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长生》 《一剑长生》正文 第一章 分离在即 日薄西山,晕黄的残阳余晖挣扎着放出最后一丝热量。青石道上,一匹瘦驴驮着一个老头缓缓走着,一个少年则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老头悠哉悠哉的坐在驴背上,腰间挂个漆黑的大烟斗,不时就着手里的酒葫芦饮上两口,然后惬意的咂咂嘴。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右手无意识的在大腿上给自己点着拍子,好一副怡然自在。 牵绳的少年回头斜了一眼老头,被他一副享受的样子刺激的脑袋疼。 一把丢开手里缰绳,没好气的嚷道:“喂!老不死的,是不是该换换我了?”说完就上手去拽老头的手臂,用力一扯,老头却丝毫不动,稳如磐石。发现自己拉不动,少年只得龇牙咧嘴的围着瘦驴转起圈儿来:“赶紧下来!换我啦!” 老头睁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抽出大烟斗就照着少年脑袋敲去,却被少年闪身避开,还引来少年一阵白眼。没敲中目标,老头也就作罢,把酒葫芦收进驴背上的包袱里,摸出火石烟叶,点上,美美吸上一口,这才搭理起一旁恼怒的少年:“兔崽子,你再没大没的叫老子老不死,今天老子铁定把你打趴下。”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不屑,双手环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来啊,正好走不动了,趴下歇会儿正合我意。” 老头嗤笑一声,看也不看他,嘬一口烟斗,然后呼出一阵浓浓的烟雾,说道:“耍无赖你子还嫩点,赶紧起来,再走三里路,就换你来坐。”说完双腿一紧驴腹径自往前走去。 “呸!”少年从地上站起来,一脚踹飞一颗石子,“你这一下午诓骗了我几个三里了?我告诉你,这可是最后的三里了啊,待会儿你要不下来,我把你酒葫芦跟烟斗砸了!”少年见瘦驴悠悠的走远了,急忙撵上,扯起缰绳对老头强势的挥舞着拳头。老头嘿嘿一笑,继续眯起眼,“放心,这回一定不诓你。” 少年踩着步子仔细的算着路程,刚好三里的时候立马回身瞪着老头。老头这回守了信用,果真利索的滑下来,扶着少年上了驴背,然后接手牵起被少年握的温热的缰绳。“少爷,这下心里痛快了吧。”老头一边用揶揄的语气说着,一边将烟斗在手臂敲了敲,然后重新挂在腰上。 “哼,还行吧。”少年扬着头,努着嘴,心里爽快,拍拍驴背,还是坐着舒坦。 正当天色渐暗时,远方显出一道城墙的轮廓。那里就是一老一二人的目的地,扶壁城。 老头看着远处灯火灿然的城郭,扯绳停下脚步,轻舒一口气:“该到的还是得到啊。” 老头背对着他,少年看不见他表情,不过却被他如释重负的语气弄的心头堵得慌。他翻身滑下来,走到老头身侧,烦躁的情绪让他的声音都略微颤抖起来:“老不死的,不打不行吗?”这一路,老头跟他扯皮斗嘴,始终不曾讲过要跟谁打,是年轻有力的壮汉,还是跟他一样的黄土埋腿的老头,也不曾说过怎么打,是用锅碗瓢盆,还是石头泥砖。 少年只觉得老不死那一番慷慨赴死的洒脱劲,让他心里好似有蚂蚁在爬一般,爬的他浑身难受。 他不敢看老头,也没了之前跟老头抢坐骑的皮劲儿,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老头的衣角,“要不咱回去吧,回咱的破屋去。以后我再也不往你五花酿里兑水了,也不在你烟叶里放树叶了,保证你日子过的比以前舒服一百倍!好不好?回去吧!” 少年越说越难受,说到后面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 自记事起,他就跟老头相依为命。老头说他是在一个破道观里捡到的他,那破道观有个破牌匾,叫念一观,所以老头就顺势给他取名叫念一。白念一,随老头的姓。白念一只知道老不死的姓白,却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一直不曾问过。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直生活在一起。 到他长到有家里缺了角的八仙桌那么高时,老头给他了一根树枝让他跟着一起比划。老头说以后得天天比划,比划的好了将来顿顿鸡鸭鱼肉,还有大把的女娃娃涌上来给他做媳妇儿。 白念一那时候还不知道媳妇儿能拿来做什么,但是鸡鸭鱼肉让他卯足了劲。每天都是野菜稀粥的伙食,让他对比划好树枝格外的有劲头,春夏秋冬,天晴下雨,始终不曾断过。 老头爱喝酒,喝高了就躺在一张竹椅上闭起眼睛讲故事:“我老白头以前可了不得,一柄长剑上可挑落日月星辰,下可搅翻大江大河,谁见着我,都得弯下腰杆儿喊一声白剑仙哩!”说完瞅一眼旁边支着脑袋聚精会神聆听的屁孩儿,满足的一笑,喝口酒,又继续讲着:“念一啊,知道啥叫剑仙不?” 白念一摇摇头。 老头打个酒嗝儿得意一笑:“我告诉你,剑仙可是这世上顶厉害的人物。我给你打个比方,如果我跟卖五花酿的张寡妇说我是剑仙,酒钱都不用给了。” 原来剑仙的名头买酒不用给钱,那倒是真的有点厉害了。白念一抬起脑袋望望院子里晒着的野菜,问道:“那你咋不去告诉王屠夫你是剑仙呢?这样以后顿顿都有肉吃了。” 老头被孩儿问的一愣,眯眼想了半晌,然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懂个啥,剑仙能是随便拿出来炫耀的吗?”说完把酒葫芦放在白念一怀里,转过身去,嘟哝一句:“去去去,没酒了,去打一葫芦回来。” 白念一从袖子里掏出卖柴得来的几文钱,揉来捻去,本还想着用它去买点肉来改改伙食,当下不由叹口气说道:“我能跟张大婶说你是剑仙吗?”话音刚落,脑门就被老头拍了一巴掌:“滚蛋。” 等到再大一点,老头再讲起剑仙的典故,白念一已经懒得再听了。除了教导他比划树枝以外,老头除了喝酒就是嘬他那一杆黑漆漆的大烟斗。什么剑仙,就是一个老不死的醉鬼,老不死的大烟枪。 直到有一天,白念一在院子里舞着树枝,把破了角的八仙桌劈成了两半,老头看着裂开的桌子怔怔的出了半天神,良久之后,一脸欣慰的望着他,说道:“收拾收拾,该走了。” “去哪儿?”白念一莫名其妙。 “我得去跟一个人打一架。”老头望着远方。 “就你?你能打的过谁?”白念一拿树枝戳了戳老头,一脸鄙夷的道:“你这一把老骨头,吹个风都能把你摇散架了,还想跟人打架?你要是想不开,你让我用酒葫芦敲死你还比较靠谱。” 听着白念一的嘲笑,老头难得的竟没有敲打他。他用脚拨开地上分尸的桌子,看了眼白念一,笑了笑:“去收拾吧,我打架之前,我先把你卖到一户好人家去,以后鸡鸭鱼肉你是不愁啦,想吃多少吃多少。”说完慢慢的走到竹椅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又喝起酒来。 白念一看着闭眼摇晃着的老头,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他被老头莫名其妙的言语举动弄的有点手足无措,跟老头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紧迫感。这突如其来的紧迫压的他喉头干涩,鼻头泛酸。 直觉告诉他,一旦离开了这破屋子,即将发生的一定是他难以承受的事情。 现在老头说的好人家就在眼前的城里,白念一却恨不得脚下生根扎进这地里,不愿挪动分毫。眼泪涌出眼眶滑到嘴角,再窜进嘴里,咸涩的滋味让他愈加无法控制自己。 老头被少年哭泣的心绪动荡,好在夜色逐渐笼罩下来,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尽量舒缓自己的语气,轻声道:“念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现在已是个能顶天立地的大伙了,哭哭啼啼的可不成。” 老头伸手想去抚一下白念一的头,却感觉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不作声的又悄然放下来,将双手扣在身后。“这扶壁城里的苏醒龙以后一定会好吃好喝的好生待你,那可比跟着我吃野菜喝稀粥好过的多啦。”说完轻轻笑着用手臂撞了撞白念一,“你不是喜欢吃肉吗?苏家可是大户人家,不缺钱,我让他们以后天天给你买肉吃。咋样,高兴不?” 白念一扭过头去,仍是止不住的啜泣。老头看着他,轻叹一声:“念一啊,咱爷俩相聚一场是缘分。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愿去打这一架。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事情不能以自己意志左右,看着你慢慢长大,有时候我都忘了我跟李老头打架的约定。十二年前捡到你,着实也是我的福气,让我这些年里有个解闷儿的伴儿。你也不要太在意这聚散离合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得洒脱一点,抹眼泪那是娘们儿干的事,难不成我这十几年养的不是个爷们儿,是个娘们儿?” “呸,你个老不死的,你才是娘们儿。”白念一被老头说的心烦,用袖子将脸上泪痕用力擦拭掉,头也不回的大步往扶壁城走去。老头看着白念一的背影,笑一声又叹一声,牵着瘦驴的缰绳也跟了上去。 临到城门口,白念一止住脚步,心中郁闷难挡却仍是鼓起勇气望向老头:“老不死的,打完架你能回来接我吗?” 老头一愣,犹豫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白念一咬牙回头,再不多问,踩着沉闷的脚步往城门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二章 你笑我哭 这天下修行,可分仙道武道。 修仙者行至巅峰自是能腾云驾雾,缩千万里于一步,呼风唤雨,纳日月星为己用。 修武者修到极致,却也能翻江倒海,力气不竭,凭借肉体凡躯扣开天门。 不管修仙习武,天下万法分流,目的地却都殊途同归,俱是求问长生。 这扶碧城里的苏家家主苏醒龙,便是东境武道高人中的佼佼者,少时拜入天下第三元九象门下,跟随师傅以刀意入武道,二十二岁得元九象赐刀下山,尔后战遍东西两境年轻一辈未尝一败,凭借手中元九象赖以成名的九象刀,被江湖好事者称作龙象刀王苏醒龙。更有甚者,将北境观云寺那位在十岁就顿悟佛道的年轻高僧古愚和尚与之并列比较,戏称之为:东龙象,北古愚,天上一对,陆地无双。 天刚入夜,正是扶碧城内夜市热闹喧嚣的时候,街道两旁俱是各式各样的摊贩,灯火通明,与城墙外黝黑的光景泾渭分明。 白念一被这四处明晃晃的灯火照射的双眼通红,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直到来到一条巷弄的岔口时,背后传来老头轻轻的声音:“就这了,这个巷子进去就是苏家。”老头扯着瘦驴来到白念一旁边,拍拍少年的肩膀:“走吧。”说完就当先往这昏暗的巷弄走去。 白念一站在巷口朝着黑漆漆的深处望去,只觉得这巷子好似一个不知名的怪物,正张着大嘴,就等着他进去然后一口咬下将他吞噬掉。 老头带着一人一驴在一个挂着苏府门匾的铜环大门下停住脚步,上前轻轻扣响铜环。不多时,一个提着灯笼的中年男子拉开了大门。他举起灯笼打量着这一老一少的同时,白念一也看清了这中年男子的模样。左脸一道长长的疤痕格外引人注目,从左眼眼角延至左边嘴角,一身朴素的白色长衫,头顶扎个秀气的书生发髻。 男子看看老头又看看白念一,半晌才试探性的问道:“可是白老前辈?” 老头点点头,指了指男子脸上的疤痕,说道:“你是醒龙的大哥,苏醒河吧,当年被我砍了一剑的就是你吧。”白念一听得这男子脸上的伤疤竟是被老头弄的,心里虽然升起疑问,但眼下正抑郁不已,便将之压下默不作声静立在一旁。 苏醒河拉开大门,笑道:“年轻时候顽劣不懂事,得前辈教训才捡回一条性命。白老前辈快进来,醒龙两口子刚睡下,我这就去叫他。这伙子是白老前辈高徒?”苏醒河待得两人一驴进了门,重新关好,笑着拍了拍白念一脑袋:“伙子挺精神。” 老头笑道:“算是吧。” 