彼时厉风直上,泥石俱下。当她以为他们三人将殒命与此时,汹涌的虫潮突然连成一片,像是从塔头伸出的舌头,把飞出窗外的两人稳稳拖住,重新卷了回来。 当时塔头正在下坠,虫潮带着两人拼命地往塔身回涌。经过她躲藏的地方时,叶淡融借势推开佛像,一把拉住她落在虫潮尾端。 他们被虫潮卷入灵塔底层,一落地,虫潮自动散开,全部往蛊虿宫方向退去。后来他们从一扇破门出来,在守卫士兵的一片哀嚎中,悄悄地溜掉。 她抬头看天,月亮还在,星星也在。她刚才确实体验了一把哈利波特式的极限逃亡。 那些她害怕的蛊虫,居然救了她一命。 “淡融,休息一会儿吧。”赵凤麟看见了后面一动不动的赵晓棠。 “我不累。” 赵凤麟笑道:“赵姑娘累了。” 叶淡融这才放慢脚步,转头看向身后:“赵晓棠。” 赵晓棠见前面的人也停下来,迈着疲惫地步伐走过去。 “公主,叶将军,要不你们先走吧,给我指一下出去的方向,我自己在后面走。” 赵凤麟刚要说话,就听叶淡融嘲笑道:“你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么?不怕折回蛊虿宫?” 赵晓棠一个哆嗦:“没有那么夸张吧!” “绕过这座假山就是长乐宫,偏门进去直走便是后花园。” “好的。” “切记,”叶淡融神色严肃起来,“进门后千万别往西北方向走。” 赵晓棠有点紧张:“为什么?” “西北向埋了很多人骨,一些巨蛊会跑到那里去翻找食物” 吓!赵晓棠顿时感到阴风拂面,有点不敢动。 叶淡融见她这个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淡融。”赵凤麟叹道,“不要吓唬赵姑娘。” 叶淡融收了笑,看向赵晓棠:“还要一个人走吗?” 赵晓棠咽咽口水:“不不,我休息好了,一起走吧。” 叶淡融继续走在前面,步子放缓了些。当他发现赵晓棠又出现疲惫之色时,便言语刺激两下,倒也给了她一些力气。 赵凤麟看他二人你言我语话题不断,自己却像个旁观者插不上一句,心中不禁有一丝失落。 她微微垂眼,轻声道:“淡融,放我下来。” 叶淡融看向怀中人,笑道:“无事。” “是你抱着不舒服。” 叶淡融停下来:“那我背你?” 赵凤麟苦笑:“我就是想自己走。” “叶将军,你背着公主不怕挤着宝宝啊?”赵晓棠凑过来,看向赵凤麟的肚子,“何况孕妇适当的运动对胎儿也是好的。” 叶淡融思索片刻,把她小心地放下来,同时朝赵晓棠使了个眼色。 赵晓棠会意,赶紧抬起一只手,对赵凤麟道:“公主要不你搀着我?” 赵凤麟笑道:“还不足三月,你们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分明是做的不够。”叶淡融揽住她亲了亲,“让你受苦了。” 赵晓棠被这波狗粮喂得措手不及,真是又羡慕又牙痒。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赵晓棠,发什么呆!”叶淡融叫她,“走了!” 三人本来担心长乐宫会有巡查侍卫,但一路下来如入无人之境。他们顺利抵达后花园,开始寻找魏春羽所述的菱花图案。 赵晓棠和叶淡融一左一右沿着墙面地砖摸索。到一块花圃地砖时,赵晓棠被翘起来的转头硌得差点摔倒,准备揭开砖头。忽而脚边碎石兀自震动起来,哔哩哔哩 愣了片刻,赵晓棠大叫:“蛊虫又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叶淡融一声怒吼:“白袭香!” 赵晓棠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花园里已经来了一大批穿着盔甲的士兵,原本坐在回廊石椅上的赵凤麟此时正被一浑身漆黑的人捂住嘴挟持住了。 “呵呵,叶将军来去匆匆,我差一点就赶不上啊!” “放了公主!” 白袭香笑笑:“如果我不放呢?” 叶淡融身子一动,士兵见他动作,纷纷站在白袭香面前,举起手中的弓箭。 “唔唔唔——”赵凤麟焦急地摇头,黑衣人不得不一个手刀将她打晕。 叶淡融停下来,声音冷酷:“放了公主,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白袭香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觉得现在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 叶淡融沉着脸,静默片刻,冷道:“五国之战的罪名,我可以替你背。”c 大概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白袭香脸色微变:“叶将军,此次四国援军的意外本来就是你事先的预谋,叛战罪名免无可免,怎么能污蔑我呢?” 叶淡融冷笑:“我的话不足为信,那如果是黎将军的话呢?” 白袭香脸色很难看,沉声道:“黎将军就是因为平你叛乱,战死沙场,是我单国英雄,我决不允许你玷污他的名声!” “二皇子不要心虚。是不是瞎说,我自会证明给天下人看。” 当着众士兵的面,白袭香不敢再与他深究,视线一转,投到赵晓棠身上。 “呵呵,聊了半天,叶将军怎么不介绍介绍旁边那位美人呢?” 刚才赵晓棠趁二人争论之际,悄悄蹲在花丛里,一边观战,一边摸索出口。不期然被白袭香点名,登时有点紧张 叶淡融看了赵晓棠一眼:对白袭香笑道:“二皇子难道对一个婢女感兴趣?” 白袭香笑道:“我对叶将军感兴趣的东西都感兴趣。”说完脸色一变,“带过来!” 赵晓棠站起来就要跑,忽然几只长箭咻咻咻地擦着她飞过去。她立马站定不动。 这时,一个士兵突然跑进花园叫到:“启禀二皇子,楚公子来了!此刻在正芳宫等您!” 白袭香皱眉:“不是还有两日才到吗?怎么今晚就来了?” 士兵战战兢兢道:“这c这属下也不知。” 蛊奴凑近道:“主人,既然他已经来了,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位麟公主” 白袭香思考片刻,吩咐:“你先去。” “是。” “记住了,叶淡融和白芳动的事,暂且先瞒住他。” “遵命。” 叶淡融见他们将赵凤麟带走,讽刺道:“怎么,二皇子居然成了楚汉阳的走狗?” 白袭香不吃他这一套,笑道:“哎呀,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叶将军。不错,谁让楚汉阳的聘礼中,有冰藤雪莲这一味奇药呢?” 叶淡融隐忍怒火:“二皇子应该知道,麟儿已有身孕。” 白袭香耸肩:“我的目的是冰藤火莲,其他的,我可管不着。”转头朝他笑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楚公子知道孩子的生父后,你会是什么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身世 赵晓棠感觉脸颊处传来一阵断续拨弄的瘙痒,拂去几次还不能根除,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只见几根细长银须近在咫尺,须根处毛绒一团,肉鼻耸动,临下两颗门牙森白外露,似还在语:“唧唧唧唧” 残垣败室,尚居硕鼠! “啊——!”她惊咋而起,绕屋疾奔,紧贴在对面破墙,只恨不能爬到屋顶。 临窗盘膝的叶淡融缓缓睁开眼睛,稀薄晨光通过窗户照进来,便能见满室被赵晓棠带起的草屑飞灰。 他皱眉:“这是单国的叛臣下牢,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 赵晓棠战战兢兢瞅了一眼刚才硕鼠的藏身之地,只有杂乱枯草,已无硕鼠踪迹矣!稍微安下心,咽咽口水:“那,我们做什么他们也不来?” 叶淡融预备再闭眼休息,淡道:“死了也没人管。” “那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吧!” 叶淡融摇头轻笑:“下牢仅一玄石门,非王命不得开。外围四面环水,水深不可测且内蓄食人虫怪,如何能出去?” 赵晓棠小心翼翼挪到他旁边:“我刚才看见一只大老鼠。要是没有出路,它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叶淡融眸光一亮,半信半疑地看向她。 “是真的,就在那里,”赵晓棠指着刚才躺过的地方,比划道,“这么大一只,跟家猫差不多!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叶淡融起身走到她指的地方,拂开一地乱草。 果然见墙底有一蹴鞠大小的黑洞。沿洞敲打,只闻空寂清脆之声,确实像一逃亡密道。 然而叶淡融打量半晌,却退坐回原地,似要继续休息。 赵晓棠奇道:“不打碎这个墙洞看看吗?” 叶淡融耸肩:“工具都被他们搜走了,怎么打?” “这些墙洞都是很稀碎脆弱的,说不定想想其他办法也能敲裂呢!” 叶淡融摆摆手,然后双臂抱紧,往墙上一靠:“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东西,没有力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很难敲呢?” 赵晓棠见他意志消沉,以为他还在为公主担忧,便不再勉强他。 虽然她心里还有刚才与硕鼠亲密接触的阴影,但追求自由的意志让她勇猛无比地踢了一脚—— 然而力度没有控制好,下脚之后便是剧痛。好在她看见墙面扑簌簌地落灰,又安慰自己疼有所值。可安慰没过一秒,她惊觉自己的脚被卡在新踹出的一个葫芦形的墙坑里。试着缩回来,没用。 这种事真是又蠢又糗,能自己解决最好,可眼下分明是黔驴技穷。一想到那个硕鼠极有可能正在洞内对着她的脚思考该下嘴,赵晓棠就感觉寒毛直竖。 她偷偷看了叶淡融几眼,忍不住要开口,忽然听见石门外有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玄石门缓缓打开,那个裹一身黑布的人领着几个士兵出现在牢房内:“叶淡融,请吧。” 叶淡融闻声睁开眼睛,慢慢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灰尘,状似不经意道:“你家主子也不敢当面喊我的大名吧。” 蛊奴讥讽道:“能这么叫你,已是看在我家主人的面子上。以往进过这下牢的人,我都只会叫贱奴。” 叶淡融笑了笑,不再与他争辩。正要出去,偏头看向扶墙而呆立的赵晓棠,皱眉道:“不想走?” 赵晓棠快要哭出来:“我的脚被卡住了” 叶淡融看向蛊奴,无声一笑,继而面色一冷:“单国真是今非昔比,连一只老鼠都这么欺负人。” 蛊奴把他们带到正芳宫一座偏殿便离开了。 赵晓棠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右脚,心中万分后悔那一脚。正要在室内找找看有没有鞋子,翻箱倒柜时,却听叶淡融叫她禁声。 叶淡融站在一扇半开的窗户后,窗户那边似乎有人声低语。赵晓棠走近,想探头看看,却被他抓住领子拖到窗户背后,从窗户转轴的缝隙里,似乎能瞥见对面大致的场景。 那头显然是另一处厅室。座上诸人皆华服异彩,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只是相隔稍远,又被珍珠卷帘遮挡,看不真切那些人的容貌。只能从飘来的声音中,辨别一二。 彼室。白袭香站在正上方,正笑盈盈地对左手边坐着的楚汉阳谢道:“楚公子如旱林沛雨,救我于危急时刻,照顾麟公主也是我应尽之义务。怎敢奢求其他。” 楚汉阳收回打量赵凤麟的视线,看向白袭香,笑道:“当初之所以敢与二皇子合作,就是看中二皇子之‘有所求’,如今事成在即,我按约定携重礼而来,二皇子却欲当清廉君子,不收我之贿,岂非置我于不义?” 白袭香赔笑:“楚公子说的是哪里话。当初我救爿儿心切,一筹莫展之际,想到楚公子之神通,故恬脸索求‘冰藤雪莲’,且也只为‘冰藤雪莲’。现今既已求得,当然不敢,也不能索要其他,如是而已,望楚公子莫要误解。” “哦?那就是我理解错了二皇子的意思?”楚汉阳皱眉,“难道‘冰藤雪莲’的价值远不止贵国与南都降万?”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对面一直垂眸不语的赵凤麟,“竟还要算上二皇子构陷叶淡融将军兵叛,并自作主张替我强留麟公主之事?” 闻言,赵凤麟的眼睫动了动,抬头看了楚汉阳一眼。 白袭香却不料他直戳实情,当即脸色微变:“叶将军兵叛之事,我辈难辨真假,民间也有讹传。但我黎将军酒后惨死,却是一不争的事实。常言道兵家擅诈,无论是否为叶将军所为,他都有重大嫌疑,擒他归案审讯也是情理之中” 窗户后面的赵晓棠发现叶淡融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握紧拳头有一下无一下地敲着墙,她正担心他会把墙敲出一个洞,他的手又松开,安静地搭在窗台上。继续听对面人说。 “而至于麟公主,”他看了赵凤麟的小腹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到底是我无礼强留还是好心挽留我想,最好还是由麟公主自己说比较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凤麟已经明白事情始末,知道他二人正等她表态,便也不拖拉,缓缓抬头,抿嘴浅笑:“楚公子,我已有孕三月之余。” 本以为这么一说,楚汉阳定会震惊不已,继而有望悔婚。谁料他听后,居然面无一丝波澜,竟是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反倒是将她微微一怔:“你不介意?” 楚汉阳无所为意:“麟公主既将与我成婚,所孕便皆是我子。有何介意?” 这一语真是惊呆所有人。 赵晓棠发现叶淡融又握得指节泛白,牙关咬得青筋暴起。显然隐怒待发。 赵凤麟不甘心,言语激之:“非你血脉,与你无关,怎可为你子?” 楚汉阳笑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我愿为蜾蠃,如何?”似是想到什么,又道,“有一喜事,想必麟公主还不知。青红上月产子,圣上赐名紫儿。算起来,倒是麟公主的一位弟弟,真是可喜可贺。” 白袭香也插话道:“恭喜麟公主喜得皇弟,真是双喜临门呀!” 赵凤麟朝白袭香冷冷一扫,后者立马闭嘴不再言语。 楚汉阳继续道:“麟公主应该也知道,您易容那日及天麟出兵那晚的两次被追杀,都是青红在幕后指使。上月,她虽然诞下龙子,但还是因刺杀之事,被圣上杖责。可见,万国虽有皇子,但地位怕是还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赵凤麟听后静默半晌,忽道:“楚公子执意与我成婚的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爱慕至极,心之神往,欲求而娶。”楚汉阳脱口而出。 “纵使我厌恶你,鄙视你,也无所谓?” 楚汉阳笑:“麟公主不要把话说得太早,还有一事,你知道后,肯定会万分感谢我的。”说完,他对身旁的多罗附耳吩咐几句,多罗便走出去。 赵凤麟冷眼看他。 楚汉阳端起茶杯,慢慢翻转茶盖,小心咽一口茶,缓缓道:“不知麟公主对当年季氏一族,可还有印象?” 不仅是赵凤麟,旁听的叶淡融也精神一振。 “此话怎讲?” 楚汉阳故作神秘地一笑,放下茶杯,撩一撩衣袖:“不急,等他来了再说。” 片刻,多罗领着一人前来,当后者跨入偏殿,赵凤麟眸光一闪,不禁叫道:“季公子!” 赵晓棠听见赵凤麟的惊呼,倾身就要扒着窗框去看,被叶淡融一把拖住,这才没有弄出动静。她颇为急切,只得趴在窗缝上,挤着眼睛往那处瞄。 那日季朝已回家探母,历时月余,因个种波折,她并未能与他书信。不想今日在这种境地看见,发现他清瘦不少,神色憔悴许多,免不了有点心疼。 季朝已神色平静,朝赵凤麟微微一礼:“麟公主。” “你如何在此地?”赵凤麟只觉诧异。 季朝已刚要答话,楚汉阳却道:“我在来单国的路上碰见季公子,于是邀他一同前来的。” 赵凤麟将信将疑,又问他:“你认得楚汉阳?” 季朝已苦笑:“如今便是认得。” 她见他言语间似有隐晦,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转头看向楚汉阳:“你所指的,就是季公子一事?” “对,是关于季公子的身世。” 楚汉阳不再拐弯抹角,笑道,“刚才我跟麟公主所说的先帝旧臣季峰,便是这位季公子的祖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故人 赵凤麟瞬间错愕,不敢置信地看向季朝已,但很快又压下心中的惊愕,淡道:“楚公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楚汉阳笑了笑,看向季朝已:“季公子,我已失信于麟公主,劳烦您自己解释一下。” 季朝已从进屋开始,并没有看过赵凤麟一眼。此时他看着茶杯慢慢消散的热气,似乎正在出神。 “季公子。” 季朝已回神,微微点头:“在。” 赵凤麟难掩紧张:“您真的是” 季朝已沉默片刻,垂眸道:“不瞒麟公主,在下自记事以来便在辛某村生活,父母李氏,皆为辛某村的普通村民至于楚公子所说的季峰老爷之孙”他无奈笑笑, “也是在下遇见楚公子之后,听他所说而已。初初听来,连我也觉得惊异。” 赵凤麟的眼光沉了沉,袖中手指不由紧紧握住,她又看向楚汉阳。 楚汉阳哈哈大笑:“季公子,你果然还不承认!真是枉费我一路口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季朝已,“别的不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父母既然为李氏,你却为什么姓季?” 季朝已笑笑:“李之一子便作季,这不过是我家二老的顽心。让楚公子误会了。” “好。姓氏不同便罢了,为何你的样貌竟无一处与你父母相同?” “子女与父母不肖似却与祖辈肖似者比比皆是,我想这一点应不足为据。” “那我再问你,”楚汉阳嘴角微勾,“既然你说你自小就在辛某村生活,为何辛某村的村民说,直到万国四十一年才在村中看见你的身影?难不成,你六岁之前都没有出过屋子?而且好巧不巧,季氏灭门案也正发生在四十一年,当年的季峰嫡孙,也刚满六岁。” 季朝已道:“我少时一场大病,卧床几载,未示于人前的原因大抵与楚公子隐于轿内相似。”他看了楚汉阳一眼,继续道,“至于那位嫡孙当时万国季姓六岁龄者,应该不止我一个罢?” “呵呵,你的答案还是跟我们在路上说的一模一样呢,我差点都要信以为真了。”楚汉阳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季公子,我的人辛辛苦苦调查的真相,被你这样三言两语否定,我自然不会相信。不过好在,我还可以证明。” 他拍拍手,不一会儿,多罗端来一盘糕点。 “听闻当年季峰嫡孙对花生c茉莉c牙胆子三者过敏,若单吃其一便会身发红疹,若同吃其二则会高烧惊厥,若三者同吃则如食□□当即吐血不止。如此特殊体质,据说百万人中难见一例。所以,我今天特地准备了花生c茉莉c牙胆子三种点心。如果季公子真的不是那位季公子,想必吃下这些糕点,一定不会有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症状。” 季朝已看向盘中糕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莫非季公子” “楚公子,好巧不巧,我天生不爱花生c茉莉c牙胆子。这些糕点,恕我难以下咽。” 楚汉阳料到他会拒绝,笑得意味深长:“我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难为别人的人。”他看向赵凤麟,“不过,我答应要给麟公主一个惊喜。所以,”他语气转冷,“请季公子屈尊配合,务必当场,证实一下。” 气氛瞬间紧张下来。 赵凤麟在旁边默不作声,目光一直停留在季朝已身上。从楚汉阳说他是季亭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在心底打量,他的眉眼,他的神情,似乎真的与心中那个人影慢慢重合。她记得那晚月下他大笑时的样子,说书时激动的神色,还有听到他死的时候 “小季!” 赵凤麟猛得收回思绪,回神时,已看见赵晓棠冲到季朝已身边,不偏不倚正好撞飞盘中的糕点。 “你怎么在这里?”季朝已看见赵晓棠颇为吃惊。 赵晓棠压墙角听了半天,她早已猜出七八。要不是看见他刚才真的准备吃那些东西,估计她还要憋屈一会儿。此刻面对季朝已,她真是又欢喜又生气。 “我也要问你呢!” 楚汉阳对忽然跑出来的赵晓棠和叶淡融两人感到很是吃惊,目光扫向白袭香:“单二皇子,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白袭香对楚汉阳谄笑道:“原本昨晚就要跟楚公子您禀报的,但考虑到您舟车劳顿,今天一早与麟公主又有重要会面,所以打算等晚些时候再寻时机向您详细说明。谁料到” “赵晓棠,你的鞋袜呢?”季朝已看向她光着的右脚。 赵晓棠脸一红,忙把脚指头蜷起来:“哎呀,是因为踢了一个老鼠洞” 白袭香见机行事,立马喊道:“来人啊,快给赵姑娘准备一双新鞋!” 楚汉阳当着赵凤麟的面,惺惺作态:“单二皇子,叶将军和赵姑娘于我楚氏都是座上宾,怎么来了你单国,却这样一幅狼狈模样?” 叶淡融忽然冷笑一声:“承蒙楚公子的关系,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座上宾的待遇。” “叶将军此话怎讲?” 赵凤麟接过话:“楚公子,设计陷害淡融在先,囚禁我于单国在后,难道真的没有你的一份助力?” 楚汉阳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几声:“麟公主这么说,真是伤透了我对您的倾慕之心。”他看了白袭香一眼,似嗔怪道,“单二皇子,我往后的幸福都在你手上,你可要为我洗净清白啊。” 说话间,侍女已经把新鞋拿来。季朝已扶赵晓棠坐到椅子上,蹲下亲自给她穿鞋。 赵凤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酸涩。 “误会都源自我白某,我先向各位道歉。”白袭香拱手朝众人一揖,“只是事情原因曲折,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我看,大家先在宫中住些时日,我再慢慢向各位解释” “不必了。”叶淡融打断他,“过去的事情我们也不追究,就此告辞。”说完搀扶赵凤麟起来。 “等等!”白袭香忙拦住他,“叶大将军,刚才楚公子说的话,您可能没有听清楚。”他看了楚汉阳一眼,“过两天,就是楚公子和麟公主的大喜日子,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带走楚公子的新娘子呢?” 叶淡融伸手摸了摸赵凤麟的肚子,笑道:“我的孩子,怎么能认贼作父?” 消息突然,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哈哈哈哈!”楚汉阳大笑几声,忽然对季朝已道,“季公子,麟公主怀上了叶将军的孩子,你怎么看?” 季朝已笑道:“自然是恭喜。” “哦?”楚汉阳故作吃惊,“季公子如此大度,昔日旧爱与令弟欢好,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旧爱?令弟?赵晓棠惊异的眼神在季朝已和叶淡融之间来回转。 “楚公子,我表哥已死于万国四十一年,故人已逝,请留他一片清净,不要总是提及。” “叶将军,你是真的不想打扰亡魂,还是怕令兄回来,与你抢夺麟公主?” 叶淡融牵着赵凤麟的手紧了紧,眼神深沉。 赵晓棠见季朝已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终于忍不住,朝楚汉阳嘲讽道:“楚汉阳,你管人家喜欢谁,不喜欢谁?想过月老的瘾你去开个姻缘馆没人说你,但请别在这儿乱点鸳鸯污言秽语。另外,你这个天下第一富的纨绔却连孕妇都要抢,简直比市井无赖还变态。果真不是天下第一变态富?” 季朝已嘴角微扬,叶淡融也朝她眨了眨眼。 “赵晓棠。”楚汉阳对赵晓棠一直无甚好感,此刻听她讥骂,恨不得一剑削掉她的脑袋。但还是闭了闭眼睛,忍怒笑道,“别忘记你的身份,当心祸从口出。” 赵晓棠冷笑:“从我嘴里出来的祸事也不少,不差一件两件的。” “好,很好。”楚汉阳怒极,白袭香看懂眼神,立马大喊:“来人!” 一群士兵冲进来,把四人团团围住。 “楚公子,这是要做什么?”赵凤麟冷冷道。 “麟公主,我三番两次好意相劝,你们就是不领情,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使用非常手段了。” 赵凤麟笑:“我以为楚公子到底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正如赵姑娘所说。” 楚汉阳脸色一变:“拿下他们!” “谁敢!”赵凤麟突然掏出一柄匕首搁在自己脖颈上。 “麟儿!”叶淡融担心她划伤自己,想上前把匕首拿下,但被她眼神制止。 “楚汉阳,如果我死了,你还要跟我成婚?” 楚汉阳自然不敢妄动:“麟公主,利器在手难免伤人,不如你先放下来,我们慢慢说。” “要么我死,要么放我们走。” 楚汉阳沉默半晌,似乎颇为失落:“既然麟公主如此决绝,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他挥挥手,士兵们都退下去 “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阴狠,看向季朝已,“季公子身中蛊毒,如果你不与我成婚的话,他身上的毒就没法解,不出三日,他便会暴毙身亡。” 赵凤麟惊愕回头,却见季朝已对赵晓棠宽慰一笑:“危言耸听而已。” “呵呵,信不信,看你们自己。”楚汉阳欣赏着众人的表情,端起茶杯,悠然道,“反正三日后,我可以再把你们抓回来,但是季公子” 赵凤麟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叶淡融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拿了过来:“麟儿,楚汉阳的话不可信。我们先出去” “好,我答应。” 室内顿时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在赵凤麟身上,听她又说一遍:“给他解毒,我答应嫁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条件 赵晓棠推推门窗,依然纹丝不动。反倒引来守门侍卫的一顿怒喝,她只得退回坐下。 赵凤麟枉顾三月身孕毅然答应嫁给楚汉阳,很明显是奔着救小季去的。可见赵凤麟是相信楚汉阳关于小季身世的叙述。那么身为重臣之后的小季,与麟公主究竟有怎样的过去?甚至连叶淡融都放弃阻止? 而小季呢?在听到赵凤麟为他而屈身时,他眼中的神色,她恰好看得一清二楚。 旧朝重臣之后与当朝尊贵公主,看起来就是一对好cp。她这个异时空来客,不就是一个看热闹的吗? 何况麟公主为了救小季,舍生取义,而自己呢?什么用都没有 赵晓棠觉得心烦意乱,倒了一杯茶,大口喝下去。 咚咚咚—— 脚下传来一阵声响,桌子下方的地板突然一拱一拱松动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赵晓棠的第一反应是老鼠,忙跑去敲门:“有没有人啊!——” 门外侍卫恶狠狠道:“叫什么!” “有老鼠要跑进来了!” “这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别耍花样,不然有你好看!”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开门看看啊!——” 然而门外再无人应她。 这时,只听噗通一声,地板终于被“拱”开,不过出来的并不是老鼠。 “大c大爷?” “好你个小女娃!答应两天后来收图,老头子等了几天都不见你,你果然已经跑进来了!害我一通苦找!” 原来是灯瞎子! 赵晓棠忙跑上前扶起他:“大爷,我正想着找你呢!”她往灯瞎子爬出来的隧道看两眼,心中暗想有救了。 “哼!说得好听!要不是我找过来,你已经跑了吧!” 赵晓棠干笑:“大爷,你看我都被关在这里,能怎么跑?” “你怎么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取图?”灯瞎子“看”向她,突然脸色一变,“你不会反悔了,不想给我孙子跳舞了?” 赵晓棠赔笑:“大爷,我是准备按计划去找您。可是我朋友在宫中突然遇到危险,等不及你画的地图,所以我们就提前混进来” 灯瞎子一把抓住她的手,严肃道:“那就是说,你用不上我的图,所以还是不会给我孙子跳舞了?” 赵晓棠被抓得生疼,叫唤道:“大爷!虽然我们进来没用上您的地图,但是我们出去还得仰仗您啊!” 灯瞎子慢慢松开她。 赵晓棠趁热打铁:“我跟我朋友被困在宫中。您如果能帮我们逃出去,不仅跳舞,我还是会给你很多钱。” “哼!我老头子虽然眼瞎,但是心不瞎,你能骗我一次,休想骗我第二次!” “大爷,第一次失约是我的问题,但是现在我们自身难保。如果是骗你,那于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灯瞎子不做声,似在思量她的话,半晌抬头:“好,老头子再相信你一回,可以把你们带出去。” 赵晓棠一喜:“大爷,太感谢您——”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灯瞎子冷哼道,“你要先给我孙儿跳完舞,我才会带你们走。” 赵晓棠一愣:“你是说,在这宫里——跳舞?” “不错!”灯瞎子忽然阴阴笑起来,指向窗外,似自言自语道,“今晚就是月圆之夜,虽然灵塔尽毁,但是那个大冰床甚有意思,我孙儿躺在下面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一定会喜欢!如今所有东西一应具备,”他突然转身指着她,“就等你这个跳舞的了!” “什么意思?不出去再跳吗?难道您的孙子也在宫中?” 灯瞎子哈哈大笑:“我孙儿当然在宫中,他可是单国最厉害的秘术师!当年灵塔蛊灾就是他镇住的呢!”他笑着笑着,表情悲戚起来,忽然哭出了声。 “吵吵闹闹!搞什么鬼!”门外侍卫突然拍门吼道。 赵晓棠一惊,忙拍拍灯瞎子:“大爷!你先藏起来,要是被那坏蛋发现,我们就完了。” 灯瞎子狐疑地“看”她:“小女娃,你别再使什么花招!要不然——”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先跳舞再出去!”赵晓棠听见门外脚步声渐渐靠近,忙把灯瞎子推进地道,“大爷,你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千万千万别被捉住了啊!” 灯瞎子不屑道:“哼!想当年云鹤楼的层层机关都没能奈我何,现在宫里这几个呆头小子还能困住我?” “是是是,您厉害!但是您还是先躲好吧!” 赵晓棠刚把最后一块砖铺平,门就哐当一声被人推开。 她来不及站起来,干脆趴在地上,做出一副摔倒的样子:“哎哟,真是疼死了。” 多罗走进来,在屋内扫视一圈,然后看向地上的赵晓棠,冷道:“你刚才,在跟谁讲话?” 赵晓棠见是楚汉阳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赵晓棠捂着膝盖,皱眉咧嘴道,“我刚才被椅子绊倒,你是听错了吧?” 多罗又看了一圈,渐渐松开紧皱的眉头:“楚公子有请,跟我走。” “楚公子?他找我什么事?” “去了,你自然知道。” 赵晓棠看向膝盖:“可是我这伤” 多罗走到她跟前,抓住她的一只肩膀提起来,冷笑:“赵姑娘,好心提醒你,说话要诚实,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晓棠被多罗半托半推地带到楚汉阳的住处,多罗把她推进去之后,迅速把门关上。 她看看堆满屋子的喜庆事物,心中一阵鄙视。 “还要我请你进来吗?” 楚汉阳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帘后传来,赵晓棠知道他如今拿捏着他们几个人的命脉,就算再讨厌他,此刻也必须把这份厌恶藏起来。 她收拾一下心情,挂着一缕笑走进去。 “草民赵晓棠,见过楚公子。” 楚汉阳坐在太师椅上,两只手腕上挂满金镯玉镯,一端茶,那些宝贝就碰撞地清铃清铃直响,听在耳朵里,直泛痒。 赵晓棠拿眼偷瞟,见他半天不说话,喝个茶还慢悠悠地,知道他在故意晾自己。不禁对他一阵腹诽。 良久,楚汉阳终于放下茶杯,冷笑:“骂爽了?” 赵晓棠一惊,干笑道:“楚公子在说什么呢?” “脏话都写脸上呢,我看得见。” 赵晓棠又笑:“草民愚钝,听不大懂。” “怎么?玩腻了野蛮泼辣,现在喜欢假惺惺这套?”楚汉阳皮笑肉不笑,“装鬼吓我,把我从高台上推下去,然后顺走我的书” “呵呵,赵晓棠,你胆子很大,但是现在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赵晓棠本就对他万般抵触,此刻心中一腔闷火被他一盆脏油浇下来,瞬间火焰万丈。她瞪着一双眼睛就想骂回去,可是转念一想 “楚公子教训的是”赵晓棠感觉这腔调都不像自己,“之前是我有错在先,不懂规矩,惹怒了您,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草民” 楚汉阳看她微微垂着头一副虔诚的样子,盯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赵晓棠,你也不过如此,想当初,你那位前辈可比你有骨气的多,哪像你啧啧,什么异世之人,也不见得尽是些搬弄风云的传奇人物。” 赵晓棠听见他说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免一惊:“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楚汉阳不以为然,嘲道:“你的十二星座谱有点意思。不过,”他凌厉地看向她,“敢说我跟麟公主不般配,那注定是跟楚氏作对!” 难道是鸳鸯谱惹来的杀身之祸? 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真是冤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莫名其妙给你和——”她赶紧住嘴。难道要说是公主派人询问他们姻缘的,那个谣言也有可能是公主单方面散播出去的?要怪就去怪公主? 这显然不合适。 “楚公子,我是被人陷害的。” 赵晓棠从行业竞争角度出发,结合私人恩怨,将种种前因推给了红月庵的文妙法师。 “文妙法师嫉妒我分走她的生意,害怕我抖出她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才要陷害我。”赵晓棠说的诚诚恳恳,“楚公子,当初也是因为我被她蒙蔽,以为你跟她是一伙儿的,才对你,对你做出那种大不敬的举动” 楚汉阳听她提起那日场景,顿时浑身不自在,忙闭上眼睛大喊:“住嘴!” 赵晓棠见他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越发肯定他是个洁癖。 “楚公子,”等了半晌,看他神情稍微平静了些,赵晓棠小声道,“以前是我太冲动不懂事,我现在给你道歉,咱们之间的误会能一笔勾销了吗?” 片刻死寂后,楚汉阳慢慢睁开眼睛:“你是在向我,乞和?” 什么乞和?真不中听。但她大人大量,不计较那么多,点头友好一笑:“所谓与人为敌不如与人为友,既然现在真相大白,我们也没必要一见面就互掐互怄吧?互帮互助,合作共赢,所谓友谊地久天长是吧?” 楚汉阳笑了笑,伸出一只琳琅刺眼的手:“把东西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提议。” 赵晓棠一愣:“什么东西?” “赵姑娘是贵人多忘事吗?”楚汉阳淡淡瞥她一眼,“那晚你推我下去后,从我身上拿走的那副图,是不是该还我了?” 那时她确实捡到了画,可是还没来得及带走就被人从后背敲晕。 “楚公子,你的那副画,开始是我捡到的,可是我拿着没几秒,就被人打晕,醒来后,那副画也不见了。肯定是当时敲晕我的人拿走的。你该去找那个人——” “我不管。”楚汉阳打断她,语气颇为霸道,“从你手上弄丢的,就得你赔我。不然,你依然是我楚氏的敌人。” 赵晓棠欲哭无泪,影帝找她要,楚汉阳也找她要,那副画到底有什么值得宝贝的? “楚公子,你知道我一个异界人,在这里无亲无故,受你所赐戴罪在身,四处流窜夹缝求生,性命朝夕不保,现在你又为一个我不可能有的东西来为难我,摆明是要逼我于死地。你含着金汤勺出生,要什么有什么,无数美食等你去品,大好河山等你去玩,正是好好享受的时刻。何必要把大好光阴浪费在我等小民身上?”她一副痛惜的神色。 “嗯。”楚汉阳煞有介事地思考片刻,点头道:“说的好像很在理。” 赵晓棠心念一动:“那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一马。” 赵晓棠严肃道:“楚公子先说是什么事。” 楚汉阳也不卖关子,转着手中的金镯子:“你是不是看得懂我那副图上面的字母?” 赵晓棠皱眉回忆片刻,点头:“你说的是那些拼音?” “不错。只要你帮我把那些字母的意思写成异语,我答应楚氏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他的眼睛在她身上看一圈,“还会还你清白自由之身。” 