苏醒河将二人引到会客厅前,伸手接过老头手里的缰绳:“前辈先到厅里坐会儿,我这就去叫醒龙,顺便给二位泡杯茶水解解渴。” 老头挥挥手:“记得给我这驴上点好草料,这一路上,它可卖了大力气。”说完领着白念一进了会客厅寻了椅子坐下。 白念一在椅子上呆坐着,看着老头垂首往他那漆黑的烟斗里捻着烟叶,想起刚才的苏醒河,立马跑到老头身旁声骂道:“那人脸上疤痕是你弄的?你个老不死的,毁了主人大哥的脸面,也敢放心把我放在这儿?就不怕人家怀恨在心,你前脚一走,他们后手就把我弄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白念一一脸的悲愤,他希望老不死的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最好是马上打道回府,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头就着桌上的烛火燃起了烟,慢悠悠的嘬一口,然后张嘴对着白念一喷出一口浓烟。猝不及防白念一被刺鼻的烟雾呛的咳了两声,他挥开烟雾,对着老头接连呸了两声,愤愤扭头回身坐下。 “苏醒河这子当年被大离山一个妖道蒙骗,误入歧途修习一门夺取活人精元的邪门功法,迷失心性之下一路屠了百里的无辜百姓,”老头翘起腿,找个舒服的姿势斜坐在椅子上,继续道:“当时正好被我撞见杀红了眼的他,我把他给截了下来。本来我是想一剑劈了这子,结果他弟弟苏醒龙从千里外把元九象的破铜烂铁刀掷到我面前,刀柄上挂着一颗人头,然后就听这子传音过来:愚兄受妖道蒙骗,晚辈已将妖道人头斩下,还望前辈手下留情,苏醒龙当谨记前辈恩德,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这,老头揶揄一笑,“二十年前,苏醒龙才刚二十出头的毛头子,却已能千里之外飞刀传音而来,着实是个有本事的后生,元九象教了个好徒弟啊。”说完又嘬一口烟斗,悠悠看向门外。 “后来呢?”白念一忍不住问道。 “后来啊,后来我就卖了苏醒龙一个人情,本要劈开苏醒河脑袋的一剑只在他脸上留了一条疤痕,然后破了他的气海,断了他一身邪门的修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苏醒河端着茶水当先走来,然后笑声的主人,一个与苏醒河颇有几分相似的俊朗中年男子携着一个美艳妇人跟着苏醒河的脚步也走了进来。苏醒河将茶水分递给老头和白念一后,便侧身站到一边。 “白笛前辈,十多年未见,前辈老当益壮,风范不减当年。”苏醒龙抱拳对着老头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指着旁边妇人道:“前辈应该记得内人陈挽芳吧。”旁边的妇人也弯腰施了一礼:“见过老前辈。” 一旁的白念一翻个白眼:怎么一来就拍马屁,这佝背趴腰的老不死,老什么当,益什么壮。不过他也这才知道,原来老头全名叫白笛。 白笛笑着挥挥手:“都坐着吧,不用这么多礼数。” 白念一看着老头一副主人的模样,心里好笑,又不禁暗自思忖:老头毁了这苏家老大的容貌跟修为,这一家子却仍是对他恭敬无比,难不成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过他要真是个大人物,为啥连几斤好肉都买不起,张大婶家五花酿还得时时赊账呢。 “时候到了。”待得苏醒龙三人坐定,白笛也放下了茶杯讲道:“我这次来,一是来取笛子,二来嘛。”白笛看了看白念一,然后郑重的对苏醒龙说道:“二来我要把我这捡来的娃娃交给你,他叫白念一,十二年前我在破道观里捡到的这娃娃,你们就当他今年十二的年纪吧。我希望我走之后,你们能好好待他。” 说完,白笛起身,对着苏醒龙三人弯身一拜。 苏醒龙三人连忙起身扶住白笛,苏醒龙道:“前辈你这是干啥?你放心,我们一定对念一视若己出,正好我家有个闺女,以后就让念一跟巧儿兄妹相伴。” 苏醒龙扶着白笛坐好后,转头对陈挽芳道:“挽芳,把巧儿喊来,让她见见她念一哥哥。” “我这就去。” “当年前辈跟天下第一痴剑仙的十五年之约,天下尽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五年就过去了。”苏醒龙是个强者,但他比之痴剑仙和白笛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的眼中迸出一抹期冀的神采,这等强者的决战毕生难得一见,如今他观魄大成,若是凭借二人一战得觅明心法门,也算一个大机遇。但他也知道,这等强者的对决也注定了不会有双方都全身而退的机会。想到这,不由得又无奈轻叹一声。 白念一看着老头,老头却也正看着他。少年终于忍不住奋力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一拳将茶盏震的翻转过去,然后滚落到地上,咣当一声,茶盏便四分五裂的散落一地。 “你在交代后事吗?”白念一听着老头将他托付给苏家,字里行间的决绝语气让他胸口快要沉闷的炸裂开来。“你这十二年来,我给你烧饭买酒,天热我给你打扇,天冷我给你个老不死的披毯盖被,现在你做什么?为了个什么狗屁约定就想跑路吗?”白念一激动的浑身颤抖,双手握拳捏的手背青劲筋爆起,说完踹起脚边茶盏碎片,直直飞向白笛额头。 白笛不躲不闪,碎片正中他眉间,划出一道口子,然后鲜血顺着鼻梁就这么肆意的滚落下来。 苏醒龙跟苏醒河兄弟对视一眼,俱是无声一叹。这一块破碎片怎么可能划破白笛的额头,想来老前辈眼下心中也是万分难过不舍吧。 白念一看着老头鼻尖一滴滴落下的鲜血,心中一软,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白笛拂袖抹去脸上血液,埋头摆弄起烟斗,左右摸索却摸不出一片烟叶来,直感觉坐的浑身难受,最后站起来走到门口就着门槛坐下。 “以后,你就在这苏家好好过吧。” 白念一再也忍不住,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儿牵着陈挽芳,讶异的看着哭的涕泗横流的白念一,紧接着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黑夜里,男孩儿的哭声与女孩儿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让几个大人面面相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三章 往事 天下东南西北四境,千万年来仙武两道驳杂交错,不曾有细致的划分,只以一到九笼统划分修行之路的界限门槛,一境,二境,三境以此类推,而传说中可飞天遁地,可碎虚空,不受生死约束,超脱天地之外的境界,则被称为十境神仙。 然而这种一到九的划分却也有着缺陷,因着修仙之人略有所成之时,便可引动天地自然为己用,而武道一途修行缓慢,唯有七境以后周身窍门全开,到那时真气滚滚,沟通天地万象,武修才终可与仙修并驾齐驱。 但是一拳一脚,一刀一剑的依仗身体为本源的修武之路,远不如起手入门就能控制天地自然的修仙一道来的快捷,所以同等境界的武修少有能与仙修抗衡比较之辈,也因此仙修一度压制着武修。 五百年前,适逢以巫牙宗为首的仙道邪修在江湖上广布杀伐道统,大肆打压武道门派,四处掠夺洞天福地,上至名门大派,下至普通百姓,都将之屠戮殆尽。血腥杀伐的手段极尽残忍之能事。随之,北境有着千年传承的名寺观云寺,联合南境剑术名门天剑山庄,东境武道大派宝月门率领一众大大的正道门派与其对战。 双方倾力抗衡,各自死伤无数,期间,更有天剑山庄庄主齐海被巫牙宗座下第一主力鬼衣门围战至死。齐海虽战死,却凭借手中三尺冷锋将鬼衣门灭掉大半。 然而,正道中人武夫为主要力量,渐渐的便有些招架不住这些能化风雷为剑,捻草木为兵的邪修。数月之后,正道各派商议之下,与其这样被蚕食至死,不如集合力量全力一搏,然后便邀战邪修于观云寺所在菩提山下烟青河畔,进行殊死一搏。 双方在这里打的风雨四动,尸横遍野,就在战况焦灼之时,一个年轻人自烟青河上游驭着一叶轻舟翩然渡来。轻舟上年轻人负手而立,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只轻笑不语。尔后河水凭空卷起一股波浪,将这无桨自行的船轻轻推上了岸。 年轻人脚下慢慢踩出一步,左手伸出,兀自翻掌往下一压,正在激战的人群中竟有半数人不受控制的坐倒在地,而这些全都是巫牙宗在内的邪修人士。众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的望向岸边有如出尘仙家的年轻人。这时,观云寺的和尚们除了方丈隐木和尚都朝着年轻人齐齐合手做礼:“方果师兄。” 年轻人笑着回礼,继而看向隐木和尚,躬身道:“见过方丈。” 隐木和尚看着年轻人,惊喜万分,双手合十道:“恭喜方果师弟跨入十境神仙界,自此天下无碍,得证长生。” “习武数十载,佐以佛门秘法方窥破天道门槛。侥幸而已。”年轻人说罢望向被禁锢着的邪修众人,叹道:“修行不易,何苦为了虚妄而自取灭亡。” 瘫坐在地的众人从隐木和尚口中听得年轻人竟已是十境神仙界的大能,早已尽数被骇破了胆。唇齿震颤,嗫嚅不能言语。 人群中,同样仰倒在地的巫牙宗宗主石无涯惨笑道:“阁下已是超脱人间的十境大能,竟还要插手我等这种蝼蚁之争,岂不是携势欺人,辱没十境神仙的身份!” 年轻人看着石无涯:“世道循环反复,自有天意使之。我秦方果心意所向,拳意所鸣,只捣破于我心不平处,你们为了私欲屠戮四方,正是我见之不平之事。”说到这,右掌倏然握拳,地上散乱的刀剑兵器争鸣腾空,锋芒翻转,齐刷刷指向瘫坐的众人。一时间哀嚎之声与金铁清鸣此起彼伏,喧嚣尘上。 “我武道一脉虽修行缓慢,却也是人间独具风采的一方修士。今日你们以仙术妙法造大杀孽,我便用这一拳替天下武修明志畅言。”秦方果洒然一笑,一拳捣出,漫天锋芒齐齐激射而出。人头落地,鲜血喷涌,一众邪道人等,无人生还。 一旁正道人士得援手全灭敌人,也仍是被眼前惨烈光景震的头皮发麻,大气也不敢出。望向秦方果的眼神俱是畏惧无比。 “天下仙武两道驳杂,千百年来唯我秦方果有幸得登峰顶,今日我替修武道立洗髓,聚力,照体,观魄,明心五界。为修仙道立净灵,辨府,筑气,引神,三婴五界。此役过后,十境之下,你们大可依照我划分的界限明辨仙武两道。” 停在岸边的船此时无风自动,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到河中,说着话的年轻人眨眼间便又重新飘到了船上。船无桨而行,乘风远去,载着神明一般的秦方果逐渐模糊在天际。 岸上残存的正道之人,皆是满脸震撼与感慨,齐齐的对着远去的背影遥施一礼。 为天下仙武两道定下细致的界限划分,堪称世间修行者里程碑的大事。也唯有登入十境神仙境界已如神明的秦方果有这等姿态与实力,让世人尊奉他定下的等级之分。也从此之后,世间武者得以扬眉吐气,一夜之间,天下各路武修门派,弟子暴增,繁荣无比。 “爷爷,你不能换个故事嘛!十境神仙秦方果我都听腻了。”南境天剑山庄一座湖心凉亭内,一个裹着厚厚裘皮大衣的男孩坐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怀里。时值盛夏,孩儿却被裘皮大衣裹的严严实实,着实有些引人注目。只见孩儿一脸不满的扯着老者的胡子:“我今天想听通天榜八大高手,你赶紧换这个!” 老者随着孩儿的拉扯,晃动着脑袋,宠溺的笑着:“八大高手啊,昨天不是讲过了嘛?” 孩儿嘟着嘴,翻了个古怪精灵的白眼,奶声奶气的道:“那也比你讲了一千七百八十一次的十境神仙好听。” 老头被孩儿作怪的表情逗的哈哈一笑,为他紧了紧衣领:“行,那爷爷就再给你讲通天榜。” 这时,凉亭外一个略带埋怨的妇人声音传来:“爹!你怎么又带着鸣海跑出来?”然后就见一女三男四个人走了过来。妇人进了凉亭立即将孩儿从老人怀里抱过来,用额头轻轻顶了一下孩儿脸蛋,佯怒道:“又跟你爷爷瞎跑!” 孩儿看着假装生气的娘亲,丝毫没有惧意,反而嘻嘻笑道:“娘,房子里太闷了,所以我让爷爷带我出来坐会儿,顺便让爷爷给我讲讲故事解解闷,谁知道他又给我讲十境仙人,真是气死我了。”说完又朝着老人翻去一个白眼。 孩儿顽皮的举动逗的大人们都开心一笑,旁边一个锦衣男子笑道:“熏妹,你带鸣海回房吧。” 拿孩儿没办法的妇人轻轻拍了拍孩儿屁股,走出了凉亭。 待得妇人走后,锦衣男子望向老人,眼神跳动,欲言又止。 左边年纪稍的男子看看老头,又看看锦衣男子,张了张嘴,却也没有说话。 锦衣男子右边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环视着三人,终是被略显沉闷的气氛憋的忍不住,一开口,有如铜锣轰鸣:“师傅,明天你与白笛剑仙的十五年之约就到了,胜算如何?” 老人看着三人,却只是笑了笑,起身向亭外走去。 “明日起,李无遥你便是天剑山庄庄主了。” 亭内三人一脸凄然。良久,锦衣男子躬身道:“无遥定不负父亲托付。” 扶碧城,苏家。 苏醒龙将长长的剑匣放到白笛手中,轻舒一口气:“前辈十五年前放到晚辈手里的笛子,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 白笛刚打开剑匣,登时一道白光从剑匣内蹿出来。白光在空中盘旋数圈,然后竖在白笛身后,不再动弹。 柔和的剑光在白笛身上缠绕攀爬,好似久别重逢的恋人般倾述着相思之情。 白笛反手抓住剑柄,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身上气势一点点攀升,那一副嗜烟爱酒的乡村老头模样陡然不见,变的宛如天神一般。 苏醒龙被白笛炸开的气势震的翻身倒退数十米,才堪堪一脚抵住身子,稳了下来。苏醒龙摇头苦笑,自己已经观魄大成的境界,在白笛有意控制的气场之下,竟连稳住不倒都这么吃力。 “当年,我不愿对天剑山庄一群辈动手,受李长亭十五年之约所累,藏剑枯等。”白笛意气风发,一紧手中白芒:“笛子,明天咱就去出这一口憋了十几年的恶气!” 长剑一声争鸣,从白笛手中脱离,向天际奔射而去。 白光划破长空,从东境一路穿行至南境,最后在天剑山庄上空盘旋不止,发出阵阵清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四章 少年心愿 江湖决斗,白念一脑中显然是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 他长这么大,唯一真切的决斗便是村头几个饿狗时常为了争抢一根骨头而撕咬的死去活来。 “白前辈说你喜欢吃肉,我特意弄了些猪肉,烧鸡烧鹅。你看喜欢哪个就吃哪个。”陈挽芳看着盯着米饭呆呆发愣的白念一,知道他心下情绪烦闷,不时往他碗里夹去各类肉食,希望转移少年的注意力。 陈挽芳旁边的女孩,埋头扒着米饭,双眼却紧紧盯着白念一。 苏巧儿第一次见一个男孩儿哭的那样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眼泪鼻涕被他抹的到处都是,恶心的要死。时常听爹娘大伯讲那些顶天立地有着大气魄豪杰的英勇男儿故事的苏巧儿,对这个爱哭鬼的第一印象可谓十分的鄙夷。 她见爱哭鬼无精打采的将娘亲放到他碗里的鲜嫩肉块统统扒拉到一边,更是来气。以往这些都应该在自己碗中,被自己一口一个吃掉才对。便举起白嫩的手掌使劲拍了拍桌子,冲白念一喊道:“喂!爱哭鬼,我娘跟你说话呢。” 陈挽芳一巴掌轻轻拍在苏巧儿脑袋上,没好气道:“什么爱哭鬼,念一大你一岁,叫念一哥哥。” 苏巧儿嘴一撅:“我才不要喊鼻涕虫做哥哥。” 白念一抬头看了眼苏巧儿,他不知道苏巧儿干嘛一直呛自己,只在心里觉得这个女孩儿可能脑子有点不大好使。只是眼下情绪不高,白念一着实懒得跟她计较。 正准备继续教训下任性的女儿,却听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问道:“陈姨,跟老不死打架的那个人很厉害吗?” 陈挽芳一愣:“老不死?”旋即反应过来,神情复杂的看着少年,半晌又释然想到,或许这是一老一少自己的相处方式吧。 “陈姨?”见陈挽芳发呆,白念一提高了声音。 陈挽芳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白念一:“很厉害。李长亭十五年前便驭万剑破道明心,只用了三剑便击溃了白老前辈的师傅春秋剑仙连春秋,最后以滔天剑意将春秋剑仙震死,登上了通天榜天下第一的位置。此后十五年便再无人见过他出剑。你苏叔叔曾说过,他离十境巅峰只怕也就一步之遥了。” 从到大,白念一都不曾听过老不死的对他讲过江湖上的事情,他对陈挽芳口中这些什么天下第一,什么破道明心,什么十境巅峰丝毫没有概念。只唯独抓住了这个人打死了老不死师傅的信息。 难怪老胳膊老腿儿的老不死一心要去打架,原来是为了给他师傅报仇。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十五年,非要等到自己老的快入土了再去寻仇,这跟村口整天趴在地上流着口水那个要饭的大傻子简直没了区别。 “如果这个什么李长亭打坏了老不死,我一定会去把他家给拆了,然后拿老不死的大烟斗敲肿他的脑袋!”少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腿,一下一下,好似胸口的抑郁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停不下来。 陈挽芳有些哭笑不得:也就只有还不明世事的少年,才能说的出用烟斗去敲肿天下第一李长亭脑门的话吧。不知道如何劝慰兀自埋头撒气的少年,只得温和随他意思笑道:“那你得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以后让苏叔叔教导你修行,将来说不定你也是一顶一的厉害大侠呢。到时候想打谁打谁。” 白念一看了看陈挽芳,眼神真切坚毅:“好。”然后凶猛的将裹着碎肉的米饭往口中送去。 陈挽芳忙不迭喊道:“慢点吃,喝点汤。” 少年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儿的吃着,各种思绪涌上来,禁不住竟又悄悄红了眼。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迫切的需要力量,他迫切的需要能替代老不死去打架的力量,迫切的需要能阻止任何人伤害自己亲近的人的力量。 苏巧儿看着眼睛红红好似饿狗扑食的白念一,嘲笑道:“鼻涕虫可当不了大侠。” 白念一抬起头,口中包着饭,狰狞的瞪着苏巧儿。“等我变厉害了,第一个就先打你!” 女孩儿怎会被一个爱哭鼻子的男孩儿吓着,当下便努着嘴,回瞪回去。 “不用等你变厉害,你信不信我让我爹现在就揍你一顿!” 男孩儿女孩儿用眼神在空气中交锋,迸发出浓浓的火药味。只是二人势均力敌,你瞪着我,我盯着你战况焦灼持久不下,却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陈挽芳无奈的看着两个人,摇摇头干脆随他俩大眼瞪眼,也懒得呵斥了。 这时,脸上一道醒目疤痕的苏醒河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巧儿看见苏醒河,立即从凳子上蹿了下来,终止了这一场瞪眼战斗,跑到苏醒河旁边拽着他手臂一指白念一:“大伯,这个爱哭鬼说以后要打我,你现在就帮我揍揍他。”说完挑衅的看着白念一,扬起自己得意的下巴。 陈挽芳起身将苏巧儿拉了过来,喊了声大哥后对苏醒河无奈道:“两个家伙闹别扭呢。” 苏醒河笑笑,走到苏巧儿面前弯腰轻轻刮了下她巧的鼻子,笑道:“你放心,大伯一定帮你揍他,竟敢惹我的乖侄女儿。” 得到支持的苏巧儿更是趾高气扬,对着白念一挥舞起自己的拳头。 白念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苏醒河侧身看向白念一,柔声道:“念一,白老前辈让你随我过去。” “不去。”白念一咬着牙偏头不看他。 “念一,别赌气了,白老前辈明天就要赴约去了。” 白念一终究还是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苏醒河看看陈挽芳,轻轻一叹,也跟着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一路往苏府内宅走去。过了一个拱门之后,白念一就看到站在前方的老不死跟苏醒龙。白念一停住了脚步。 身后一柄白色的长剑悬垂摇曳的老不死,明亮的好似下凡的仙人,跟以往抱着酒葫芦晃着大烟斗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老不死的越是神采不凡,白念一的心里就越是难过莫名。 白笛上前走到白念一面前,通体莹白雪亮的笛子也随着白笛漂浮而动。 “以后你跟着醒龙,修行也好,平凡一生也好,你都可自己做好选择。”白笛看着白念一,眼神平静。 “你要是死的太远,我可替你收不了尸。” “只是复归于虚无而已,倒在哪里都是一样。” 白念一松开紧握的双手,上前一把抽出白笛腰间的烟斗跟葫芦,用力的抓在手里:“要是你舍得回来,我再还给你。” 白笛有些不敢再看这个倔犟的少年,将目光挪到一旁。 “如果你回不来,我以后会为你报仇。”少年走到白笛眼光望处,把自己身影强行装进白笛眼里。 “那你可得足够强才行。”白笛躲避不开,便只好与少年坚定的眼神对视。“无论你要选哪条路,我只希望你能遵循自己意志好好生活下去。我也不希望你被所谓的仇恨摆布了你的本心与选择。” “我不管这些。”白念一嗓子有些干涩,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要是你让人打死在外面,我一定帮你打回来!” 少年左手抓着酒葫芦,右手握着漆黑的大烟斗,身影坚决,扭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五章 不是你想揍谁就揍谁 白笛离开的时候,是苏醒河过来通知的白念一。 奔到巷口的时候,只能看见白笛与苏醒龙远去的背影。一眨眼,便连背影也消失不见。 少年走的急,不心踩着个石头,脚下打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白念一默默起身,一边拍着泥土一边骂骂咧咧道:“你一个不开眼的臭石子儿也来触我霉头。”白念一将石头抓起来瞄准老不死消失的方向投去,吐口唾沫,转身离去。 天剑山庄今日大大十二院,无论长老还是弟子都齐齐会聚在偌大的参剑台上。众人悄然无声,静静看着主台上负手而立的天下第一,天剑山庄的骄傲。 李长亭右手边站着即将接替他衣钵,掌管天剑山庄的独子李无遥。然后是他的两个关门弟子,清秀俊朗的陆平安,粗壮健硕的袁宁。左边则是他的儿媳颜薰,抱着他天生寒疾的孙子李鸣海站在稍远处。 “十五年前,老夫驭万剑明我剑心,气盛之下,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寻战连春秋将他败于剑下。”李长亭巡视着台下山庄众人,慨然道:“连春秋挡我三剑力竭而死,我也被他临死一剑重伤。连春秋高徒有君子德行,不愿乘人之危,我立下十五年之约,他便不曾扰我山庄一草一木。君子风范,世上少有人及。”言罢抬臂拂袖,轻喝一声:“来。” 一抹流光自山庄内疾射飞来,横在参剑台上空。李长亭飘然落上。 “此行不管胜负如何,你们都无需介怀。”话音落时,李长亭早已没入云端没了踪影。李无遥三人对望一眼,苦笑一声,随即飞身跟上。 “恭送庄主!”天剑山庄内喊声如雷,震彻云霄。 裹着裘衣的娃娃,蜷缩在母亲怀里,望着天边的云彩奶声奶气的喊道:“爷爷,你可得早点回来给我讲故事呀!” 在李长亭与白笛即将交战的无名山山脚下,挤满了仙武两道各路人士。有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也有新晋崭露头角的年轻后生,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当年恩师弥留之际,曾劝我不要与你寻仇。”白笛与李长亭并肩而立,山风徐徐,抚起两个老头的须发衣袖,翩然出尘:“我又不是圣人,看着教我育我的恩师被你打死还能轻易释怀。你与他老人家一战,他身死,你重伤,我不愿迁怒天剑山庄的一群辈,便在乡野山村等你十五年,今日,终于能畅然与你一战,我也算得偿所愿死也瞑目了。” “白兄高德,愿枯等李某十五年。”