条件似乎颇为心动,她追问:“什么是异语?” “ac是什么意思?” “十二星座” 楚汉阳笑笑:“我说的就是十二星座的异语。” “汉语拼音直接翻译成英文?” “而且不能出现任何一个中原汉字。” 赵晓棠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难度,认真看着楚汉阳:“你是说真的。只要我翻译过来,你就会还我清白?” “君无戏言。” 赵晓棠想了想:“那小季身上的蛊毒” 楚汉阳没有立即回答她,半晌,幽幽一句:“赵晓棠,其实你应该感谢我。” 赵晓棠不明所以。 楚汉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道:“你喜欢的那位季公子,曾是麟公主的青梅竹马。如果不是我在中间插一脚,那么麟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喊你的季公子当爹了。” “怎么会。”赵晓棠咽咽口水,“那孩子是叶将军的,就算没有你,我相信麟公主也不会跟小季成婚的。” “哈哈哈哈——”楚汉阳大笑起来,“赵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你还不知道麟公主的疯狂吧。” 赵晓棠听他继续说:“当年贤光皇帝屠杀季氏满门,麟公主为了替季亭报仇,杀光所有参与季氏灭门案之人,更是差点将她父皇亲手杀死。随后更是血洗正熙宫,斩杀一千宫女太监陪葬,整整三年不与男人说一句话。直到后来遇见叶淡融,这位季亭的表弟才让麟公主慢慢走出季亭之死的阴影” 真是骇人听闻!看起来善良温柔的麟公主,曾经居然这么残暴血腥? 楚汉阳见赵晓棠惊骇的表情,满意地笑了:“麟公主对季亭的爱慕天下皆闻。如果她知道季亭还活着,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赵晓棠,你能拿什么去与她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惊魂 赵晓棠换了一身灯瞎子给她的奇怪衣服,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就像无数蛊虫爬在上面,看着就瘆得慌。 “大爷,你知道蛊毒吗?” “哼!我孙儿是逗着蛊虫长大的,我怎么会没听说过蛊毒?” “那他会解蛊毒吧?” “想当年,我孙儿是天下第一秘术师的徒弟,天资聪颖又尽得他师父真传,天下就没有他不会解的蛊。”灯瞎子得意洋洋。 赵晓棠心中暗喜:“大爷,我有个朋友中了蛊毒,等会儿出去,能不能请你孙儿帮我那位朋友解解毒?” 灯瞎子停下脚步,上下“看”她,傲慢道:“我孙儿是皇族御用秘术师,岂可随便给平凡人解蛊?” 他继续说:“不过,既然有万蛊图,根本不需要我孙儿亲自出面!” 赵晓棠眼睛一亮:“什么万蛊图?我能看看吗?” 灯瞎子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你是看不见的咯,因为,它在这里!”说着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大爷,那你可以帮忙给我的朋友解蛊毒吗?” 灯瞎子没有立即回答,摇晃着脑袋笑哈哈地继续往前走。 赵晓棠想,楚汉阳那么喜欢麟公主,麟公主的心里却只有小季,他难免不会过河拆桥,如果他一成婚,耍赖不给小季解毒,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至于真的全然相信他吧? 反而这老头跟他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反倒颇为可靠。 赵晓棠心里权衡着,赶紧笑嘻嘻地跟上去。 灯瞎子说,灵塔毁了是好事,里面佛缘魔障太多,在里面布阵怕失灵,极大可能还见不着他孙儿。相比之下,皇宫第二高建筑阮芳宫就合适得多。 赵晓棠听不太懂灯瞎子嘀咕什么,就问:“大爷,您孙子在皇宫是做什么的?” “我孙儿秘术了得,当然是皇宫第一秘术师。” “哦”赵晓棠似懂非懂,“他的地位这么高,难道想看人跳舞,皇帝还不允许?”何苦偷偷摸摸从外面带人进来献丑? 灯瞎子没有立即回答,半天嘟囔一句:“哼,你懂什么!” 赵晓棠觉得这老头阴晴不定,有时候糊里糊涂的,便对他的话偏听偏信,值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古怪老头,也就没有多问。 不过,灯瞎子确实有两三下本事。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在皇宫穿梭自如,路上没有碰见一个宫卫士兵。很快就到了阮芳宫。 甫一进去,里面的布置却赵晓棠把吓一跳。 满屋子的蜡烛按照某种神秘的顺序摆放着,系着铃铛的血红色丝线穿插其中,像蛛网一样,把幽暗的空间占据地密不透风。仅留着中央一块空地,空地上放置着一张巨大的冰床,玲珑剔透,不停冒着冷烟,光一看就让人牙齿打颤。 “大爷,你不会要我在这上面跳吧?”赵晓棠指着冰床。 灯瞎子在空气中嗅嗅,点头道:“不错,马上就到亥时,你先爬上去。” 赵晓棠直哆嗦,再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影子。 “大爷,你孙子还没来,等他来了我再上去也不迟” “你懂什么!”灯瞎子突然朝她吼道,“别废话,快上去!” 赵晓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鉴于有求于人,她依言爬上冰床。 暗沉的屋内,微微跳跃的烛火与交缠杂乱的红丝不停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屋外一阵风吹进来,红丝上的铃铛发出细微的响声,一下一下,像是人在走路。 “巫神舞即将开始!你记着,我怎么跳,你就怎么跳,明白了吗?!” 赵晓棠又看一眼四周:“大爷,不等你孙” “住嘴!”灯瞎子又发火,“从现在开始,不准说话!否则,”他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我一定会让巫神惩罚你——” 赵晓棠打了个激灵,她这才发觉,有关他孙子的一切信息都透着无法言说的诡异。 灯瞎子开始在前面跳起来。他高举双手,双腿呈弯八字形,一左一右地踏着步子摇头晃脑地念跳着。像一个临阵施法的巫师。 赵晓棠觉得这舞蹈的动作有点尴尬,她在后面跟着觉得怪拘谨的。而且她四肢本就僵硬,虽然潜心学习,但模仿的非常不到位。以至于她跟灯瞎子完全两个套路。不过她也庆幸灯瞎子看不见,不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估计又会惹毛他。 两人正一前一后自得其乐,前面的灯瞎子突然停下来,转头“瞪”着赵晓棠。 “放肆!神灵面前你怎敢乱舞!” 赵晓棠惊异于灯瞎子的“超能力”,有点害怕地问道:“什么神灵?” 灯瞎子却不回答,只吼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他重新跳起来。 至此,赵晓棠开始回想灯瞎子从最初提议时的怪异,到后来种种语焉不详的举止,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看看这满屋子的布置,灯瞎子献祝似的舞蹈,还有他嘴里嗡嗡嗡念咒语似的台词巫神舞?神灵?这分明像是一场祭祀难道是——他孙子? 这个念头一起,赵晓棠再也没有心思跟着跳。正要从冰床下来,一阵阴风卷进来,铃铛拼命作响,屋内所有蜡烛全部熄灭! “怎么回事?!” 黑暗中传来灯瞎子的森森笑声:“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这老头咯!” 赵晓棠定定心神,朝四周警惕道:“大爷,如果只是单纯跳个舞,我绝对二话不说。可是你却想害我,你说,我能不自救吗?” “哼!是你亲口答应的,我又没有强迫你!” “你要是告诉我实情,我怎么也不会找你帮忙。” 灯瞎子怪笑:“好,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孙儿早在十几年前就死掉了,可是,”他的声音忽然悲戚起来,“他的尸体找不见了!我想进宫替他收尸,可那个狗皇帝却买通云鹤楼的狗来杀我”他怪笑两声,颇为自得,“不过那群狗没什么本事,我用一双眼睛捡回一条命。我找到当时最有名的巫师,得知一个可以与我孙儿重逢的办法。可是,我已经是单国通缉的要犯,平时都不敢让人认出我,何况去找人来这里跳舞” “不过苍天有眼。那个狗皇帝终于被自己的儿子杀死了!”灯瞎子畅快地大笑几声,“我居然又有了跟孙儿重逢的机会是你,你自己找上门的!” “今晚,在这月圆之夜,在我孙儿死去的时刻,我虔诚地奉上与我孙儿一般年轻的捐躯人,神灵明鉴,我孙感召,他一定会出现的!” 赵晓棠咽咽口水,自己显然是那具“捐躯人”。而当她知道真相后,她感觉屋子内似乎真的多了一个人。 “大爷!”赵晓棠大声叫到,似乎给自己壮胆,“如c如果你孙儿来了,那c那个捐躯人会c怎么样?” “捐躯人是为我孙儿准备的,等我孙儿来了,他就要住进去,之后,那个躯体就是我孙儿的啦哈哈哈!” 尽管靠着冰床,赵晓棠还是吓得汗珠连连。她仔细关注着黑暗中的动静。铃铛声渐渐停下来。可是那一团阴森的冷风还在屋内乱窜,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小时候看鬼故事,都讲人的鬼魂像一团似雾非雾的东西,冷冷的,有时候还会泛光。 这团在她周围飘来飘去的东西,不会就是灯瞎子孙子的鬼魂吧? 天呐,他不会是想钻进她身体吧? 这时,漆黑的屋内,忽然有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是谁在扫地,像是谁在梳头,又像是谁的衣服拖在地上 “大c大爷!你c你在干什么?”赵晓棠开始打结巴。 灯瞎子却没有回答她。 窣窣窣窣声音越来越近。 赵晓棠抱住膝盖,蜷成一团,再喊:“大c大爷!给c给个声c声音,可以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隐藏在寂静黑暗中的恐惧越来越浓重,压得赵晓棠喘不过气。 “啊——孙儿!是你吗?我的孙——” 刚才一直不做声的灯瞎子突然爆发一阵尖锐的喊叫。赵晓棠捂着耳朵,被他激动的叫喊刺得头皮发麻。 可是她的手刚放下来,又听不到一点灯瞎子的声音。 窣窣窣窣除了这个声音,空气里多出浓重的血腥味 赵晓棠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大爷?” 话音刚落,窗户下的月光里出现一个人影。 “他”身形高大,轮廓模糊,移动的时候显得很笨拙,而且,“他”的头上不断有东西掉下来,像断线地珠子,砸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你c你是谁?” 赵晓棠感觉“他”在朝自己这边走,于是赶紧爬上冰床。不过,她爬床的动静似乎惹怒了“他”,“他”开始剧烈晃动身子,头上掉下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就像是—— 赵晓棠的脚底传来熟悉的触感,与那晚灵塔历险的记忆完全吻合。 天呐!居然是蛊虫,全部都是! 赵晓棠惊恐地看向那个“人影”,只见“他”越来越高,倾斜着已经向她砸来—— 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被人揽住,随后冲破屋顶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约定 这种一飞冲天式的逃命招数颠簸地人胃痛。一落地,赵晓棠趴在地上干呕。 “快把衣服脱了。” 赵晓棠这才朝救命恩人看过去,惊道:“影帝!” 白芳动神情严肃地看向远处:“你们招来蛊人,再不把你这身巫蛊服脱了,它马上就会追过来。” 赵晓棠赶紧站起来,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一点也不介意面前站着一个大男人。 白芳动却略显尴尬地转过身。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居然引来蛊人?” 赵晓棠便将前因后果如实相告。 “那个大爷现在可能还在屋子里,影帝你要不要再回去看下?” 白芳动沉默半晌:“不必了。他老人家应该已经仙逝。” “死了?” 白芳动点头:“亡魂是蒙昧的,由蛊群裹挟化形成‘蛊人’。开始并不知道何人是‘捐躯人’,所以需要召唤人以自身血肉令其‘开智’。” “活祭之后,亡魂便认得‘捐躯人’,只要亡魂与‘捐躯人’共处一室至月满之时,亡魂便完成‘移魂重生’。只是,”他转头看向赵晓棠,似为不解,“你既为‘捐躯人’,‘蛊人’应该不会攻击你,可为何” 为何那个蛊虫形成的怪物还想吃掉她? 赵晓棠有点后怕,干笑道:“可能,那个舞我跳得不标准。” 白芳动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晓棠看了半晌,直把她看得七魂出窍。 “影c影帝,你怎么了?” 他指着地上的巫蛊服:“知道这有什么用吗?” 赵晓棠摇摇头。 “这件巫蛊服被施加过秘术,它就是‘捐躯人’的标识。蛊人开智后,自会认得。根本无需你再做什么。” “那为什么大爷还让我跳?” 白芳动看她一眼:“大概是为了缓解你的恐惧。” 现在听起来才更恐怖吧?赵晓棠赶紧离地上的巫蛊服远了点。 白芳动见她害怕的样子,无声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点燃巫蛊服。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你现在没事了。” 赵晓棠感激涕零,跑到他旁边:“影帝,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惜我无以为报。” 白芳动转头看她,嘴角一勾:“报答不必,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就行。” 赵晓棠顿时泄了气:“影帝大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都这么宝贝?” 白芳动意味深长:“楚汉阳既然找你,我以为他会把什么都告诉你。” 赵晓棠眼睛一转,笑道:“说到他,也怪巧的,你说那是你的东西,可是楚汉阳也说那是他的东西。到底,是你们谁的呀?” “谁捡到就是谁的。” “唉?” 白芳动笑道:“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赵晓棠知道他不愿说,便不再纠结那副画的所有者,又问:“那幅画真的是宝贝?” 白芳动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至少对于男人而言,是个宝贝。” 赵晓棠的脸刷得红了,她没想到影帝居然调侃她。正囧得不知如何接话,又听他说:“不过那个宝贝现今在一个女人手上,我正愁怎么把它弄回来。”说完他看向赵晓棠,“要是有个姑娘愿意帮我,估计就很容易得手。” 赵晓棠当然明白他指得是谁,但是,这次会不会又跟灯瞎子一样,以为捡的是个便宜,结果是个坑?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呵呵,影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能力范围内的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我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万一我出点什么事”岂不是又拖人后退? “我只是让你帮我探探消息,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他神色严肃起来,“你记住,你只要” “白芳动!”两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走在前面的正是陈燕,“你救的人呢?” 赵晓棠大喜,跑上前打招呼:“女侠姐姐,是你让人救我的?” 陈燕却把她推开,眼神冷冷地看着白芳动。 白芳动挠挠耳朵,笑道:“准备去呢,你们就来了。” 陈燕大怒:“白芳动,我是信任你才放你出来的。” “燕女侠,我是半路遇见她,顺带捞一把。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别废话。叶将军现在在哪儿?” “这我正准备去的” 陈燕横刀相向:“速速带路!” “遵命遵命,这边请。” 敢情他们不是冲救自己来的,害得自作多情半晌。赵晓棠眼看他们要走,也急忙跟上。 “赵晓棠,你站住。”陈燕回头喝住她。 “你们c不是要去救叶将军?我c也想跟你们一起。” 陈燕轻蔑一笑:“你会武功?” 是啊,她跟过去就是个拖油瓶,肯定会影响作战的。 赵晓棠有点尴尬。 白芳动见状,冲她眨眨眼:“晓棠妹妹,记住我们的约定,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晓棠妹妹?影帝又要搞什么把戏? 陈燕又对旁边的人说:“你也不用去,留在这里照顾她。” 赵晓棠这才注意到紧跟在陈燕身边的那个黑衣人。 顾麟翀故作不悦:“那怎么行,说好一起的。”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卷进来。” 顾麟翀笑道:“帮你劫狱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他状似不经意道,“哦,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白芳动闷笑起来,陈燕一个眼神杀过去,他立马住嘴。 “顾麟翀,万一我们三个全部被抓,所有人只能等死。” 顾麟翀摸摸下巴,点点头:“也是。那我就谨遵大侠吩咐,留在外面作接应。” 等白c陈二人走后,顾麟翀转头看向赵晓棠:“那个背刀的,说话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赵晓棠看见走过来的男人长了一张俊脸,本能地就有点窘迫:“这位公子” “央都顾麟翀。”顾麟翀礼节性地朝她点点头。 “呵呵,顾公子,你们是专程过来救叶将军他们的吗?” “他们?”顾麟翀蹙眉。 “就是叶将军c赵凤麟公主和小c季朝已他们呀?” 顾麟翀摇摇头:“确实来救人的,但是没听说有这么多人。” 赵晓棠一惊:“你们只是救叶将军一个人?” “万国的麟公主不是要嫁给楚汉阳吗,为什么要我们救?季朝已是谁?不认识” 完了。 “赵姑娘,怎么了?” 赵晓棠内心纠结半晌:“顾公子,既然你们都来救叶将军了,再多救两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赵晓棠把赵凤麟答应嫁给楚汉阳事件始末说出,只是隐瞒了季朝已真实身世这一细节。 顾麟翀听后,思考半晌,道:“如果是这样,只要麟公主同意,我们救她也不是难事。只是,你说的那位季公子是谁?我们又为什么要救他?” 赵晓棠咬咬嘴唇,几乎挤出眼泪:“实不相瞒,他是我的情郎。” 顾麟翀立马一副了然的神色:“看来,如果不救那位季公子,倒有点于心不忍。” “不过,楚汉阳既然抓他,想必是有什么原因” “没有的,”赵晓棠摸摸眼睛,“楚汉阳抓他完全是为了报复我。” 顾麟翀点点头,露出忧虑的神色:“赵姑娘,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讲。” “顾公子请说。” “恕我直言,叶将军和麟公主都是有身份和背景的人物,万一营救失败,他们也有足够的实力与楚汉阳对抗。但那位季公子” 看来拼背景拼资本在哪个时代都存在,这个架空古代也不例外。 “我有钱,如果你们能救他出来,我会给你们很多钱。” 顾麟翀摇摇头:“我也有钱,不需要。” 赵晓棠咬咬牙:“好,只要你们能把小季救出来,随你们开条件。” 顾麟翀似乎没料到她这么说,颇赞赏道:“赵姑娘用情至深,令在下佩服。”又上下看她一眼:“至于条件嘛,容我稍后告诉你。” 赵晓棠眼睛一亮:“你们答应救小季了?” “不是我们,是我。”顾麟翀笑了笑,“赵姑娘,我一个人就足够救你的情郎,何须劳烦他们。” “你?”赵晓棠瞪大眼睛。 “是呀,”顾麟翀张开双臂,“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也是一位身手不凡的大侠?” 赵晓棠干笑:“要不,还是等女侠姐姐回来再说” “怎么?我看着不如那个背刀的?” 赵晓棠忙摆手:“不是不是” 顾麟翀忽然诡异一笑,出手把赵晓棠的衣领子提起来,一下子飞到屋顶。 “啊——”赵晓棠慌乱中蹬掉几片屋瓦,听见屋瓦摔碎的声音,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如何?”顾麟翀很欣赏她的反应。 赵晓棠在瓦房上一动也不敢动:“顾公子,能下去说话吗?” “唉,糟糕。”顾麟翀蹙眉一叹,抱歉地看向她,“刚才用力过猛,至少要等一个时辰才能把你带下去。” 赵晓棠欲哭无泪。 “今晚的月亮真圆。”顾麟翀望着月亮,似乎自言自语,“可惜,那个傻瓜没工夫欣赏。”然后他迈开步子,回身朝她招手:“走吧。” “去哪儿?” “救你的情郎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异心 白袭香推开楚汉阳住处的大门时,差点被多罗拿剑削掉脑袋。 “多罗姑娘,我有要事与楚公子商量。” “先请二皇子,退至门外等候,待小的通报一声再说。” 蛊奴喝道:“放肆!这是主人的地盘,岂容你——” 白袭香抬手制止蛊奴,深深吸一口气:“好,有劳多罗姑娘。” 多罗警告性地看了蛊奴一眼,转身走入内室。 “主人,这贱婢如此放肆,为何不让奴教训她?” 白袭香冷冷一笑:“打狗还要看主人。等时候到了,随你尽兴。” 这时多罗从里面出来,面无表情道:“进来吧。” 白袭香片刻不滞,抬脚走进去。蛊奴却从她旁边经过时,偷偷丢了一枚蜘蛛大小的蛊虫在地上。蛊虫沿着多罗的鞋子慢慢爬进她的衣裙里,后者却浑然不觉。 楚汉阳正在认真玩棋,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有收盘的意思。白袭香朝他露出一副笑脸。 “楚公子,实在有要事相告,否则断不会打扰您的雅兴。” 楚汉阳皱眉盯着棋盘,并没有搭理他。 白袭香眯眯眼睛,上前一步:“楚公子,因此事关乎您大婚诸事,所以劳烦您务必知晓” 楚汉阳把手中棋子往棋盒一扔,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啊,我耳朵听着呢!” 白袭香顿了顿,小心道:“楚公子,您的婚期恐将往后推迟为妥” 楚汉阳这才正眼看他:“什么意思?” “亥时三刻,有阵邪风吹开赵晓棠房屋的窗户,守卫发现里面没有动静,拿了火把冲进去,却发现赵晓棠不见了。”白袭香看见楚汉阳的眉毛皱了皱眉,继续道,“没过多久,阮芳宫里跑出一个被巫术召唤的蛊人,沿途吞噬了一干士兵,直到西北湖边的一堆灰烬旁才散去。等蛊人散掉,士兵来到灰烬旁,捡到了几块未烧完的布料。”说着,他从袖口掏出两块残布递过去。 “这布料原应是召唤蛊人的巫蛊服,穿此服者为‘捐躯人’,是为蛊人移魂之用。移魂成功后,已死之人便借活人身躯复生。但若移魂失败,蛊人便会发狂屠人。只是不知,刚才那个蛊人,是捐躯人半途改变主意,不愿作移魂之祭无意导致,还是有心人图谋不轨,故意为之” 白袭香暗中观察楚汉阳的表情,继续道:“招魂秘术极为危险,也极为惨烈。会用此术者,据我所知也仅我的父皇及皇兄二人。我父皇已故,自然不会是他,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皇兄白芳动。” 楚汉阳戴着银丝手套端起残布,左看右看,皱眉道:“你不是早就把你皇兄抓进大牢看管着么?他还有这个本事捣乱?” 白袭香面露讪笑:“不瞒楚公子,白芳动那人狡诈异常,几次三番越狱而逃。几天前,他的同党又将他劫出天牢,此刻还未找到他的踪迹。直到今夜蛊人一事,我才知道他原来一直躲在暗处伺机反扑。” “今天幸好及时发现,否则若让白芳动的巫邪之术伤到您,那必定会让我愧疚万分。所以楚公子,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在抓住白芳动之前,您的婚期是否可以往后推延些时日” 楚汉阳丢下残布,叹道:“本想着隔得远,贤光皇帝鞭长莫及,就算他想耍赖,我生米煮成熟饭,他也不得不认。所以我才不嫌麻烦千里迢迢跑来你这儿办婚礼。哪知道自从妙承皇帝驾崩,单国居然变成了个虫洞,一会儿蛊灾,一会儿蛊人我倒忽然明白,为什么你的女人不爱你,你的将士不信你。你连虫子都管不好,还能管住人心?” 白袭香被他说得心中恨恨,嘴角抽搐道:“楚公子教训得是。”说话间,他暗自朝蛊奴做了个手势。 蛊奴会意,依旧偷偷朝地上丢了一枚蛊虫。只是那蛊虫却不近楚汉阳的身,围着他转了几圈,就从门缝里跑走了。把蛊奴和白袭香看得俱是一惊。 “其实,说来说去,烦心事都来自于你宫里的那些虫子。”楚汉阳挑眉看向白袭香,“如果那些虫子没有了,什么秘术,什么蛊人,不也跟着没有了?” 白袭香心中一惊:“楚公子,您的意思” “今晚就把你的那些鬼虫子都烧掉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公子!蛊虫万万不能烧!”蛊奴急着说了一句。 楚汉阳拿眼斜乜他,冷道:“什么时候主子说话,轮到奴才插嘴了?” 白袭香赶紧一个眼神瞪回去:“蛊奴,不得无礼!” “单二皇子,这个不人不虫的东西以后也请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闹心。” 蛊奴藏在黑衣下的手握得咯吱发响。 “楚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我的提议毕竟是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您最后的决定是” 楚汉阳重新捏了一枚棋子,放入棋盘上,悠悠道:“如期进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把你的虫子烧干净就行。” 他堂堂单国二皇子,自小呼风唤雨,从未有敢忤逆他心意之人和事。如今却被人当成狗一样使唤。要不是看在爿儿的颜面上,他现在就会把楚汉阳丢进虿蛊宫,让他尝尝被无数蛊虫啃骨噬肉的滋味。 白袭香强压心中怒意:“请楚公子放心,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等等。”楚汉阳喊住他,“赵晓棠失踪的事情,你再给我详细说一遍。” 赵晓棠在瓦房上站的腿软。她小心看向顾麟翀:“顾公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顾麟翀坐在房瓦屋脊上,抱着胳膊面朝圆月,正闭着眼睛小憩。听见赵晓棠问话,眼皮这才动了动。 “急什么,单二皇子还没有发现我给他的惊喜呢。” 刚才,顾麟翀自称要给白袭香一个惊喜,以安全的名义把她扔在房顶上,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然后就一直以这副姿态坐瓦观月。 赵晓棠以为他只是累了想歇一歇,谁想一直到现在,月亮都往西边跑了,还没有见他的营救方案。再这么等下去,恐怕天亮了就救不出小季。 赵晓棠准备再委婉地催促一下,却听他开口。 “对了。”顾麟翀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事物,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赵晓棠看看脚下松动的瓦片,战战兢兢地挪过去。 “这是一副画么?”她拿到竹筒的时候,她本能地猜出里面是什么。 顾麟翀以打量的神色看向她。 赵晓棠打开竹筒,从里面取出短轴画,借着月色,徐徐展开—— 绮丽艳景,活色生香。 没错,这就白芳动和楚汉阳都在找的宝贝。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这幅画,可还人救命之恩,可洗她清白之名。似乎与她而言也是个宝贝了。再细看那些汉语拼音,这一次她毫无阻碍地读懂了所写的内容。双手忍不住发抖,她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顾麟翀见她如此反应,微微挑眉:“怎么,你以前见过?” 赵晓棠赶紧摇头:“我是第一次见画得这么好的春c宫c画”她记起白芳动曾说这幅画在一个女人手中,如何却 “顾公子,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顾麟翀也没隐瞒:“我从那个背刀的身上偷来的。”想了想,又改口,“也不叫偷。她答应会给我,我只是提前拿来看看。” 陈燕?她又是怎么得来的? “我问你,那上面一串奇怪的文字,你读的懂?” 赵晓棠知道他指得是汉语拼音,于是忙摇头:“这么奇怪,我怎么看的懂呢?” 顾麟翀点点头,忽然凑到她身边,皱眉道:“那你答应给楚汉阳翻译什么异语呢?” 赵晓棠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回过神,登时寒毛直竖:“你偷听我们谈话!” 是啊,他常在屋顶上飞来飞去,揭人瓦房可不就是家常便饭? 顾麟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小心路过而已。” 赵晓棠却一脸警觉:“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对揭发异世人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顾麟翀笑了笑,目光回到她手中画上,走到她面前,拿回画慢慢卷起。 “本来呢,我以为赵c楚婚事,于我央都是万万不利的。但既然楚氏聘礼中没有矿藏之钥,且又能看见赵子枚不情不愿的样子,万国公主下嫁天下第一富,倒也不是坏事。” “只是,我只做看戏的准备。不想单二皇子却动了歪心思。”顾麟翀收好画卷,把它重新放入竹筒,“于是我想,既然我脱不了干系,何不趁此时机把热闹搞大一点?比如杀了花云爿?或者是麟公主?” 赵晓棠惊呼:“你——!” “开个玩笑。”顾麟翀露出狡黠的微笑,“花云爿是单国两位皇子的挚爱,我当然动不得。麟公主是万国及楚氏掌中珍,我更不敢动。所以我想,反正都是捣乱,不如先从这矿藏之钥下手。”他握着竹筒,在另一只手掌敲打,“都说里面记录着天下矿藏宝贝,可惜举世无人能懂。央都虽然没有称霸的野心,但有野心者又何止赵子枚一人?” “我爹维持五国平衡不易。如今他年岁渐高,经不起外界的风吹草动。这矿藏之钥一直是他的心病。虽然至今无人能破,但若有朝一日,有人参破其中玄机,天下混战自然无法避免。” 顾麟翀看向赵晓棠,后者自知刚才一通扫视,已让自己成为第一个参破其中玄机的人。想到顾麟翀刚才的语气,再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赵晓棠不禁咽咽口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把它毁了?” 顾麟翀摇摇头:“矿藏之钥的图纸是由东洲火浣鼠皮制成,浸不湿c撕不烂c烧不毁。就算深埋地里,再挖出来时色泽会更加艳丽。” 赵晓棠现在才觉得这可能是个宝贝。 “所以这么些年过去,听够了那些虚张声势的谣传,我倒盼望它名声坐实,能被楚氏早点开采了去。也省的那些风言风语惹得我家老头心烦。” “我这次来,本是担心其他几国背地里有什么勾当。所幸虚惊一场,还让我意外发现了这个,”他扬扬手里的竹筒,“以及,”他笑着看向赵晓棠,“能看懂这个的人。” 赵晓棠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看不懂看不懂” “赵姑娘,我都给你交代清楚了我的底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赵晓棠发现顾麟翀此刻神情严肃,脑海里思来想去,咬咬牙,终于放弃挣扎:“顾公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不是要给楚汉阳翻译矿藏之钥么?”顾麟翀转了转竹筒,看着月亮狡黠一笑,“你就给他翻,往错的翻,一处正确的都不行。” 赵晓棠惊掉下巴:“我c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麟翀故作惊讶:“你不想救你的情郎啦?”说着,他把竹筒递给她,“你按我说得做,我就帮你救人。” 赵晓棠脸一红,正犹豫到底是接还是不接。这时,突然听见下面有人高喊:“不好了!花姑娘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情困 二人来到季朝已的住处,顾麟翀手起刀落就把宫殿门口巡逻的侍卫放倒。 往里面走几步,赵晓棠发现房间昏黄的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 “里面还有人?”她眼神请示是否要杀进去。 顾麟翀摇摇头,朝屋顶看一眼:“你去窗台下等着,我去上面看看。”说完,他飞上屋顶,又去干那揭瓦偷窥的勾当。 赵晓棠心想,以后她的房子一定要把房盖弄严实了,坚决不用这种一揭就掉的瓦片! 她猫手猫脚地走到窗台下蹲着,房里的说话声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出来,于是她堂而皇之地竖起耳朵。 “你是在躲避我?” 居然是麟公主?赵晓棠瞪大眼睛,眼珠子朝上面转了转。 “麟公主,草民已解释多次,我并不是” “你是c你是!你为什么还要否认?” 赵凤麟急躁地打断他,“事到如今,连楚汉阳都承认了你的身份。你这样对我视而不见,难道是因为我与叶淡融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 “麟公主” “季亭,当我听楚汉阳说你就是季亭的时候,我又高兴又难过。我高兴你还活着,我难过我竟然没有在那天认出你。”赵凤麟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我知道,你肯定在怪我,怪我没有早点认出你,怪我没有等到你回来” “可是季亭,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还有,我现在就可以把孩子打掉——” “阿麟!” 一阵人摔茶倒的拉扯声过后,又听见赵凤麟喜极的娇喘:“你刚刚叫我什么?” “望麟公主以凤体为重,勿要任性行事。” “只有季亭才会叫我阿麟,你不是季亭又是谁?你终于承认了!”赵凤麟的语气透出一丝轻快。 沉默半晌,听季朝已缓缓道:“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刚才还淡然的语气,此刻似乎竭力在隐藏某种情绪,“麟公主,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当年遭灭门的季亭也好,如今辛某村的季朝已也罢,都不过是历史红尘中的一粒尘埃。前者既已化作枯骨,便且让往事随风。后者已泯然于众,便放他匿身陌路。你又何苦执着于彼,执着于此?” “因为我爱你啊!” “承公主爱慕,草民受宠若惊。”季朝已的语气又恢复之前的冷淡,“不过,草民已心有所属,怕是无法对公主的爱慕作出任何回应。” 死寂般的沉默,良久,听得赵凤麟冷冷一笑:“如果我不放手呢?” “麟公主可曾考虑过,叶将军的感受?” “你原来是顾忌我跟淡融”赵凤麟的语气里忽而透着欣喜,“你放心,等拿到楚汉阳手中的解药,我不会再跟叶淡融有任何牵扯,我向你保证,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出世” 赵晓棠心里一惊,不敢相信赵凤麟会如此狠毒绝情? “麟公主!”季朝已打断她的话,声音冷到冰点,“叶将军对你,是真心。” “可我是因为你,才和他在一起的!” 一阵沉闷的撞击,而后是赵凤麟委屈的哭泣声,“我永远都记得你对我笑时的眼睛当他们都说你死了的时候,我不信于是我就拼命地找,找了那么多双眼睛” “他与你像,可是!我忘不了的是你你呢?你却已经忘记我了吗?” 等了半天,不见里面的人说话。赵晓棠准备探头看看,刚直起身子,忽闻头顶的窗户被推开。吓得她慌忙缩回窗台下面。 “望公主恕罪,草民对公主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临窗之人幽幽答道。 窗台下的赵晓棠却听出了话语中的一丝哀愁,不知怎的,心跟着酸涩起来。 “好!”赵凤麟的语气忽然有一丝怪异,听得她笑道,“那今晚我就让你想起来。” “你——” 赵晓棠听见窗户迅速合上的声音,然后是季朝已模糊的后半句:“快穿上” 她的心咚咚咚地跳着,再听屋内断断续续的娇喘,她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季朝已和麟公主 他们 赵晓棠想要站起来却腿脚发软,握紧的拳头不自禁地往胸口处揉揉,那里酸涩莫名,快要让她流出眼泪。 这时,她的旁边出现一个黑色身影,提步似要冲进去。