李长亭斜眼一瞥白笛,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全然没了明心高人的模样。 白笛揶揄一笑:“论年纪,你还大我好几岁呢,称我白兄,你可真张的了嘴。” 李长亭洒然大笑:“白兄风范,当的起这一声。” “世间人岁匆匆不过百年,修仙也好,修武也罢,不到十境玄妙之境,终究都只是尘土一抔,朽骨一把。”李长亭对着悠悠山岚唏嘘感慨:“当年气盛,步入明心境界便以为风云在握,天下为我所用。这才寻了尊师一决高下。重伤之后,我这剑心破损始终无法痊愈,此生已是无望十境巅峰了。” 白笛冷哼一声:“我可不吃你卖惨这一套!我等了十五年,今日便不会放你走了。” “哈哈哈哈。李某岂是卖惨之人,十五年前我与白兄前后明心,你缓我疗伤空隙不计较于我门下辈,已是大恩大德,今日哪敢再有托词。”李长亭朗声长笑,身形蓦然拔高数丈:“白兄,请!” “不跑路就好。今日我就再来替我恩师试试你这三剑的厉害!”笛子剑身白光暴涨,径自从白笛身后飞起,朝着李长亭如风雷般奔去。 山风骤然凶猛狠厉,山脚下观战的诸路豪杰好汉都屏住了心神。眼力差的,想飞近点看个仔细,刚一起身,却被犹如惊涛骇浪涌来的剑气尽皆震翻在地,数息之后,竟有大半人数抗不住白李二人激斗下的剑罡波澜,一撤再撤,直退出数十里有余。 在苏府呆坐的心里发慌的白念一着实有些应了那句:闲的手脚都无处安放的境地。 他拿着老不死的黑烟斗,照着以往用树枝比划的招式,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累的口干舌燥,才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恢复体力的他又起来在苏府溜溜的转了一下午,这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没有一个下人。苏府宅子大事宜全是由苏醒河一人操持打理。 白念一不清楚一个大宅子具体应该有多少下人杂役,但是一个没有确实不符合他对大户人家的理解。 以往村里卖五花酿的张大婶,都花钱雇下一个流浪乞讨的丫头给她做丫鬟,端茶倒水,揉肩捶背。 苏醒河告诉白念一,在当年修为散尽之后,一度失魂落魄寻死觅活的跟个废人无异。是后来弟弟与弟妹两人整日劝诫着他,再加上后来有了乖巧可爱的侄女儿,他才渐渐有了生机,于是后来他自作主张辞退了宅子里所有的下人,一手操办起苏府上到迎客送礼,下到修葺扫地的所有事情。苏醒河说,忙碌是他重新做人的最主要的动力。 白念一看着他脸上长长的伤疤,那道疤随着苏醒河说话的节奏一上一下的惨烈跳动。白念一心里有点发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道疤是老不死给你弄的,咱也不敢乱说话,免得你恨屋及乌指不定啥时候一不高兴抽冷子给我来一闷棍,那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空旷的宅院对白念一的散步兴致完全没起到任何提高作用,反而使他越走心情越烦躁沉闷。可是不动起来,又不知道干什么,只好闷着头皮继续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直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双手叉腰的姑娘挡住了他的去路。 “鼻涕虫,你在我家转悠什么呢?是不是想偷什么东西?”苏巧儿晃着脑袋,俨然一副大人的样子,趾高气扬的盯着白念一。 白念一被苏巧儿防偷的眼神看的心烦,噌噌几步走到她面前。他比苏巧儿高了半个头,走到近前,便呈出居高临下的势气来:“矮子,现在可没人在这里。你信不信我揍你?” 少年突然凑脸的凶狠,弄的姑娘有点慌乱。平时娘亲大伯在时,苏巧儿还有着一股地主头头仗势压人的狠劲儿,此刻左右环顾,大伯不知道在哪里忙着什么,娘亲也在屋子里做着女红绣工,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平时欺负鼻涕虫身单影只,无人撑腰,肆意讥讽逗弄他也不见他有几回还嘴,只觉得他是个胆的闷葫芦。被平日里白念一的闷瓜模样冲昏了头,眼下自己撑腰的外援力量不在,一对一之下,少年突然在自己面前叫嚣起来,姑娘脸上顿时就露了怯。 白念一看着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的苏巧儿,近日来的烦闷顿时舒缓不少。 臭丫头,矮胳膊矮腿儿的,不收拾收拾还真翻到我头上来了。旋即沉气运力,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一扣,便在苏巧儿脑门儿上弹了一个清脆响亮的脑瓜崩。女孩儿白嫩的额头顿时就鼓起一个肉眼可见的红包。 “叫你瞎得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了。” 带着清脆音效的疼痛让苏巧儿呆愣了数息光景,先是眼泪如断线珠子般一颗颗从大眼睛里滚落出来,接着才是撕心裂肺的惨烈哭声凄然而至。 早就想整治苏巧儿的白念一看着只一瞬间就哭成泪人儿的丫头,心中更是爽快不少,笑着拉起苏巧儿的鬓角:“现在谁是鼻涕虫?谁是爱哭鬼?” 苏巧儿抬头睁着泪眼瞪了白念一一眼,伸手扯开拨弄她头发的恶手,一不心碰到额头肿起的包,疼的忍不住一哆嗦,索性一屁股扎在地上,哭的更加声嘶力竭。 盏茶功夫过去,苏巧儿竟丝毫不见有停下的意思,两肩衣衫都被眼泪浸润大半,哭的久了,女孩儿嗓子都略带沙哑起来。 本来心中畅快的白念一,被她凄惨的哭声也弄的有些心软。他围着苏巧儿绕了两圈,终是挠挠头一屁股坐在女孩儿旁边:“你哭这么久不累吗?” 苏巧儿背转身,哭的有点猛了,忍不住咳嗽两声,顺了顺气,继续哭。 “你不停下来,我可再往你头上来一下了啊。” 苏巧儿双手往地上愤恨一拍,哭的更加大声猛烈。 白念一站起来,拍拍屁股本不想理她了。可是奈何眼前寄人篱下,又实在被这梨花带雨的矮子弄的心中不忍,伸手强行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的拍干净她身上的杂草泥土,服软道:“算了,你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女孩儿扭开身子,哼了一声,仍是不停哭泣,不过声响却明显了一截。 白念一听着哭声轻了许多,长舒一口气。他又上手轻轻扯起苏巧儿散乱开来的鬓角:“别哭了,别哭了,以后出门儿了我给你做打手,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揍回去,好不好?” 苏巧儿看他一眼,摸一把眼泪:“你说真的?我让你打谁就打谁?” “是谁揍你我揍谁,不是你想揍谁我揍谁。别跟我耍心眼儿。” 被戳穿心眼儿的苏巧儿冲着白念一翻个白眼,虽然止住了哭泣,不过哭的久了,时不时的抽泣两下:“你记住你说的话,不讲信用就让你头发掉光,牙齿也掉光。”孩子的怨气来也快去也快,就好像天上云彩忽聚忽散,捉摸不定。 终于安抚好这哭半晌不歇气的姑奶奶,白念一摇摇头,只觉得诸事不顺,只想回房躺下闭上眼什么也不管的睡个大觉。 冲着苏巧儿心不在焉的嗯一声,就准备抬脚走人。 一道白光如闪电,从天边猛然飞来,扎在少年脚边。 白念一看着摇晃清鸣的笛子,心里咯噔一下,有如被冰水灌顶,寒的他倒退两步,一头栽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六章 见见世面 回到扶碧城的苏醒龙意气风发,精神矍铄。 此番白笛李长亭二人旷世一战,着实令不少卡在瓶颈的修行人士醍醐灌顶,恍然明悟。苏醒龙也是其中受益匪浅的一人。 只是他甫一进府,便看见白念一撑着白笛的佩剑笛子站在他面前。 少年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皮,全靠这从天外飞来的长剑做支撑,才稳住身体不让自己东倒西歪的倾斜颤抖。 “老不死的呢?”少年的目光在苏醒龙身后搜寻良久,始终无法再找到一道多出来的身影。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无法承受的答案,但还是向苏醒龙带着最后一丝期望询问出声。 旁边被大伯牵着的苏巧儿,看着现在略微有些暴戾的白念一,下意识的往苏醒河身后躲了躲。 “白前辈跟李前辈二人战到癫狂脱力,好像商量好一样,最后双双自焚身躯,一起沉眠于天地之间。”苏醒龙知道笛子在决战结束之后飞走了,却不知道竟是先自己一步飞回了扶碧城。不过看来想指望這柄通灵之剑张嘴向白念一通报噩耗是不可能了,便只得顶着少年此时那能剜人皮肉的双眸一一道来。 心中答案成真,白念一再也招架不住,天旋地转,翻倒在地。 这世间人之感情,说来也怪,你有所依靠时,但凡头疼脑热,哀乐喜悲,极少掩饰,心中感受,都会由肢体表情表达出来。 若是这个依靠崩塌,你的心就好似上了枷锁,痛不说话,喜不张扬。 从这一天起,少年的嘴中再没提起过白笛这个名字。即便是日后他在天剑山庄用黝黑的大烟斗敲肿了除开颜薰以外的所有人的脑袋,也不曾告诉人家原因是什么。惹得天剑山庄弟子给这位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的人,私下里传出一个“烟斗贱白念一”的外号。 贱,自然是贱人的贱。 白念一在床上只躺了半天功夫就醒了,只是任凭苏醒河三人如何唤他,他也一声不吭。只呆呆的望着木床的帷帐。 苏醒河叹口气,轻声说道:“二弟,弟妹,咱们出去吧,让念一自己清净清净。” 苏醒龙夫妇一时没啥主意,也只有依大哥所言。陈挽芳临走时准备拉上傍在床沿的苏巧儿,却被苏醒龙摇头制止。陈挽芳会意,便离开了房间。 临走时,苏醒龙在门口回头对有如呆滞死尸的白念一说道:“念一,你可以借着心头烦闷好好休息一下,但白前辈死的那刻起,你就已经成了一个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希望你能早点振作起来,而不是像个深闺怨妇一样在床上自怨自艾,这是我苏家,如果你是一摊烂泥,那我苏家没有地方需要你这样的烂泥来填补缝隙。我相信白前辈在天之灵肯定也与我想法一般无二。”说完,便转身离开。 白念一自来到苏家后,苏醒龙其实未曾与他有太多相处。但是白念一对白笛的感情之深,让他对这个少年的观感颇好,即便是亲身父子想必也不过如此。 逝者已矣,苏醒龙不希望这个少年沉入颓丧之中无法自拔。 大人们离去后,房间便清净下来。 趴在床沿上,支着脑袋的苏巧儿,忽闪忽闪着大眼睛静静看着白念一。女孩儿也还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年纪,看着好似被抽走灵魂的男孩儿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她安静看着少年的额头,看累了就看少年的鼻子,鼻子也看累了,便把酸麻的右手放下,把脑袋换给左手来继续撑着。 不知不觉,太阳换成了月亮。陈挽芳将饭菜端进来放到桌子上,顺便将烛台点亮。她看着一躺一依的两个娃娃,一脸怜惜慈爱。 “巧儿,娘把饭菜放这儿了,你记得叫念一哥哥起来吃饭。” 苏巧儿也不回头,手掌上的脑袋轻轻点一点,就算回应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苏巧儿突然吃痛,哎呀一声醒了过来。 “你干嘛?”白念一扯掉被苏巧儿压的死死的被子,翻身坐起。 “你干嘛?”苏巧儿揉着额头,睡意全无,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矮子,让一让,我肚子饿了。我要穿鞋。”白念一拿腿扒拉着没有眼力见的矮子。 苏巧儿往不安分的腿上掐了一把,正准备站起来,却忍不住软倒在地。 “干嘛?讹我啊?”白念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女孩儿双腿酸麻,还被白念一气个半死。