赵晓棠却一把抱住那双腿,顿时滴出两颗眼泪:“算了吧,别去” 谁想那人盛怒之下,一脚踢开她:“滚开!” 赵晓棠被踢中胸口,疼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然而令她不可思议地是此人并不是顾麟翀。 她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站起来,惊道:“叶大将军?” 此时的叶淡融哪有心思理她,一脚踹开房门,直接冲了进去。赵晓棠连忙跟在后面。 甫一进屋,就看见坐在床沿的两个人。赵凤麟香肩半裸在外,而季朝已正在给她穿衣服。 见有人进来,赵凤麟冰冷的视线率先扫过来,待看清来人,她的目光才逐渐柔和:“淡融!” 叶淡融的脸色冷若冰霜,直接走到床榻,将季朝已一掌打在地上。 “小季!——”赵晓棠慌忙跑过去搀扶。 赵凤麟也想过去查看,却被叶淡融一把揽住。 “公主,微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声音冷冷地,令人不寒而栗。 “淡融!他是季亭——” 叶淡融打断她,语气森冷:“季氏一族乃前朝罪臣,若他真是季氏余孽,理应当诛。” “叶淡融!”赵凤麟气急。 “叶将军说的没错。”季朝已站起来,拍拍衣服,“季亭是罪臣余孽,望公主莫要置草民于死地。” “你c你们”赵凤麟怔忪良久,凄婉一笑,“好,不是便不是罢” 叶淡融要去抱她,却被她狠狠推开:“别动我。”她双目含泪,透着一丝狠绝的目光,“对不起,这孩子我不想要。” 叶淡融深吸一口气,偏头冷道:“因为他?” “是。” “如果我杀了他呢?” “那我会先杀了你。” 一时间,氛围冷到极点。赵晓棠生怕叶淡融一个招式果真把小季了解了,想悄悄挪到小季面前想替他挡一挡。却被季朝已一把捉住手。 赵晓棠偏头看他,听他道:“既然公主不愿移步,那草民先行告退。” “等等!” 赵凤麟看见了季朝已牵着赵晓棠的手,登时觉得心被什么捏的生疼:“你跟赵姑娘怎么回事?” 季朝已看了赵晓棠一眼,微微一笑,掷地有声道:“她是草民的未婚妻。” 是啊,自己怎么那么傻,从辛某村第一次遇见他开始,他就是跟这个赵姑娘在一起的。后来几次三番地找她,也是为了救这个赵姑娘难道他说得都是真的?他真的一点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他真的已经不再喜欢自己了? 一口郁结之气聚集在心中,赵凤麟猛得咳嗽起来。 赵晓棠感觉季朝已的力度有些大,知道他在担心麟公主。她明白小季的苦心,于是笑道:“是呀公主,你好好养胎,到时候我跟小季的婚事还想邀请您来主婚呢” 赵晓棠感觉手被人紧了紧,一偏头,发现季朝已正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于是她赶紧垂头闭了嘴。 然而这一幕落在赵凤麟的眼里,却是你依我浓,含情脉脉 赵凤麟气急攻心,忽然举起手欲朝脖子划—— “麟儿!”叶淡融眼疾手快,夺掉她手里藏着的一片碎瓷。 赵晓棠有点愧疚,忙跑过去:“公主,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们——” “为她好就闭嘴!”叶淡融一把推开她,幸亏季朝已快一步扶住她,不然又要摔在地上。 赵凤麟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叶淡融的脸色阴沉可怖,抱起她,转身便往外走。 看他二人俱是情悲意绝的模样,赵晓棠还想再解释两句,却被季朝已拉住:“他的女人,他自己处理。” 这时,赵晓棠感到掌心一片黏腻,翻开季朝已的手一看,豁然看见一道厘米见深的血口子。她的心立马揪起来:“小季,这是怎么弄的?” 季朝已揶揄地看着她:“紧张我?” 赵晓棠在房内扫视一圈,就看见桌上东倒西歪的茶杯水壶,以及被拉扯过的布底下帏,那一堆摔碎的瓷片。 赵晓棠一下子想起刚才赵凤麟向小季诉情时动情的语气,以及当她听闻自己与小季婚约在身时,她伤急含悲的神情。不知怎的,她心中一酸,眼眶一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扬起头,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然后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努力用玩笑的口吻说:“小季,你跟麟公主不会旧情复燃吧?”然后又道,“不过友情提示哈,叶大将军可是很厉害的——” 季朝已将她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见她明明想哭却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忽而心中一动,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吻下去。 没有婉转的试探,果断而霸道地长驱直入。灼热濡湿的事物,在她嘴里攻城略地,像是吸干了她体内的所有空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触电般的酥麻感自嘴唇传至全身,连五脏六腑都跟着蜷缩起来,她快要窒息,在他的气息里窒息 “唔” 一阵难受的嘤咛,季朝已最后在她的唇瓣上重重一咬,终于放开她。 赵晓棠如鱼得水,抱着他的脖子,大口喘息。 季朝已把她抱了起来,此刻她居高临下地抵着他的额头,澄澈的眼睛两两相对,印着跳动的火焰。彼此呼吸交缠,散发出动情的味道。 “季亭已死。”他灼烫的唇移至她耳边,用极尽温柔地语气说道,“只有属意于你的,季朝已。” 赵晓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啦啦地流出来,明明觉得甜蜜,可胸口却一阵酸痛。 季朝已见她捂着胸口,哭得不能自已,轻声问:“怎么了?” 赵晓棠抹抹眼泪,可是眼泪怎么也抹不干净:“叶大将军踢了我一脚,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翻译 当赵晓棠身上最后一件衣衫缓缓落下,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起来。 她羞红了脸,微微弓起身子,双臂一点一点往里扣着,想要遮住什么。在双臂快要抱成一团时,被季朝已抓住手腕,轻柔地拿开。 赵晓棠红着脸偷偷看他,却发现他的神色一本正经并无任何异样。似乎刚才她感觉落在自己肌肤上的炙热目光,只是她的错觉。 “小季还是我自己来吧?” 季朝已看了一眼她胸口那块紫红色的淤痕,垂眸淡道: “紧张什么。”他说,“该我看的,早晚看得到。” 赵晓棠感觉有一股血流逆着冲进脑门,脸上的颜色又深了一度。心砰砰砰地跳着,思绪不由得乱飘: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修长的食指已沾染些许白色的药膏,正要向她伸过来。她却本能的捂在了前面。 “手拿开。” 赵晓棠回神,看见季朝已似乎有点不耐烦。心想:自己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还扭捏作态什么?何况面前是小季呀,她都在梦中与他做过更大胆的事,小小上药,又何足挂齿?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她深吸一口,慢慢放下手臂。 果然,小季的脸色还是平静无波。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魅力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当冰凉的药膏混着指尖的温热触上她的胸口时,她一个激灵,再也没功夫胡思乱想。一瞬间,身上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在胸口他抚揉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地还有点点痒。她大气都不敢出,心却剧烈跳动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与她相比,季朝已则淡定从容地多。他束起的长发,有几缕垂在他白皙的脸侧,眉深如墨,星眸微垂,长而密的睫毛在俊挺的鼻梁处投下一道影子,随着屋内明暗的烛火微微跳跃,掩盖起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他薄唇轻合,含着一副不欲人世的寡淡。而只有她知道,“寡淡”背后的滋味 渐渐地,她有点口干舌燥。 明明脱光衣服的是自己,为什么看着他,她反而觉得“饥渴难忍”? 突然,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赵晓棠登时大窘,仿佛被他窥探到自己的心事,她忙闭上眼睛,头偏向一边。 可是这样,胸口的触感更加清晰。她能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在胸口温柔地往来,药膏的冰凉早已消散,手指的温热却逐渐变得炙热 她的伤口有那么大吗? 她渐渐呼吸急促,黑暗中清晰的触感,仿佛与她某个梦境重合,包裹她的是他灼烫的肌肤,缭绕耳畔的,他沉重的呼吸 “转过来。” 她是在做梦?可她不愿睁眼 忽而腰上一热,下一秒她就坐进一个柔软温热的怀抱,她惊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跨坐在他的腿上。 与此同时,一个事物从她的身上掉下来,咕噜咕噜地滚远。 犹如碎冰之声,令周围的温度迅速冷却。 “呀!——”这可是身系性命的宝贝呀!可不能再弄丢了! 赵晓棠裹起衣裳,长腿一蹬,从季朝已的腿上起开,疾步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 怀中陡然变空,不禁有一种失落感。季朝已闭上眼睛,慢慢平息心中热火,再睁眼时,面色如常。 “那是什么?” 赵晓棠见宝贝并无折损,准备放回腰间挂好。经季朝已一问,她瞬间想到画中内容,登时满脸通红。 她眼珠一转,笑道:“呵呵,没什么,捡的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她不是有意骗他,只是内容少儿不宜嘛 “我看看。” “就一个竹筒,没啥好看的。” “拿来。” 赵晓棠见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僵持半晌,她一咬牙,只得乖乖奉上。 季朝已把画卷内容浏览一遍,忽抬眼看她。眼神意味深长。 赵晓棠忙摆手:“这东西不是我的,只是暂时在我这儿” 季朝已问:“内容你都看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脸红道:“没看完。” “作何感想?” 赵晓棠偷偷瞄他,心想,如果她说实话,觉得这画又好看又刺激,指不定小季怎么鄙视自己。于是想了想,道:“看不太懂。” “那你过来,”季朝已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我教你。” 他要干什么?难道他要跟她实践 赵晓棠戒备的往后退一步。 季朝已皱眉:“怎么?《矿藏之钥》不需要你翻译?” 啥?赵晓棠被当头一棒,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季朝已轻笑:“不然,楚汉阳为何能留你到现在?” 等等。小季知道这是《矿藏之钥》?他看得懂上面的汉语拼音?他知道自己与楚汉阳之间的交易? 他说楚汉阳不杀她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要替他翻译《矿藏之钥》 那么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是异世界的人? 这个信息量还真有点大,她想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只有愣愣地看着他。 季朝已却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深深看她一眼,淡道:“是,我什么都知道。” “小季” “有些事情,以后再跟你解释。”季朝已垂眸,微微抖动画卷,“你说看不懂是指这上面的汉c语c拼c音?” “不是,汉语拼音我当然看得懂,我是说——” 赵晓棠这才发现季朝已嘴角逐渐扩大的笑意,立马明白自己是被他戏谑了一通。当即又羞又怒地瞪了他一眼。 季朝已揶揄道:“某些人自己想歪了,却非要怪别人。” 赵晓棠红着脸要把画卷夺回来,却被他扣住手腕。 “小赵先生,如此良辰美景,不抓紧时间翻译了去交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晓棠仔细想了想,便收起玩笑的心思,在他旁边坐下来。 “可是小季,我们真的要把这个翻译给楚汉阳吗?” 她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矿藏之钥》涉及的所有人和事,全部告诉给他。 “如果楚汉阳得了这个宝藏地图,是不是真的就会发动战争?” 季朝已听完,沉吟良久,道:“当年楚氏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巧合下得到《矿藏之钥》,但因不懂文字部分的信息,并无法核实其中记载的真假。如今楚氏既识破你异世人的身份,势必会让你写出译本。若是假,倒没什么可顾忌。但若是真,无论长居楚氏还是流落民间,都是纷争的隐患。如此,按照顾麟翀的意思来,也无妨。” 主意已定,两人便开始行动。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分别从画轴两端往中间翻译誊写。 长长的画卷,从床踏板到房门口的距离,估计想在天亮之前完成,有些困难。 然而看看季朝已—— “小季,你怎么能看懂汉语拼音和英文?”惊叹于季朝已一目十行的速度,赵晓棠忍不住发问。 季朝已从画卷移开视线,望向桌上的烛火,半晌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奇书,汉语拼音和英文就在书的末页 赵晓棠眼冒星光:“什么书?我可以看看吗?” 季朝已转头看她,黯然一笑:“后来我家中遭遇变故,我就把那本书烧了。” 她知道,那是一场灭顶之灾的家族惨案。 她不知道,年纪小小的他,怎么活下来的。她虽然好奇,但是她不会问。 “哎呀,我发现点评部分的内容,就指出了矿藏的属性。”她慌忙扯开话题,“你看,同心同德就是铜矿,淫雨霏霏就是银矿,千金不换就是金矿” “再看钥匙指着的方向,就算没有注解部分,顺着这个方向挖掘,也总能挖到吧?” 赵晓棠指着图画絮絮叨叨,季朝已静静看她,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容。 “赵晓棠。” “嗯?” “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聪明。” 唉?赵晓棠看见他毫不掩饰的笑意,不知怎的,似乎承受不住他的夸赞,她的脸又红了。 “我也第一次发现你嘴这么甜。”她小声怼回去。 等了半晌,发现他没有动静,她悄悄抬眼,发现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过来。” 赵晓棠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像在看猎物,不禁咽咽口水:“干什么?” “有个地方不懂,想请聪明人指教一二。” 赵晓棠半信半疑,最终还是走过去。 “哪里?” 季朝已看她一眼,指向一幅艳画的点评。 赵晓棠凑近念道:“啊c痛c悟c蜡。” 我的天,怎么这种网络缩词也有?可见那位异世月前辈,穿越来此的年份并不久远呀!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季朝已蹙着眉,一本正经地问。 赵晓棠看他的神情,觉得有点好笑:“这几个字是缩写,原句是:啊,多么痛的领悟,然后加一个蜡烛的图标。”见季朝已仍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忍不住有点得意,“这是我们那里的网络用语,意思是对一件事的领悟反应太慢,后知后觉,从而含有惋惜悔恨的感情。” “痛与铜音相近,想必是座铜矿。可以结合图中钥匙的颜色看——” 当她的视线落在小画上时,她立马住嘴。小画依然香艳地过分,只不同地是,这一次 女子的眼角有眼泪流出,似乎过程中真的痛得不行 所以才会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真没想到,这位异世月前辈这么会玩。 “然后呢?”季朝已还在等她下文。 赵晓棠心猿意马,哪还能跟他正儿八经讲解?再看他意味不明的表情,忽然明白过来,莫非他只是在讹她? 她当即脸红心跳不止,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他抓住手腕。 “小赵先生,你的解释没有说完。” “弄那么清楚干什么,反正也是往错的翻译嘛”她想挣开,他却不放。 “你懂的,我都想懂。”他幽幽一句。 季朝已神情严肃,极其认真地看着她。僵持片刻,赵晓棠终于红着脸缴械投降。 矿藏之钥,为什么偏偏要以这种方式记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掀帘 楚汉阳瞥了一眼闯进来的人,缓缓端起茶杯,轻道:“叶将军,好歹公主性命无忧,何不放宽心一些?” 叶淡融脸色阴沉:“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叶将军,对于你的失子之痛,我深表同情,但是请你不要迁怒于无辜的人。” “你无辜?”叶淡融冷笑,“若不是你要强娶,我会被人陷害?她会被人强留?若不是你把那个人带过来,她会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也不要腹中胎儿?!” 楚汉阳挑眉,慢慢放下茶杯:“叶将军,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 “我与公主的婚事首先是皇帝钦赐,乃承圣上隆恩,奉父母之命。再说,那天我让你们走时,是公主自愿留下,我并未有一丝强迫。何来强娶一说?而关于季亭,”楚汉阳转转手腕的金镯子,微微一笑,“他与公主乃旧时故人,我带他来此,无非是想让公主高兴高兴至于她为何会如此决绝,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叶淡融紧握双拳,抿嘴不语。 楚汉阳轻轻一叹:“公主既是一个痴情深情的人,也是一个无情绝情的人。若能得她所爱,想必是如饮琼浆无尽风光;但若令她厌弃”他看了叶淡融一眼,摇头道,“倒不如躲得远远地,否则哪天惹恼她,连性命都不保。” 叶淡融冷冷一笑:“那么你呢?执意娶公主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楚汉阳往椅子后背靠过去,悠然道:“我呀,当然是仰慕公主,心之向往了。” “不是为了朝堂弄政,称霸天下?” 楚汉阳表情一滞,然后笑道:“叶将军真是会开玩笑我自小抱病轿中,四周垂帘厚壁,世故人情尚且不知,又哪能懂得朝政风云?何况,我家的《矿藏之钥》现在都不知在什么地方,若说当今谁想一统天下,恐怕就是那些抢走我家宝贝的人吧?不然,楚氏持有《矿藏之钥》这么久,也没什么动静,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叶淡融笑了两声:“呵呵,说起《矿藏之钥》,听闻它乃是贵府于万国三十三年,从身居单国的阮芳公主处窃得。既然赃物能成家宝,焉知病子不能称雄?” 楚汉阳脸色一变,语气冰冷:“叶将军,当年佾国国破,阮芳公主怀抱弱婴逃亡,幸亏遇见我祖父,这才一路安然逃至单国。后来阮芳公主病重垂危,临终托孤,并以《矿藏之钥》作为答谢礼赠予我的祖父。这便是楚氏所得《矿藏之钥》的渊源。所以,请你注意措辞,不要玷污我楚氏清誉。” “清誉?”叶淡融面露讽刺,“我怎么听说,阮芳公主当年本欲将《矿藏之钥》献呈妙承帝,以报其收留之恩,不料它却不翼而飞,引得妙承帝震怒捉凶,武惠皇后因受牵连含冤而死。之后,单国武氏欲替武惠皇后申冤昭雪,勾结青疆部落集结谋反,造成单国持续三年之久的‘武惠之变’。同时阮芳公主也因此心生愧疚日渐致郁,随后撒手人寰。”他看向楚汉阳,“如果您的祖父是清白的,那么当年的‘武惠之变’,楚公子又作何解释呢?” “胡说!”楚汉阳一拍桌子,“当年‘武惠之变’乃圭国元术帝的渔翁之计,他暗助青疆蛮夷与单国武氏互通往来以谋叛变。武惠皇后得知此事,欲将之禀告妙承帝却反被同族杀害。后若非楚氏对妙承帝的倾囊资助,‘武惠之变’三年岂能休战?如此耳熟能详的历史,叶将军若不知道,就去问天下百姓!别在这里颠倒黑白!” “当今楚氏乃天下首富,连南都c单国帝王都受制左右,天下百姓就算对《矿藏之钥》再好奇,又有谁敢去深究?自然是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他顿了顿,继续道:“而至于这次单国事变,也是因为你故意向白袭香透露,要把矿藏之钥作为白芳动与花云爿二人成亲贺礼,从而惹得他着急罢?” 楚汉阳眼神扫过来,阴沉道:“你这些消息,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叶淡融笑笑:“怎么,怕我说出去?” 楚汉阳黑着脸沉吟半晌,忽而心下了然,淡淡一笑:“叶将军,江湖上的朋友少交为妙。若是让贤光帝知道了,恐怕你叶氏一门都要遭殃。” 叶淡融眼神冷冷扫来,沉声道:“怎么,楚氏要像十年前一样,再为叶氏向皇帝谏言吗?” 楚汉阳猜到他消息的来源时,再听他说起什么,反倒没有先前急切的样子。他又开始玩金镯子:“你怎知我没有谏言过呢?”他抬起头,目光阴测,“要不是东蛮人,你或许也能成为麟公主思念的故人呢。”然后,他大笑,忽而脸色一变,“不过,现在死也来得及!” 话音刚落,多罗一阵旋似的冲进来,利剑直接架在叶淡融的脖子上。 “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楚汉阳摇摇头,悠然从袖口掏出一封圣旨,展开念道:“皇帝诏曰:天麟将军叶淡融,辱没圣命,藐视军纪,领兵谋叛,乱起杀伐,穷凶恶极,其罪该诛!现革其天麟首将之职,贬为庶奴,若有英勇者遇而杀之,黄金百两,朕予亲赐。钦此。”他抬起头,微微一笑,“是圣上要杀你。” 叶淡融岿然不动,冷笑:“楚汉阳,早点掀开帘子说话,不就能早些畅快?” 楚汉阳笑嘻嘻,卷起圣旨:“不迟,不迟,让你知道父子可团聚,你也能死得瞑目不是?” 叶淡融登时大怒,欲去抓他,却被多罗拿剑抵住,脖子瞬间有鲜血流出,多罗迅速点了他的穴位,令他不能再动。 “叶将军,哦不,叶公子。”楚汉阳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悠悠走到他面前,“你先别急,明天就是我跟麟公主的大婚喜事,喝两杯喜酒再上路,你好歹也不会觉得孤独。” 叶淡融怒瞪:“麟儿都成这样,你还不放过她?” “太医不是说公主已经无大碍了么?”楚汉阳转转金镯子,“何况,公主的嫁妆我都收了,再退回去,岂不是要惹圣上不高兴?” “楚汉阳,麟儿是不会嫁给你的。” 楚汉阳上下看他一眼,笑道:“难道她会嫁给你?” 叶淡融怒火中烧,忽而往房顶看了一眼,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笑道:“好,既然如此。不知楚公子可否满足一下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好奇心。” 楚汉阳挑眉:“什么?” “你说《矿藏之钥》是你祖父受阮芳公主临终托孤所赠,那请问,当时的那个婴儿,后来去了哪里?” 楚汉阳心情颇好,便也认真回答:“当时‘武惠之变’,我祖父抱着婴儿准备逃往央都,不料出宫门时被武氏拦截,武氏便将那婴儿抢了去,我祖父因死命护那婴儿身受重伤,回到家时也奄奄一息” “是吗?”叶淡融讽刺地勾勾嘴角,“我怎么听闻,那个婴儿是你的祖父为了活命,从阮芳公主身边抢走,并亲手把她献给武氏的?” 楚汉阳讪笑:“叶公子,你又在信口胡诌了。” “楚公子,你认为那个被你祖父盗走献祭的婴儿,死了吗?” 楚汉阳不屑道:“乱世孤儿,死了也不足为奇。” “照当时的情况,那婴儿确实必死无疑。不过巧的是,在武氏准备拿她去祭奠武惠皇后时,却被随后赶来的云鹤楼楼主救走。” 楚汉阳脸色微变,听他继续说。 “佾国阮芳阮华两位公主天生体有异香。据传阮芳公主诞女时,芳香十里,虫豸趋避。所生的小公主也身带异香,但其非体香,而为血香。当初你祖父为了向武氏证明怀中女婴确实为阮芳公主之女,亲手在其后颈割开一道伤口,彼时血流不止,芳香四溢,这才让武氏相信,从而放了你祖父一条生路” “如果楚公子不信我所说,是否只要找到当年那位遗落民间的佾国小公主,就可真相大白?” 楚汉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叶公子真是编得一则好故事。我虽不谙世事,但也不是个傻子。什么佾国公主,你莫不是想孩子想疯了,拿当年那个婴儿臆想了?” 叶淡融笑笑:“怎么,怕那位佾国公主回来跟你算账?”他继续说,“你的祖父因贪欲,偷盗阮芳公主的《矿藏之钥》在前,为自己活命抢其女在后。武惠之变c阮芳公主之死皆由你祖父一手促成。所谓父债子偿,你祖父欠下的债,能留到你手上,楚氏早就该涕敬苍天。如今楚氏既为首富,也该好好偿还当初欠下的债了。” “说够了吗?!”楚汉阳面色一凛。 架在叶淡融脖子上的剑又深了寸许。 叶淡融看了多罗一眼,笑道:“怎么,当初你爹花重金从异域虏来的洋人,破解不了《矿藏之钥》的秘密,于是转做侍卫了?” 楚汉阳担心他多话挑拨,于是眼一沉,下令道:“多罗,杀了他!” 话音刚落,屋顶突然破出一个大洞,陈燕从天而降,举起大刀直朝多罗砍。多罗慌忙避让,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随后又下来两人,是白芳动和顾麟翀。 白芳动解开叶淡融的穴道:“叶兄,你的戏看得真累。” 反手又将楚汉阳的穴道点了。 顾麟翀挑挑眉:“白兄留他作甚,一刀毙了岂不爽快?” “不能杀。”叶淡融看了楚汉阳一眼,“他若死了,楚氏必定会搅得天下大乱。” “对,不能杀。”白芳动也点头道,“还有半只冰藤雪莲在他手中,爿儿没醒之前,他必须活着。” 突然,两个彪形大汉冲进屋内,原来是楚汉阳的轿夫。白芳动丢了一句“我来。”便迎上。 彼时,陈燕与多罗打得难分难解,刀剑相交,谁也不遑多让。 顾麟翀抱着手臂在一旁观看,蹙眉道:“陈燕果真是佾国小公主?” 这时,正与壮汉酣战的白芳动偏头笑道:“错不了,她第一次救我时,我就闻出来了。跟她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顾麟翀忽而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白芳动打了个寒战,便不再分心,认真与那两壮汉纠缠。 “顾兄,都准备妥当了?”叶淡融问。 顾麟翀看得眼睛发直,头也不偏地说:“放心,白袭香正忙着找他的心上人,没空管我们。我朝黄平将军也已经在东门准备就绪。” “好,我现在就去把麟儿抱出来。” “叶兄。”顾麟翀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陈燕身上移开,看了楚汉阳一眼,把叶淡融拉至一处,笑道,“可先送你们出宫,但我们要稍微晚一些。” “什么意思?” 顾麟翀压低声音:“赵晓棠还没有把翻译好的《矿藏之钥》送到楚汉阳手上呐。” 叶淡融皱眉:“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顾麟翀笑道:“叶兄,赵晓棠既然在帮我们,我们又怎能把她一个小姑娘丢在险境中不顾?何况她的所作所为,往小的说因我们而起,往大的说事关天下苍生。于情于理,我们也得护她一命吧?” 叶淡融冷笑:“她怎么会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她的情郎陪着么?” 顾麟翀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叶兄,若非知道你心系麟公主,不然我真以为自己看见了堂堂天麟大将军吃醋的样子。” 叶淡融自嘲:“如今在下一身污名,顾兄莫要再取笑我。” 正说话间,空气中忽然弥漫一阵异香。顾麟翀脸色一变,忙往陈燕处看去,发现陈燕左肩隐有濡湿,再看她招式已显疲态,渐渐落入下风。未及多想,他当即上前助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明抢 赵晓棠在季朝已的帮助下,很顺利地完成了《矿藏之钥》的翻译工作,刚好破晓时收官。 他们整晚都无一丝困意,面对无限春光的小图,居然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或者是她差点迈进雷池,幸亏被小季及时拉回。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小季却让她睡一觉,晚些时再去。殊不知,她一晚心思乱荡,纵然到了白天也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又挨到晚上,她赶紧拿了东西,逃也似的从小季处离开。 赵晓棠顶着两个黑眼圈,独自走在路上才觉得困意来袭。不过空无一人的宫道,让她生出一丝警觉。 是单国的皇宫太大,巡宫人手不够?还是白袭香心大,不屑把他们放在眼里?几次皇宫夜行都没见什么士兵,真是又惊喜,又惊悚。 赵晓棠凭着记忆来到楚汉阳的住处,忽闻屋内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她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猫着身子准备一探究竟。还未挨着门槛,门窗突然从里面破开,两股打斗势力分别杀出庭中。 只见左边三人一组,白芳动正与两名彪形壮汉搏斗。他身手矫捷,出手频率虽然没有两个壮汉高,但下手狠c准,且皆为巧力,大有招招致命之势。可惜两壮汉铜肩铁臂,颇经打,白芳动虽占上风,一时半刻倒也难将二人制服。 右边也是三人,陈燕顾麟翀二人左右开弓,对多罗呈夹击之势,轮番大刀c空拳伺候,逼得多罗难挪动分毫。而多罗手中薄剑寒光四射,锋利迅猛,防御时犹如龙卷水帘,让人无处可破;出击之时犹如暴雨雷电,不及人掩耳,直取命脉。两边势均力敌,一时难分高下。 赵晓棠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古代打戏,不由得有些痴神。 屋内又传出响动,她这才回神。刚准备迈进门槛,不防撞上一人,头一震,就滚坐在台阶上。 “赵晓棠!”叶淡融抱着昏迷的赵凤麟,有点惊异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赵晓棠揉揉脑袋,被撞时的一腔怒火登时熄灭,干笑道:“叶大将军,你们也在啊——” “别叫我将军。”叶淡融面色一凛。 赵晓棠内心戚戚,以为他还记着昨天的仇,正想着怎么给他解释,却又听他道:“贤光帝革了我的职,我已不再是什么将军了。” 哦,原来是这样 她看了看他怀中的赵凤麟,笑道:“麟公主没事吧?你们要去哪里啊?” 叶淡融一个眼刀杀来,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管好你自己,不该问的别问。”说完,他提步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不想死的话就赶紧从这里离开。” 赵晓棠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从两股打斗势力中间走远。暗忖:他们是要出宫?麟公主不嫁给楚汉阳了?楚汉阳同意吗? 对了,楚汉阳呢? 赵晓棠摸摸怀中的宝贝,小心地挪进了屋内。 屋内烂木斜陈,一片狼藉。战墟中央,正立着一个白衣少年,一动不动地,好似雕塑一般。 赵晓棠笑着过去打招呼:“楚公子,好巧啊” 楚汉阳见来人是赵晓棠,眉毛登时皱成一团。无奈他被点了穴,不能说话,眼看赵晓棠离他越来越近,他只能干瞪眼睛。 赵晓棠步步挪进,才发现楚汉阳是“着了道”。 “楚公子,你怎么了?”她故作关心,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 楚汉阳见她围着自己转,生怕她扑过来,直拿眼睛瞪她,想让她离自己远点。 赵晓棠如何不清楚楚汉阳的怪癖,故意曲解:“楚公子,你是想让我帮你解穴?” 楚汉阳大惊,想摇头,却只有两颗眼珠子在横着转动。 “啊?”赵晓棠故作疑惑,“可是,我不懂穴位啊。万一,不小心把你点的走火入魔可怎么办?” 楚汉阳心下稍松,刚闭下眼睛,却又听她道:“你觉得没关系?要我试一试啊?” 他猛然睁眼,赵晓棠并着的两根手指却已经伸过来。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她瞅着他乱转的眼珠子,在他的左肩戳了一下。果然,楚汉阳的脸上立马浮现厌恶欲死的表情。 “难道是这边?”她又在右肩膀点一下。楚汉阳已脸色煞白,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抱歉抱歉,我真的不会对了,会不会是后背?我记得电视上都从后面点的” 就这样,赵晓棠公然携带私仇,在楚汉阳的身上时轻时重地一通乱戳。直到手指戳痛了,她才哀叫着停下来:“对不起啊楚公子,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穴,还是等你的侍卫回来帮你解吧” 她看看窗外,又看向楚汉阳:“楚公子,我今天过来找你,是因为这个——”她从怀里掏出《矿藏之钥》及其译本,递到他眼前。楚汉阳刚才还如死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楚公子,这可是我冒着背叛友谊的风险从他们那里偷来的。”她朝窗外扬扬下巴,“译本也完成了。”又扬扬手中的译本。 “只要你那天说的话算数,还我清白名声,放我和小季回家,这两个马上都给你。” 楚汉阳的眼神闪了闪,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她手里的东西。 赵晓棠会意,把《矿藏之钥》打开。楚汉阳扫了一眼,皱起的眉毛稍微舒展开来。 他还想看译本,赵晓棠却摇摇头:“楚公子,此时人多眼杂,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夜深人静关起门一人研究比较好。你放心,《矿藏之钥》你也看了,绝对是你家正宗宝贝,而译本”她狡黠一笑,“也绝对让你满意。” 楚汉阳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毫不隐藏地露出怀疑神色。 赵晓棠心中有鬼,经不得他长久注视,只想赶紧丢下东西走人:“那么楚公子,这东西我给您放在哪里好呢?” 她在房里转了一圈,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要不我藏在你这里?”她指指他的胸口。 楚汉阳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落下,拿眼睛死死地瞪她。 赵晓棠却有心捉弄他,故意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慢慢抬起手 “撤!”窗外一人高喊,打斗声戛然而止。 赵晓棠刚要偏头查看,突然手指剧痛,竹筒及译本双双掉在地上。 “公子!”多罗一阵风似的冲进屋,一掌将赵晓棠拍至墙壁,然后迅速解了楚汉阳的穴道。 赵晓棠看见多罗和两个壮汉进来,知道陈燕一行人已经离开。眼下自己一人在虎穴,刚才捉弄楚汉阳的那股熊胆,登时烟消云散。 甫一能动,楚汉阳就紧张地在身上不停拍掸,凡是刚才赵晓棠点过的地方,他都一处不漏地仔细拍打。 “二皇子到!”门外忽然有士兵通报。 楚汉阳和多罗相视一眼,多罗准备出门拦截,白袭香等人却已闯进屋内。 “楚公子,您无事吧?” 楚汉阳笑了笑,眼角余光扫了地上一眼,悄无声息地挪动身子,想把竹筒及译本踩住藏起来。只可惜,白袭香眼尖,直勾勾地瞪着眼睛准备弯腰去捡。 “多罗!”楚汉阳高叫一声,一柄寒光咻的指在白袭香胸口。 白袭香的手停在半空,笑了笑:“楚公子,这是何意?” 楚汉阳把竹筒及译本捡起来,仔细拍拭上面的灰尘。 白袭香眼睛一亮:“难道是《矿藏之钥》?” 楚汉阳冷冷看他一眼:“我的东西,受不得别人觊觎。” 白袭香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想上前两步,却被多罗的剑止住。 他垂眼看剑,剑身映着他诡异的神情:“楚公子说得什么话。《矿藏之钥》是楚氏的宝贝,我当然不敢觊觎。何况天下无人能看懂其中奥秘,就算是给我,也毫无用处不是?