苏巧儿龇牙咧嘴的怒道:“你还不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白念一走到饭桌前,腹中空空的他也顾不上饭菜已经冰冷,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他头也不回,口齿不清:“腿麻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爱哭鬼,你可真没良心!我可在这陪了你一天呢!”愤愤揉着双腿的女孩儿探头看了一眼窗外,补充道:“还有一夜。” 目光刚从窗外收回来,苏巧儿就被白念一扯着胳膊拽起来,男孩儿含混不清的声音混杂着米粒儿对着自己喷来:“你自己用点劲儿,我可抱不动你。” 门外一直守着的苏醒河笑着将两个娃娃吃饭的消息通知给了苏醒龙夫妇。 苏醒龙陈挽芳两口子终于放下心来,毕竟挨饿的还有自己的宝贝女儿呢。苏醒龙笑道:“这子还行。没让人失望。” 二人正准备和衣睡下,门外却响起一阵敲门声。 “龙叔,陈姨,你们睡了吗?” 两口子愣了一下,苏醒龙为白念一开了门。 “龙叔,你能教我剑道吗?”少年立在门口,面色平静。手中握着笛子。 苏醒龙摇摇头:“我是刀法入门,于剑术可一窍不通。” “那龙叔你送我去那些剑道大家那里,可以吗?”白念一声音不见波澜,还是只静静看着苏醒龙。 “天下剑道大宗有三处,南境天剑山庄排第一。”苏醒龙看着白念一:“其次便是同处南境的慈心剑冢,还有北境的护剑楼。” “我去慈心剑冢。龙叔你能不能送我进去。”白念一翻手将笛子颤出一声低鸣。 苏醒龙哪里会不知道少年的心思,如此一心要进慈心剑冢。不是因着同在南境的天剑山庄,还能是为了什么? “送你进慈心剑冢事一桩,不过,你要记住龙叔的话,没有能力之前,切莫做一些你应付不了的傻事。你记住了吗?” 白念一点点头:“你放心,龙叔。如果龙叔最近没事,我希望能早点去慈心剑冢修习剑术。”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送你去。”苏醒龙看得出白念一现在心意坚决,索性也不跟他拖沓。 “那龙叔,陈姨,念一回房了。” 苏醒龙望着渐渐被夜色吞食的身躯,一时无言。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一个脑袋伸了进来。苏巧儿的大眼睛泛着月光,一点一点的闪着:“爹,我也想去那个什么剑冢。” 旁边的陈挽芳看见乖女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起身将她抱到床上:“你去那里做什么?你不是说要跟你爹学刀吗?” “我不学刀了,爹的那把刀又丑又沉。我要是跟爹练了刀,以后肯定不会像娘这样漂亮了。”苏巧儿偎在陈挽芳怀里,手不停卷着娘亲的秀发。 “这让你师爷爷听见了,肯定打你屁股。”苏醒龙被苏巧儿的话气的哭笑不得:“之前你不还说爹爹那把刀威风凛凛,很是神气吗?你这调皮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苏巧儿嘻嘻笑起来,她用双手将陈挽芳秀发散开,透过缝隙看向父亲:“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以前是不丑,可是爱哭鬼的那把笛子比爹的刀好看太多了。我不管,我也要跟着他一起去那个什么什么冢,然后我也去找一把跟笛子一样好看的剑。” 苏醒龙看向娘子,陈挽芳也是一脸无奈。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二弟让她去吧。慈心剑冢冢主与你恩师交情深厚,定能对她好生照看。你且让她跟着念一一起出去游历一番也不是坏事。” 这明明送白念一去学剑,怎的莫名其妙的还得搭上自己的女儿了。苏醒龙朝门外没好气道:“大哥,你这半夜不睡觉晃悠啥呢!” “有些失眠,出来看看月亮。” 苏醒龙不愿再搭理苏醒河。他的卧房在外院,睡不着跑内院来看月亮,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却听陈挽芳无奈的问道:“巧儿,你真想去剑冢学剑吗?你去了可就见不到娘亲爹爹和大伯了。” 苏巧儿捧着娘亲漂亮的脸蛋,道:“没事的,大不了我想你们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回来看你们好啦。” 陈挽芳没好气道:“这入了山门学艺,可就再不能依着你性子乱来了,得遵守师门规矩,不然都像你这样,成何体统。” 苏巧儿在陈挽芳怀里撒起娇来:“娘,你就让我去嘛,你就让我去嘛。” 陈挽芳没办法,只能求助的向苏醒龙望去。 苏醒龙挠挠头:“要不,就让她跟着念一一起去吧,见见世面也好过整天在家里待着。” 娘子大人没说话,只有一个枕头飞来砸在苏醒龙脸上。 “今天晚上你在地上见见世面吧!” 可怜堂堂观魄高手,龙象刀王毫无反击之力,在地上打起了地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七章 不长眼 东西南北四境,各自囊括疆域千万里。 这天下四境,由各路修行门派为主占据上层地位。因着修行需求,这些门派便各自凭借实力强弱,将那些主要生活着没有修为的普通平民的城池分配到自己治下。例如仙修大派观云寺,落凤山,武道大派天剑山庄,宝月门诸如此类,都统管着大大不少的城池。比如苏家所在的扶碧城,便归宝月门管辖。 所有门派大都设立有外事院,专门负责解决城池之间的大矛盾,纠纷事宜,城池中的城主也是由外事院指派担任,一般多是门派修行前途有限的弟子,也有城池里威望深重的平民。外事院还负责督促城内百姓以及散派修士每年上交大到修行材料,金石矿物,到钱财衣帛,吃食瓜蔬,以作供奉。 只要在这些受管制的城池住户文案上记录在册,就一律得遵守这些门派的规矩。 但是如果真的实力通天,就好比苏醒龙师傅元九象这般不立山门的修士,你要在这城池住下,那自然也不会有人敲你的门,问你收取供奉。 再往下,便是没有任何修行力量庇护的无归属城池。这些城池没有条款约束,流动人口多是作恶多端的独行修士或者流窜团伙。即便有一些土生土长的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也尽是些刀口舔血的猖狂匪类。这些人,不管有着如何猖獗的行事做派,只要不扰乱到那些大门派的领地,也就没有人愿意来管这种三教九流皆有,龙蛇混杂交错的地方。 如此,久而久之,便构建成了这个世界的势力划分。 源起北境鹰语雪山的烟青河绵延数万里,为东西两境化分了界限,然后经久不息的流进南境。 烟青河乃是世上第一大河,其下支流众多,沿途涌入各境疆土。苏醒龙向慈心剑冢飞鸽传信之后,便带着两个娃娃离了扶碧城,取道烟青河的一条支流,由其进入主河道,往南境顺流而去。 一路上,苏醒龙为他们讲着各种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听的两个家伙心旷神怡,也将旅途的枯燥疲累消减了大半。 即使船上颠簸,白念一也没忘记每天在船头练习着老不死教他的树枝把式。苏醒龙看着白念一拿着烟斗在船上晃晃悠悠的练习,他问白念一,愿不愿意带着苏巧儿一起练习这套招式。 白念一有模有样练习的,是连春秋自创的春秋剑法。 当年连春秋观魄十余载,最后隐居山林观四季风云蹉跎变幻,心有所感,破观魄入明心,随之剑舞山林,创下春秋剑法。出山之后,更是凭借春秋剑法登顶通天榜天下第一。 一套树枝把式而已,白念一才不管什么春秋剑,冬夏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这苏家对自己着实不错,直言要是苏巧儿愿学,便将会的都教给她。只是奈何这船颠来倒去,姑娘怎么也稳不住身子,东倒西歪的瞎比划两下便偏在一旁,苏醒龙便摇头笑道,还是上岸再说吧。 船飘摇,乘水南下。白念一倚坐在船舷,腰间栓着一个葫芦,一个烟斗,笛子被他用布条裹着背在背后。苏巧儿在旁边左手抓着白念一衣服,右手则伸到河里欢快的拍打着河水。 少年扯掉女孩儿的爪子,看向苏醒龙:“龙叔,通天榜上的人都有多厉害?”说着,将苏巧儿重新抓向自己衣服的爪子捏在手里,不让她动弹。 “这通天榜的八大高手,俱是洞悟天地法象,通透万道,明证己心的大能,自然个个都厉害无比。”苏醒龙说完,就看见白念一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只好细细解释道:“你现在既然要去慈心剑冢修习,我就好好跟你讲讲这修行的事情。五百年前,武道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便是十境神仙秦方果。他不仅平定了当年仙修邪士对我们武道修士的残忍打压,还为天下仙武两道修行者立下了清晰分明的境界划分。武道五阶是洗髓,聚力,照体,观魄,明心;仙道五阶是净灵,辨府,筑气,引神,三婴。而这仙武两道五阶之上,都统一称做十境神仙。江湖上有个由仙武两道散修组建起来的点花堂。这个组织人数极多,遍布四境,他们贩卖各种大情报,也接暗杀护卫的单子。通天榜这个东西,就是这点花堂利用他们的人数优势以及庞大的情报能力,在四境各门各派以及隐居山野的强大散修中筛选出能够上榜的人,再综合这些人的个人实力,最后推出了这个通天榜,能上榜的人不是武道明心高手,便是仙道三婴大能。其公正性无人质疑。眼下李长亭一死,这通天榜天下第一的位置估计也得暂时空置了。” 说到李长亭,苏醒龙不由看了白念一一眼。却只见少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而一旁的苏巧儿也不玩水了,坐好了身子,聚精会神的听着爹爹讲这些修行界故事。 “爹爹,这通天榜只列八个人在榜中,达到明心与三婴的人很少吗?”苏巧儿认真求学。 “仙修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武道中,这明心的阶段,又称陆地神仙。观魄之后,气海雄浑充沛,其声势强大宛如体内一座城池。进入明心之境,就又有大城府城府之分,这两者虽然都是明心,但是曾有大城府的明心高人使出全力可挫败五个城府的明心修士。所以其实力不能同台而论。而通天榜上的明心高人,全是大城府巅峰。世上明心高手不会太少,但是真正进入大城府境界的,除非真的是不世出的隐士高人,但凡明面上知道的,便都在这通天榜上了。” 白念一有点丧气,这都太远了,听了只让自己觉得渺无力,于是说道:“龙叔你还是跟我们讲讲这眼前的吧。” 苏醒龙哈哈一笑,打开水囊润了润嗓子:“武道修习,等你剑术初具气象之时,便能引动身体气机洗筋伐髓,撬通身体窍门打开气海,进入洗髓的阶段。这之后,窍门打开,周身气机开始循环运转,气海便开始凝练真气之力,便是聚力。这再往后,你这剑道修习路途长远,去了慈心剑冢有不懂的,询问教导师傅,也会知道。” 白念一问道:“那我啥时候能洗髓?我这什么春夏秋冬剑自开始练习,从来不曾断过,为啥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苏醒龙笑了笑:“你以为光是耍两下剑法招式,就能洗髓入境,步入武道修行境界了?这样的话,岂不是天下人人皆修士,那也就没有这你去驭剑腾空,我做除草老农的世界了。武道一途,所谓这兵器拳脚的气象,其实也就决定了你以后能不能修行。气象一说,其玄妙有点像仙修画符牵引风雷,戳指撒豆成兵的意思。具体点说就是当你一剑刺出,能将自己心神引附其中,感受到自己与手中锋芒达到合二为一的境地,才算是洗髓成功,跨进修行之门。” 少年听的似懂非懂,望向河面,怔怔出神。 而这时,一艘硕大的楼船从上游披风斩浪,汹汹驶来。 楼船上,有四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与妙龄少女正高谈嬉笑,两名姣美的乐伶坐在旁边一个弹着琵琶,一个吹着陶埙。笙歌燕语,好不热闹。 此时已经进入南境境内一条支流,再行驶数十里,就是慈心剑冢管辖下的渝水城。而慈心剑冢便在这渝水城内城里。 河面虽然不宽,却也有数十丈的距离。然而楼船就在苏醒龙三人乘坐的船后面不偏不倚,正对着他们就冲了过来,丝毫没有打舵偏离方向的意思。 眼看船就要被楼船倾轧在船腹之下,划桨的船夫早已慌了手脚,拼命打桨却不见成效,脸色煞白的望着楼船没了主意。