在下只不过是好奇一问,楚公子莫要草木皆兵,伤了和气。” “是吗?”楚汉阳冷笑,扫了一眼他身后身的士兵,“那单二皇子如此兴师动众地来到我处,是为何呢?” 白袭香无声笑笑,忽然面色一变,朝身边蛊奴使了一个眼色。蛊奴一手屈指呈兰花状,口中瓮声念叨。下一刻,只听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多罗和两个壮汉都不受控制地全身发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不出片刻,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楚汉阳目瞪口呆,半天才回神,对着白袭香咬牙切齿:“剩下的半只冰藤雪莲,你不想要了?” “要,当然要。”白袭香笑道,“本来我今天来只为冰藤雪莲一事但是,”他指指楚汉阳手里的东西,“谁让我提前碰见它呢?” “你是早有预谋!” “呵呵,聪明如楚公子,不是应该早就猜到了吗?”白袭香目露凶光,“楚公子若不想跟他们一样下场,就把剩下半只冰藤雪莲及你手里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休想!” “蛊奴!” 蛊奴作势要动手,楚汉阳面色惊恐,忙道:“住手!我给你!” 白袭香抬抬手,蛊奴退至后面。 “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先把他们身上的蛊毒驱除干净!”楚汉阳指着地上的多罗和壮汉。 白袭香摇摇头:“楚公子,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讲条件余地吗?”他脸色一板,伸手道:“别啰嗦了,快把东西交出来!” 楚汉阳早就知道白袭香奸诈无耻,另有图谋。只不过没料到他会在此时动手,事到如今,为避免那些脏虫子伤身,他只得暂且屈就,于是咬咬牙,把手中东西扔了过去。 “另外半只冰藤雪莲在宫外西南方向六十里处的溶洞内。” 白袭香扬扬手,领头士兵立马领命离开。 宝贝到手,白袭香再也难掩心中喜悦,目光贪婪地摩挲手中事物,先看见“译本”二字,蹙眉念道:“译本?”然后神情疑惑地打开竹筒,《矿藏之钥》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楚汉阳心中暗恼,当初交代赵晓棠译本不能出现中原汉字,如何封面二字就被人读了去。他自己还没来得及看译本内容,如果里面也有汉字 思及此,他偏头搜寻,果然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看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赵晓棠。 这边,自白袭香领重兵赶来,赵晓棠怕殃及池鱼,索性躲了起来,偷偷蹲在墙角,不声不响地观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谍变戏。 她原本打算,待会儿混在白袭香的队伍里溜出去,谁想多罗和壮汉都被蛊奴扳倒。一时对那个蛊奴更畏惧一些,于是打算当空气当到最后。 谁想这时楚汉阳一个眼神扫过来,她一惊,顿时深感不妙。 “《矿藏之钥》无人能懂,居然是真的。”翻看完《矿藏之钥》后,白袭香得出结论。 “不过,这译本”他又翻了翻译本,抬头看向楚汉阳,“是为破解《矿藏之钥》而作的?” “不错,这译本,就是《矿藏之钥》的破译工具。” “可是这译本的文字” 楚汉阳勾勾嘴角,忽然朝赵晓棠看过去:“单二皇子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那位译本的作者” 白袭香顺着视线看过去,走到赵晓棠跟前,举起译本,毫不客气地问:“这个,是你写的?” 赵晓棠暗骂楚汉阳卑鄙无耻,一边慢慢站起来,干笑道:“呵呵,是的二皇子,是小的拙作。” “好,”白袭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天亮之前,把这些内容写成汉字!否则,我要了你的命。带走!” 白袭香挥挥手,于是两个士兵走过来,把她一左一右挟持架住。 赵晓棠心中呐喊,欲哭无泪。 白袭香走回到楚汉阳面前,笑道:“楚公子,多谢你的厚礼。你放心,你与万国公主的大婚明天照常举行。届时,你只要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就好了,我保准送你一个美妙的洞房花烛夜。至于其他的事”他透着威胁的语气,“不该你操心的,千万c别操心。” 临走时,他又回头得意一笑:“当初你想把《矿藏之钥》送给白芳动那个贱种,谁料造化弄人,阴错阳差,最终却落在了我的手上。楚公子,多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前夜 赵晓棠被丢在藏书楼,门口还有几件威慑她的巨大刑具。铡刀c木驴光是看一眼就觉一股阴森之气拂面而来。 拼音翻译成英文,英文翻译成汉字 难度不大,但是量多啊! 刚才被押着的路上,她就眼皮子打架,真保不准自己真的翻着翻着就睡着。 不过,睡着了死总比醒着死强吧? “呸呸呸——”赵晓棠捏了自己一把。好不容易跟小季互表衷肠成功,都还没腻歪过,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思及此,她强作精神,郑重其事地握着笔杆子,抹一抹白纸,展开译本。 “这里是藏书禁地,尔等闲杂,速速离开!” 赵晓棠听见门口侍卫在跟谁说话,眼珠子不禁朝门窗瞟。 “这位兄弟,我是奉二皇子之命来给藏书阁添香的,这是令牌,请过目。” 怎么声音这么耳熟? “哦,原来是为明日大婚作准备的,行吧,你赶紧进去赶紧出来。记住啊,不要去左边那间房。” “多谢。” 赵晓棠听见那人脚步声渐进,赶紧搁下笔跑到门口,准备瞧瞧是谁。 “赵姑娘,为免惹疑,请先回案桌前坐好。”门缝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赵晓棠疑惑更甚,眼睛贴在门缝,看见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也瞧的一清二楚。 “魏老——爷”赵晓棠轻唤一声。 魏春羽点点头,复又走近,从门缝里递入一根发丝般纤细的香,小声道:“赵姑娘,这是旦香。你把它点在你案头烛台上。”赵晓棠小心翼翼接过来,又听他道,“你先忍耐片刻,稍后我将以叩门三声为信号,你若听见,便出来。可记住了?” “记住了。” 魏春羽点点头,不再多跟她解释,便去给各书房换置喜香去了。 赵晓棠再蹑手蹑脚走回,朝外探探,然后她掏出旦香,往烛台伸—— “干什么呢!”窗口突然出现一个侍卫,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赵晓棠手一抖,差点把香丢了。 “呵呵,大哥,我看字糊眼,拨拨灯芯亮堂亮堂哈。” “少胡说!我从来没听说能用头发拨灯芯的。说!你在耍什么把戏?” “大哥,我能有什么把戏?天亮前没完成任务,我小命都不保。我还能耍什么把戏?我当然在孜孜不倦地翻译啊。” “少蒙骗我!” 士兵神色诡异,眼神扫到桌子上,声音忽而压低了些:“除非你把写得拿给我看看。” 赵晓棠为打消他的疑虑,准备把东西给他看,猛得想到什么,再抬头,果然看见那士兵正翘首以盼,目露贪婪。 “哎呀,哎呀,哎呀!” 赵晓棠大叫三声。 士兵一脸茫然,这时,其他守卫也纷纷凑过来。 “赵晓棠,你叫什么?” “再不老实就拉你出来坐木驴!” 赵晓棠赔笑道:“各位大哥,刚才看见一只蟑螂,一时情绪失控,惊叫声打扰各位了,真是抱歉抱歉。” 然而聚拢过来的士兵,都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一个两个都往桌子上那摊开的白纸瞟。 啧啧,这成品还未出炉,围着转的狼就这么多。恐怕就算把新译本给白袭香,估计在他手中也焐不热吧?届时一群狼围着一只假羊,指不定多滑稽。 赵晓棠眼珠一转,拿着《矿藏之钥》走到窗口。 “各位大哥有没有会写汉字的?正好这个译处,我有些不懂”赵晓棠指着其中一幅画,所有士兵的眼神齐刷刷地看过去,再指另一幅,他们的眼神又跟着走。 摄魂术,大抵也就是这么个样子吧。 过了一会儿,所有士兵的鼻子开始流出血 不会吧,看个图也能这么亢奋? 赵晓棠想提醒他们擦拭擦拭,士兵却忽然一个个接连栽倒。 她连忙趴着窗户查看,窗口下的,门前的,庭院站着的,所有士兵居然都栽倒了。 “砰砰砰——” 这时,门口传来三声叩门声。 赵晓棠连忙过去开门。 “赵姑娘,快跟我走吧。” “魏老爷,这些士兵” “是我换的喜香。” 赵晓棠疑惑道:“麟公主不是被叶大将军带走了么?为何明天还会有婚礼?” 魏春羽摇摇头:“明日不止是麟公主与楚氏大婚,也是单二皇子与其爱妃花云爿成亲之日。” 赵晓棠瞪大眼睛:“白袭香也要结婚?” “不错。”魏春羽点头,“我也是一个时辰前才接到单二皇子的命令,要为他多准备一份喜香。”正说着,魏春羽忽然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闭着眼睛,在空气中蹙眉轻嗅一阵。 片刻后,他猛然睁眼:“赵姑娘,你且到之前我告诉你跟叶将军出宫的地方等我。一炷香后,我会跟你汇合。”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魏老爷你” 赵晓棠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楼门前横七八竖躺在地上的士兵,揉揉眼睛,先往小季处赶。 魏春羽大步流星走着,仿佛回到了与那人初见时的心静。 婉转馥郁,留香唇齿。 空气中的芬芳,是他这二十年来,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待赶到阮芳宫门前,只见重兵围攻两黑衣人。其中一人身手敏捷,以一敌十,在不停与前赴后继涌来的士兵斡旋的同时,还抽身兼顾,多次替战友击退偷袭者。另一人身轻如燕,却回击乏力,忽然发带被人挑下,长发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为避开利刃攻击,她不时腾空翻飞,所过处带起一股奇异的香气。 应该就是她。 魏春羽似乎没有注意到这是生死交锋的战场,赤手空拳就朝那人走去。 “小心!” 一柄大刀横空刺来,电光火石间,替他挡住一柄乱刺的长矛。 与此同时,陈燕没能躲过一劫,后背被另一柄乱飞的长剑划伤,登时皮开肉绽,空气中的芳香更甚。 魏春羽一个激灵,待看清眼前含血厮杀的陈燕时,心中又惊又疑,正要开口问话。却被人一推,趔趄几步退出战圈。 “自顾不暇还管别人?”顾麟翀冷冷瞥了陈燕一眼,抬手就将三个侍卫一串打倒。 陈燕因有伤吃痛,抿嘴不语,不服气地瞪了顾麟翀一眼,侧身躲开左边一矛。 “亏你还是杀手,到现在只见你躲别人,没见你砍倒一个人。” 陈燕有些涨红脸,却仍不答他的话。一个悬空飞腿,连着把两个士兵的头踢得晕头转向。 然而还未等她落地站稳,后面十几个士兵忽然自四面把她包围,上下交错举矛,同时向她刺来—— “笨蛋,出刀!” 陈燕措手不及,顾麟翀只得枉顾偷袭者,左肩受了一次,忍痛跑去救场。 然而,这居然是围弱诱强之计。待他抓住陈燕的手,刚要带起来飞走时,无数茅箭突然从天而降,逼得他们只得顿回“围墙”,以士兵肉身作盾牌。 顾麟翀夺来陈燕的刀,拼命挥砍,企图向旁杀出一条血路。 可士兵如潮水般涌来,怎么也砍不完。 眼见突围无望,似乎要耗尽力气而死,当空忽而琴音袅袅,所有士兵丢盔弃甲,摇摇晃晃大有昏昏欲睡之势。 顾麟翀眉色稍松,朝虚空笑道:“青源师兄,你终于来救场了。” 话音刚落,一个水青色身影的男子从空缓缓降落,正是那日南都城巡演的青源乐师。 青源扫视战场一圈,皱眉道:“明日不是楚公子大婚么?” “师兄,你不会是来给楚汉阳贺喜的吧?” 青源点头:“前些日子我收到楚公子的邀请,这才特地赶来。”说完,他又看看四周,“怎么却是这副样子?” 顾麟翀看了看陈燕,准备给他解释一番,这时,忽闻一阵娇媚的女声。 “不知青源乐师已至,画墨恭迎不周,还望见谅。”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青黑抹胸裙,发髻上插着十来根画笔的女子款步走到他们面前。 “画墨”青源喃喃轻唤,脸上忽然浮现出一副异样神色。 画墨颔首淡道:“青源乐师舟车劳顿,请让在下带您下去休息。”说着,转身就在前面领路。 青源自画墨出现,就有些痴痴呆呆,想也没想,准备跟他一起走。却被顾麟翀一把拉住。 “师兄?” 青源目光闪烁,脸色微红:“此事,以后再与你说罢。”他又看了前面的画墨一眼,想了想,对顾麟翀道,“师弟,当今楚氏地位五国难敌,再有不满,也请忍耐,切莫冲动行事。我先走了。”说完,便疾步去追画墨。 待二人走后,魏春羽这才走到陈燕面前,抱拳道:“刚才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说完,他看向陈燕流血的伤口。 陈燕立马捂住伤口,魏春羽自知失礼忙垂头道歉:“姑娘身上的芬芳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不禁瞩望良久,还望姑娘见谅。” 陈燕眸光一动,问:“故人?” 魏春羽点点头:“她体有异香,容貌与姑娘有八分相似。”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是在下一生挚爱。” 陈燕正要再问,顾麟翀却走过来挡在她前面。 “这位老爷,这人三天没洗澡,所以身上有股味儿。闻串了不怪你。另外,以后凑热闹离远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转身看向陈燕身上的伤口,眉头不由皱的更深,“走走走,不然要被你熏死!” “顾麟翀!”陈燕怒目而视。 顾麟翀走近两步,摸摸她的头,眼神温柔:“乖,别闹了。一会儿这些木头再活过来,哥哥也救不了你。” 陈燕一把挥开他的手,却已被他一番言语动作弄得面目通红。 “燕妹妹,你是不舒服么?”顾麟翀却不依不饶,伸手欲贴上她的额头,“让哥哥看一下。” 陈燕终于不厌其烦,转身轻功离开。 “笨蛋。”顾麟翀笑骂一句,立马飞身跟上。 魏春羽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几缕阴云遮住半边圆月。阮芳宫内红艳如火,一派喜庆。 水银镜前,画墨描完最后一个花钿,慢慢直起身,对赵凤麟笑道:“公主,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赵凤麟苦笑:“我喜欢的人不爱我,再美丽有什么用?” “难道公主属意之人,不是楚公子?” 赵凤麟轻笑一声,讽刺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画墨将画笔插回发髻,拿起妆镜台上的金饰,开始给她佩戴凤冠。 “公主如果不爱楚公子,为何不与叶将军一同离开?”他又问。 “淡融。”她喃喃轻唤,面上浮起惭愧神色。 那时,她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将要出宫,便执意要回去找季朝已。叶淡融当然不允许,情急之下,她打了他一耳光,说了一些绝情的话把他气走了。后来便遇见带兵赶来的白袭香 也不知刚才宫门外的厮杀中,他有没有在。 “刚才门外的打斗中,有谁被抓到了吗?” 画墨了然,笑笑:“公主放心,那场打斗中并没有叶将军。” 赵凤麟神色稍安,看着镜中自己戴金披红,心越来越沉。 画墨看见她的神色,又问:“那么公主想嫁的人是谁?” 赵凤麟回神,笑笑:“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嫁给谁都一样。”她嫁给楚汉阳,已经伤了叶淡融的心。那么他呢?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画墨沉默半晌,忽然道:“季公子不会喜欢您这样做。” 赵凤麟眸光一动,看他:“你说什么?” 画墨朝镜中的她颔首,恭敬道:“我想季公子必有什么苦衷,才没有与您相认。但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想看见公主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赵晓棠正要冲进门,却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好,你记住就好。” 是楚汉阳的声音。赵晓棠偷偷把耳朵贴在门上。 “楚公子就如此不信任在下?” “不是不信任。只是看麟公主对你如此上心,倒令我有点吃醋呢。”楚汉阳叹了一声,“麟公主本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可那日我说你中了蛊毒,她居然毫不怀疑地就信了。仔细想一想,我对那些污秽之物避之不及,又怎么会让那些东西玷污我的眼睛?所以说,全是因为你,麟公主才犯了糊涂。可见,你在麟公主心中确实不一般呐。” “楚公子说笑了。麟公主天性善良爱戴百姓,舍己救人全是本性使然。想必换作是别人,她也会这样做。” “那可不一定。”楚汉阳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那她肚中的孩子,怎么不见她救呢?”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才听季朝已道:“如今嫁娶在即,楚公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是呀,明天就能抱得美人归了。”楚汉阳开心地笑起来,手镯也发出叮铃的响声,“季公子,多谢你成全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婚变 翌日清晨,晴空万里。 东北角望芳楼台的地下室,阴森暗沉,不流通的空气让人窒息。 青砖墙前的一张木椅上,靠着一个呼呼大睡的老头。他凌乱苍白的脑袋斜歪着,身上仅着一件白色睡袍,袒胸露乳,脚上也没穿鞋子。震天鼾声扰得烛火摇曳,口水快要滴落在他的膝盖上。若非他座椅下堆着明黄龙袍,旁边放着皇帝专有的宝龙剑,没有人会相信他就是单国的妙承帝。 白芳动紧拧眉毛,看着座椅上闭目的妙承帝,心中焦急万分。 他本以为父皇就是老糊涂,稍微哄哄就好,谁知道求了他整整两天,他还是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去。 今日已是最后的期限,若再不想办法制服白袭香的疯狂举动,不仅楚氏阴谋将得逞,他最爱的爿儿也要为人妻。 思及此,白芳动不禁放狠话:“父皇,只要您出去,他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可若让儿臣去治他”他的目光沉了沉,“儿臣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绵长的鼾声,妙承帝终于动了动,抬起袖子擦口水,慢慢睁开眼睛。 “好啊。”妙承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把宝龙剑拿去,一剑削了他的脑袋。” 白芳动笑了笑:“父皇,宝龙剑是帝王之剑,儿臣怎敢随便触碰。” 妙承帝银眉一竖,怒道:“那个畜生都有胆量弑兄杀父,你难道连那个畜生都不如?!” “父皇,他对儿臣或许已无一丝情谊,但对您,应该还存着敬畏之心” “屁!”妙承帝狠狠唾弃一口,冷哼,“要不是我在爿儿体内放了昏蛊,他早就把老子扔进虫子坑了!” 白芳动看了看木桌上几十道帝王规格的美味佳肴,轻道:“父皇,他还是有点孝心的。” 妙承帝浊目一瞪,走到木桌前,一脚把桌子踹翻,美味佳肴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个畜生小时候心都是黑的,就算你忘记了他是怎么害死你母亲c怎么害死你师父的,老子也不会忘记他是怎么害死阮芳的!” 白芳动垂眼,良久道:“儿臣当然没有忘记。” 白袭香的生母朝芳娘娘难产而亡,是母后一直拿他当亲生子抚养。他在一岁多时,受楚汉清的蛊惑,从阮芳公主处偷出《矿藏之钥》,却谎称是母后所为,害得母后含冤自尽。后来,他又因嫉恨师父把万蛊图传给自己,设计将师父囚于灵塔活活困死,惹得父皇被人追杀也不以为意。再后来,他们同时喜欢上爿儿,他便又将诡计用在自己和父皇身上 为己私利,可以毫不眨眼地出卖至亲性命,他确实是个畜生。 妙承帝冷哼:“既然没有忘记,你还站在这里啰嗦什么?” “可是父皇,”白芳动再抬眼时,眼中神色复杂,“您既不忍心血刃骨肉,就忍心让我们手足相残?” “哼!那个畜生横竖难逃一死,你子代父职,臣奉君命,讲什么忍不忍心!” 白芳动不再说什么,转身欲走。 “把剑拿走!” 白芳动回头时,妙承帝已经把宝龙剑扔过来。 “一定要用这个砍他的脑袋!”说着,妙承帝又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摆手道,“顺带把那虫子坑给弄干净了,最近老有小虫子跑过来,老子睡都睡不好” 两对新人的婚礼同时在朝芳殿举行。 单国文武百官倾巢出动,平日阴森冷寂的皇宫难得人声沸沸,一片热闹喜庆之景。 所幸人多,今天赵晓棠诡异的行装并未引来谁的注意。她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偏偏那双眼睛还不看路,几次三番撞上别人,目光微垂似藏着什么心事。 既然小季没有中蛊毒,那他为什么要帮楚汉阳骗公主?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而是要把她一人送出宫? 前面的季朝已见她出神的模样,忽然停下脚步。 赵晓棠没注意,登时与他撞个满怀,惊疑不定地抬头,以为遇见了来捉她的人。 季朝已看着她露在外面的两颗圆滴滴的眼睛,然后捉住她的手。 “小季?”她眼神疑惑。 季朝已捏捏她的手,轻道:“跟紧。” 面纱下的脸登时红了。 正要再走,凭空出来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季公子不在楚汉阳的贵客席上坐着,东窜西窜的是要去哪里?”来人居然是叶淡融。 赵晓棠看见他凌厉的视线扫来,忙垂头往季朝已身后躲。 季朝已笑笑:“叶将军既是万国首将,公主出嫁当在左右尽守护之责才是,却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地,不知又是何故?” 叶淡融神色严肃,沉声道:“此处人多眼杂,借一步说话。” 赵晓棠也要跟过去,叶淡融却挑起眉毛:“你老实待在原地。” 季朝已朝她安慰一笑,摸摸她的头:“不要乱跑。” 说完,二人走进几十米开外的松林中。 隔离嘈杂人声之后,叶淡融开门见山:“你真是季亭?” 季朝已笑了笑:“那天我与公主的谈话,叶将军不是也全都听见了吗?” 叶淡融点点头:“好,我不管你是不是季亭,但是现在,你必须是季亭。” 季朝已神情一肃:“此话怎讲?” “我知道,你是因李氏夫妇受制于楚汉阳,所以才会配合他在公主面前唱戏。”他看了季朝已一眼,嘲讽道,“你这种不惜利用女人的行径,真是令人作呕。” 季朝已含笑不语,似乎并不恼怒。 “昨夜我的一个朋友送来消息,已经把楚汉阳的人都收拾干净了。李氏夫妇目前已被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季朝已的眼神闪了闪,听他继续道:“既然你再无后顾之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承认季亭的身份,帮我劝回公主,阻止她嫁给楚汉阳。” 半晌,季朝已才开口:“我为何要信你?” 叶淡融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递给他:“我想你不会不认得这个吧?” 季朝已接过来,原来是一柄破旧暗哑的牛角梳,这是李大婶用了很多年的陪嫁之物,他当然认得。 “没想到叶将军即使四面楚歌,也还有如此本事,实在让人佩服。”他五指收拢,淡淡一笑,“多谢。” 叶淡融冷冷打断他:“不必着急谢我。我做这些是有目的的。”忽而目光凶狠,“如果你不能阻止公主与楚汉阳的婚事,李氏夫妇的下场并不会比楚氏挟持时好到哪里。” 季朝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光明磊落的叶将军居然也屑于用这种无耻手段?” 叶淡融偏开头,颇不自然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当然,只要你答应,我保证李氏夫妇不会有分毫损伤。” 季朝已沉默半晌,笑了笑:“想让我阻止公主下嫁楚汉阳?可以,只是不知叶将军可否再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杀了贤光皇帝赵子枚。” 叶淡融不料他说出这样的话,神色震惊地看着他。 “既要扮作季亭,不应该扮得更真实一点么?”季朝已摩挲手中牛角梳,目光渐渐变冷,“季亭与公主之间早已不止儿时的情谊,更多的,是季氏满门一百六十具冤魂凝聚的血海深仇。血债累累不共戴天,既为人子,当思之为报。”他抬眼,朝叶淡融惨然一笑,“不是吗?我的表弟。” 叶淡融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个趔趄靠在松树上,手心一片冷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晓棠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二人出来,已有往来之人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于是她决定找个遮阳安静的地方待着。 没走几步,忽闻身后一阵惊慌喊叫。回头看,只见原本熙熙攘攘的人们都大喊大叫着逃命似的往宫外方向跑。 赵晓棠拦住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一脸惊恐,断断续续道:“好多虫子跑去朝芳殿啦!”说完就推开赵晓棠慌忙跑了。 眼看汹涌大流奔腾而来,赵晓棠一个哆嗦,站起来就跟着跑。跑了一会儿,才记起林子中间还有两个人,于是艰难转身想跑回去。 然而她身形单薄,又逆着大流,虽然是倒着走,人却被架着继续往宫门的方向涌。细微的挣扎声也在嘈杂人群中淹没。 人群中有人高喊:“快跑啊!毒虫追上来了!” 赵晓棠抬头,果然看见人群后面,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生物如浪潮般朝人们扑来。它们数量惊人,遮天蔽日,天空瞬间入夜般暗下来。它们凶残异常,像绞肉机一般,所过之处徒留断壁残垣,血红尸骨。空气中很快弥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恐吓着人群更加疯狂地朝宫门逃命。 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赵晓棠拉住旁边一人,问:“怎么会有这么多蛊虫?朝芳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边跑,一边叹:“鱼氏一党的贺礼中居然全是母蛊,他们是要为鱼占报仇血洗单国皇宫啊!” “鱼占是谁?” “还能是谁!单国大宰相啊,当初因力保大皇子,而被二皇子嫉恨抓到牢里折磨,所以其鱼氏党族才会选择在二皇子成亲之日施加报复啊!”那人又朝前面挤挤,带着哭腔道,“可怜我们这些无辜小臣,拖儿带女本是前来祝贺的,谁知一朝地狱,竟从此天人永隔!我妻还怀着身孕,小女也才刚满三岁” 赵晓棠震惊道:“你的妻女” 那人立马流出两行眼泪,声音颤抖:“我本来也不想活的,奈何家中还有八十老母,我若也走了,老母亲怎么办?” 赵晓棠默然,不再与他攀谈。身后人们的尖叫声越来越响亮。再看那虫军,离她也不足百米远了。 世事无常,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命到五更? 可是,她也要就此与小季天人永隔了吗? 这时,人群前方突然也传来惊恐的尖叫,赵晓棠忙回头,只见又一群黑压压的蛊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险逃 朝芳殿此时也乱作一团。 无数蛊虫涌进来,追得宾客四处乱窜。白袭香最初领着蛊奴在阻止这些虫子进入殿内,直到提着剑的白芳动来了,他又怒火中天转战白芳动去了。而楚汉阳在见到蛊虫大军后忽然晕倒,所幸画墨和青源及时赶来,带着楚汉阳和赵凤麟坐上一辆宫车,准备逃离皇宫。 赵凤麟望向车外四处慌逃的人们,遍地尸骨,心中一片惊寒。忽然她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淡融!”她忍不住高声喊道。 叶淡融也看见宫车,逆流拨开汹涌人群,直奔过来。 宫车停下,画墨搀扶赵凤麟下来,她未及落地,便被纳入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淡融”赵凤麟忍不住流出眼泪,“对不起。” 叶淡融吻吻她的头发,冷静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他捧起她的脸,目光坚定,“以后,请让末将紧随公主左右。” 赵凤麟刚要点头,就看见叶淡融身后的季朝已,表情瞬间一愣,轻轻推开他。 “不行。”她往后退了两步,看了季朝已一眼,苦笑道:“我还没有拿到解蛊毒的药。” 叶淡融黑着脸看向季朝已。 季朝已恭敬上前,解释道:“公主,草民并未中任何蛊毒,您无需为我寻解药。” 赵凤麟吃惊地看着他,喃喃质问:“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说来惭愧,草民当初受楚汉阳挟持,未敢说出实情。草民自知有罪,愿意接受公主的任何惩罚。”说完,他朝赵凤麟一揖。 赵凤麟不可置信地看向画墨:“他们是不是都在骗我?” 画墨恭敬垂首:“公主,楚公子自小爱洁,不能容忍任何污邪之物,下蛊毒这种事,断不会是他所为。” 沉默半晌,赵凤麟忽而冷笑两声:“你说他有苦衷,就是指这个?” 画墨垂眸不语。 多么可笑!她曾以为儿时那个对她爱慕恭敬的季亭回来了,可是当她为救他舍身入虎口,他却在旁边冷眼落石。 当她为了向他表明真心打掉孩子,他却风轻云淡,依然无动于衷。 她如此不顾一切,却被所有人当成傻子。 难道是她错了?这个人并不是季亭? 赵凤麟忽然抽出叶淡融腰侧佩剑,直指画墨:“欺瞒犯上,该死!” “麟儿!” 眼看剑刃就要划破画墨脖颈,突然一颗石子打在剑身,长剑一震,从赵凤麟手中脱落。 青源从宫车前下来,面色冰冷地挡在了画墨前面。 “公主,你该杀的是叶将军后面那位,刀剑无眼,千万莫错杀好人。” “青源!”画墨喝止。 季朝已走出来,拱拱手:“草民甘愿领罚。” 赵凤麟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转身冷道,“你走,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众人感受到公主盛怒威严,皆沉默不语。 半晌,季朝已点点头,淡道:“既如此,草民告退。”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叶淡融拉住他,皱眉道,“待我安顿好公主,可与你一起去” 季朝已笑笑:“等着去给她收尸么?” 叶淡融面有愧色,松开他,不再说话。 季朝已最后看了赵凤麟的背影一眼,转身就往人群中走。没走几步,只闻身后一阵破空之声,便听得叶淡融撕心裂肺的喊叫。 “麟儿!” “公主!!” 季朝已迅速回头,只见一只沾满鲜血的箭簇从赵凤麟后背刺出,殷红的血自伤口外扩,在她朱红色的嫁衣上,越扩越大她摇晃着身子,倒在叶淡融的怀里,胸前白色的箭羽还在剧烈颤动,像是在阻挠她的心跳,越搅越深。 叶淡融抱着她,惊恐地坐在地上,不停叫唤:“麟儿?麟儿!” 鲜血不停地从赵凤麟嘴里冒出来,她难过,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好!” 青源看见宫殿屋脊突然冒出大量伏兵,正搭箭举弓,直朝下面射来。 “叶将军,快将公主抱入车内!”画墨说着,赶紧与青源二人拿起武器,不停挥挡向宫车方向飞来的羽箭。 此时的叶淡融哪里听得见别人说话,望着赵凤麟痛苦的模样,不禁湿润了眼睛。 “麟儿,你可不能赖账”叶淡融不停抹掉她嘴里的血,可是怎么也摸不完,“你还欠我一个孩子。你可不能赖账!” 然而,赵凤麟的身子越来越凉,她想给他一个歉意的微笑,可惜粘稠的血液让她感到嘴角沉重。她双目含泪,拼尽力气举起手,想要触摸他,可他却渐渐变得模糊泪光中,她看见有谁向她走来 男童眉眼弯弯,笑着朝她伸手:“麟公主,阿亭愿意化作烛灯,为你点亮深宫幽暗。” “季亭” 她终于喊出这两个字,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今生既已辞君去,来世莫再教情惹。 “麟儿!——”叶淡融仰天长啸,悲痛不已。 赵晓棠猛得打了个喷嚏,忽然觉得天又暗沉了几分。 人群中忽然有人身中羽箭惨叫倒下,抬眼看,罪魁祸首原来是屋脊上趴伏的士兵! 屋顶上有人高喊:“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掉一个!勇士们,杀啊!杀了白袭香那个逆贼!” 羽箭簌簌落下,皆朝穿红衣的人们射去。 “鱼占党族简直杀红了眼!连我们也杀!简直是畜生!”人群里有人抗议。 “别说了,快把红色的衣服都脱了吧!” 赵晓棠瞅瞅自己,为了掩人耳目,她今天里里外外都是大红。除非光着身子,否则根本脱不干净! 正犹豫间,第二轮箭网逼来,赵晓棠忙护着脑袋,想找个建筑物躲避。 一个身穿青衣的妇人噗通一声倒在她脚边,羽箭插在她的腿上,原来是被误伤的。 “姑娘救救我。”她向赵晓棠发出求救。 赵晓棠就要去扶她,忽而咻得一声,一只箭擦着她的耳朵射穿了妇人的脖子,当即鲜血飞溅,喷了她一脸,吓得她差点哭出来。 前后蛊虫大军,头顶箭网密布。 可这两种死法,她都不想选。 正在这时,人群起了一阵哄声。前方蛊军突然不再前进袭击人,转而迅速聚拢抱团,形成一个身高三丈的“蛊人”。跟那晚追着她跑的“蛊人”相比更大更高!而且,那个“蛊人”头上,赫然站着一个人! “鱼知温!白袭香人头在此,别再滥杀无辜!赶紧收兵!”白芳动朝屋顶举起手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大皇子!您手中拿的果真是白袭香的人头?!” “你自己看!”一颗人头飞上屋脊。 片刻后,只听一阵长嚎:“父亲c女儿!白袭香那个畜生已经死了!你们安息吧!你们安息吧!” 满天密集的羽箭终于停止,天色恢复了一些明亮。 然而人群尾部惨叫声依旧此起彼伏,后面的蛊军还在疯狂吃人! “大家切勿恐慌,蛊虫寻气识人,越是乱跑越容易激怒它们!各位暂且退至两旁,不要乱跑!”站在“蛊人”头上的白芳动高喊。 众人立马依言行事,杂乱的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通道。 白芳动指挥着“蛊人”朝后面的蛊军迎去。经过赵晓棠身边时,白芳动突然朝她丢来一个东西,她赶紧接住,摊开一看,却是一个老鼠般大小的圆鼓鼓的蛊虫!她吓得赶紧丢出去,惊异不解地看向白芳动。后者恶作剧得逞一般,朝她笑了笑便迎战去了。 这时,她看见一身漆黑的蛊奴亦步亦趋地跟在“蛊人”身后,只是走路姿势颇为怪异,像是被牵着的木偶一般,毫无生机。 蛊军见“蛊人”渐渐逼近,似乎很畏惧,不敢越过“蛊人”再前进一步。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将它们挡在一侧。随着后继赶来的蛊虫越来越多,蛊虫一层一层堆积起来,大有赶超“蛊人”的趋势。 白芳动悠然地站在“蛊人”头上,等到对面蛊虫与自己差不多高时,忽然伸手一指,嘴中念念有声,对面蛊虫居然随着他挥舞的手臂,变化成不同的形状来!一会儿是原地旋转的“龙卷风”;一会儿是上天入地的“巨蟒”;一会儿又是空中盘旋的“雄鹰” 众人目瞪口呆,赵晓棠也在心中惊叹:影帝才是真正的控蛊蛊东啊! 忽闻白芳动一声呵斥:“去——!” 蛊奴木然地走到“蛊人”前面,“雄鹰”突然一个俯冲,直接扑到蛊奴身上,蛊奴那件黑色外衣瞬间四分五裂,黑衣之下居然全是五颜六色的蛊虫!这些彩色蛊虫仓皇乱窜,但很快全部淹没于“雄鹰”的尖嘴利爪之中 白芳动从“蛊人”头上飞身跃下,与此同时,“蛊人”上前与“雄鹰”抱作一团。 “火——!” 随着白芳动一声高咒,所有蛊虫瞬间自燃,熊熊烈火直逼云霄! “赵晓棠!” 赵晓棠正与众人一样看得起劲,听有人叫她,便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陈燕和顾麟翀二人正向她走来。 她忙挥手,刚要打招呼,又见他二人神色一变。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嘚嘚马蹄声。她回头,就见一架宫车直直冲向自己。眼看避让不及,车帘内忽然伸出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悲子 万国,正熙宫。 