苏巧儿惊叫一声,吓得闭着眼一把抱住旁边的白念一。因为用力过猛,猝不及防下的白念一抱着苏巧儿两人一起滚倒在船板上。 苏醒龙冷哼一声,在船舷轻拍一掌,船顿时横移数丈,这才躲开了气势汹汹的楼船。 脱离险境,差点就要跳船保命的船夫这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突然横挪的船,终于吸引了楼船上众人的注意力。一个穿着锦衣,打着桃扇的公子哥看着船上的大人孩儿,一脸玩味:“这挪船的手段,是哪位所为?”他在四人身上巡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苏醒龙身上。苏醒龙眯眼看着他,正要说话,旁边扶着苏巧儿站起来的白念一却没好气的骂了起来。 “这么宽的河面,非朝着我们撞过来,你们开船不长眼吗?”惊魂未定的苏巧儿被白念一扶起来后,急忙跑到苏醒龙怀里,身板兀自颤抖不已,看来着实被吓的不轻。 被白念一冲撞的公子哥折扇一收,一敲船舷,盯着白念一道:“你是哪里的畜生,我跟你家大人讲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身后的一男二女也围了过来。公子哥身旁的男子哼了一声,指着船道:“畜生你知道你在骂谁吗?这位可是慈心剑冢杨思杨长老的公子杨不违,这二位姐,一个是杨公子的妹妹,杨不悔,一个是杨公子的未婚妻,乃天剑山庄抱剑院林远得院主的千金林眉,我则是渝水城城主的独子张德愁。口无遮拦的畜生,没撞死你算你命大,还敢辱骂我们。” 天剑山庄那什么院主千金,让白念一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怒视着那两位公子哥。 这二人一口一个畜生,气的白念一肺都快炸了。要不是龙叔在船上,这船早都被他们撞的尸骨无存,却没想到他们一点歉意没有,还如此嚣张跋扈,反而还抬出一长串的名头来显摆身份。 苏醒龙止住正要骂回去的白念一,将窝在怀里的女儿拉到白念一身边,然后运气提身,飞上了楼船。 “慈心剑冢名声显赫,也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怎么会有你们这种无品无德枉顾人性命还出口成脏的弟子?”苏醒龙眼中怒气隐现。此行若不是要将女儿与念一送入剑冢修习,不想与剑冢弟子闹的太僵,不然他早已上手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子了。 杨不违与两位女子看着飞到面前的苏醒龙,俱是轻蔑一笑,只有那渝水城城主的儿子不动声息的往后悄悄退了两步。 “我剑冢弟子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本来看你挪船手段不俗,才有心收你做我的随行扈从。不然就凭你擅自闯到我船上来,我都能马上敲断你双腿,把你丢到这河里喂鱼。”杨不违寻张躺椅坐下,翘着腿,打着扇,嚣张气派,尽显无余。“能将这船凭空横挪数丈,也算有点本事,你可愿跟着我啊?这以后吃香喝辣自是不在话下,你那船上的两个娃娃我也能安排他们进剑冢内做做杂活,运气好的话,被我的哪个长老叔叔看上,更能从此一步登天。” 这天还怎么聊? 本来想讲道理的苏醒龙也散去了那份心思。一步跨到杨不违面前,左右手齐出,一手一个,将杨不违与张德愁统统投进了河。 林眉与杨不悔见苏醒龙奔向杨不违时,都同时提剑阻拦,却都只是拦在一道虚影上。没有碰到苏醒龙丝毫。 “想与我动手?”苏醒龙看着二人。 这一行四人,除了张德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以外,都是聚力境的武道修士。眼下杨不违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人丢进河里,林眉杨不悔二人更是连对方衣角都抓不住。 杨不悔看着苏醒龙冷哼一声,跳下楼船将不会游水的张德愁拉了上来。一起上来的,还有已成落汤鸡模样的杨不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八章 你有病吧 楼船上,张德愁缩在角落惊魂未定,林眉杨不悔两个丫头围在杨不违身边扬起长剑,一脸戒备。 而刚才还是一副浊世偏偏佳公子的杨不违,眼下浑身湿漉漉的,一双滴水的眼睛满是怨恨。 一个下人赶忙递过来干净的毛巾,被他一巴掌拍翻在地。杨不违冷声道:“还请阁下留个名号,日后我杨某人也好有个寻仇的去处。” 苏醒龙摇摇头,这样的愣头青属实让他没了继续交流的心思。 “你要想寻仇,我们就在慈心剑冢见吧。”言罢纵身落回船。苏醒龙朝着船夫一招手:“船家,走吧。” 白念一看着浑身仍然滴着水的杨不违,拿出烟斗指了指他,然后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便也回身坐好,不再理他。 既然是慈心剑冢的人,以后多的是机会整治这个骂他畜生的家伙。 林眉捡起毛巾,为一动不动的杨不违擦拭着头发,柔声道:“不违,去里面换身干净衣服吧。”杨不违看她一眼,蓦然转身一脚踢翻犹自沉浸在惊惧中的张德愁,怒骂道:“没用的废物!” 林眉黛眉轻蹙,看着怒气冲冲走掉的杨不违神色难明。 到了码头,楼船四人与船三人一前一后上了岸。 “我在剑冢等你!”杨不违甩下这句话,便带着三人走了。 苏醒龙被这个气焰嚣张的杨不违弄得反而有点哭笑不得,直感叹这人也算的上是胆大包天,嚣张跋扈的典型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股凶狠劲儿是因为没死过,还是不怕死。 在进入渝水城的时候,苏醒龙三人迎面撞上一个从城内出来的中年和尚。 白念一被撞的倒退两步,抬头一看,见是个手捧钵盂,满头戒疤的和尚,少年抚额长叹一声,感慨今日时运不济,尽是些不带眼的牛头马面。 一旁认出中年和尚的苏醒龙,笑着抱拳一礼:“见过古愚大师。” 和尚笑着回礼。 苏醒龙道:“大师怎的在这渝水城里?” “僧心有所感,一路南下诵经传佛,在这渝水城等待善缘。”和尚说着,托着钵盂的手蓦然伸到白念一面前,冲着少年咧开嘴,念一声阿弥陀佛,笑道:“施主可知你我有缘?” 白念一莫名其妙,揉着被和尚撞疼的额头,心里想着你有病吧,嘴上说句:“不知道。” 与苏醒龙合称东龙象,北古愚的古愚和尚笑容不减,手中钵盂再往前伸,问道:“施主可知你我有缘?” 少年被快要顶到鼻尖上的大碗弄的呆愣住。这,就着实让人很生气了。 苏巧儿捂着嘴吃吃笑起来,模仿和尚的语气冲着白念一道:“鼻涕虫你可知你我有缘?”苏醒龙轻轻一巴掌拍在女儿脑袋上,无奈道:“巧儿,不准胡闹。”素闻佛法一门高深莫测,这观云寺的古愚和尚更是十岁顿悟佛道,想来此番对着念一说着这云里雾里的谜语定有他的深意。 不过这下倒是愁住了白念一。他白了苏巧儿一眼,看向默不作声的龙叔,又看向和尚,只得道:“我真不知道。” 古愚和尚笑容依在,钵盂横在少年面前纹丝不动,语气平和,一如刚才:“施主可知你我有缘?” 罢了罢了。这个濒临抓狂的施主掏出身上从破屋一路带到扶碧城,又从扶碧城一路带到渝水城的三文钱,他心里肉痛,将这三文钱在手里攥出了汗,终于还是放到了和尚的碗里。白念一咬牙切齿:“有病就投医!我跟你没缘!” 古愚和尚心满意足,右手抚过钵盂,三文钱便消失不见。 三问你我有缘,换走三枚带汗铜钱。和尚一脸云山雾罩的禅机笑意,笑的白念一牙龈作痛,摸着烟斗,随时都有暴起敲光头的可能。 “阿弥陀佛。施主善心善德,你我有缘,他日还会相见。”和尚笑着躬身施礼,大步远去。 白念一原地跺脚,无声怒骂。 苏巧儿看着手舞足蹈气急败坏的白念一,乐不可支,双手合十:“鼻涕虫你我有缘有缘,真的有缘。哈哈哈哈。” 少年抽出烟斗,作势要打,女孩儿嬉笑着快步跑开。 白念一不曾看到,那拦路抢劫的恶劣和尚在远方自言自语:“本是人间菩提子,奈何掩匣受风尘。施主,你我有缘,你我有缘啊。” 微风拂袖,卷走和尚身影。 渝水城占地数千里,分内城外城。 外城分有十七个巷子,穿插交错,生活着普通百姓。 内城便是慈心剑冢。慈心剑冢本不在渝水城。 百年前慈心剑冢的祖地在渝水城外百里的奉音山上,有一年大雨连绵两月,奉音山山体滑坡,基地全毁,慈心剑冢便迁移到渝水城,开始只是暂做停驻,待雨水停止之后就搬回奉音山,谁曾想大雨仍然不见收势,又足足下了一月才停下来。奉音山山体被冲毁的不成样子,根本再无法住人,于是只好顺势将渝水城划分出一座内城,从此以后便在内城扎根下来。 渝水城外城酒肆林立,各类商铺络绎不绝,沿街还有大摊贩叫卖着各色吃食,玩具。 白念一自在乡村长大,后来虽然去了扶碧城,却也并没有在扶碧城怎么出去转过,这番到了渝水城立刻被这繁荣景象吸引的感觉眼睛都不够用。 姑娘同样是一进城就看花了眼,东摸摸,西看看,大眼睛星光闪闪的看着父亲,东指西指的,恨不得再多出一双手来。 苏醒龙宠溺的笑着,任由女儿拉着他一个个摊位的逛着,只不过不管苏巧儿如何恳求,苏醒龙只笑着啥也不买。 直到最后,姑娘已经憋红了眼睛,苏醒龙才终于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一个纸鸢,还有一把雕了好几片竹叶的木梳子。 苏醒龙问白念一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少年四下看了看,手里无意识的拍了拍烟斗跟葫芦,摇了摇头,摸摸肚皮说道:“我们吃饭去吧,饿了。” 逛完街,吃完饭,正午的烈阳也垂到了西山。 三人寻道而行,往慈心剑冢所在的内城走去。 高大雄伟的城墙上,篆刻着慈心剑冢四个大字。门洞旁有四个剑冢守门弟子一动不动的站着。 苏醒龙走到守门弟子面前,浅施一礼:“扶碧城苏醒龙拜访,劳烦通报一声。” 四个守门弟子依旧一动不动,看也不看苏醒龙一眼。 苏醒龙心里有数,但仍是耐着性子说道:“扶碧城苏醒龙拜访,还烦请诸位通报一声。” 四人还是毫无声响,纹丝不动。苏醒龙正待发作,只听一个声音从门洞内传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龙象刀王。”杨不违跟一个手持银色长剑的青年带头走了出来,林眉与杨不悔也在,只有张德愁不见了踪影。说话的却不是杨不违,而是杨不违旁边的持剑青年。 白念一看着杨不违。还真是个急性子,这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估计回家连口水都没喝就带人来找场子了。 苏巧儿溜到白念一背后,在家里横的要命的姑娘自离了扶碧城以后,便没了脾气。对于之前在河上差点撞沉船的杨不违一行人,姑娘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本来杨不违最近与林眉订了亲事,心情甚好,便带着妹妹还有马屁功夫一绝的城主儿子一起出去游山玩水。本来一路吟诗作对,听曲儿看景,确实十分畅快,谁知到家门口了,却被人丢到河里弄成个落汤鸡,浇了个透心凉,这十分畅快顿时连一分都不剩下。关键还是在自己即将迎娶过门的娘子面前,一向甚重脸面的杨不违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只是自己连怎么下的水都不知道,所以当场报仇是明显不现实了。不过听到对方说要来剑冢,心里就吃了定心丸。 不管你是哪里的猛龙恶虎,来了这慈心剑冢,我的地盘,你都必须给我盘着卧着,别想多动分毫,动一下就打的你找不着北。 旁边便是从剑冢内请来的付谦付师兄。这付师兄三年前便已照体,如今已经一只脚踏入观魄之境,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在剑冢内巴结讨好,能请到的本事最大的师兄了。刚才在里面听得丢他入水的人竟然是成名已久的龙象刀王苏醒龙,本来心里还有些打鼓,毕竟这苏醒龙可是实打实的观魄高手,他不怕苏醒龙在这里下杀手,他怕的是打不过苏醒龙反而又被羞辱一次。 不过旁边的付谦在明知对方是苏醒龙后还自信出口,仰仗身后剑冢威名与身为六长老的父亲,杨不违自然也就昂首挺胸,跟着狐假虎威起来。 “早就得知苏前辈刀法过人,观魄一境鲜有敌手,在下慈心剑冢付谦,想向苏前辈讨教两招。”付谦抱剑于怀,神采非凡。 “是不是打过之后就帮我通报贵冢主?我们赶时间。”