贤光帝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摊开的奏折上书几字:楚婚大乱,公主薨。 “我的麟儿”他痴痴念着,浑然不觉已泪流满面。 暗卫首领垂首候立,见至尊王者显现颓败之态,不禁心有恻隐。 “请圣上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贤光帝含着涕泪茫然四顾,转眼看见殿前侍卫,立马眸光一凛:“混账!朕不是让你们去保护公主了吗!怎么还站在这里?!” 暗卫首领恭敬道:“回禀圣上,暗麟卫是奉圣上之命,留宫保护红妃娘娘及皇子的安危,故未曾离宫。” 贤光帝瞠目皱眉,喃喃道:“红妃娘娘?皇子?”继而挥袖大怒,“她们是谁?怎么能跟朕的麟儿比?!去,朕命你们速去寻找麟儿,把朕的麟儿好好给朕带回来!” 暗卫首领垂头又低几分,顿了顿:“圣上,公主已薨,属下已派人去单国接公主遗体” “混账——!”贤光帝喝止他,高喊,“来人!快来人!” 话音刚落,十几个暗卫如鬼魅般涌至殿堂。 贤光帝指着暗卫首领睚眦欲裂:“快!把这个胡说八道的逆贼,给朕拖下去斩了!” 然而暗卫们却无一丝反应。 贤光帝颇为惊异:“朕叫你们杀了这个逆贼,你们抗命不遵是想一起死吗?!” 暗卫们依然无动于衷。 “你们!” “圣上。”暗卫首领终于说话,语气变得冰冷,“如今大势已去,圣上若还想稳坐龙椅,还是不要引起众怒为妙。” 贤光帝浑身颤抖,气愤不已。 这时,一个暗卫站出来,朝暗卫首领拱手道:“将军,公主既死,婚约已败,我等是否可以取他人头,回去向楚公子复命?” 听到“楚公子”c“人头”几字时,贤光帝脑海电光火石,瞬间了悟因果,一时目瞪口呆竟说不出话。 暗卫首领瞥了贤光帝一眼,缓缓摇头:“先勿妄动,下一步该如何做,我们静待楚公子安排。” 正说着,只闻殿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顷刻,一个身着红衣的华丽少妇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直入大殿。 “圣上!”青红惨然一唤,就要朝贤光帝走过去,却被暗卫首领拦住。 “红妃娘娘,圣上此刻神伤情恸,请勿近前喧哗,以免徒增圣上烦恼。”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青红手中的婴儿,冰冷的眼神中有威胁的意味。 青红紧了紧怀中婴儿,同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暗卫首领,然后面色凄然地望向贤光帝:“圣上,臣妾刚刚得知公主不幸身亡的消息,心中悲伤不已。又恐您悲伤过度,故急忙带着紫儿赶来劝慰。逝者已逝,圣上纵有万分悲哀,也请看在紫儿的份上,节哀顺变,爱惜身子,保重龙体,以图国之后继啊!”说完,状似悲切地哀泣于前,惹得怀中婴儿也跟着嚎啕不止。 贤光帝本就一腔惊惧之怒,见妇孺啼哭,更觉心烦意燥。又想起先前青红雇人杀麟之事,新仇旧账忍不住全部抛注在她身上,一时青筋暴起双目赤红,豁然起身,就往青红走来。暗卫首领见他气势汹汹,神色有异,便领着众暗卫悄悄往旁退了些许距离。 青红见贤光帝往自己这边走来,以为自己几句劝慰的话奏了效,不禁喜上眉梢。一边得意于自己巧智聪慧会揣摩圣意,一边暗喜怀中孩儿在他心中分量竟比过赵凤麟。如此一来,只待贤光帝丧女之痛过去,紫儿得宠立储之愿,自然不在话下。 这般思想一番,青红脸上早已无悲痛之色,轻微颠簸手臂柔声哄着仍在啼哭的婴儿,一面偷偷打量贤光帝,因他逐渐走近而不觉露出媚色。 “圣上”青红娇声呼唤,款款一摆。 然而,贤光帝的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她怀中婴儿,浓眉紧锁,抿唇不语。 青红见状大喜,以为贤光帝悲极思子,索性将啼哭的孩儿呈上:“圣上是想看看紫儿么?” 贤光帝赤目疑惑:“紫儿?” “对呀,圣上,这是咱们的紫儿,你看他哭得这么厉害,一定是想让圣上抱一抱。”青红迫不及待地将婴儿塞入贤光帝手中。 “紫儿?”贤光帝恍恍惚惚,连着念叨两声,忽然面色一变,看向臂弯婴儿,“不是麟儿么?不是麟儿么?”一边吼叫,一边举起婴儿反复颠抖。 青红惊得想要抱回婴儿。贤光帝一偏头,猛得看向她,叱问:“你是谁?!” 青红神魂一震,本能匍匐在地:“圣上,奴婢青红,”又抬头看他手中婴儿,“是紫儿的生身之母。” “胡说!”贤光帝猛得收回手臂,复将婴儿端于臂上,“什么紫儿?朕抱着的是麟儿!麟儿的生母是紫麟,怎么会是你这种丑八怪?!” 此言一出,众人嘿然。 青红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再看贤光帝对婴儿或逗或笑的举止神态,才恍然他已神志不清。又听得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嚎,她惊疑不定地慢慢起身,急切地想将孩子抱回来。 “麟儿,麟儿来,给朕笑一个”贤光帝伸手欲去戳弄婴儿的脸袋,不料被婴儿一口啜住手指吮吸起来。 哭声戛然而止,但指尖微微涩痛却让贤光帝瞳孔猛缩:“你不是麟儿!你是谁?你不是麟儿!”他猛得抽开手指,一脸惊愕地倒退几步。 婴儿又啼哭起来,哭声比刚才更为凄惨。 青红见贤光帝步履踉跄,生怕孩子掉下来,于是欲跑过去搀扶。却被他一手拂开:“什么人!胆敢近身御前!来人,把她拖下去斩了!” 青红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刚要出声哀求他把孩子还给自己,不料贤光帝望向婴儿的赤目一凛,迸出杀意,听他怒吼:“刁蛮竖子,竟敢欺我麟儿!该死!”竟举起婴儿狠狠朝地上掼去—— “不要——!”青红绝望撕喊。 暗卫本欲出手相救,但终究晚了一步。聒噪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地上一滩新血令铁石心肠的暗卫也不禁战栗。 虎毒尚不食子,天子竟忍生屠? 青红发狂地扑到婴儿的尸体上,抱起他,呼唤着,拍打着,被血染红的襁褓里却无一丝动静。 “哈哈哈!逆贼已除,麟儿,朕终于为你报仇啦!”贤光帝张臂大笑,笑声癫狂,令人毛骨悚然。 “赵子枚!我要杀了你!”青红突然拔地而起,一手抱着死婴,一手露出短刀,直朝贤光帝欺身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暗卫首领突然出手,接下青红攻势。 “青牙!楚赵联姻已败,我子又为他所杀!你为何还要护着这个狗皇帝?”青红一边猛攻,一边愤恨问道。 青牙淡定接招,道:“楚公子既然还未下令杀他,我等就只能护他周全。”然后变换剑招,语气冰冷道,“倒是你,为了那点私心,违背楚公子命令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青红恨道:“无论如何,我终究生下龙子,难道我做得还不够?” 青牙冷笑:“那么现在呢?” 青红被戳中痛处,招式越发迅猛。青牙开始应接乏力,于是警告:“青红,及时收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青红冷笑:“我子已死,我主已弃,我还怕什么呢!”目光一冷,“正好让我杀光你们,都去给我紫儿陪葬!”说话间,她手中匕首忽然变为数柄,破空射出,一柄正中青牙左肩,另外几柄瞬间结果了旁边几个暗卫的性命。 青牙朝其余暗卫吼道:“杀了她!” 于是两拨人马迅速打斗成一团。 青红武功原本在青牙之下,若论单打,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且他助力者众多,胜算似乎渺茫。然而,转机却在她的匕首上。因得知楚赵婚败,她担心宫中大乱,便在来大殿之前,于匕首上涂了□□,以期乱中自保。于是,青牙中刀后一盏茶的功夫,便身不能动,忽然一口血沫喷出来,当场气绝身亡。其余暗卫哪里是青红对手,又见青牙已死,便作鸟兽散,瞬间消失于大殿之中。 青红诡笑两声,一手抱着血孩儿,一手握住匕首,向贤光帝慢慢走去。 贤光帝不料局势突变,眼见大限将至,反倒心生解脱,张狂大笑不止。 “赵子枚,你这个畜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你难道没有一点悔意吗?” 贤光帝止住笑,故作疑惑道:“朕的儿子?朕没有儿子,朕只有女儿,她叫麟儿,是万国的公主,是朕的宝贝。不知道的话,你可别乱说。小心麟儿听见会不高兴。” 青红大怒:“赵子枚,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贤光帝痴笑:“良心?” 青红咬牙切齿,不再与他多话,高高举起匕首,满脸愤恨道:“赵子枚,你自己下去给儿子赔罪吧!” 扑簌—— 一阵破空之声,青红举起的刀还未落下,胸腔突然冒出一只箭镞,殷红鲜血在胸前蔓延,瞬间与血色襁褓连成一片。她艰难回头,看见大殿门口,有一个背负白绫裹物的持弓少年正阔步朝殿内走来。可惜不及她细看,她便双目一合,颓然倒地。 贤光帝渐渐看清来人,不由惊呼:“叶淡融?!” 叶淡融神色冷漠,径直走到贤光帝跟前,将背负之人轻轻放下。然后小心地将白绫布一层一层打开。 终于,白绫里的人完全露出面目,贤光帝一声痛呼:“麟儿——!”便抱起赵凤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叶淡融冷眼看他,血丝密布的眼睛里,尽是无情的讽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贤光帝摇摇头,呜咽道:“是谁杀了她?是谁?!” 叶淡融冷笑一声,然后从腰间一个血袋子里掏出一件事物,丢给他。 鱼知温的人头咕噜噜地滚到贤光帝脚边,他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后,一脚将它踢出去老远。咬牙切齿道:“死不足惜!朕要诛此逆贼十族人命方可解恨!” “当初屠杀季氏一门,可解你恨?” 贤光帝震惊地看向他。 叶淡融笑笑:“嫉妒紫麟夫人爱上养父季峰,便要杀他满门。杀他满门便罢,还要连诛我的母亲。赵子枚,你觉得麟儿的死,是不是你的报应呢?” 贤光帝大惊:“尔等小子,莫要乱说!季峰乃谋逆造反之臣,朕故诛之。朕岂非心胸狭隘善妒之人麟儿的死绝对不是朕造成的!” “赵子枚,既然敢做,还怕史官如实记录?” “叶淡融!大殿当前口出狂言,小心朕——” “再诛叶氏九族吗?!”叶淡融怒吼打断他。 贤光帝惊骇不已,在叶淡融的说辞气势下,竟感惶惶不安。 “赵子枚,你贵为一国之主,因女色而构陷忠良;因私利而残害骨肉;因畏人言而滥杀无辜。枉为君,枉为父,枉为人!残暴荒淫,昏庸无道!今天,我将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狗贼!”说罢,叶淡融抽出一只箭,端起大弓,直指贤光帝眉心。 他冷道:“这一箭,且先替季氏忠烈,讨一个说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先知 海浪无力地拍打沙滩,几只大鸟低飞盘旋。天空像皲裂的皮肤,阳光艰难地从缝隙里透出来,阴沉沉地让人万分压抑。 “报——!” “宣!” 一个浑身湿透的士卒跑进议政殿,噗通跪下:“启禀陛下!祭师观测海暴将在一个时辰后再次来袭,先前受灾海民此刻都聚集在正东门,守正不知是否开门接纳,特遣小的回来奏请陛下决断!” 嗡!列位两班大臣立马炸开锅,纷纷争相谏言。 “陛下,海民性命堪忧,请速速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 “陛下!海民如滔滔江水,势不可挡,若开门则如泄洪决堤,必将给城内带来混乱!所以城门万万开不得!”另一大臣赶紧反对。 “陛下!昨日海震已致海民工农死伤两千,今晨暴雨又令帐篷损毁千五,医药物资损失二百担,灾区救援严重供不应求。海民此刻身无遮蔽之所,肚无果腹之食,若再将其拒之门外,恐有反意,其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把海民流寇放入城中,城内百姓就不会反吗?”又一人激烈反驳,“陛下,当初让他们建房郊外,为的便是不给我城内百姓造成影响,安定我城内百姓之民心。海灾既然已让海民损失,便应将灾难损失控制在海民身上,何必再将灾祸带给我城内百姓?若陛下反悔食言,执意放海民进城,我城内百姓将如何作想?届时恐慌蔓延,只怕不用等流民作乱,城内百姓便会揭杆抗议,举国暴动啊!” “李大人!海民也是南都的百姓!你怎么忍心看着海民同胞再次丧命于城外?” “吴大人就忍心看见那些流寇进来打家劫舍,挤占城内百姓的房屋和财产吗?” “海民何时成了流寇?张大人,你自己出海不顺遇上海盗便罢,何故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将私人恩怨带到公事上来?” “陆大人,谁不知道你新得的小妾是个海民?怎么,莫非枕边吹得是海风,把脑子吹咸巴了,想让那海民进来,你顺势再捡几个回去?” “刘知青!” 两派大臣越吵越凶,龙座上的唐纳王皱眉长叹,为难地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潘相。 “潘相,你有甚建议?” 大殿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潘相。 良久,潘相缓缓道:“陛下,南都乃海民之国,海民之众多达八成,如今海民有难,寻求陆地帮助,朝廷自然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潘相!你的意思是放他们进城?”有人咋呼。 潘相看向那人,那人立马闭嘴。潘相继续道:“然而开城接纳,却并不是最好的办法,相反,有可能是最差的办法。” 唐纳王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现今摆在眼前的无非有两个问题,一是海灾频繁不断,二是海民的安置问题。关于海民的安置问题,若在海民刚登陆地之初,房屋建造之前,开城接纳或许不会引起城内百姓的反感。然而,自郊外屋建动工伊始,城内百姓的属地意识便已形成,彼时海民进驻便已有阻碍。何况海灾发生以后,城内百姓对海灾的恐惧转移到海民身上,对海民避之不及,若让海民入城,犹如水滴油锅,必定暴动一片。何况南都仅南都城一座陆城,弹丸之地,自然容不下全部海民。所以臣建议,”潘相顿了顿,抬头看向唐纳王,“可将海民引渡万国。” 众人哗然,听潘相继续道:“南都既已臣服于万,南都百姓便也是万国百姓。万国地广城多,届时海民投奔过去,散居于万国大小城中,于万国整体并无甚大的影响。何况子民增多,可增赋税;善收难民,可显仁德。贤光皇帝何乐而不为?” 唐纳王思考半晌,蹙眉道:“潘相主意甚好,可海民会同意迁徙吗?” 潘相道:“当今海民为奇荔船王惟命是从,只要奇荔同意走,海民自然不在话下。” “假若奇荔不同意,该如何?” “奇荔既为船王,便绝非短浅愚民之见识。只要陛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必然会同意。” 唐纳王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所说的另一个问题,可有解法?” “有一人或可解。” “谁?” 潘相犹豫半晌,道:“属下堂弟,潘卫星。” 唐纳王一拍手掌:“快宣!” 潘相面露难色,拱手道:“此人乃野莽草民,恐难登大雅之堂。” 唐纳王皱眉嗔怪:“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朕命你快召他进殿!” 潘相朝旁边小卒使个眼色,小卒立马跑出大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黑布裹头c身穿红黑条纹布衣的中年男人走进大殿。 “草民潘卫星,拜见唐纳王!” 这人体型干瘦,皮肤青黑,鼻子高耸勾起,很突兀地扒拉在脸上。他有一只眼睛是灰白色的,似乎是盲眼,不停翻眨着,好像里面还藏着一些东西 “潘卫星。”唐纳王皱眉打量着,尽量忽视他身上那种怪异感,“听闻你有办法能解决海灾频繁的问题?” 潘卫星看了潘相一眼,潘相点点头,便听他道:“回禀陛下,草民略懂神灵占卜之术,可通天地,解灵异,晓前世,知来生。故敢称有法解海灾之难。” “那你说说,怎么个解法?” “海灾频繁,不过是天地之怒尔,究其怒之根本,乃此世间有不为自然所容之事发生。只要除掉此天地自然不容之事,海灾便立即可止。” “到底是什么不容之事?” 潘卫星却不立即回答,转眼看向潘相。 潘相接过话:“陛下,此事涉及当今五国禁忌,若在殿堂高论,恐有不妥。” 唐纳王不耐烦道:“海民还在城外等答复,何必拘泥于陈腐思想?”他手一挥,对潘卫星道,“你尽管说,朕免你无罪。” 潘卫星看了众人一眼,垂头道:“不知陛下可知‘异世月’此人?” 众人嘿然。 唐纳王脸色一变,双手紧握成拳,正要呵斥,又意识到什么,终究抿着嘴听他继续说。 “二十九国时期,有异世之人‘异世月’横空出世,扰乱世间纲常,挑起各国纷争。其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社稷苍生到了几近灭亡的地步。直到戎臣先知指出,只要除掉罪魁祸首‘异世月’,便可天下太平。于是各国纷纷出兵剿杀‘异世月’。果不其然,在万国大将叶化雨将其斩杀于马下之后,五国平乱,天下始定。自此,迎来十七年之久的太平盛世。” “可自半年前海岛的一次地震开始,天现异象。青龙角宿咬尾,鬼宿四星缺一,天市北侵太薇,北斗玉衡失色。竟与当年‘异世月’降世之时,星象摆阵如出一辙。直到近日,西南单国方向竟于冲天黑气中显现一束青白星光,是夜,草民占卜之器探灵杵,便在沙盘中画出一女子画像。此探灵杵又名异人笔,乃‘异世月’脊骨制成,专门用来探测异世之人至此,草民肯定,今时世间,应仍存在异世之人,而海灾之难便因此异世之人而起!” 此话一出,大殿先安静片刻,借着,众人纷纷讨论起来。 潘相见唐纳王蹙眉沉思不语,上前轻声道:“陛下,臣弟既已说出解决之法,是否可派人搜寻此异世之人,以治海难,安抚民心?” 唐纳王抬眼盯了潘卫星半晌,问:“你到底是何人?朕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潘卫星拱手道:“昔日戎臣先知,乃草民生母。草民所说是否属实,陛下大可先将那人抓来,再作论证。” 唐纳王还未完全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看看座下热烈议论的众臣,下定决心似的,一拍龙椅:“好!如今之计,朕暂且信你一次。不过,人海茫茫,朕究竟如何找到那人?” 潘卫星从袖口掏出一副早已准备好的绢帕,交给侍臣:“此乃探灵杵所作的画像,陛下按此搜寻即可。” 唐纳王展开绢帕,一副清晰的水墨人像赫然展现在眼前,纤毫毕现,似乎很快就能找到此人。 “好,传令下去,速速搜查此人!” 沛林中,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疾驰飞奔。 车内的赵晓棠看着双眼紧闭的季朝已,心里简直揪成一团。 逃出单国没多久,小季便有些异样。开始时,赵晓棠以为他是因为身中蛊毒,所以准备向楚汉阳要解药,结果画墨拦住她,说小季并没有中毒,只是疲劳过度,染了风寒。于是她一直守着季朝已,不时给他喂水擦汗。中途他还醒过几次,精神不错。可是后他来却越来越昏沉,脸色潮红不退,额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自中午喝了些米粥之后,就一直昏睡着,此刻也不见醒。 所幸马上就要到南都城了,赵晓棠正要舒一口气,马车忽然在东城门的山丘上停下来。 “怎么了?”赵晓棠掀开车帘。 青源指指远处城门口涌动的人群:“不让海民进城,我们恐怕也得另想法子。” 另一马车内传来几声咳嗽:“画墨,你去看看情况。” 画墨点点头,吩咐青源:“你照顾好他们。” 说完便飞走了。 青源看着他的背影笑笑,二话不说竟也紧随其后。 彼时就只剩两辆马车,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病号。 赵晓棠看看天色,薄暮时分,还不算很黑。便想下车捡点干柴生火,给季朝已弄点热水喝。 她前脚落地,另一辆车的人也下来了。 赵晓棠瞥了楚汉阳一眼,没有说话,径自捡柴。 楚汉阳却被她那一眼看得不胜恼怒,便冷言冷语道:“只会讨好巴结男人,你们异世女人都是这么没脸没皮的?” 赵晓棠背着他暗骂一句,没理会他,继续捡。 “‘异世月’荒□□荡,祸国殃民。竟然用如此不堪的方式记录《矿藏之钥》,你们那个世间,难道对这种荒淫无度的思想习以为常,竟然毫无贞操廉耻可言?” 火堆点着了,赵晓棠恨不得拿一根火柴丢在他身上。 楚汉阳说得更起劲,冷笑:“你既然默不作声,就是承认了。真是让人惊叹,你们那里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女人一个个都这副德行!简直比四方蛮夷部落的昧智人还要落后c未开化!” 赵晓棠终于忍无可忍,怼他:“你强你聪明!你别被人家算计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沦落到跟我这种落后c未开化的人在一起呀!” 楚汉阳先是一愣,旋即脸色紫红,气得握紧拳头,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就在这时,车内忽然传出一阵压抑痛苦的喊叫:“阿麟——” 赵晓棠一愣,旋即听见楚汉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们情比金坚!他不当驸马却要你,是把你多放在心上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赵晓棠心中酸涩,狠狠瞪他:“你又没有爱过,你懂什么?” 楚汉阳冷笑:“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你这个活人是拼不过死人的。” 赵晓棠怕眼泪掉出来,赶紧拿了水壶,跑去寻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献计 套在头上的麻袋一掀开,光亮便刺得赵晓棠一片眩晕。 什么情况? 她不是在河边汲水吗?这是哪里? 屋子明晃晃的,赵晓棠半天才看清周遭的状况。正中间的那个穿黄衣服的大叔,莫非是皇帝?坐在他旁边的几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大臣。其中一个装扮怪异,头上缠得像粽子似的鹰钩鼻男人,脑子有问题吧?干嘛盯着自己咧嘴笑? 见屋子里的人都在用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打量自己,赵晓棠警惕起来:“请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捉到这里?” “大胆!尔等异人竟敢对陛下不敬,还不快跪下谢罪!”潘相对她吼道。 赵晓棠听出苗头,眉毛一挑:“异人?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潘卫星接话,走上前一步,“你并非本世之人!” 赵晓棠这才看见鹰钩鼻男人有只盲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唐纳王这时说话:“先知,莫要吓她,朕还想问她一些问题。”说罢,问赵晓棠,“你果真从异世而来?” 赵晓棠诧异于这些人如何知道她的身世。又想,既然别人都把自己抓过来了,肯定对自己的来历做足功课,便也不作欺瞒,点头道:“我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 听见当事人亲口承认,唐纳王还是有一些吃惊:“那是何处?你如何而来?来此又所为何事?”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那天做了一个梦,醒来就掉你们这里了。” “做梦?” “是啊。”赵晓棠见众人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便笑道,“我喜欢做穿越到古代的白日梦,大概心诚则灵,所以老天帮我实现了一次愿望。” “尔等休要口出戏言!”潘卫星显然不相信。 但是唐纳王却认真想了想,又问:“那你可知,‘异世月’此人?” 《矿藏之钥》的作者吗? 赵晓棠咧咧嘴:“不认识。” “她就是你们异世之人,你怎么会不认识?”潘卫星怒气冲冲。 赵晓棠无语:“就算她是我那个世界的人,我不认识她有什么稀奇?就像你,能说出你们南都所有人的名字吗?” 潘卫星哑口无言。 唐纳王说:“但‘异世月’并非常人” 赵晓棠笑:“穿越者们来到古代,大都能呼风唤雨造就天下传奇,对你们来说自然都非比寻常。但是在我们那里,他们也不过沧海一粟,都是寻常人。” 唐纳王吃惊:“照你这么说,你们那个世间既有如此多桀骜难驯的异人,你们的皇帝一定贤明有谋罢?” 赵晓棠觉得解释不清,便敷衍道:“还好。” 唐纳王又陷入沉思。 “那你此次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潘卫星突然问话。 赵晓棠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目的?” “那就不好说了。”潘卫星有点激动,“当初‘异世月’降临,曾说要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后来她果然让天下大乱,乾坤颠倒。如今你说你没有目的,除非你有比她更大的阴谋!” 赵晓棠知道自己去不掉‘异世月’带给这个时代的阴影,估计也因为怕自己给这个世间造成不好影响,所以他们才把自己抓来。此刻若坦诚相告,反而不利于脱身,索性顺着他们的期望,瞎编一些罢。 赵晓棠做做样子,叹道:“瞒不过你们,我来这里确实有目的。” 潘卫星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厉声问:“说,什么目的?” 赵晓棠想到那个人,倒真有点心酸:“我单身多年,一直想找一个对象。来到你们这里后,这个愿望就更强烈了,于是我就定了一个目标,一定要在这里把个人问题解决掉。” “所以,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悄悄打量众人神色,缓缓道,“就是嫁人。” 众人愣愣怔怔,半天没有缓过神。 “尔等异人,竟想糊弄陛下!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潘卫星突然一声令下。立马有几个士卒进来,把赵晓棠左右架住。 赵晓棠反抗道:“你们干什么?我都说了我的目的,为什么还要抓我?”说完她看向唐纳王。 唐纳王有点不敢看她,犹豫道:“先知,朕看这个姑娘并非‘异世月’之流,或许可以” 潘卫星打断他:“陛下!异世妖孽卑鄙狡诈,怎能被她三言两语所迷惑?就算她所说属实,虽不为人祸,那天灾如何?海灾既然因她而起,便要由她解决!否则,该如何给受灾百姓一个交代?” 潘相也站出来:“陛下,先知所言甚是,异世妖孽绝对不容姑息!” 其余人也跟着进言:“异世妖孽不容于世,请陛下裁决!” 等等,她怎么就成妖孽了? 眼见众人突然刀剑相向,赵晓棠有点心慌:“话说,你们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潘卫星凌厉地扫她一眼,冷笑道:“异世之人,逆天背道,星辰乱象,山河崩坏!抓了你,自然是用你去祭海!” “祭海?!”赵晓棠震惊不已,强装镇定道,“你说清楚一点。” “看见南都城外的难民没有?”潘卫星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自你降世之后,海灾频仍,原本居住在海岛的海民不得不迁徙来陆地避难。纵使如此,海灾一次比一次严重,大有向陆地蔓延的趋势。若再不加以阻止,势必海水泛滥,届时全天下都将被海水淹没,所有百姓都难逃一死!所以,在不幸发生之前,必须将你投入海中,才可平息海神怒意,从而消除灾难,以保天下太平!” “说了半天,你们是想把我淹死?”赵晓棠冷笑,“请问我这小小的身躯到底是可以堵住海底的大洞呢?还是可以挡住袭岸的浪潮?” “只要将你送还海神,海神接纳了你的肉身和神魂,那么这一切灾难都将不复存在!” “可笑!哪有什么海神?不过是你们这些神棍为了私利,愚弄世人的玩意罢了!” “放肆!”潘卫星大怒,“你竟口出狂言,海神大人一定会狠狠惩罚你!”说着他向唐纳王请示,“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召开祭祀仪式吧?” 赵晓棠抢话:“皇帝大人,千万不要相信这个瞎子说的话!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鬼神!海洋灾难都是自然环境发生激烈变化所导致的客观现象。是自然界的普遍运动规律。我虽然是异世界来的人,可也是肉体凡胎,跟你们没什么两样。请您仔细想想看,如果死一个人就能让这些自然灾难停止,那海灾已让那么多人丧命,为什么还不见一点效果呢?” 唐纳王眼睛闪了闪,似乎被说动了。 潘卫星连忙喝止:“异世妖孽!你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你虽然有一副可以迷惑众人的皮囊,但你邪恶的神魂却永远不会容于我们的人世!海神英明,他发怒是因为不愿看你在人间为祸;频发海灾,是在警告我们将你迅速交出。海神上承天意,下佑百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我南都百姓安危啊,陛下!” 赵晓棠冷笑:“海神大人既然是为你们好,那为什么还会让那么多人丧命?” 潘卫星指着她,怒道:“自然是因为你!你妖邪异常,逍遥人世,所以海神大人才会发怒!” “哼!枉杀无辜的百姓,这样的海神真值得祭祀?何况,你能保证把我投进海里,灾难就能停止?要是真凭我一人之力就可制止灾难,我当然可以慷慨就义。但现实是,就算我死了,海灾也还会继续发生!”赵晓棠看向唐纳王, “皇帝大人,难道就因为一个神棍的偏激言语,就要斩杀我这个无辜的人?何其冤枉!” “大胆!”潘卫星怕夜长梦多,手一挥,“把她带下去做准备!” 唐纳王还是有点犹豫:“先知,果真要用此法么?” 潘卫星坚定道:“陛下,海民世代供奉海神,才得以在海岛平安长存。半年前的乱象伊始,正是海神发怒前兆。纵然后续我们祭祀不断也是枉然。可知,海神所要之物并非普通祭品。再结合异世星象以及‘异世月’的结局来看,异世之人才是海神之所需。所以,拿她祭海,是阻止海灾的唯一且必须之法。” 正说话间,窗外忽然狂风怒号,一阵电闪雷鸣,大雨瞬间倾盆而下,轰轰隆隆,地动山摇,像是要把天地掀翻一样。 “陛下!海神又发怒了!” 潘相凑到唐纳王耳边,小声道:“陛下,此女本为异世之徒,不为世间所容,能活到今日,对她而言已是幸事。如果她的牺牲能救天下百姓,以一抵百,于她而言也是功德。如果陛下一时恻隐饶了她,届时天下覆难,她也还是难逃一死。只可惜本可幸免的无辜百姓都给她做了陪葬,如此一来,岂非得不偿失?思前想后,先知之计,确实是上上之选。” 白昼般的电光照进屋内,照得每个人脸上神色迥异。 沉默半晌,唐纳王的眼睛里再无半点犹疑,他终于点头:“好罢,一切听先知的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众援 月移枝梢,深巷人静。屋内一灯如豆,忽而起了一阵风,吹得灯影摇曳。 尔后,便听见庭院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关四惠!”画墨神色匆匆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一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楚汉阳。青源紧随其后,搀扶着精神不济的季朝已。 树下的红狐被突然闯进的人吓了一跳,夹住尾巴从窗户跳进屋内。 屋内的人闻声出来,却不是关四惠。 画墨停下脚步,皱眉问道:“你是谁?关四惠呢?” 那人双手合十,道:“贫僧九赞。不知施主急寻师弟,所为何事?” “楚公子疑似余毒未尽,需要关四惠再给他看看!” 九赞垂头:“师弟此时在宫中。” “宫中?”画墨眉头紧蹙,“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宫中急召,归期未定。”九赞看了楚汉阳一眼,“可先移步屋内,从容再议。” 画墨看看怀中楚汉阳,只得依言入屋。 季朝已在青源的搀扶下经过九赞身边时,忽然停下来,颇为艰难道:“九赞师父赵晓棠可有,来过这里?” 九赞听见那个名字,古潭似的眼睛微微一沉,垂眸道:“未曾。” 季朝已难掩失望,刚走几步,又听九赞在身后道:“师弟此次入宫,便是与她有关。” 南都重明殿内,朱红大漆的供桌上,香烛祭品后立着一张牌位,上面并列刻着两人名字:魏伯江,钟秀园。 “爷爷,钟伯伯,等忙完这段时间,蓝意再亲自去墓前看你们。” 陆蓝意朝牌位恭敬磕了三个头,跪拜完毕,银花赶紧将他扶起来。 “小惠师父,这次多亏你让祖父与钟伯伯团聚,不然今晚他又会来梦里骂我了。” 关四惠双手合十,连忙道:“阿弥陀佛。合葬一处是师父的遗愿,贫僧幸得陆公子助力,才不辱师命,应是贫僧向陆公子致谢才是。” 陆蓝意看他客气有礼的模样,忍不住逗他:“如今你一人守着两个,怪辛苦的。要不我干脆搬来跟你一起住,免得你一人寂寞,可好?” 关四惠脸一红,紧张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辛苦,贫僧不寂寞。陆公子是个云游四海的人,怎能受拘于贫僧寒舍之中,望陆公子谨慎抉择,三思而行。” 陆蓝意大笑:“小惠师父,一年不见,你还是没怎么变啊。” 关四惠脸更红:“阿弥陀佛。让陆公子见笑了。” 这时,银花便扯扯陆蓝意的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陆蓝意收了玩笑的心思,神色正经起来:“小惠师父,你信中说还有别的事找我,是什么?” 关四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这次前来,是想求陆公子帮忙救一个人。” “救谁?” “赵晓棠。” 陆蓝意看了银花一眼,挑眉道:“就是传言中的那个现世异世人?” “是。”关四惠面露忧色,“唐纳王受潘卫星的蛊惑,欲将她拿去祭海。如今能劝动唐纳王的,只有陆公子。” 陆蓝意皱眉:“潘卫星在海岛上时,曾自称先知之后,又确实有一些占星算卦的本领,在当地颇受人信服。海难频繁发生后,移居陆地的提议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现在他既然说异世人能让海难消停,应该是有几分道理在里面的,小惠师父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偏要救那人?” “阿弥陀佛。纵使天崩地裂,也不过生死一轮回。若仅凭赵晓棠一人肉身凡胎便能渡众生苦难,那还要我佛祖做什么?潘卫星‘祭海’之策只不过是私心报复而已。” “潘卫星一直居住海岛,与赵晓棠互不认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报复她?” 关四惠无奈一叹:“陆公子必定不知当年戎臣巫祝先卜族与‘异世月’的恩怨。” 于是,关四惠将当年有关戎臣先知先卜星与“异世月”的一段秘闻娓娓道来。 “‘异世月’因先卜星而被流逐诸国,先卜族因‘异世月’而不得善终。所以先卜族对异世之人都怀有深深的畏惧以及恨意” “以前只听义父说‘异世月’妖行媚世,是个比神魔鬼怪还要可怕的危险人物。想不到内里居然还有如此多的故事。”陆蓝意意犹未尽,两眼发光地看向关四惠,“还有什么,都说来听听?” 关四惠无奈道:“阿弥陀佛。陆公子若喜欢听,贫僧以后得空可以慢慢道来。只是眼下形势紧急,若得不到陆公子相助,恐怕赵晓棠这一条无辜的性命便要枉死。贫僧的罪孽也要跟着加深一分” 银花也附和道:“公子,你就快想办法救救赵姐姐吧!” 陆蓝意眉毛一挑,看向银花:“你认得那人?怎么还叫她姐姐?” 银花自知说漏嘴,脸红道:“我是之前在雾林认识赵姐姐的,当时她还帮过我,所以这次也请公子帮帮她把。”她眼睛一转,又道,“何况她跟‘异世月’是同样地方的人,公子如果去问她‘异世月’的事情,她肯定什么都知道。” 陆蓝意看看二人,摸摸下巴,想了半晌,道:“好吧,看在爷爷和钟伯伯当年跟‘异世月’的渊源上,我就试试看。” 银花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公子你最好!” 关四惠的眉头微微舒展,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多谢陆公子。” “不过,”陆蓝意蹙眉看向关四惠,“你跟这个异世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阿弥陀佛。赵晓棠曾对贫僧有救命之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不能看着无辜之人枉死。” 陆蓝意直到把关四惠看得发毛,才轻声笑道,“小惠师父,你没动俗心吧?” 