苏醒龙有点无奈,知道这杨不违要给自己添堵,却不料门都还没进,就给自己堵上了。看来也就只能打进去了。 世上大多数年轻人,都是不揍不能茁壮成长的。 付谦抽出长剑,摆个起手的好看架势:“只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很快就能为前辈通报。” “龙叔,要为你腾地方吗?”白念一打个呵欠。 “不用。”苏醒龙话音未落,就见付谦被自己的剑插住衣领,稳稳当当的挂在慈心剑冢四个大字下。 随风摆动,飘逸非凡。 要是再看仔细一点,便能发现付谦的背后还串着一个脸色铁青的杨不违。 “扶碧城苏醒龙拜访,还烦请诸位通报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九章 我身上只有剑 慈心剑冢的知客弟子带着苏醒龙三人登阶梯,过长廊,穿拱门,跨石桥,终于到了剑冢的正殿。 门口的付谦杨不违二人也已被人取了下来。 付谦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双脚立地,第一次让他觉得居然是种难堪的屈辱。他用刀子样的眼神扫了眼杨不违,甩袖而去。 待得付谦走远,杨不违朝着他背影呸了一声。 自不量力。杨不违喝退一旁涌过来看热闹的,在心里评价了付谦如此四个字。 “哥,这个什么苏醒龙也太不把咱们慈心剑冢放在眼里了,一定要让爹好好教训教训他。”杨不悔走到近前,俏脸含霜。 从到大这两兄妹就一起捅天捅地,肆意妄为,感情甚是深厚。这一来二去的遭遇苏醒龙,兄长屡屡受辱,杨不悔却毫无办法,兄妹连心,当下便提议兄长一起去拉来背后靠山收拾苏醒龙。 “哼!苏醒龙如此羞辱我,一定不能让他站着走出剑冢!” 而与杨不违订下婚约的林眉,看着这性格阴戾乖张的两兄妹,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厌恶。 白念一看着面前身材修长,容貌俊朗的紫袍男子,看起来跟龙叔也就差不多的年纪,但是龙叔却说这就是慈心剑冢冢主,如今已年近七十的洪定真。 “晚辈苏醒龙,拜见洪冢主。”苏醒龙施礼过后,拍拍白念一跟苏巧儿:“快叫洪爷爷。” 苏巧儿仔细看看洪定真,声道:“他也就跟爹爹你差不多,哪里像爷爷呀。” 洪定真笑道:“不像就好,不像就好。”然后走到白念一面前看了眼少年背后的长布条,问道:“白老头的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白念一。” “为什么要修行剑道?” “因为我身上只有剑。”白念一抓着腰间烟斗。 洪定真笑了起来:“你知道什么是剑道吗?” “不知道。所以我来慈心剑冢。” “你若要入慈心剑冢,就不必行拜师礼了。”洪定真看着不卑不亢的少年:“你既已受了白老头留下的剑道衣钵,便有了你自己的一脉传承,让你做个挂名的杂役弟子,去跟我师弟陈凉一起打扫看守我剑冢埋剑池,你可愿意?” 白念一一愣:你不收我进门修行,反而让我去看家护院是什么道理。心思盘算间,却听苏醒龙喊道:“念一,还不快谢谢洪冢主。” 他扭头看向苏醒龙。 “埋剑池乃是剑冢世代剑道高人参悟之地,你去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多多向陈凉前辈求教。”苏醒龙怕少年不懂其中含义,便仔细的向他解释。还一边使着眼色,让他赶紧答应下来。 洪定真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笑而不语。 得到苏醒龙提醒的少年,郑重的朝着洪定真弯腰行礼:“谢谢洪冢主。” “埋剑池非我剑冢亲传本不得入,不过这连春秋,白笛两师徒都是我剑道大风采者,他这一脉传到你这里,呵,有人说你以后可以助我剑冢盛势千年,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是否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洪定真看着白念一,眼神中透出一抹期待。 那个观云寺的和尚强行拜城诵佛,举着个钵盂装走慈心剑冢一碗黄白之物,直到钵盂在和尚贪婪的眼光中被填的满满当当,便说有个娃娃以后能让慈心剑冢力压天下剑道,盛势千年。 仙修佛门历来禅机无限。和尚虽然强盗行径,不过却也的确勾起了洪定真的好奇。 一旁的苏巧儿急忙举起手:“年轻爷爷,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跟鼻涕虫一起去。” 洪定真被苏巧儿的可爱模样逗的笑了起来,他摸摸女孩儿的头:“有你有你,不过这埋剑池你可去不了,你愿不愿意跟着年轻爷爷呀。” 苏巧儿有些犹豫,她看了看白念一,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跟鼻涕虫一起啊?” “因为埋剑池不能让漂亮的姑娘进去,这是年轻爷爷的爷爷们订的规矩。不过你待在年轻爷爷身边,也不妨碍你以后随时去找念一。”洪定真倒是打心里喜欢这个玲珑剔透,可爱乖巧的姑娘。 “那也只能这样了呀。”苏巧儿垂头丧气的叹一口,然后看向白念一,只见男孩儿正无声的翻着白眼。 苏巧儿撅着嘴偏头不去理他。天下间,想拜在洪定真身边的不知凡几,可眼下就有这么一个姑娘心不甘情不愿。 苏醒龙有点头疼,无奈的朝着洪定真道:“洪冢主见谅,巧儿从被宠坏了,说话没大没的,还请冢主以后多多管教。” 洪定真爽朗一笑:“无妨无妨,童言无忌。我与你师傅少年相识时,亦是这般赤子心性,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等畅快。你这女儿我甚是喜欢,既然她想来剑冢,就让她待在我身边,闲暇时陪我说说话逗逗乐。” 苏巧儿进了慈心剑冢能跟在洪定真身边,苏醒龙自是高兴,当下恭敬施礼:“多谢洪冢主。” “龙象刀王久负盛名,怎的一个长辈对辈们如此咄咄逼人,接二连三的欺辱我剑冢弟子!”众人交谈间,狠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就看见杨家兄妹跟随着一个面容阴沉的老者走了进来。 杨不违看着曾拿个破烟斗遥敲他脑袋的少年,勾起嘴角,一副你们死定了的神情。 白念一看着杨不违,有点眼晕。这货怎么就一刻也不得闲呢? “身为剑冢弟子,蛮横嚣张,肆无忌惮逞凶在前,带人好勇斗狠在后。”苏醒龙看着老者,冷笑一声:“你既说我为长辈,那我自然有责任教训教训这两个横行霸道的晚辈,但是眼下看来,我出手还是太轻了!” 这一来二去的,苏醒龙也着实被挑起了火气。 收拾了不听话的的,的就去找来大的,大的也被收拾了,现在又拉出一个老的。饶是洪定真就在身旁,苏醒龙也毫不客气顶了回去。 就是泥人,它也有三分脾气。 老者便是杨思,慈心剑冢洪定真之下,有七位长老,杨思排第六。这杨思座下没有收过一名弟子,只因年轻时,妻子诞下杨不悔便难产而死,之后不曾再续,他一心抚养兄妹二人长大成人,自幼宠溺万分。 近日膝下长子刚与天剑山庄林院主的千金订下婚事,正老怀欣慰,却见到去外游玩的一双宝贝儿女哭丧着脸进了门。 两兄妹自是一番添油加醋,胡说海吹,杨思怒不可遏,在知客弟子那问询之后,便一路奔到正殿兴师问罪来了。 带着兄妹二人先是对洪定真拜过一礼,杨思冷眼盯着苏醒龙:“说的好,元九象教徒无方,我现在就来替他教训教训你。教教你如何与长辈说话!”杨思衣衫无风而动,气势陡升。 苏醒龙脸色凝重,右手一握,一把虚幻看不真切的长刀眨眼间被他凭空抓在手中:“我师傅如何,轮不到你点评。倚老卖老,你还没资格做我苏醒龙的长辈,要打就来!” 杨思轻蔑一笑:“气意成刀,倒是有点本事。不过今天我说了要教训你,那就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说罢手捏剑指,凌厉点出,空气中竟炸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苏醒龙抬臂横刀,用起十成力量却依然是一退再退,凭借一根殿中石柱才止住身子。苏醒龙暴喝一声,提劲灌注手中气刀,一脚蹬在柱子上,翻腕挥刀斩破剑气,向杨思怒劈而去。 九象气刀撕裂空气,爆鸣不止。一旁的洪定真淡定拉过白念一与苏巧儿,护在身后。 杨思剑指不撤,看着携带澎湃刀势劈来的苏醒龙冷哼一声:“不知死活!”苏醒龙全力一刀,也激的杨思心头火起,十成力用到八分,又点出平淡无奇的一指。 洪定真终于动了,他步伐缓慢,却眨眼间就站在打斗二人中间。 “够了,六师弟,你也一把年纪了,怎的还跟晚辈斤斤计较。”年近七十,却面如壮年的洪定真拂袖一挥,顿时就凐灭了殿中激荡四射的刀气剑罡。 “师兄!这子不把我剑冢放在眼里,将不违连番羞辱,你还偏袒他做什么?” 洪定真扫一眼不敢看他的杨家兄妹,道:“你这两个孩子什么脾性我也略知一二,六师弟你切莫如此溺爱,免得以后闯下大祸,后悔不及。” 杨思阴晴不定的看着洪定真,冷哼一声,摔袖离去。被洪定真看的如坐针毡的杨家兄妹,也急忙如释重负的告退跑掉。 “醒龙谢过洪冢主。”方才洪定真要是不出手,苏醒龙自觉在杨思第二道剑气下,肯定无法全身而退。 洪定真摆摆手:“你且回去吧。好事多磨,这两个娃娃留在剑冢,你大可放心。” 如今刚进剑冢就和杨思一家子结怨,苏醒龙得洪定真承诺也如吃了定心丸,踏实下来。 离开扶碧城时,有苏醒龙一路跟着,苏巧儿还兴高采烈的告别娘亲。 现在到了慈心剑冢,苏醒龙也将回去。女孩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撵着父亲背影的苏巧儿梨花带雨,最后趴在白念一身上,将白念一的衣服浸湿一片。 少年抚着女孩儿的背,默不作声。 苏醒龙不敢回头,红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慈心剑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章 我有一剑,可问道长生 一脸泪痕的苏巧儿抓着白念一的手,也不说话,就那么抓着他。 直到最后洪定真拉着她走远。 少年取下老不死的酒葫芦,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放到苏巧儿的手里。 “闲着没事的时候,把你眼泪鼻涕装这里面。” “你恶不恶心。”女孩儿将葫芦抱在怀里,一脚踹过去。 埋剑池在剑冢内城的最北边。 白念一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一块刻着埋剑池三字的巨大石碑立在一处没有门墙的庭院前。石碑裂纹遍布,古意斑驳,让人感觉稍不留神,这座石碑便会轰然倒塌。 走到石碑近前,看清石碑下面还篆着一排字:我有一剑,可敲山震海;我有一剑,可伏邪斩恶;我有一剑,可问道长生。 少年轻念出声,只觉心神激荡,通体泰然。 好大的气魄!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竟写出如此擎天撼地的话语,直看的白念一热血沸腾。 但是白念一可以笃定的是老不死肯定不行,他只能嘬着烟斗撅着屁股写:念一,再去打一葫芦五花酿来。 为白念一带路的弟子站在庭院前,朝里面喊了声:“陈师叔。” 庭院寂静,无人回应。这弟子也不诧异,仿似早有预料,继续朝着安静的庭院内说道:“冢主令弟子将新来的挂名弟子白念一带过来,师叔若是无事弟子就先退下了。” 带路的弟子对着白念一说道:“这剑池我进不去,我就领你到这里。陈师叔性格寡言,你自己进去吧。” 白念一点头道谢后,便向庭院里走去。 埋剑池内自然有池。一湖盈盈清水,湖面隐约可见鱼头攒动。湖畔不远有一片竹林,有风起时,竹浪淅淅如潮,生机盎然。竹林与湖水衔邻处,盖着几间木屋,木门虚掩,看不见人影。 白念一左望右望,来到木屋前敲敲门:“有人吗?” 四下依旧无声。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旁边竹林里一阵怒骂传了出来。 一条黑狗从竹林里蹿出来,四腿齐奔,快的宛如一道黑色闪电。黑狗后面,两个骂骂咧咧灰头土脸的少年举着剑死命追着,其中一个光着一只脚的少年冲着黑狗骂着:“死黑毛!今天非炖了你不可!” 黑狗跑到湖边停下,白念一这才看清,流着哈喇子的狗嘴里,还叼着一只青色布鞋。 