关四惠吓了一跳,脸一下子红了,赶紧合掌,垂头道:“阿弥陀佛,贫僧一心向佛。陆公子切莫开这样的玩笑。” 银花也有点责怪地瞪了陆蓝意一眼,陆蓝意顺势抓住她的手,笑道:“听闻钟伯伯当年也一心向佛,只不知最后怎么向到了我爷爷的身边。银花,出家人的话只能信一半,你告诉我,那个异世人漂不漂亮?” 银花哭笑不得:“赵姐姐很漂亮,公子是想把她讨来当媳妇么?” “你就够了,要她做什么?”陆蓝意笑了笑,“不过义父正缺一个贤内助,要是可以,让她当我后母也不错。” 关四惠尴尬万分:“阿弥陀佛。赵晓棠是季兄的意中之人,请二位莫要拿她调侃。” 听罢,银花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陆蓝意本以为他是羞于承认,便想言语刺激,看他露出马脚的模样。但见他如此坦然,竭力护友,心中倒有几分惭愧。 陆蓝意挠挠头:“小惠师父,刚才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关四惠知他本无恶意,只是随性惯了说话也无甚忌讳,便不甚在意道:“阿弥陀佛。贫僧怎会对陆公子介怀。” “那就好。”陆蓝意嘿嘿一笑,“小惠师父你放心吧,等我收到义父的信,就去找唐纳王。” 关四惠神色疑惑地看向他。 陆蓝意看了银花一眼,道:“按照先前估算,今晚义父应该已带领大家抵达万国都城,然后会给我寄一封信让我转交唐纳王。届时,我就趁此时机求唐纳王放了赵晓棠。” 关四惠想了想:“之前忘记询问。贤光皇帝是同意接受海民了吗?” 陆蓝意摇头:“没有。我们向贤光帝寄去询问函,但并没有收到他的答复。加上当时暴雨来临,南都城外情况危急,所以唐纳王便让义父直接带着大家北上。” 关四惠面露忧色:“阿弥陀佛。恐怕奇荔船王白走这一趟了。” 陆蓝意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们之前没有听说贤光帝的事情吗?” 陆蓝意和银花对看一眼,神色茫然。 “单国宫变之事,总该听说过吧?” 陆蓝意点头:“听闻万国的麟公主和单国的二皇子死了?因为当时这里来了海啸,大家都在忙着救援避难,所以他们具体是怎么死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关四惠叹道:“阿弥陀佛。麟公主死于单国皇宫的乱箭之中,贤光帝因此大受打击,不仅下令烧光万国所有羽箭,而且还称病多日,不问朝政。奇荔船王此次北上,并无通关接纳的文书,恐怕也会被万国拒之门外。” “阿弥陀佛,都怪贫僧晚来一步,没有及时将实情相告。” 陆蓝意听后,反而笑道:“小惠师父,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 关四惠不解地看向他,陆蓝意狡黠一笑:“我正愁该找什么理由让唐纳王放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祭海 潘卫星与唐纳王商定完祭海事宜,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被一人蒙住脑袋,提起来便走。 待到双膝落地,头上黑套一拿开,他便看见面前端坐的楚汉阳。 “潘先知,好久不见。” 潘卫星半天回神,努力笑道:“楚公子,您几时回来的?怎么也未通知在下一声,好让在下前去接您。” “先知现在是唐纳王身边的红人,我一介草民怎么敢惊动您?” “楚公子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当初在海岛,要不是楚公子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我,我也不会混到今天” “原来你还记得我当初说的话。”楚汉阳面色一冷,怒道,“那你为什么要向唐纳王提议把海民赶到万国去?还把赵晓棠的身世弄得人尽皆知?!” 潘卫星心中有鬼,见楚汉阳发怒,终究有点害怕。忙叩首道:“楚公子请息怒!楚公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南都频遭海难,可王城狭小,无处安置过多海民。潘相忧国忧民,想到南都刚与万国结连疆之谊,万国地大物博,城池众多,所以才想到把海民引渡过去的好办法” “好办法?”楚汉阳冷笑,“你们把人引到万国,问过贤光帝的意思?” “送过信了,只是没来得及收到贤光帝的回复” “所以你们是自作主张?”楚汉阳竭力隐忍怒气。 潘卫星额头冒汗:“南都刚臣服于万国,贤光帝肯定不会拒绝南都的求助。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潘相建议先行动奇荔船王身上也有唐纳王的亲笔信,只要他们抵达万国,把信呈给贤光皇帝,贤光帝也会知晓。” “说到奇荔,他如今深得民心,海民中到处都是拥他为王的声音。”楚汉阳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你是不是从他那里得了什么好处,也在帮着他争取南都王位?” 潘卫星吓得一哆嗦:“在下仅对楚公子忠心耿耿,怎敢有二心?且在下是江湖弄术之人,根本不懂朝堂诡计。引渡之策全凭潘相教导,实非在下所想。请楚公子明察!” “就算不是你出的主意,难道你就没想过假如万国也不收海民呢?”楚汉阳气得在椅把手上狠狠一拍,“你知道愚弄海民的后果吗!” 潘卫星头垂得更低,肩膀瑟瑟发抖。 “我再问你。赵晓棠的事你又怎么解释?” 一听到赵晓棠,潘卫星两眼冒光,脱口而出:“异世人都是妖孽,早就该死了!” “所以你就献计拿她去祭海?” 潘卫星面露凶光:“不错。我要让异世人也尝尝被献祭的滋味。” “如果她祭了海,海灾却还继续发生呢?” 潘卫星阴森一笑:“只要她死了就行。” 楚汉阳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怒道:“当初我派你暗中调查赵晓棠降世的秘密。让你有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且不得对第二人提及她的身世。结果,你为了向唐纳王邀功献媚,把赵晓棠之事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令楚氏也受到牵连,成为众矢之的。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 潘卫星恨的牙痒痒:“楚公子,异世人是妖邪,早死早好!在下担心她像异世月一般经久不死祸害人间,所以才决定曝光她的身份,让她死无退路!” 楚汉阳大怒:“混账!她是死是活皆由我说的算,何时轮到你这贱婢自作主张?!” 潘卫星刚要磕头认错,忽而想到什么,惊疑不定道:“楚公子,你对异世人如此庇护,莫非你对她——” “画墨!” 一只画笔闪电般穿过潘卫星的喉咙,截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楚汉阳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嫌弃道:“恩将仇报的东西,死不足惜。” 海风呼啸,潮浪翻滚。围观的人们站在沙滩上,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临近正午,仪仗c陪祭等一切事物皆已准备就绪,只是先知还未出现。 临时搭建的看台上,唐纳王端坐正中央,眼见浓云渐聚,便问左侧潘相:“还没有先知的消息吗?” 潘相朝城门方向望了望,并未见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便上前躬身道:“陛下,不如我们按照先前商定,开始吧?” “先知是主祭司,他不来如何开始?” 潘相看了看香炉和日晷的刻度,道:“离正午还有半柱香时间,只怕会过了拜祭的最佳时辰。” 唐纳王摆摆手:“再等等吧。” 刚说完,先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跑到潘相耳边低语几句,潘相立马神色一变。 “潘相,可是先知的消息?” 潘相面色忽青忽黑,半晌才回神:“陛下,恐怕等不到先知来了。” 唐纳王眉头一皱:“何出此言?” 潘相犹豫片刻,眼神飘忽道:“先知路上有些耽搁,恐怕不能按时来”转而请命,“不如就让臣替代先知,主持祭祀大典吧?” 唐纳王笑着摇摇头:“潘相啊,不是朕不信任你。只是这次祭祀关乎民心所向,绝对马虎不得。良辰错过还有吉日,可一旦失去民心,便覆水难收。你治国有方谋虑过人,但祭祀礼仪未必得心应手,所谓各尽其才各司其职,所以你就别越俎代庖瞎凑热闹啦。” 潘相再劝:“陛下勿虑!臣已对祭祀诸事了然于胸,定不负陛下所望。请陛下允许臣担任此次主祭司,尽快进行献祭仪式!” 唐纳王见他言语神情间似有隐瞒,忽而正色道:“潘相,你可有事瞒着朕?!” 再三纠结,潘相知道终究瞒不过去,神色悲痛,重重一叹:“陛下,先知已死!” 赵晓棠被吊在船舷外,咸湿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扑来,吹得她头晕脑胀。 岸上,祭祀大旗交错挥舞,身着异装的人们也开始手舞足蹈。 盘旋在她头顶上的海鸟越来越多,似乎跟岸上黑压压的人群一样,都赶来看她的热闹。 脚下是滔滔海水,簇簇白浪里似乎有鲨鱼鳍时隐时现,是闻到了她的肉味? 一想到鲨鱼能咬断铁网的利齿,赵晓棠登时寒毛直竖。 “喂,我有急事。”她扭头朝甲板上严阵以待的仪仗人员喊道。 一个端着匕首的土著花脸朝她瞪眼:“祭祀之时,不得喧哗。” “我要方便一下。”赵晓棠偏偏说得很大声。 土著花脸一愣,左右看看,有点不确定:“我得去问问副祭祀大人。” 正说着,一个身穿紫袍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人恰好走来,沉声问:“找我何事?” 土著花脸垂头恭敬道:“副祭祀大人,她想要方便。” 赵晓棠忙点头:“我快忍不住了,快放我上去啊。” 面具男人走到船舷边,看她半晌,悠然道:“献礼过程不得中断,等岸上跳完再说吧。” “人有三急,这种事怎么能等?” 男人轻笑:“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能等?” 赵晓棠急了:“要是我憋不住把自己弄脏了,你们就不怕海神发怒吗?” 男人肩膀微颤,似乎在强忍笑意:“脏了给你洗洗就好,没关系的。” 赵晓棠面红耳赤,不禁有点发火:“变态!” “说谁呢?” 赵晓棠冷冷剜他一眼:“说变态呗。” 男人盯她半晌,语气不悦:“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我看你是不知道恐惧的滋味。”说罢,他拿起土著花脸端着的匕首,握住赵晓棠的手指重重一划—— 一缕鲜红流出来,坠入大海。 “放吊绳,让她踏着海面。”他又吩咐土著花脸。 赵晓棠这才回神,惊道:“你干什么!” 男人冷冷一笑:“不是不怕死么?” 她看向岸上还在舞蹈的人们,明明还没有到时间啊! 这时,手臂上的绳子忽然动了,一寸一寸在慢慢下降。 赵晓棠怒瞪:“你滥用私权,唐纳王会降你的罪!” 男人不屑:“这条船上,我说的算。”他语气一转,朝远处喊道,“放快点!” 脚下白浪翻滚,一扇两扇鱼鳍都在向她靠近,有几只甚至兴奋地跃出了水面。双腿被水气浸湿,刺骨的寒意窜入四肢百骸,她快要失去知觉。 赵晓棠感觉自己正在坠向死亡的深渊,而深渊的刽子手正滴着哈喇子朝她笑。 噗—— 一只鲨鱼突然跳起来,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啊——” 赵晓棠本能地蜷起双腿,拼命将重心往上提。然而,她的双臂早已麻木地使不上劲,没坚持多久,腿又无力地垂下来。像是枯枝败叶一般,摇摇欲坠。 眼看马上就要踩到那些鱼鳍,吊绳突然停下。 船上方传来面具男人的声音:“知道错了吗?” 她已身心俱疲,抬头看天,日光透过浓云,刺得她眼泪直流。 从万国的杀人犯,到南都的祭品。在这个世界,她还不如一只鸟活得有尊严。 这里不是她的故乡,所以才很艰难吗? “赵晓棠!”船上的男人在叫她,“回答我!” 她低头,眼泪滴入大海,无声无息。 “大人,我错了!对不起,求你把我拉上去”她嘶哑的哀求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似飘摇浮萍,无助又可怜。 男人沉默,挥挥手,绳子终于缓缓上升。 “早些学会服软,何须吃这些苦头?” 再上来时,男人这么对她说。 赵晓棠自嘲笑道:“我还可以磕头认错,你能放了我吗?” 此时岸上的献礼已经完成,随着一声礼炮响声,祭司船开始收锚起航。 男人沉吟良久,缓缓道:“只要你老实待着,我不会再为难你。” 所以,她还是难逃一死。 “那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赵晓棠认真地看着他,“能不能杀了我再丢下去?”她抿抿嘴,“我怕疼。” 狂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如柳絮般乱飞,丝丝缕缕打在她精巧的脸上,遮住了她脸上的神色。但她眸光闪烁,透着一股脆弱的固执,与裂唇上的鲜红一样刺眼。 男人似乎受到什么触动,面具后的眼睛里有一丝动容,半晌丢下两字:“再说。”转身拂袖走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重生 岸上人们的欢呼声渐渐听不见了,祭祀船继续向大海中央行进。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海岸线也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赵晓棠承受许久的风吹日晒,几近脱水。一片乌云压过来,遮住了半边天,四周暗下来,眼前苍茫的大海也变得模糊一片,眼皮困乏得简直睁不开。 甲板上忽然一阵骚动,人们到处走动嚷嚷起来。 赵晓棠感觉有人搂着她的腰,把她从船舷外抱上船。手腕的束缚随后解开,她浑身无力,软绵绵的靠在那人的怀里。 “拿水来。” 片刻后,一股甘甜清冽的水流进她嘴里,慢慢地令她全身的细胞重新活过来。 “咳咳——”喝得太急,她弓着身子猛烈咳嗽。 那人轻拍她的背,淡道:“没人跟你抢。” 她偏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她朝那团影子伸手,便碰到一张冰冷的面具。下一刻,她的眼睛就被一片冰凉的事物覆盖,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别动。”男人捉住她的手,用绫绸蒙上她的眼睛。 赵晓棠想想,忽而嗅出一线生机:“你们不杀我?” 男人直言:“要变天,你暂时死不了。” 原来是死缓啊。 赵晓棠无声笑笑,任由他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男人见她无精打采,不由皱眉:“能多活几日,不开心?” 赵晓棠旋即笑道:“能多活几天,真开心!” 男人看她假意迎合,冷笑:“想活命吗?” 赵晓棠“望”向他:“能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男人答话,她又问:“是有什么条件?” 男人勾勾嘴角,俯首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陪我一晚,我便救你。” 温热的气息撩得她浑身一颤,赵晓棠迅速推开他。 男人看她蜷缩在角落的紧张样子,挑眉道:“不愿意?” 赵晓棠正色道:“做梦吧!” 谁知男人听后低低笑了两声,言语轻佻:“确实做过梦。” 赵晓棠愣了片刻,红着脸骂道:“无耻!” 男人摸上她的耳朵,复凑上去,轻声道:“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不知为何,赵晓棠忽然于这种亲近里,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在男人即将起身离开时,她忙扯住他,皱眉道:“你是谁?” 男人见她趴在地上翘首以盼,紧紧握住自己衣角的模样似有依恋不舍之意。心下一动,捏住她的下巴,照那张半湿的唇,狠狠吻下去。 粗暴近乎□□的掠夺,毫无半点温柔可言。激烈的摩擦令她唇上的裂口撕开,痛! 赵晓棠猝不及防,伸手要推他,却反被他牢牢圈住。更加霸道的侵略,直到她的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才终于停下来。 男人意犹未尽,看着她红肿噙血的嘴唇,眯了眯眼睛:“我是谁,现在记住了吗?” 是畜生! 赵晓棠在心中暗骂,身子往角落蜷缩,想要离男人远一点。 这时,听闻甲板一阵惊呼,有人喊:“有奸细!”接着便是一群乱哄哄的奔跑声。 “副祭祀大人!不c不好了——”土著花脸一脸慌张地跑过来,“海员里,有c有奸细!他们要c”他看了赵晓棠一眼,“要抢祭品!” 男人似乎并不吃惊,朝混乱处看了一眼:“真是急性子。”他看看天边逼近的乌云,面具后的眼睛眸光一闪,“不如,跟他们玩一个游戏。” 赵晓棠蹙眉静听,不知道男人要搞什么鬼,忽然两胁一热,她被人扶了起来。 “你若死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男人在她耳畔低声说。 赵晓棠蹙眉更深:“你什么意思?” 男人并不解释,抬抬手,土著花脸并另外两个人,一起把赵晓棠带下去。 赵晓棠这边刚走,船舱内的人就杀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画墨和青源。 斩杀两个小卒后,画墨飞身拦住面具男人:“赵晓棠呢?” 男人看向他们身后,语有疑惑:“季朝已没来?” 青源一柄利剑横插过来,狠道:“快把人交出来!” 男人毫无惧色,邪魅笑道:“尸骨已入鱼腹,你们自己下去捞吧。”话音刚落,只见他振臂一挥,弹开剑身,飞身跳下船舷! 噗通—— 激荡的一簇浪花瞬间消失在船体边沿。 “该死!” “不必追了。”画墨拦住青源,扫视一圈,顺手抓来一个祭祀小卒,厉声问:“献祭的异人呢?” 祭祀小卒抱头求饶:“副祭祀大人说暴雨将至,改日再祭人c人小的也不知道!” 青源一脚踢开他:“应该还在船上。” 画墨点头:“我们分开搜。” 刚说完,海面突然起了风,船体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二人赶紧扶住身边牢固之物,只见头上已阴云压顶。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顷刻将至! 青源把画墨拉至身边护住:“你先回去,人我来找。” 画墨一手挡风,摇头道:“我答应过季公子,一定会把人安全带回去。” 青源有些生气:“你不相信我?” 话未说完,画墨突然出手朝他肩上一点,瞬间将他定住。 他看向一脸疑惑的青源,垂眸道:“阿源,如果弟弟还活着,他必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季公子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想亲自替弟弟做他会做的事情。”言罢,他抬头看向远处,只见有一艘小型帆船正向这边驶来。 “阿源,他们接应的船马上就会到,你就在这里等他们。我找到人就来跟你们汇合。” 画墨忽视青源眼中的怒意,用绳子将他的一只胳膊系在船舷,周围再用一些物品将他护住。最后又将身上鲜艳的红袍脱下来给他穿上。 “阿源,别担心,我很快回来。”画墨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土著花脸几人正准备把赵晓棠带去舱底藏起来。半路狂风来袭颠簸得船上的众人慌忙逃窜,两个怕死的祭祀小卒见状也跟着跑走了。只剩一脸犹豫的土著花脸,纠结着是丢了这个异人跑路,还是尽职完成副祭祀大人交给他的任务。 走到甲板底仓的楼梯时,土著花脸终于咬牙停下来。 赵晓棠见脚步停下来,便问:“你要带我去哪里?”话音刚落,高处突然有一个东西掉下来,正好砸中土著花脸的脑袋。 吓得他赶紧捂住脑袋,忙离赵晓棠远一点。 “怎么了?”赵晓棠往前挪了挪,土著花脸吓得跳起来:“副祭祀大人只说把你藏起来,没说藏在哪里,我看,你c你就待在这里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没人了? 赵晓棠扶着旁边物什站稳,一把扯掉眼罩。 也不知是眼睛真受了伤,还是船体摇晃太厉害。刚取下眼罩,她就觉得一阵眩晕,忙佝着身子干呕起来。 “是海盗!”咋呼的人们又喊起来。 赵晓棠循声望去,眯了眯眼睛,只见海面不远处有一艘小型漕船驾着颠簸的海浪朝祭祀船驶来。旗杆上的蓝底黑兽旗帜在狂风中肆意翻滚,甚为显眼。 这是古代海盗? 眼睛又是一阵刺痛,她赶忙闭上眼睛。这时,一人忽然从舱楼上掉下来,正好掉在她脚边。 赵晓棠看见脚上热乎乎的血迹,吓得一跳,尔后便听见一阵兵刃相接的打斗声。 又是海盗,又是奸细,可真够乱的! 赵晓棠看见甲板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想也没想就走了下去。她刚把舱门关上,画墨便从楼上杀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人,正是土著花脸。 “人呢?!” 土著花脸害怕极了,哭丧道:“刚c刚才还c还在这里的!” 此时,一个猛烈的海浪打过来,船体突然竖直倾斜,桅杆被海水拍断,船体中间的甲板也开始出现裂缝。船要散架了! “大c大人,海神大人发怒了!!快c快逃命啊!”土著花脸急得大叫。 大船已近破碎边缘,人在上面站都站不稳。画墨只得丢开土著花脸,紧紧扒住船舷。 可惜没能坚持多久,又一个风浪打来,祭祀船终于被拍裂成两半,巨浪滔天,卷走船上一切事物。 “那人似是画墨公子!”小船上的关四惠指着快落入海底的红衣人,若非他牢牢站在船头船舷边,恐怕此时已没入大海。 陆蓝意点点头,几个水手跳入海中,朝红衣人游过去,可当水手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时,他却转身扎入海中。水手只得空手游回来。 “怎么回事?”陆蓝意问。 水手长抹掉脸上的水:“陆公子,那人说要找人,不愿跟我们上来。” 陆蓝意皱眉看向关四惠,关四惠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估计是他们还没有找到赵姑娘” 大船已裂成两半,此刻船头部分正慢慢坠落,船尾部分还在勉强飘荡。但海浪一波又一波,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关四惠观望半晌,道:“陆公子,你们留在船上接应,贫僧乘小船过去看看。” 陆蓝意皱眉:“风浪巨大,随时有翻船的危险。四惠师父并不通水性,如何过去?还是我去——”话未说完,便被银花一把拉住,“那我陪公子一起。” 陆蓝意笑看她:“你又不会游泳,若是掉进海里,我是先救你还是先救赵姑娘?” “我可以穿上羊皮囊。” “如果来一条大鱼怎么办?” “我还可以带一把刀。” 陆蓝意无奈地笑笑,摸摸她的头,“你乖乖地待在这里,我才最安心。” 银花脸一红,坚决道:“不行,反正公子去哪儿我去哪儿。” 争执间,关四惠走上前一步:“阿弥陀佛,陆公子,还是让贫僧去吧。” 陆蓝意看他,皱眉道:“四惠兄,都说了你不会水嘛。” 关四惠正要再说,一直站在最后的九赞缓缓开口。 “贫僧去。” “师兄?”关四惠一脸担忧。 九赞看向远处漂浮的船木,古潭般的眼眸静无波澜:“赞生会找到她。” 赵晓棠紧紧抱住浮木。接连几个大浪打过来,她已经被拍得晕头转向。眼睛耳朵都是混着杂质的海水,她现在几乎看不见也听不见。 当初学游泳时,因为董仲泽笑她笨,她便索性不学了。现在想想,真是追悔莫及。 不过,幸亏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她可不敢保证有r一se一样的毅力,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jack来救她。 赵晓棠忽而有点伤感,小季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好点了吗?从她离开后,他有没有想过她?如果她今天就这么死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可是想到他在车厢中的那一声轻唤 心一酸,手臂似乎使不上劲。 恰巧又一个浪打过来,简直要把她压入海里。手指紧紧扣着浮木,指甲里也已有一些血迹渗出。就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手背忽然触碰到了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怎么?海里居然还有长毛兽? 赵晓棠奋力睁开一道缝,想看个究竟时,手臂一热,被人捞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赵晓棠还以为自己在飞。 待后背着落小船底板,重新呼吸着大口的空气时,她知道“jack”来了。 “滋味如何?” 救命恩人的声音似是从天空飘下来的,不过,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赵晓棠想看看他到底是谁,奈何她连扭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何况睁开的一道眼缝,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一阵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赞生。” 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居然用力地踩了她的胸口一下。 然后她的眼睛被什么盖住,耳畔传来一阵温柔魅惑的声音:“过几日,我会去找你。” 你到底是谁啊? 赵晓棠想伸手去抓他,下一秒,她便被一阵安心的檀香包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断情 献祭异人并未让海神止怒,那日的海上风暴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足够令南都城的百姓动摇对唐纳王的信任。且那日迁往万国的海民返还南都,带着愤怒的情绪闯入半空的城中,从而引发一桩“争巢”惨案。 天灾悯人未至,人却自祸相残。 直到奇荔船王出面,事件才平息下来。而混战中的南都皇宫未能幸免,唐纳王及潘相一党不知所踪。 此外,因前几次海灾中遇难的百姓尸体未处理妥当,南都附近开始流行起一种死疫病。惹得百姓更加恐慌。幸亏奇荔船王有海外妙方,使得疫情得到控制,笼罩在百姓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消散。 于是,在南都百姓的呼声中,奇荔船王荣登国主之位,称号建南王。 建南王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快对郊外房屋的营建工作。为引流住户安抚民心,建南王以身作则,拟将新宫迁址郊外。如此一来,城内旧屋和郊外新房孰优孰劣,一时难分伯仲。 另外,有关异人的谣言也纷纷四起。一说海祭时,那场风暴把整艘船都吞没,异世人被海神收下,三年内不会再发生海灾;还有一说,那个献祭的人根本不是异世人,只不过是潘卫星替唐纳王收买民心的把戏,用无辜的人献祭,令海神很愤怒,未来恐怕还会有海灾。 不过,毕竟都是不怎么惹人开心的话题,异世人和海灾的相关讨论并没有在民间持续多久。大家还是喜欢着手眼前事,在建南王的带领下,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家园的建设中。 短短几日时间,外面已天翻地覆,到处一片兴工动土的热闹景象。与之比较,深巷中的静思苑却静的可怕。 那日赵晓棠被众人救回来后,听闻季朝已身体不适,便连忙想去探望。可是季朝已却紧闭房门,对她避而不见。第二天一早,他便从静思苑搬去了客栈,仿佛对她躲避不及。 问及其他人,各个都神情莫测,似有什么隐晦。 这令赵晓棠既疑惑又恼火,追着去找他理论。可他依然将她拒之门外,任凭她如何怒斥哀求也不开门。 起初赵晓棠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当某一天,听见他在房间向关四惠倾诉,说他还是忘不了麟公主时,她的心才渐渐转凉。 这晚,赵晓棠抱着一坛酒,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门前。 “季朝已,你开门!咱们把话说清楚!”她喝得半醉,看着门内晃动的人影,奋力地拍门。 “开门,快开门!” 敲声震震,惹得隔壁住客都探出头来看热闹,可是面前的门还是纹丝未动。 赵晓棠怒极而笑,仰头灌了一口酒,然后踢了门一脚:“懦夫!混蛋!你还算是男人吗?”她无力地靠坐在门前,骂着骂着便哭起来。 大概她骂得难听,也或许是她哭声太大。房内终于传出他的声音。 “赵晓棠。”许久不闻,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我与你已无话可说,你走吧。” 赵晓棠立马摸了摸眼泪,站起来:“你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屋内静默半晌:“与你无意,算不算?” 赵晓棠一愣,强作欢笑:“你上次不是还说喜欢我么?” 他顿了顿:“对不起。” 赵晓棠听见他道歉,笑着笑着,眼泪又流出来:“虽说人心易变。却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快!” 他没有作声。 “是因为麟公主吗?”赵晓棠只觉得心中酸涩疼痛,咬牙问道,“其实,我只是一个借口你一直没有忘记她对不对?” 漫长的沉默之后,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对。” 她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闷又胀,有点呼吸困难。 “那么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这一次,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从始至终,都没有。” 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如坠深渊? 大概不过如此 赵晓棠点点头,笑着抹掉脸上的泪水。她看着门内人影,退后两步,把手中酒坛狠狠摔在地上。 “季朝已,再见。” 砰砰砰的下楼声渐去渐远,门外重新安静下来。 屋内烛火昏暗,靠坐在床上的季朝已虚弱地闭上眼睛:“四惠兄请你跟着去瞧瞧”说着,他微微偏头,两滴清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 关四惠看着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阿弥陀佛,季兄又是何苦” 一股腥咸涌上来,季朝已眉头紧蹙,忍不住剧烈咳嗽。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潮红,泛白的嘴唇也慢慢渗出一缕鲜血。 关四惠赶紧把桌上的药端过来,扶着他的背,慢慢把药喂给他。 “季兄再坚持几日,待魏老爷前来领我们回南药谷,这疫病一定会痊愈。” 季朝已艰难地抬起手臂,擦掉嘴角的血迹,苦笑:“油尽灯枯,何必兴师动众。” 关四惠不忍见他这种自暴自弃的模样,不禁语带责备:“季兄,南药谷是师父与魏伯江前辈一辈子的心血,里面珍稀草药的种类多如微尘。曾听师父说,世间所有疑难杂症,都可在此找到解药。这次的疫病也不例外,请你一定要有信心。不要再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季朝已苦涩一笑。 “阿弥陀佛,”关四惠犹豫半晌,迟缓道,“季兄,你今日这样对赵姑娘,若日后病好” 季朝已垂眸,黯然道:“纵使病愈,我与她也不甚配。” 关四惠愕然:“既如此,季兄又为何为她千里奔波,几次三番费心营救?” 季朝已静默不语,忽而眉头一皱,又开始咳起来。他这次更加厉害,仿佛承受的巨大痛苦,已经撑到了极限,终于在最后的挣扎中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昏了过去。 赵晓棠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耳边不停响起刚才季朝已所说的话。 对她无意 她只是借口 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这种似曾相识又陌生新锐的痛苦,让她痛得不能呼吸。 她停在一间酒馆门前,捂住胸口,慢慢蹲下来。 “来来客官,本店新制的烧酒,进来尝两口?”招客的店小二殷勤地跑到她面前。 赵晓棠皱着眉头摆摆手,却依然不敌小二的热情:“客官,不好喝不要钱,先进来尝尝再说嘛!”小二扯着她的衣袖,就要把她拽进去。 赵晓棠本就半醉,加上情伤折磨,糊里糊涂就要跟着小二进去。 忽然,一个黑色僧袍的和尚拦在他们面前。 “她不去。”九赞冷道。 小二看一眼迷迷糊糊的赵晓棠,不耐烦道:“你一个和尚,管她什么事?” 九赞见小二不愿放手,眼眸一沉:“再不松手,莫怪贫僧不客气。” “哼,你一个和尚能有什么本事!今天我就———”小二的话未说完,有什么东西飞进他嘴里。他只觉一口腥咸,慌忙朝地下啐一口,一颗佛珠并几颗牙齿和着血滚出来。 “啊呀——!”小二吓得大叫,忙捂着嘴,恶狠狠地指着九赞,又惧又怕地跑回客栈。 赵晓棠此刻晕晕乎乎,失去了小二的搀扶,她重心不稳,摇晃着就要栽倒。九赞一把搂住她,不顾来往路人异样的眼光,把她抱了起来。 躺在他怀里的赵晓棠突然在他胸口嗅一嗅,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我认得你” 路边的街灯照在她脸上,映得她脸若晚霞飞花,眼如远山含水。迷离醉态,笼上一层哀怨薄愁,似山雨欲来,似落叶悲秋,徒惹人心中生怜。 九赞看她一眼:“我是谁?” 赵晓棠摆手笑道:“你来找我了?” 九赞眼眸一沉,不再与她说话。加快步伐往回走。 路上,她不甚安分,闭着眼睛不停地胡言乱语。 走到巷子口时,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知道我c很想你吗?我快要死c的时候也在想你我就这么喜欢你” 眼泪顺着脖子流进他的衣襟,九赞微微一震,停下脚步。 耳畔又传来她狠狠的话语:“说个假话就c那么难吗?就算要分手,说喜欢过我不行吗?难道怕我c缠着你吗?” 她问得掷地有声,却字字发颤,像是在拼命压抑什么,话里透着朦胧水汽。 “季朝已,我真是c错看你了!你跟董仲泽一样c坏!你们c都是混蛋!”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九赞任由她发泄,潮水般的眼泪决堤般流进他的衣襟,带着一丝凌厉的凉意,刺进他的心里。 过了一会儿,她大概哭累了,抽搐着肩膀,渐渐声歇。 九赞以为她睡着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谁想她突然抬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九赞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垂眼道:“你既已酒醒,便自己下来走吧。”说着就要把她放下来。 谁知赵晓棠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朝他薄凉的嘴唇,热烈的印了一吻。 古潭眼眸中顿时惊涛骇浪,如五雷轰顶,神飞魄散,怔怔不得醒。 “你不是想睡我吗?”她眼光迷离,透着一丝颓废的邪魅,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口,“来呀今晚就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面见 刺目的阳光透进来,驱散了梦里的阴霾。赵晓棠眉心一动,慢慢睁开眼睛,脑仁便传来绞痛。 “咝———”她疼得龇牙咧嘴。 “赵姐姐,你醒了?”银花忙放下水盆过来扶她。 赵晓棠抚着太阳穴慢慢坐起来,问:“怎么是你?” 银花将棉被卷起来让她依靠着,笑道:“我们是来接赵姐姐回宫的。”她看赵晓棠一脸疑惑,继续道,“建南王要见你。” 赵晓棠的精神提了大半,颇有些吃惊:“我并不认识建南王他为什么要见我?” 银花看出她眼中的警惕和不安,笑着拍拍她的背:“赵姐姐请放心,建南王只是想认识你一下,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见赵晓棠还是半信半疑,银花转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赵姐姐,昨晚你和九赞师父可是遇见劫匪了?” 水的凉意安抚了她灼痛的脑仁,她渐渐记起昨晚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想起了季朝已的决绝,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对九赞的举止,又让她懊恼不已。 “银花”她犹豫半晌,脸红道,“九赞师父昨晚没事吧?” 银花想了想:“昨晚他抱着你回来时,衣服有点凌乱,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很生气”她皱眉,“九赞师父一直面相庄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又看向赵晓棠,“近期有一伙儿自称唐纳王旧党的人到处拦路抢劫惹事生非,所以我担心” 他们没有遇见劫匪,九赞那个样子,是因为自己对他举止无理,惹怒了他 自己的情伤,何苦波及无辜的人?何况他是佛门子弟,自己这次做得却是太过分 思及此,赵晓棠惭愧地垂头:“银花,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宫?” 银花笑笑:“赵姐姐起来就可以走。” 在南都建南王登基期间,万国局势也悄然发生变化。 自从那日贤光帝受到惊吓,下令焚烧全国箭矢,万国开始闭关锁国。邻国建交c商贸往来一令禁止从严。许多商户大贾不得不纷纷迁离。 其中便有首富楚氏。一夜之间,楚府人去楼空,家眷不知所踪。 但另有传闻,说楚氏倚仗巨富逼婚麟公主。麟公主誓死不从造成惨剧。贤光帝痛失爱女,欲诛杀楚氏,楚氏为避祸才仓皇逃走。 也有人说,异世人的出现破解了《矿藏之钥》中的秘辛,楚氏担心引来狂徒争抢,这才销声匿迹。 究竟何故,不得而知。只是昔日繁华昌盛的万国,陡然萧条起来。 楚氏撤离后,市面上再难见到“楚”字烙印。不过冷清的街道边,还有一间破败的“塑颜堂”依稀可以辨认。 与寂静的屋外不同,塑颜堂的深房内传来一阵清晰的鞭打声。 “啪———” 铁鞭落下来,在地上之人光洁的后背嵌入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三番两次违背我的命令,现在该好好算一算帐了。”楚汉阳被人左拥右簇,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神情淡漠地看向跪地之人,“第一,你有意撮合麟公主与季朝已,干涉麟公主嫁我之事;第二,你在单国皇宫不尽力护我反而私自搭救季朝已等人;第三,你在南都弃我于不顾,又去营救赵晓棠” “你说说,这些加在一起,该领什么样的惩罚?” 画墨因刚才一鞭匍匐在地,此时强撑着起来,声音平静:“无论什么惩罚,全凭公子意愿。” 楚汉阳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笑两声:“你别以为有净臻散人的徒弟护你,我便不敢动你。如今《矿藏之钥》汉译本已出,天下财富尽在我手,楚氏称霸天下指日可待,还会忌讳区区一个疯癫道士?” 画墨眼神闪了闪:“画墨一人罪责与旁人无关。请公子明鉴。” “哼,要不是倚仗他们给你撑腰,你有胆量做这些事情?!” 画墨垂首:“画墨不敢。”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楚汉阳指着他,怒道,“要不是当时形势特殊,我早就杀了你!” 他平复一下怒气,半晌又轻笑道:“不过念在你也有功的份上,我给你在黄泉路上找了个伴。”说完他抬抬手。 画墨有些吃惊,忙去看被拖出来之人。 只见他满身血迹,须发凌乱,一副枯朽的身体,被人粗鲁地丢在地上。他无力的□□两声,翻转过来,露出一张痛苦不堪的老脸———正是潘相。 画墨稍稍松了口气。 “潘相,这几日的滋味如何?” 潘相佝偻着身体,虚弱的说不出话。 楚汉阳冷笑:“当初提议南都降万时,我虽想惩罚你,但还不至于要你的命。谁想你居然为了私利,挑拨唐纳王在民众心中的地位!祭出赵晓棠?迁民万国?哼!我看你是想下地狱!” 众人见楚汉阳大怒,都不敢出声。 楚汉阳看向地下跪着的两人,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今儿你们殊途同归,各领三鞭,一起上路吧。” 四个大汉走进来,两两架着一人准备出去。 “画墨慢着。”楚汉阳似又记起什么,挑眉看他,“有一事我得向你求证求证。” 画墨垂头。 “当年季氏灭门案中,是你为季朝已易容,帮他逃过一命的?” 画墨的眼中慢慢起了波澜,沉默良久,他点点头:“是。” 楚汉阳疑惑更甚:“你什么时候认识季朝已的?为什么冒死护他?” 良久的沉默,就在楚汉阳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拖他下去时,却听见他颤抖而痛苦的声音:“当年代替季公子赴死的男童是我弟弟。” 郊外的夜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车轮骨碌碌的滚动和马儿急促的马蹄。坐在车内的赵晓棠莫名有一种不安。 “吁——”一阵马嘶鸣,车停下来。 她的车帘被掀开,银花笑看她:“赵姐姐,我们到了。” 赵晓棠下了车,便看见不远处由重兵把守的一顶巨大的白色帐篷,帐篷顶上插着一面显眼的蓝底兽纹旗。这大概就是建南王的临时皇宫。 陆蓝意这时走过来:“赵姑娘,这边请。” 赵晓棠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些迟疑。 陆蓝意走了两步,又这身回来:“赵姑娘可是有什么顾虑?” 赵晓棠犹豫半晌,还是问道:“建南王召见我,真的只是想认识我这么简单?” 陆蓝意笑道:“义父找你具体有什么事,我确实还不知道。但是我以项上人头保证,义父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赵晓棠蹙起眉头。 陆蓝意继续道:“何况赵姑娘还是九赞师父和四惠师父的朋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对赵姑娘有任何恶意的举动。” “赵姐姐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银花补充一句。 赵晓棠思虑片刻,纵然还有一丝疑虑,但既然已来到人家地盘,自己也就没有多余的选择。 她点点头:“陆公子请带路吧。” 门帘被掀开,室内一片亮堂明光并着江野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不由一振。 “义父,赵姑娘来了。” 案桌上的男人闻言放下手中奏折,慢慢抬起头。赵晓棠不期然就与他四目相对。这是个身体发福的中年大叔,有着跟陆蓝意一样的黝黑皮肤,他眼神敏锐,鼻梁高耸,毛发浓密且微微卷曲,是一副典型的洋人相。 “草民赵晓棠,拜见建南王。”赵晓棠对他一礼。 “嗯。免礼。”他声音雄浑,透着威严的霸气,“坐下来说吧。”他挥手示意。 赵晓棠看了陆蓝意的眼色,挨着他坐下来。 “赵晓棠,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建南王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敏锐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嘉许。 赵晓棠有点窘迫,也客气笑道:“草民也久仰建南王威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建安王听后,哈哈大笑几声:“果然跟当世女子有几分不同!” 赵晓棠心下思忖,言语还需小心,可不能再暴露什么。 “听闻,你与我意儿是朋友?”建南王又问。 赵晓棠刚要答话,陆蓝意却接话道:“不只是朋友,她还是银花的救命恩人。” 银花在一旁点点头。 建南王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哦?因何事相助?” 陆蓝意笑道:“就是上次靠岸银花在雾林遭劫一事。义父,孩儿不是说过吗?” 建南王看向银花,似别有所指:“银花,就是你丢东西的那件事吗?” 银花登时耸拉下脸,神情怯怯:“是的,建安王。”她又看了赵晓棠一眼,“当时若不是赵姐姐把马借给我,我恐怕连小命都会丢没了” 陆蓝意看他二人神情,笑道:“义父,银花一直都有丢三落四的习惯。你就不要当着贵客的面,指责她了。” 建南王听后大笑:“好好好,不追究。有你护着她,我怎么敢追究?”说着他又看向赵晓棠,突然问:“听闻,楚氏《矿藏之钥》中的秘辛,是你破译的?”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赵晓棠偷偷看了一眼陆蓝意银花二人,两人似乎也没有料到建南王会这么问,一时也不知如何暗示她。 建南王敏锐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慢慢地她感到破不自在,笑笑:“请恕草民无知不知《矿藏之钥》是什么?” 建南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摇着脑袋,故意拖长声音:“年轻人,说谎可不好。” 赵晓棠一惊,见三人都看向自己,抿抿嘴,还是承认道:“其实,我也不懂什么秘辛不秘辛。只是当时受命与人,我只能按照别人的命令去做” 建南王点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看来元三皇子这次果然没有白来。” 三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见他扭头朝屏风后喊道:“元三皇子,该见见你的贵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北上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走出一男二女。正是圭国的三皇子元烛和他的两个侍卫。 陆蓝意蹭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奇道:“咦?你不是在火灾中——” “意儿,不得无礼!”建南王及时喝止。 元烛笑笑,朝陆蓝意拱拱手:“秘堂闹剧,让陆公子见笑了。” 陆蓝意当即明白过来,了然地点点头,清澈的眼睛里显露出一丝赞叹。 赵晓棠却在打量这个墨青色衣衫的男人。他身材修长,透着一丝羸弱,容颜清俊却有些苍白。虽然也带着一种病弱之态,但与楚汉阳金光闪闪的阴郁怪气不同,他更像一块质朴瑕玉,是一种温润祥和的气质。 元烛这时笑着向她走来,微微抬手:“在下元烛,有幸认识赵姑娘。”说完,他恭敬地朝她一拜。 明明差不多大,还行这么大一礼,怕是要折寿吧? 赵晓棠吓得一跳,忙站起来:“呵呵,元公子你好!我们有话好好说,不用这么客气” 元烛笑笑:“赵姑娘,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说着,华六将一本红色的书呈上来。 一旁的银花眼睛一亮,准备说什么,却看到建南王正在打量自己,终究抿住嘴,没有出声。 元烛把书递给赵晓棠:“赵姑娘可知,这是何物?” 赵晓棠发现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长图纸。封皮写着“来去游”,摊开往里看,长长的图纸上居然全部都是汉字拼音!这些字母摸起来有些微微的凸起,不像是写上去的而且这些拼音七零八落,东飞西斜,毫无排列的章法。叫人看不出记录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这可比《矿藏之钥》难理解多了! “这”赵晓棠有些为难,“通常一个拼音会对应几个汉字,如果没有其他提示,我也无法准确知道它写得是什么,何况记录得还这么乱。” 元烛笑了笑:“赵姑娘,先不要着急。”说着,他微微颔首,华六从袖口掏出一枚银针,在他指肚一点,一滴鲜艳的血珠子沁出来。元烛走上前,将血珠子滴在摊开的图纸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些散乱的拼音字母,像小蝌蚪一般,突然在纸面上移动起来,有些消失了,有些聚拢成更大的拼音字母,规矩地排列成行,表达的内容也呼之欲出。 众人都惊呆了。赵晓棠匆匆一瞥,更为里面内容所吸引。 归路? 她正看得入神,便听见元烛唤她:“赵姑娘。” 赵晓棠回神,疑惑道:“这到底是什么?” 元烛微微一笑,反问:“赵姑娘既然从异世而来,可否想过,有朝一日再回去?” 她一愣:“你” 元烛点点头,指着图纸:“此图册,或可助你回家。” 回家,回家? 赵晓棠只觉心中轰然作响,被刻意尘封在心底的东西叫嚣着要冒出来。 她咽咽口水,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手却忍不住发颤。 她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研究一番,可是又有一种莫名地胆怯。 她压下内心的激动,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区区一张怪图,我有什么理由相信呢?” “不瞒赵姑娘,此图是在下的外祖母所作。”元烛笑了笑,继续道,“在下的外祖母也与赵姑娘一样,是异世人。” 赵晓棠惊讶的看着他:“你的外祖母是异世人?” 元烛垂眸,笑得有些许无奈:“在下的外祖母,是‘异世月'。” 纳尼!面前这个少年居然是异世月的外孙! 赵晓棠顿时对他有了莫名的亲切感。 “元公子,这真的是回到我原来世界的地图?” “根据外祖母的遗言,确实是这样。”元烛看向地图,眉毛微微皱起,“只是里面的字符晦涩难懂,故不知此图所指究竟为何处。”他又看向赵晓棠,“本以为此图仍将尘封,恰巧此时得闻赵姑娘的身世。又闻《矿藏之钥》也被破解,所以在下特地赶来,想请赵姑娘,揭开‘来去游’的真面目” 赵晓棠没有多想,看着图纸点点头:“好,你给我几天时间先看看” “赵姑娘,如果可以,在下希望您可以跟在下一起回圭国共赴商议。” 赵晓棠一愣:“去圭国?” 元烛点点头:“虽然不清楚来去游所标记的最终地点在哪里,但大致范围应该在圭国的青州石林附近。” 赵晓棠听后,心思百转。 还未过几天平静日子,又要颠簸上路了么? 不过如果真能找到回家的路,再走这一遭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何况小季又对自己 她不过孑然一人,在这个世界,除了漂泊,她似乎并没有留在一个地方的理由 元烛见她神情低落,以为她有些犯难,便安慰道:“赵姑娘若有还未处理完的事情,在下可以在南都等赵姑娘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走” “不用。”赵晓棠一扫脸上的落寞,眼神熠熠,“我可以的,随时都可以走。” 这下倒令元烛有些吃惊:“赵姑娘果真可以随时出发?” 赵晓棠坚定地点点头:“现在就可以。”说罢,她就准备走。 “赵姐姐!”银花忙喊住她,走到她跟前,“赵姐姐,既然三皇子都说不着急,不如等明日我们为你饯行之后,你再走也不迟呀!” 陆蓝意也点头:“赵姑娘若要走,至少也该与四惠师父他们打声招呼。不然,我们把你带出来,结果你就这么走了,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 建南王这时也发话了:“意儿说得对。我看赵姑娘还是先准备准备再走。”他又看向元烛,“何况元三皇子辛苦赶来,我还没有好好招待一番,若就让你们这么走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我不知礼仪,待客不周?” 元烛拱手笑笑:“建南王的好意元烛岂非不知。只是事有轻重急缓。把酒言欢来日方长,破译祖辈遗讯却是在下当前最为关心的事情。”他转向赵晓棠,“在下还是以赵姑娘的意愿为准,如果赵姑娘今晚可以动身,那便再好不过。” 赵晓棠看出元烛一行人的急切,便打算留一封书信好给关四惠他们一个交代。正准备表态,银花拉住她的手臂,好劝道:“赵姐姐,昨天海上来了一批稀罕食材,据说美味得很。明天为你饯行用,你尝尝再走嘛?”眼神之恳切,让她不由动容。 “银花,算啦。”建南王从桌案边走过来,“我看赵姑娘去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勉强她啦。” 建南王走到赵晓棠面前,语重心长道:“孩子,世间熙攘,离合往来,最讲究一个情字。也许你们那个世间人情薄凉,可以随意将感情玩弄于鼓掌,但在我们这里,情之所重,既能判人生死,亦可预国兴衰。现世异世,都是人世。处人世,有人情。希望你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真心待人,珍惜身边的情分。” 建南王一席话竟有几分老辣,透到她心里,滋味莫名。 赵晓棠看着脚尖,抿嘴不说话。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元三皇子若决定今晚就启程回国,我这就命人准备几匹好马来。” 元烛拱手道谢:“元烛改日定当亲自拜谢。” 陆蓝意和银花两人一直将他们送出帐营北门。 “我爷爷曾是‘异世月’的贴身侍卫,他说‘来去游’是认得主人的‘灵书’,嘱咐我务必保管好以便日后交给它的主人。我本以为那只是爷爷的玩笑话,直到今天看见元三皇子滴血驭字,我才明白‘来去游’已经找到它的主人。”银花扶着马车窗,对赵晓棠认真道,“赵姐姐,元三皇子看着不像坏人,而且他既然是‘异世月’的后人,跟你也算是同乡。他应该不会害你的,你且放心跟他走吧。如果你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你就回南都吧,我们永远欢迎你。” 赵晓棠点点头,颇有些感动:“银花,谢谢你们。能在这里遇见你们这些朋友,我这一趟异世之旅算是没有白来。” 银花想到什么,犹豫半晌:“赵姐姐,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们的?” 赵晓棠坐在马车里,看向天空的星辰,莫名有了种天道苍茫之感。 “银花,请代我向四惠道个谢,感谢自认识以来他的热心相助。我会永远记得他这个朋友。”她顿了顿,垂眸道,“还要麻烦你帮我向九赞师父道歉你就说,那都是我的错,要怪罪佛祖也只会怪罪我我死后会自觉滚到地狱的,让他不要生气” “赵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呢!”银花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赵晓棠眼神闪闪,笑道:“既然认错,态度诚恳点肯定没错。银花你放心好啦,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回去吧。” 银花小心翼翼问道:“那,赵姐姐就没有话要跟季公子说的?” 赵晓棠沉默半晌,忽而调笑道:“我与他之间的话,只能当面说。代传不得。” 银花看见她脸上拼命掩饰的失落,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阿默策马走过来:“赵姑娘,公子问你是否可以走了?” 赵晓棠点头:“可以。”然后她看向窗外的银花,“银花,谢谢你们。要是我真回不去,我一定要尝尝你说的那些海外美食。” 银花眼睛一亮,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好,到时候,银花恭迎赵姐姐大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拦路 “叶府一切安好。”顾公子念完手中字条,便点火烧了,“贤光帝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动叶氏的心思只怕早已付诸东流。” 靠坐在窗台上的叶淡融听后,几不可闻地点点头。 “万国大势已去,单国c南都也已易主。赵晓棠此次北上,势必会左右元炳帝对元三皇子的看法,圭国短期也难成气候。而央都” 顾公子停住话,看见金燕口中的香灰掉落在砚台的墨汁上。 “紫麟夫人身后声名受辱,顾三清百忙之外再添一愁。干预朝政已力不从心。”叶淡融接过话,转头看他,“顾大楼主,你这次赚了不少银子吧?” 顾公子轻轻一笑,看着那段香灰,半晌,道:“阿叶,如果你喜欢她,就要抓紧。” 叶淡融面色一凛,看向薄雾笼罩的苍山:“我心中只有麟儿。” “难信。”顾公子拿了一只香勺,搅弄墨汁上的香灰,“不过令表兄的绝情倒令人刮目相看。” 叶淡融眉头轻蹙:“他必有隐情。” 顾公子摇摇头:“或者,真放下也未可知。” 叶淡融抿嘴不语。 顾公子看他一眼,放下香勺,道:“赵晓棠这次北上,必定是抱着不再回头的决心。你若追上她,又如何打算?” 叶淡融扯出一个笑:“当然是把她抓回来,陪我演戏。” “演给季朝已看?”顾公子摇摇头,“你若真想报复,当着他的面把赵晓棠杀了,岂不是更畅快?” 叶淡融身姿一顿。 “阿叶,麟公主已死。赵晓棠也将不存于世。你好好想想。” 马车突然停下来,赵晓棠脑袋撞上车壁,瞌睡醒了大半。她掀开车帘,发现赶车的阿默不见了。 “阿默?” 前面赶车的华六听闻动静,迅速勒停马车走过来。 “什么事?”元烛也从车上下来。 “公子,阿默不见了。” 元烛看向赵晓棠:“赵姑娘,你没事吧?” 赵晓棠摇摇头:“我刚才在睡觉然后就看见车前没人。” 华六眉头紧锁:“公子,我去找她。” 元烛却拦住她:“怎么找,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晓棠想起之前跟阿默聊过一句话,便问:“元公子,阿默在南都有什么熟人吗?” 元烛与华六对视一眼,问:“赵姑娘如何这般询问?” “刚出南都时,我见阿默回头说了一句‘后会无期’” 华六眉头更深:“难道是——” “多谢赵姑娘提醒。”元烛打断华六的话,笑道,“照此看来,阿默应该是与友人道别去了。不用担心,我们继续赶路。” 他吩咐华六:“你照顾好赵姑娘。” 华六立马露出担忧之色:“公子——” 元烛抬手:“不必多说,抓紧时间。”说完,他走到前面马车。 赵晓棠重新坐好,可是她也不敢再睡,生怕自己的马车又成无人驾驶。 等了半天,不见马车动静,她便掀开帘子探探情况。只见华六在车板上端坐笔直,一动不动。 “华六?”她叫了一声。 华六没有回答她。 赵晓棠立马有种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四周张望,便慢慢地下来,走到华六的跟前。 难怪华六不动,她竟然坐着睡着了! “华六?”赵晓棠感觉不可思议,在她耳边又连叫几声,还是没见反应。 她忙跑到前面马车:“元公子!”等了半晌,也不见答应。 她颤颤巍巍掀开帘子,元烛果然也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什么鬼!她在做梦吗?这四周漆黑诡静的树林,可别藏着妖魔鬼怪才好! 赵晓棠登时有点害怕,想罢还是准备钻回车厢等他们醒来。 还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赵晓棠。” 赵晓棠被这一声吓得差点叫出来,惊疑不定地转身,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终于看清面前这个一身紫衣的男人。 “叶c叶大将军!”赵晓棠感叹遇见救星,差点落下感动的泪水,“叶大将军,你快帮我看看他们这是怎么了”她拉住他的手,回头却发现叶淡融正似笑非笑地看她。 “叶大将军?”赵晓棠立马松了手。 叶淡融扯出一个讥笑:“看来,你还是没记住。” “你在说什么?” “知道我是谁么?” 赵晓棠莫名其妙:“万国天麟将军叶淡融叶大将军” “还有呢?” 赵晓棠不明所以,想了想,试探道:“小季的表弟?” “你再说。” 赵晓棠察觉他似乎有点生气,声音不禁压低几分:“麟c麟公主的心上人” “心上人?”叶淡融突然笑出声。 他神色一凛,冷道:“赵晓棠,我早就说你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赵晓棠被他盯得发毛,忍不住想往后退:“呵呵,叶大将军说得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你的救命恩情,万国那次,单国那次我都记得清楚呢!” 叶淡融冷笑一声:“真是好记性。” “呵呵,叶大将军,其实我也一直想报答您的恩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如果给你机会,你想怎么报答?” 赵晓棠不防他这么一问,一时语塞。 叶淡融冷冷看她,不掩讽刺:“赵晓棠,季朝已也知道你这么虚伪吗?” 赵晓棠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不明白面前的叶淡融为何有这么浓烈的戾气,她咽咽口水,问:“叶大将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淡融笑了笑,没有作声。 就在赵晓棠以为,这种尴尬的氛围恐怕要持续到元烛他们醒来时,叶淡融忽然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下来。 唇瓣厮磨未久,他灼烫的灵活便撬开她的牙关,侵袭她所有角落。他霸道强势,不停挑逗她的舌,卷起纠缠,辗转吮吸,由舌根蔓延至全身的酥麻感,惹得她微微躬身。牙齿碰撞引来的战栗,犹如灵魂在颤抖。 赵晓棠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时,叶淡融已经结束这个激烈而绵长的吻。 “你你”她大口喘息,红肿的唇瓣亮晶晶的,明亮的眼睛里也蓄着雾气。 叶淡融不以为意地笑笑:“想起来了么?” “你——是船上那人!”赵晓棠又惊又怒,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立马指向华六:“他们这样,也是你?” 叶淡融也不否认:“没错。” “为什么?!” 他勾勾嘴角:“因为我要带你回去。” “去哪儿?”赵晓棠防备地往后退一步,“我不要去祭海!” 叶淡融被她的样子逗乐,不禁莞尔,一把将她拉近:“我要带你去见,季朝已。” 赵晓棠一顿,垂头道:“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不要你?” 赵晓棠正想问他怎么知道,但一提到季朝已,她就心酸:“反正我是不会再见他的。” 叶淡融见她消沉模样,目光微沉:“你还喜欢他。” 赵晓棠苦笑:“那又怎么样。” “所以你必须要去见他,把事情弄清楚。” “为什么?”赵晓棠简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从那天祭海船上的事,到现在这副执着的模样,她对他简直一肚子疑问。 “没有为什么。”叶淡融冷道,“你不是想报恩么,那就跟我走。” 赵晓棠不愿意:“你不说清楚,我死都不会去见他。”都被人甩了还舔着脸去见人家?她赵晓棠还是有点自尊的。 叶淡融看她固执劲起来,眯了眯眼睛,想用强将她带回。正要屈指,赵晓棠却突然抬头看他。 “你为什么亲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问情 赵晓棠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而自己正躺在在客栈的床上。 她摸摸脖子,登时疼得龇牙咧嘴。此事前因后果也瞬间想起来。 “叶淡融!”她气愤大叫。 然而屋内仅她一人,并未看见叶淡融的影子。 不一会儿,有人叩门。 “姑娘,小二给您送饭来了!” 赵晓棠打开门,问:“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呢?” “哦c那位公子刚才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二挠挠头,秀气的脸上有些羞涩,“不过那位公子交待,姑娘若是醒了就请安心在这里等着,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哦,这些饭菜是那位公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姑娘快趁热吃吧!” 赵晓棠看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才惊觉空腹已久。拿筷子夹了一块肉,顿时食指大开,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 “有酒吗?”她忽然起了酒兴。 小二有点愣怔:“姑娘要什么样的?” “最烈的,来两坛!” 叶淡融一回到客栈,小二就捂着鼻子跑来找他控诉。 原来,赵晓棠喝醉后,爬到二楼的扶栏上,叫嚷着说要跳海回家。小二怕她掉下去,忙过来拉扯,不想却被她扑倒,更被她凶残地咬伤了鼻子。 “她还骂我是个臭叶子,说要把我这个臭叶子咬成烂叶子"小二指着鼻子上鲜红的牙印,委屈地说着。纵然是个坚强的少年,也忍不住流眼泪。 叶淡融故作淡然地瞥了一眼小二鼻头的牙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小兄弟辛苦了。我会好好收拾她一顿。” 小二眼睛亮了亮,红着脸不敢接:“公子,我c不是来要钱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哎!公子——” 叶淡融未等他说完,直接把银票塞给他,阔步流星朝二楼走去。 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叶淡融不禁皱眉,一眼就看见倚靠在桌腿酩酊大醉的赵晓棠。 桌上残羹杂陈,杯盘狼藉。 桌下酒坛遍地,酒渍横流。尤其是赵晓棠抱着的一坛,酒水还在滴溜溜地往外流。已经完全将她的衣衫濡湿。 她双目紧闭,眉间笼着一抹轻愁。长睫簌簌,似是烛光跳跃的影子。她精致的脸颊早已绯红,平添一抹娇羞媚色。微张的粉唇似是含春花蕊正邀人品尝 大概枕得不甚安稳,她靠着桌腿蹭了蹭,然后烦躁地扯开衣襟。纤细的脖子和锁骨立马暴露在空气中,连着那不堪裹覆酥胸的鲜红肚兜也露出大片。 可是似乎还不够,体内依然燥得厉害,她嘤咛一声想继续扯前襟,岂料重心不稳一下子歪倒在酒渍里。 酒水的凉意立即让她舒爽开来,她勾嘴一笑,想让肌肤接触更多,竟开始撩起裙摆。肆无忌惮的露出两条纤长光洁的腿。脚上的鞋子也不知何时被蹬掉,粉琢玉莹的脚趾调皮地在酒水里蜷曲。长发也与酒迹混在一起,宛如水草一般妖娆 叶淡融静静看她,眸色渐沉。 “阿嚏——”然而狂放的赵晓棠并没有放肆多久,便被寒意侵袭。 叶淡融犹豫片刻,最终决定捞她一把。 “唔” 赵晓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的东西都要被倒出来似的,难受地忍不住呻c吟。 “等会儿再吐!” 叶淡融三步作二,想赶在她吐之前把她丢到床上。 只可惜 “哇——” 一堆秽物正中下怀,叶淡融闭上眼睛,拼命忍住把她丢出去的冲动。 “哈哈哈!你这个臭叶子!”罪魁祸首这时醒了。 叶淡融看她醉眼迷离,神色得意,刚才因她而起的一些心思不禁令他咬牙切齿。 “赵晓棠,知道我是谁吗?” 赵晓棠冷哼一声:“你是c臭叶子c烂叶子!” “很好,没认错。” “你c烂成渣渣c我也认得!你c坏蛋!” 叶淡融勾勾嘴角:“我是坏蛋。”他凑近她,“那你怕不怕?” 赵晓棠捧住他的脸,大笑:“怕c我真是c怕死了!” 呼吸交缠,叶淡融看着她巧笑盼兮的模样,却突然有一丝怯意。他回神,想要离她远些,却又被她勾住脖子。 “你c亲完我c就完了?”她有点轻蔑的看着他,“你c喜欢我c对不对?” 半夜,赵晓棠渴得难受,摸黑起来倒了一杯茶水。清凉下肚,头痛减缓不少,思绪也清明许多。 她立马就想到叶淡融。 她知道自己酒品奇差,每次酒醉都会犯浑。不过她虽然酒醉时糊涂,但酒醉时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哪怕酒醒后也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最后那个问题,叶淡融并没有回答,她也记得。 喜欢么?从什么时候?她为何没有一点感觉? 不喜欢么?那为什么要亲她?如果只是恶作剧,又为什么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还有,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见小季? 是小季要求的吗? 可是他分明 赵晓棠揉揉脑袋,决定不去想这些纠结的问题。准备回床上继续睡,这才发觉自己正穿着陌生的衣衫,而内里空荡荡的,什么裹胸内裤,早都不见。 谁给她换的衣裳?! 是叶淡融? 赵晓棠立马脑补出一副鸳鸯共浴的画面,曾经在雾林窥见的叶淡融令人垂涎的身材此时也清晰浮现。转而想到叶淡融只怕早已将她全身看光,也不知是否还占了便宜,她顿时又羞红了脸,蹭得就起了一团怒火。 她一把打开门,势必要把这个关乎她清白的问题弄清楚。 客栈此时黑灯瞎火,四周静悄悄地。 赵晓棠径直走到隔壁,张嘴就喊:“叶淡融,开门——” 门一下子就被打开,赵晓棠还未说明来意,就被叶淡融拉进屋内。 “叶淡融,我问——”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将赵晓棠气势汹汹的话堵了回去。 叶淡融攻势霸道,灵活的舌头直探深地,似要伸进她的喉咙,引得她蜷身呻c吟,想要往后退缩,却被他紧紧扣住后脑勺,抵在门上。 “唔”赵晓棠不敌他的霸道,呻c吟求饶。 一轮掠夺过后,叶淡融慢慢温柔下来,舌尖沿着她的每一处角落徐徐挑逗,不时吮吸轻咬,发出的靡靡之声,给这浓墨似的夜里增添无边香艳。 良久,吻得赵晓棠快要站不住时,叶淡融才结束这个令人窒息的吻。然而他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圈着她的腰,紧紧贴上自己。 “你你”赵晓棠娇喘连连,只觉得一颗心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叶淡融搂在她腰上的手缓缓往下,沉声道:“知道半夜闯入男人房间的后果吗?” 赵晓棠被他撩得浑身酥麻,拼着理智道:“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叶淡融埋首在她颈窝深深一嗅,粗喘道:“是” “也是你给我c洗的澡?”赵晓棠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他炙热的嘴唇又落在她的脖颈间,缓缓摩擦。 “你怎敢啊!”赵晓棠刚要数落,就觉肩上一痛,而身下的侵入也让她魂飞魄散。 他声音嘶哑,似是忍耐已久:“赵晓棠,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舍身 林间小路上,叶淡融策马在前疾走,赵晓棠则牵着马在后面拖拖拉拉。两人的间距越来越大,一点也不像一起赶路的。 昨晚的情动,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 只因赵晓棠看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小季,他便如冰山冷却,迅速放开了她。 赵晓棠承认,是她不地道。何况她能感受到,当时的叶淡融是很认真地在对她。 所以,哪怕她当时已经被挑起欲望,当看见叶淡融冷着一张脸后,也只有压着□□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然,她没能再睡着。 她不仅仅是在纠结叶淡融对自己的心思。 更是在纠结自己的 她承认,她依然忘不了季朝已,可是对于叶淡融,她似乎也起了“歹念” 是因自己颜控,迷恋色相使然? 还是情伤之后的滥情?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生理需求 说不清,她也说不清。 那时情到深处,看着那双跟小季肖似的眼睛她确实犯了迷怔,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叶淡融,而且,她还并不想推开他 失落之后,她也庆幸他停了下来。 再然后,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她突然就坚定了去找季朝已的决心。 只是经过昨夜一番纠缠,她无法在面对叶淡融时保持单纯的心态。 果真上过床之后就不能做朋友么? 哪怕他们还没真成 赵晓棠看着前面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赶紧跨上马背。 “叶淡融,等等我!” 怎么着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而且,这只叶子非要她去找小季的目的是什么,她今天一定要弄清楚! 赵晓棠快马加鞭,翻了几个山坡后,彻底不见叶淡融的影子。 “叶淡融!” 她叫了几声,除了枝头惊飞的鸟,没有谁应他。 正犹疑间,忽闻前方一阵扑通声,像是什么掉进水里。 她循声过去,只见前面一片宽广湖水,水面某处波纹荡漾,似有谁潜在那里。 赵晓棠以为是叶淡融,正纠结她是遵循礼节规避一下,还是满足歹念就地截堵。 歹念逐渐占了上风。 她牵着马慢慢走近,咳两声:“你说带我去找小季,可是走了大半天还在林子里你是不是在骗我?” 波纹处冒出几个泡泡,赵晓棠继续道:“告诉你,就算你骗我,我也会自己去找他” 她一直盯着水面,见他半天不出来,不由担心起来。遂捡了几个石子,朝那波纹处扔去。 “叶淡融,我可不会游泳,你要是真溺水,我可没法救———” 正说着,湖水里忽然冲出一个黑影,赵晓棠正准备捂眼睛娇羞一下,当看清面前的东西后,吓得一动不动。 一条巨大的蟒蛇,像烟囱般立在水中遮天蔽日,它的嘴里还在吞咽着食物,貌似是一条鳄鱼,而它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正与赵晓棠精准对视。 这一眼,让赵晓棠觉得如寒芒在背,有腥血扑鼻 眼看巨蟒嘴中食物将尽,正慢慢向她靠近,她却还是迈不开步子。她怕扭头时被巨蟒偷袭,想呼救,又怕惊怒它。 她在惊恐呆楞中石化,居然还有心情好奇它蛇信的长度 “嘶嘶——”感觉那血红黏糊的东西正要朝自己脸上甩来,赵晓棠赶紧闭上眼睛。 这时,沿着她头顶咻得飞出一只羽箭,巨蟒的一只眼睛顿时血流如注。与此同时,叶淡融策马奔来,捞起她放在身前。 巨蟒吃痛暴怒,哪里肯放过他们?当即盘曲蓄势,凶猛击水,昂首朝他们俯冲追来。 水花如大雨倾盆,将他二人淋个湿透。马儿也受了惊吓,嘶鸣人立,突然不愿再踏蹄往前。 眼看巨蟒将至,叶淡融迅速转身,又朝蛇头猛出一箭。巨蟒愤怒拍尾,一时地动山摇,俄顷,四周草丛窸窣,竟有无数蟒蛇倾巢而出! 乖乖,他们惹上蛇王了! 赵晓棠咽咽口水:“叶将军,你的箭还剩多少?” 叶淡融察觉到她在发抖,轻轻将她圈紧:“放心,你死不了。” “可是这么多蛇” “赵晓棠。”叶淡融突然叫她。 “唉?”赵晓棠准备回头,刚撤脸就碰上他的嘴唇,她吓得一跳,才恍然自己与他居然这么近,她赶紧垂下头,只觉巨蟒当前都没有直面他可怕。 叶淡融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紧了紧手臂:“如果季朝已真的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吓!他问的是什么问题? 小季已经不要她了,还分什么真的假的? 她这次去就是想弄清楚被抛弃的原因而已,也没作别的奢望。 可是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有什么隐情,难道他知道小季抛弃自己的原因? 叶淡融见她久不答话,眼中神色逐渐黯然。 “那我们就报复他怎么样?” “报复?” “至少,”他顿了顿,声音克制,“先别走” 赵晓棠一惊,正欲细问,那缓过神的巨蟒又开始发动攻势。这次有蛇众助力,密密麻麻的蛇潮铺了一地,他们被困在其中,寸步难行。 叶淡融把缰绳缠在她手臂上:“抓紧了!”便从马背上跳下来,举起匕首狠狠刺向马臀—— 马儿吃痛,立即弹腿狂奔,瞬间突破重围。 赵晓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头望去。 “叶淡融!——” 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得看着他,越来越远。 山林深谷,茅草屋内灯影憧憧,魏春羽翻完书的最后一页,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海乱疫病在伯父的手稿中确实有记录。” 众人听闻皆松了一口气,关四惠双手合掌:“阿弥陀佛,季兄福人天相,贫僧就知道他一定有救,阿弥陀佛” 陆蓝意道:“叔叔,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去准备。” 然而经他一问,魏春羽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难道爷爷没有写下治疗方法?”陆蓝意有些疑惑。 魏春羽摇摇头:“方法是有,只不过” “不过什么,请魏老爷但说无妨。”关四惠有些急切。 魏春羽抚摸手稿,叹道:“伯父记载,此疫因死尸身上的腐虫而起。腐虫侵入人体内,腐蚀病者五脏六腑,直致血尽气绝。若想除掉腐虫,必须另有活人为引,以命换命。” “而手稿中所记,正是易命的方法。” 众人听后都默然不语。 关四惠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苍白少年,想到他清醒时的意气风发,又想到辛某村时李氏夫妇的慈祥模样。正要说话,却听九赞先一步开口。 “贫僧愿为此引。” 众人俱是一愣。 “师兄!”关四惠大惊,走到他面前,“季兄曾救我于危难,值此关头,师弟一命既可报还,怎可让师兄舍命!” 九赞淡道:“佛法应无所住,既离一切诸相,便不分你我。” “可是师兄——” “师弟,”九赞打断他,“色身俱空,不足挂惜。” 他垂眸看向床榻之人,烛火在他古潭般的眼中轻轻跳跃,像是那抹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灵活身影 “唯愿此心,无余涅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扪心 央都顾府。 吊脚楼内诡静可怕。临窗而立的顾麟翀忽然转身,将面前桌案拍的粉粹。 “我要杀了赵子枚那狗贼!” 顾三清大惊:“翀儿,千万不能冲动!” “父亲!”顾麟翀怒目而视,“当年你只说母亲被挟为质,为何不告诉我她竟还受此侮辱?!你就没想过杀了赵子枚,为母亲雪耻?!” 顾三清神色悲伤,叹道:“我何尝不想只是那时局势动乱,为了不涂炭百姓,也只能哎,是我无能,让你母亲受苦” 顾麟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如今万国大势已去,诛杀赵子枚之声四起,正是替母亲报仇的好时机。” “翀儿,赵子枚再失势,也是万国皇帝,宫中危机重重,万不可只身冒险啊!” “那就恳请父亲向洪宇皇帝请旨,出兵攻万。” 顾三清惊道:“两国交战,劳民伤财。易动国之根本是其一,何况还有其他三国觊觎,岂可儿戏!” “现今外界皆传母亲色侍万主,通敌叛国,效仿异世月亡国风骚。对母亲之死拍手称快。”顾麟翀恨道,“难道父亲竟无所知?” “都是那帮清流造的谣!翀儿不必跟他们较真——” “那父亲就任由他们诋毁,不能保全母亲身后清誉?”顾麟翀冷冷打断他。 “当年局势危急,父亲无力斡旋便罢。如今父亲万人之上,竟还畏首畏脚,是久为人臣失了气魄,还是贪恋权贵之安早已忘却了与母亲当年的情分?” 良久,顾三清叹道:“翀儿,为父的苦衷不可尽与你说但请你记住,你的母亲,永远是我心中挚爱” “挚爱?”顾麟翀冷笑一声,语气中含有浓浓讽刺,“也不过如此。”说罢拂袖要走。 “你要去哪儿?” “怎么,父亲是想给我禁足?” 这时楼外响起一阵惊呼:“哥哥,你屋顶有人!” 顾麟翀神色一振,飞身跳出窗外,紧紧去追那逐渐走远的黑影。 “翀儿!” 顾三清看着顾麟翀离开的背影,连连叹息。 这时,一个戴着半截银色面具的白衣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顾老爷。” 顾三清像是知晓来人,他并未转身:“你终于来了。” 顾公子微微颔首:“幸不辱命。” 顾三清叹道:“可惜,却令翀儿失信于我” 顾三清转身看他,眼神有一丝凌厉:“一直以来事务繁忙,有些事我也不便与你书信。我且问你,在云鹤楼聘请杀手引诱翀儿的,是珏儿还是珑儿?” 顾公子犹豫半晌,道:“二公子欲杀,三公子欲诱。” 顾三清看着窗外顾之凰跟随顾麟翀奔跑的身影,懊悔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收养这个孩子!” 顾公子垂眸。 “哎!到底是我造的孽你不用再派人跟着他了。” “顾老爷的意思” “如果翀儿真喜欢之凰,我会让他们成亲。” 顾三清走到顾公子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待翀儿娶了之凰,你就回来吧。” 顾公子一顿:“顾老爷?” “如今他国皆惶惶不安,央都已赢得喘息之机。正是历练洪宇皇帝勤兵务政的大好时机。楚氏既懂得收敛锋芒,云鹤楼也到了该隐匿的时候。”顾三清微微一笑,“届时,你名顾影,将是我顾三清的义子,央都司马凌骑大将军。” 赵晓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想爬起来看看,但是些微一动就浑身酸痛。 房间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阿弥陀佛,赵姑娘你终于醒了。” “四惠小师父!”赵晓棠认出后,忍不住喉咙哽咽,“叶淡融他在不在?” 关四惠朝门外看一眼,似有些许隐晦:“贫僧以为,赵姑娘急切入谷,是为了季兄” 赵晓棠心中一痛:“是,我是为他而来”她猛地抬头,“可是叶淡融现在有危险,我们要快去救他!”说罢,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嘶” “赵姑娘勿动!”关四惠忙制止她,“你坠马摔伤需要静养,近日哪里都去不得。” 赵晓棠这才感觉到脑袋隐隐作痛。 “可是叶淡融——” “他没事。” 这时又走进来一个人。关四惠神色莫辨,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侧身让开。 来人正是季朝已。 “小季!”赵晓棠先是一惊,等想到如今跟他的关系,神色又黯了下去。 季朝已见她这般模样,眼神沉了沉:“叶淡融被魏杳的白虎所救。此刻正在魏老爷的香房养伤。” 石头落地,在昏迷中都折磨她的阴霾终于散去,赵晓棠本欲再问,忍了半天的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哦那真是太好了。” 季朝已看着她流下的眼泪,只觉刺眼,眉头越蹙越紧,语气也不禁变冷:“既然担心他,你又何必冒险入谷?跟他相携而去岂不快活?” 赵晓棠一怔,连旁边的关四惠也一脸惊异。 “小季”赵晓棠眼泪婆娑地看着他,见他乌发披散,脸色苍白,眉眼变得深邃而凌厉,原本修长挺拔的身材也有些不堪风吹的羸弱之感。 许久不见,他竟憔悴如斯。是那场风寒所致?还是因情所伤? 因情是因为麟公主? 所以他才忙不迭地想撇开她,想将她推给叶淡融? 他就不明白自己千里迢迢追过来的原因? 或者,他明白,却根本不想听? 此刻,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竟然逼迫得她不敢与他直视。一向温和的季朝已,忽然让她觉得陌生。 “小季”赵晓棠忍下心中酸楚,鼓起勇气,“我找你,是想问清楚。你为什么突然不要我。”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又想捂住耳朵,怕他说出判刑一般的话。可是,她紧握床单的手没有力气松开,因为她感觉自己动都动不了。 气氛又陷入死寂。关四惠心中焦急,正要从中解围,却听季朝已缓缓道:“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赵晓棠猛地抬头:“清楚吗?你就这么□□人心,连个解释都不愿意说?” 季朝已垂眸:“心意如朝露暮云,瞬息万变,何以解释得清楚?” “季兄你——”关四惠见势头不对,准备解释一番,却被季朝已打断。 “四惠兄,我跟她还有私事要谈,烦请你先出去。” 关四惠摇头叹息一声,离开房间。 赵晓棠的心开始发痛,声音颤抖:“季朝已,你对我真的已无半点情义?” “没有。” “可是我还喜欢你,怎么办?” 季朝已眼神闪了闪,没有作声。 赵晓棠哽咽道:“早知道我就不来找你真是自取其辱。” 季朝已身子一顿,抬头看她:“既然能回异世,你又何必回头?” 赵晓棠震惊不已:“你竟然希望我走?” 他就这么不想见到她? 喜欢一个人,便会时时刻刻想跟她在一起,千方百计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他,却希望她走,一去不回头。 他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分明真的,是不喜欢她讨厌她了。 又想到那天客栈分手一幕,赵晓棠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准备跳下来。 “啊——”她浑身无力,沿着床跌倒。 季朝已神色一变,连忙过来扶她。 “如何?可有蹭到伤口?” 赵晓棠见季朝已一脸紧张,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掩盖不住对她的关切之色。他气息温热,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令她心中一动。 赵晓棠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这是一个忍耐已久的吻,分明柔情缱绻,却又暗藏报复。她急切地想探到他里面去,又颇为顾忌地只敢在浅处流连。唇瓣厮磨已久,舌尖小心试探却迟迟不前。季朝已在心里一阵叹息,轻轻托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他才放开她。 “季朝已。”她微微喘息,忽然正色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烛光昏暗,照在她湿润的眼睛里,就像碾碎的星辰一般明亮。 “赵晓棠,你若死了,我一滴眼泪也不会流。” “为什么?”赵晓棠忍不住抓紧他的衣襟,“你怎么这么冷酷,这么绝情!” 季朝已见她眼中星辰有悬河之势,忍于心底已久的感情也跟着汩汩欲出。 “你若死了,自会有人为你流泪。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赵晓棠半天才反应这句话的含义,撑着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的意思” “叶淡融几次三番对你舍命相救,你还看不出他对你的心思?” 赵晓棠神情一震,不由想起那日蛇灾一别。当时他的话,他消失于蛇潮的身影,令她慢慢垂下头:“他肯定是开玩笑的” 季朝已慢慢站起来,眼里有一丝痛色:“赵晓棠,如果我是冷酷绝情,那么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抉择 赵晓棠那晚的犹豫让季朝已拂袖而去。后来经关四惠从中劝说,她才明白当初季朝已拒绝她的始末。 处在情动与情伤中的人大都是欠缺理智的弱者。 穿越而来又怎样?她身处其中,照样不能例外。 赵晓棠猛地记起了初到辛某村时的日子,记起了与季朝已相识的点点滴滴。那些带着故乡气息的温馨画面,让她惊觉,流浪漂泊背后的心之所向。 而叶淡融她没有再见过他,听说他伤好后,悄悄走了。 不过他走之前,去找过小季。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赵晓棠下定决心,要让小季把身体养成在辛某村时的样子。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示好,元烛和青源就分别找上门。 元烛还是为“来去游”一事,不过却并不执意让她北上,只请她写出“来去游”的译本。 而青源,则是要带她去见楚汉阳,以求换回画墨。 “赵姑娘,我知道这个要求甚是无礼,但是我保证,绝对不会让楚汉阳伤你分毫。一旦他们放了画墨,我会再将你送回来”青源虽然如是说,但手里的剑却蓄势待发。 关四惠道:“阿弥陀佛,青源公子,营救画墨公子或可再想其他方法,不必非要让赵姑娘以身涉险” 元烛点点头:“圭国有三万轻骑可借予阁下从楚氏救人。” 青源神色哀痛,摇摇头:“楚氏狡兔三窟,如果能得知他们的老巢,我早就将人救出!如今他们点名要见赵姑娘,我也只能从赵姑娘这里寻机杀进去。”说着,他看向赵晓棠,“赵姑娘,画墨也曾在单国皇宫救你一命,如今他身陷囹圄,恳请你能思及往日恩情,出手相助!”说完,他抱拳朝赵晓棠一揖。 赵晓棠吓得一跳。 若问她的本意,她当然不愿意再去虎穴探险,可青源的请求像是一块压在她心中的石头,不移开不痛快。 犹豫片刻,她准备应承下来,季朝已却发话了。 “青源,画墨已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异地看着他。 青源先是一震,转而急切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楚汉阳要是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我带赵姑娘去换人?绝不可能!” 季朝已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犹豫着,递向青源:“这是从楚氏截获的一封信。” 青源颤颤巍巍地接过信,展开一看,登时瞠目结舌,失魂落魄般摇头道:“不c不可能c不会的c不会” 季朝已道:“楚汉阳回到万国的当天,便将画墨杀了。” 信从青源手中落地,赵晓棠看见信上内容,不禁念出声:“画墨既死。特命画黛接任塑颜堂堂主之位——” 然而话音未落,她便觉得喉咙一紧,却是被青源掐住了脖子。 “住嘴!画墨没死,他不可能死!” 季朝已不料青源发狂,眼眸一沉,沉声道:“青源,画墨是被楚汉阳所杀,你该去找他。” 说话间,关四惠和华六准备上前营救,却被青源拿剑指住。 “别过来!”青源诡笑一声,突然将剑转向季朝已,“若不是你!画墨怎么会被楚汉阳责罚!” 季朝已面不改色:“画墨确实是因我而死。”说着,他罔顾利刃,步步逼近,“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找楚汉阳报仇。” 青源似有一些顾忌,挟持着赵晓棠亦慢慢后退,“你站住!不要以为画墨护你,我便不敢伤你!” 赵晓棠看着那剑刃正快要抵着季朝已的胸口,吓得心提到嗓子眼。伸手想将剑身推开。谁料青源剑锋一转,剑身压在她的脖子上。 “再过来,我便杀了她!”青源急红了眼。 季朝已果然停下脚步。 “青源,你若伤了赵晓棠对你无任何益处。” 青源诡异的笑起来:“不跟你们多话!画墨还等着我把她带过去呢!”说完他带了赵晓棠眨眼就消失不见。 赵晓棠是在央都的一座客栈会面楚汉阳的。 楚汉阳还是一副羸弱的样子,今次换了一身金光灿灿的衣服,更刺眼了。 “赵晓棠,好久不见。” 赵晓棠贴着门,并不愿意挪动一步,冷眼道:“楚公子大老远的派人找我,是有什么事?” 楚汉阳微微一笑:“我以为《矿藏之钥》译本的出世,已经让我们成为朋友。不想你还是对我这么防备。” 赵晓棠心思一转,语气也柔和下来:“楚公子,如果你的待客之道能正常一点,我也不会草木皆兵。”她眉头微皱,“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汉阳转了转手腕金镯,笑道:“赵姑娘果然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赵晓棠登时警惕起来:“《矿藏之钥》的译本早就已经给你了,我已经做到我承诺的。” “可是我还没做到我所承诺的。”楚汉阳突然朝她看过来,“清白自由之身,你不想要了?” 赵晓棠眼睛一亮,但感觉他的眼神阴恻恻的,瞬间又有种莫名的防备。 “要,我当然想要。”她紧紧盯着他,“但是你不会又有什么条件吧?” “哈哈哈哈!”楚汉阳大笑起来,“赵晓棠,你终于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了啊。” 赵晓棠神情严肃:“我事先声明,如果你要我做杀人害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的清白自由不要也罢。” “呵呵,赵姑娘如今大义凛然不惧生死,跟昔日想必真是有着云泥之别呢。” 赵晓棠不理会他的讽刺:“你只说,到底有什么条件。” 楚汉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见方的木板,不知按了什么机关,木板沿着边线层层摊开,最后直有围棋盘那么大。 又见他撩开袖袍,将手臂上的金镯子全部翻弄一边,谁料金镯子也暗藏机关,居然从环槽内吐出许多五颜六色的剔透小石子,落在刚才的木板上,叮铃叮铃的如同撒豆子般,却一颗也未从木板上蹦下去。 “你过来,陪我玩几局跳棋。”楚汉阳修长的手指在彩色的石子中穿梭,很快就将开盘摆好。 赵晓棠半晌反应过来:“跳棋?” “你能三局两胜,我便还你清白自由之身。但若你输了,”楚汉阳抬头看她,嘴角一勾,“你就得陪我玩到尽兴为止。” 赵晓棠看着那盘琉璃剔透的棋子,心中嘀咕:她虽然会玩跳棋,但长大后根本没碰过。看楚汉阳这随身携带的架势,必定时刻操练,技术肯定比她高,想胜他绝对没有指望。加之他这人狡诈非常,阴阳不定,如果事先不把话说清楚,她说不定会入他什么圈套。于是她问:“你怎么样才能叫尽兴?” 楚汉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下棋的时候,给我说些异世的趣事,能让我听着开心的,就是尽兴。” “你尽兴了,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 “自然。” 于是,为了使楚汉阳尽兴,赵晓棠使出浑身解数,给他讲曾经听来的段子。可是,平时阴笑不止的楚汉阳,却突然不再发笑了。 三局如期全败,赵晓棠也讲得口干舌燥,可是楚汉阳,连一个假笑都没有。 她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中棋子:“楚公子,你若存心整我,我就算是说到气绝身亡,也是无法让你尽兴。” 楚汉阳把手中棋子放下,看她道:“你有好好讲吗?” 赵晓棠皱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已经把我认为最好笑的故事都讲给你听了。” 楚汉阳摇摇头:“你没有用心讲,你只是在敷衍了事。” 赵晓棠一口闷血差点喷出来,忍住怒气道:“楚公子,你可以笑点很高,但是请你不要随意否定我的态度。” 楚汉阳丢开棋子,身子往后靠了靠,幽幽问道:“元三皇子既然有回异世的线索,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北上?” 赵晓棠不防他这么一问,略有诧异地看他。 楚汉阳继续问:“你是因为季朝已?” 赵晓棠皱眉:“我是去是留,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是当今唯一能看懂《矿藏之钥》的人,你说你跟我有关系吗?” 赵晓棠警惕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矿藏之钥》是楚氏的宝贝,受不得别人觊觎。本来你回异世,倒也没什么事。”他朝她凑近些,眼神晦暗,“可是你现在突然不走了。” 赵晓棠一惊:“你想杀我?” 楚汉阳诡异一笑,声音阴森:“是。” 乖乖,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赵晓棠登时坐不住了,咽咽口水:“楚公子,你说今天请我来是兑现你当初的诺言的。清白自由我不勉强你兑现,怎么你反倒要杀我?” “本来呢,我没打算为难你。可是,”楚汉阳朝满盘的玲珑棋子摊手,“你跟我下棋的时候,满心想着别人,不仅没能让我尽兴,反倒让我败兴。” “楚公子真是冤枉我,我技不如你自然赢不了你,讲的笑话的时候也是绞尽脑汁。只想着怎么让你尽兴,哪还有心思走神?” “那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赵晓棠立马竖起耳朵。 “你若想回异世,我自然不会拦你。但若你想留在这里,” 楚汉阳诡异一笑,“只要你答应不跟季朝已在一起,我便不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此生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永远那么难闻,有时候就算醒了也想闭着眼睛再晕过去。赵晓棠决定,一定要给医院提提意见,在住院部多放点鲜花盆栽,说不定病人苏醒率会大大提升。 “听说了,那女人终于良心过不去自首了,故意杀人未遂,怎么也得判个好几年的刑吧?” “哼!那个贱货有什么良心?小时候晓棠家里照顾她那么多,她不仅抢晓棠的男朋友,竟然还想杀晓棠!这种人就应该受报应,判死刑!” “还真是!亏得小董还看得上她!” “臭味相投呗!那个小董又好到哪里去?不跟我们晓棠好就算了,那女人推了晓棠下去,他竟然还护着她,说是我们晓棠自己掉下去的!你说说,我们晓棠多么乖巧善良的孩子,他们竟然下得去手!” “是啊,当初晓棠跟小董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看好。后来晓棠一直说他的好,我就想,小董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但肯定心地质朴能吃苦,什么事也能多担待一点。可谁能想到——” “我还听说,要不是小董他妈妈的肾出了问题,他还不准备向晓棠求婚的” “都是畜生哟!” “唉,真是可怜我们家晓棠,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们整成这样” “也幸亏国家放开政策,不然她爸妈两个真要跟着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高龄产妇,还不是要了七妹半条命,医生还说孩子可能还有什么病,总之也不全好。” “不过,有的总比没得好啊。” 赵晓棠感觉床边的几位姨妈又转过头看自己。 “晓棠啊,你要是能醒多好。你妈上周刚给你生了个弟弟,你要是能起来看看多好啊。” “是啊,你这住院快一年,家里房子都卖了,全家又搬到你妈单位的职工宿舍去了。现在老宿舍又要拆迁,都没地方住。而且你家里又多了个嗷嗷待哺的弟弟,靠你爸妈,糊个口都困难。你要是能懂事,就赶紧醒过来呀。” “有时候想想,七妹前头虽然比我们混得好,嫁给了城里人。但人到中年遭此横祸,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我们平平淡淡过得安稳。” “谁说不是呢,现在他们一家还要靠我们这些穷亲戚接济,也挺让我们为难的。” “要不然七妹生产那天,三妹家的大宝闯进病房骂她来着呢。说她没钱还生孩子,还不是要我们跟着遭罪?话虽然难听了点,但说得也是实话。” “前天我家老周也为这事跟我吵了一架,说我们本来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沾上一个无底洞,钱还不是白送给了医院,心疼啊!” “唉,大家都一样,要不是看在咱妈的份上,谁真想帮她?不过,咱妈这次估计也凶多吉少,等咱妈一走,我们有心无力,也只能跟她摊牌了。” 赵晓棠听着听着,只觉得巨大的悲凉像是找不到出口似的在胸腔乱窜。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坠崖后,父母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看见了他们流离失所,在落日下孤独无依的背影;看见了他们曾经骄傲的脸上,尽是世事磨砺的残痕往事辛酸都聚集在她的眼眶,她从来没觉得哭竟然也是这么费力的一件事情,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无声地流下了两滴眼泪 “护士!护士!90号床的病人不行了!” —— 赵晓棠猛得睁开眼睛,像是溺水上岸之人,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她察觉到枕边的湿意,摸了摸眼角,慢慢坐起来。 这里还是与楚汉阳会面的客栈。此时已是深夜,窗外只有秋虫低声的细语。她走到窗前,抬头看向中天皓月,只叹古代的月亮真是比现代大一倍不止。丝丝缕缕的薄云缭绕而过,仿佛是月宫炊烟,引人遐想嫦娥的美馔。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只可惜,她远在未来的爸妈,看不到这种美景。 “什么人?!” 突然,隔壁传出一阵惊呼,打破了黑夜美好的宁静。 “楚汉阳,你竟然骗我!” “青源?!” “我是来替画墨讨命来的!” “呵,口气倒不小,你可知道这座客栈里里外外都是我楚氏护卫?你若杀了我,你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笑话!我青源岂是贪生怕死之徒!画墨既死,我又怎会苟活于世!今天,我一定要取走你的项上人头,为画墨祭奠!” “青峰c画黛!” 很快,隔壁就响起一阵兵器打斗的声音。 赵晓棠知道事情生变,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走的好时机。刚开门,不料正碰上楚汉阳从门口路过。见她出来,楚汉阳犹豫片刻,咬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一起下楼。 “楚汉阳,你要带我去哪里?” 楚汉阳转头恶狠狠地看她一眼:“我的提议,你想得如何了?” 赵晓棠抿抿嘴,眉毛一皱:“我想好了,我要回异世,我要回家。” 楚汉阳猛得停下脚步,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你?竟然不为季朝已” “命都没有了,还怎么跟他在一起?你虽说是让我选择,不就是要逼我离开么?” “你”楚汉阳哑口无言。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她抬起手腕,示意他放手。 楚汉阳神色莫名地看她半晌,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在赵晓棠以为他肯定会放手时,他突然转身继续往前,手箍得比之前更紧。 “楚汉阳?!”赵晓棠有些不可置信,“你出尔反尔!” 楚汉阳头也不回地冷哼:“你狡诈多端,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骗我。好等我放了你,你再去找季朝已。” “那你想怎么样?” “为了《矿藏之钥》的安危,你必须活在楚氏的监控之下,我要把你带回楚氏!” 赵晓棠心中一惊,抱住廊柱,拼命挣扎:“不,我死也不去!” 楚汉阳到底身体羸弱,拧不过她的蛮力。失手让她挣脱了,眼见她就要朝大门跑,他急的大叫:“来人!抓住赵晓棠!” 话音刚落,凭空多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一个动作迅猛,抓住赵晓棠的衣领,便将她狠狠甩到墙上。 “咳——” 赵晓棠只觉胸腔闷震,喉咙一股腥甜涌上,就地吐出一口鲜血。 楚汉阳瞳孔一缩,怒指为首的黑衣人:“混账!谁让你伤了她?她若死了,我定要你全家陪葬!”说罢,他快步走到赵晓棠跟前,想把她扶起来。 “你走开!”赵晓棠却挥手将他推倒。 众侍卫还欲上前,楚汉阳却抬手制止。他看见赵晓棠拼命地往墙角靠,明亮的眼睛里,印着分明的恐惧。 他果然不再靠近,沉声问:“赵晓棠,你怕我?” 赵晓棠擦擦嘴角的血,故作轻松地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会怕出尔反尔的小人?” 楚汉阳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至极:“你信不信,我可以立即把你杀了?” 赵晓棠眼睛一闭,横着脖子:“那请给我一个痛快!” 楚汉阳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冰寒至极。 正在这时,三个身影从楼上客房杀出,那十几个黑衣人见状,纷纷上前助力。青源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败下阵来。突然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从天而降,加入到战斗中来,竟是青源的同党。 只不过,赵晓棠觉得那人的身姿甚是熟悉。正猜测间,那人忽然从战斗中抽身,直朝她飞来。 “来人!”楚汉阳见那人抱起赵晓棠,忙回神喊道。 也是在身体接触的一瞬间,赵晓棠立马认出了他。 “叶” “别说话。” 赵晓棠抿紧嘴,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只觉得心中一酸,有什么在眼睛打转。 楚汉阳见赵晓棠在那人怀中温柔乖觉,不禁咬牙切齿,目光猛得狠戾起来:“弓箭手!” 一堆弓箭手突然出现在屋顶上,锐利的箭簇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杀!统统杀掉!” 随着楚汉阳一声令下,羽箭纷飞而下,嗖嗖嗖的破空之音,光是听着就如利刃割肉。 叶淡融将赵晓棠紧紧护在胸前,似是告别般,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赵晓棠,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言罢,叶淡融飞快将她推出门外,尔后,只听轰隆一声,客栈突然火光冲天,将屋内所有人的身影吞噬的一干二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梦醒(终) “叶淡融——” 赵晓棠撕心裂肺地叫着,突然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她龇牙咧嘴地睁开眼睛,只见桌子前等着测姻缘的男女子们都从队伍里伸着脑袋,正好奇地看着她。 晴空朗日,万里无云,写着“候春堂”三个字的黄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里显然是平静祥和的辛某村。 “小赵先生,您没事吧?”队伍最前头的大婶关切地问道。 赵晓棠茫然地摇摇头。 “小赵先生,您刚才说的可是天麟大将军?” 听到这个名字,赵晓棠没来由地心中一痛,慢慢垂下头。 大婶见状,忽而扭捏的笑了笑,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小赵先生,天麟大将军是何等神贵的人物?你说我半老徐娘的,怎么可能与他般配?我我倒是喜欢他哩,但是他能喜欢我吗?”说完,大婶捂着嘴娇羞地笑起来。 后面众人听见也都笑着起哄。 “小赵先生,徐三娘要是能配上天麟大将军,我岂不是要进宫当娘娘?” “人间娘娘有甚好当?我看我至少得配个玉皇大帝,当个王母娘娘。” “我才不像你们做白日梦,我只看中李大娘家的季朝已,只要小赵先生说了我俩星命相合,我马上就去求亲!” “真不害臊!你都快赶上李大娘的年纪了,人家给你当儿子还差不多。真不怕村里的姑娘们打你!” 众人正说着,一个打扮贵气的红衣女子来到桌子前。 “请问,你这星座姻缘如何测算?” 赵晓棠抬头,当看清女子的长相后,她心中陡然一惊。 “你是” 女子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我跟我意中人楚郎的生辰八字,有劳小先生帮忙看看,我俩是否般配。” 赵晓棠颤颤巍巍地准备伸手去接,却被刚才那个大婶一把夺了去。 “你这姑娘怎么能插队呢?没看见大家都在等吗?” “是啊!我们都是天没亮都等着的,要都像你这么插队,谁也别想测了!” “看你光鲜亮丽的,怎么素质这么低?就算测姻缘也是有讲究的,你这样肯定讨不到好姻缘。” 在众人的讨伐声中,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她也并不打算走,只看着赵晓棠,像是在催促她快些说出结果。 赵晓棠此时也猛的惊醒过来,如果那些如实际发生的场景只是一个梦,那么她绝对不想再做第二遍。 想罢,她起身扯掉“候春堂”的旗帜,把一应道具搬回屋内,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十二星座鸳鸯谱烧为灰烬。 “各位,窥天机,损阳寿。我赵晓棠贪生怕死,从今天开始,不再做测命算字的买卖。请大家都散了吧!” 赵晓棠急切地跑着,微风拂面,她感觉一颗心就如天上的白云,轻盈飘乎,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跑过曲折迂回的田埂,跑过微微摇晃的小桥,一路鸡飞狗跳,终于来到那座宁静的小院。 这时,恰逢那个少年从院子里走出来。他白衣胜雪,修身如玉,是这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里,最耀眼的一道风景。当他那双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睛看过来时,流年四季,都不过是他眼底温柔的眸光。 赵晓棠眼眶一热,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全文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