黑狗回头瞅了眼扎个猛子跃进湖里,惊散一片浮面的鱼群,只一会儿就游到了湖心,黑狗汪汪叫两声,浮在水面的布鞋就随着波纹左右飘摇。 两个追狗的少年跑到湖边停下,要炖狗的那一个索性将另一只鞋也脱下来,瞄着黑狗就砸了过去:“黑毛,有种你上来!公狗大丈夫,敢偷我鞋就要敢当!上来打一架,谁输了炖谁!” 黑狗拍着水,冲着岸上邀战的少年汪一声,然后叼起脑袋边的鞋子甩两下,接着松开嘴,又是汪的一声。 挑衅,赤条条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狗能忍人不能忍。少年抬腿往脚上摸去,才记起刚刚已经将剩下的鞋子丢了出去。 眼下砸完鞋子不过瘾,手中剑是丢不得的,便又四处摸来一些石头,丢的那湖心黑狗游来游去不停的躲避。 砸狗少年的伙伴一身杂草泥土,看他扔的起劲,也跟着一起搜寻石头,冷不丁就看到一个挂着烟斗,背着一个长布条的少年站在木屋前看着他们。 “你是谁?”找石头的少年拉了一把赤着脚兀自怒骂的同伴,问向白念一。 “我叫白念一,洪冢主让我来这里找陈凉前辈。以后我在这里跟他修习剑道。你们是陈前辈的弟子吗?” 光脚少年丢完最后一颗石头,拍拍手:“这还真是个新鲜事儿,陈师叔可不收徒。”说完又冲着湖里黑狗呸一声,然后望向白念一:“我叫邱锦,他是徐晚升,我是剑冢三长老的徒弟,晚升是四长老的徒弟。”远处的黑狗,趁着他说话的功夫赶紧在一旁上了岸,抖抖身子,汪汪两声,钻进竹林没了踪影。 邱锦指着黑狗,吼道:“今天你运气好,迟早吃了你!” 徐晚升拍打着身上杂草,道:“算了算了,跑都跑了还逞啥威风啊,这么多年了,真要逮的住它哪还轮得到你啊,早都被师兄们炖的连毛都剩不下了。” 徐晚升将身上拍打干净,走到白念一旁边上下瞧了瞧他,笑道:“陈师叔是不收徒的,你是不是听冢主说错了?”一边说着一边往白念一腰上的烟斗摸去:“看不出啊,你年纪不大,还会这一口。” 白念一往后退一步,按住烟斗避开徐晚升的手:“我没听错。你们知道陈前辈在哪儿吗?” 光脚的那位站着不舒服,寻了个舒服的地儿坐下来,揉着脚掌说道:“师叔在林子里扫林呢。” 白念一说声谢谢,就准备向竹林走去。徐晚升一把拉住他,摇着手道:“师叔扫林的时候不理人的,你就别进去了。我们陪你等一会儿吧。” “剑池历来都只能剑冢的亲传弟子们进来,你这一个师傅都没拜就进了剑池的,也算得上黄花闺女坐花轿,头一回了啊。你说说,你是哪个大门大院送来的显赫公子哥?”邱锦揉舒服了脚,翘个二郎腿,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 被拦下的白念一朝竹林望了一眼,也不再坚持:“我就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公子哥。” “那你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不然冢主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你这么好。” 白念一也懒得讲他是被洪定真派来跟着陈凉一起扫地看门的。 重新打量起埋剑池,除了门口那块气势磅礴的石碑有点看头以外,他看不出这一片竹林,几间木屋,一池清水,如何称得上慈心剑冢禁地。说这是个山林隐士的隐居之地还恰当些。 “不是说埋剑池是剑冢世代高人修行参悟剑道的地方吗?我看这就像是个很平常的住处,而且谁还在这养了一条狗。”白念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邱锦啐口唾沫,说到这狗他就没好气:“这狗没人养,是不知道从哪儿自己跑来的。你可别看了这黑畜牲,偷鸡摸狗的比人还贼呢。” “埋剑池外表普通了点而已,干货多着呢,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白念一听着邱锦说话,莫名想笑,这哪是声名赫赫的剑冢弟子,分明是个街头混世的混混。 徐晚升看看天色,拍拍白念一肩膀:“白念一是吧,天色不早了,我跟邱师兄也得回去了。你放心吧,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陈师叔就会出来了。既然冢主让你跟着陈师叔,有啥事你请教他就好了,至于他回不回答你我就不敢保证了。嘿嘿。” 邱锦也站了起来,扭扭腰活动活动,笑道:“白兄弟,你在这好好住下,以后我跟晚升会经常过来找你的。这剑冢里的弟子们啊,同龄的就我跟晚升两个,现在你来了,以后咱们可得多亲近亲近。”说完跛着两个脚叫上徐晚升离开,偶尔不心硌着了,就龇牙咧嘴的把黑狗又臭骂一顿。 两人走后,这埋剑池顿时又安静下来。白念一百无聊赖,便寻张椅子坐下,盯着湖里飘着的两只布鞋呆呆的走神。 突然的宁静,让白念一思绪发散。 他想起了不知道多久没想起的老不死,想起了破屋,想起了时常买酒偶尔买肉时,催促他让老不死赶紧结掉欠账的张大婶跟王屠夫。 想着想着又想起脸上有疤的苏醒河,还有待他温和的苏醒龙陈挽芳,然后趾高气扬的苏巧儿也在脑海冒了出来。白念一下意识的说道:“也不知道矮子现在在干嘛,该不会还在抹眼泪吧。真要是这样的话,估计酒葫芦现在都装不下咯。” 最后,脑海被石碑上的那一句话给充斥填满,久久不能散去:我有一剑,可问道长生。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蹿到了他面前。 被邱锦唤作黑毛的大黑狗拉回了白念一的心神,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竹林又跑了回来,这回跟着它出来的,是一个拿着长长竹笤帚,穿着麻布长衣的中年人。 黑狗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少年,嘴角的口水好像就没断过。 白念一心道这人一定就是陈凉了吧。起身行礼道:“陈前辈,我叫白念一,洪冢主让我来跟你一起扫地看守剑池的。” 陈凉也不回应,自顾自的走到木屋前放下笤帚,然后又打一盆水,取来面巾,蹲在门口仔细擦洗起来。 “陈前辈,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么?你可以告诉我。”白念一有点头疼,这该不会是个聋子吧。 “晚上你住那间房。”擦洗着的陈凉头也不抬,随手指了一间木屋,便又惜字如金。 白念一索性也不再说话了,对着陈凉施礼谢过后,便进到木屋去,动手收拾起今后要生活不知多久的房间。 打扫好房间,白念一从房间木箱里找出被褥来,正准备在用几块木板堆成的床上铺开,只听外面陈凉喊道:“吃饭。” 饭菜简单,清粥咸菜,还有一盘馒头。这让白念一倍感亲切,下筷如风,风卷残云般就下肚一碗粥半碟菜。 陈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就一眼然后就埋头吃饭,只是说了句:“粥还有,不够就自己做。” 这一顿饭让白念一好像回到了破屋,同样的是简单的伙食,不同的是一起吃饭的人。 陈凉吃完,拿起自己的碗筷就走,清洗好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中途一个字都不曾讲过,就连走路关门都没有太大的声音。 白念一捧着自己的碗,摇头叹气,这都是些什么呀。 白念一收拾好碗筷后,将剩下的粥和菜放到门口估摸是黑狗用食的大瓷碗里,四处看了眼也没找到黑毛,就回了房,结果推开门,就看到黑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蜷在靠墙角的地方睡着。 “也不知道,是你占了我的地方,还是我抢了你的地盘啊。”白念一想起陈凉,望着黑狗,无力惨叫一声,认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一章 我哪儿也不去 第二天,白念一早早便起了床。 在夜里,少年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为了省钱,在破屋子里藏在角落偷偷的往只打了半葫芦五花酿的酒葫芦里兑水,被老不死发现后,撵的他四下奔逃;逃着逃着,他就逃到了扶碧城的苏宅,然后就看到一个姑娘吐着舌头,张牙舞爪的往他脸上凑过来,还含糊不清的说着:“爱哭鬼,来来。” 滴着口水的舌头惊的白念一猛的睁开眼睛。 只见大黑狗前腿伏在床边,不停的在少年脸上舔着,时不时收回舌头咂摸两下,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滚滚滚!”白念一从床上炸起来,一巴掌往狗头上挥去。 黑毛身手迅捷,被舔醒的少年手还没举起来,它就已经汪汪叫着弹出了门外。 白念一脸上被口水黏的恶心,仿佛还闻到一股脚丫子味儿,忍不住干呕两下,起身带着一肚子鬼火穿好衣服去打水洗脸。 天色将明未明,反而暗的厉害。洗完脸的白念一精神饱满,也没了再睡的心思,寻到厨房做好早饭后,便到外面等候陈凉起来。 借着微弱摇晃的屋内烛火,他看到一团黑影静静的卧在湖边。仔细辨认出那就是黑毛后,还是忍不住在地上摸了个石头抛过去。 黑影动了动,石头在黑暗里落到地上,然后滑进水里,噗通一声,就没了动静。黑毛避开了石头,也不叫,只是换了个位置又继续趴着。 白念一也懒得跟个狗较劲了,眼见陈凉仍是没有起来的意思,他摸出烟斗,比划起来。 连春秋当年感悟岁月匆匆,人世变幻,四季更迭交替,将生化死,复死为生,尔后便创下惊世剑法春秋剑。 时候白念一握着树枝跟老不死一来二去的掐架,并不知道那是老不死在与他喂招,握着黑烟斗的老头一会儿砸头,一会儿敲腿,年复一年,对老不死怨念增加的同时,也让他一点点将春秋剑法熟记于心,后来白念一感觉倒着也能将它比划出来。 若有人要问白念一知不知道这套剑法有多大价值的话,白念一心中唯一的答案便是:能换顿顿鸡鸭鱼肉,能换娇俏大媳妇儿。年纪尚的少年,好吃好喝暂时还是排在温香软玉之前的。 白念一握着烟斗,步步生风。手中融于黑暗的大烟斗横飞斜掠,疾刺长劈,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已全然由肢体自发衔接。 少年打着剑招,突然想起石碑上的豪言壮语来,字字珠玑,如惊雷闪电,心中莫名向往,手中劲道叠加,只感觉气力无穷,即使千军万马也能挑翻在烟斗之下。 我有一剑,可敲山震海。烟斗随势翻转遥指湖面,湖水无波无浪,安然无恙。 我有一剑,可伏邪斩恶。少年身随势走,烟斗斜挑湖边黑狗,黑风黑影,黑毛轻轻汪汪两声。 我有一剑,可去他娘的吧,白念一呸了一声,浑身劲道好似皮球般被捅漏了气,悄悄打完最后一招,原地喘气休息。 “画虎不成反类犬。”身后木门吱呀,陈凉看也不看少年,脚下无声的去洗漱好后,便自顾自的盛饭用食。 不是类犬,就是个犬的黑毛从湖边站起来,汪汪两声,一溜跑钻进屋子伏在陈凉脚边。 路过白念一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摇着脑袋冲他嗤了个响鼻。 果真是个黑毛畜牲。白念一对邱锦的话有所领悟。 用过早饭,陈凉提着笤帚就走,白念一问道:“陈前辈,我要做什么?” 陈凉兀自不停,一言不发,只见黑毛不知从哪儿叼来一把笤帚放到白念一面前,摇着尾巴汪一声,然后扭身追上陈凉。 拿着黑毛发下来的笤帚,白念一在心里不停的劝慰自己:天将降大任,必先相伴聋子哑巴,受辱黑毛恶狗。如此一来,心头憋屈着实消去了不少。 然而跟着陈凉进了竹林,白念一刚压下去的憋屈就又蹿了上来。 郁郁葱葱的竹林,根根交错,不知蔓延向哪里。陈凉一进林子就埋头苦干,持着笤帚顺着竹子之间大大的空隙扫了起来。地上尽是些竹叶杂草,他扫起一层下面还有一层,扫到左边,堆积松散的落叶杂草连片刻也稳不住,重新倒回右边。 最令白念一浑身发冷眼冒金星的是,恶犬黑毛在陈凉扫过的路上不停摇首摆尾,跳蹿跑动,一地枯草杂叶瞬间有如刚刚进来一般,全然没有扫过的痕迹。 白念一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竹海,握着笤帚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不是说剑冢禁地,参悟剑道修行? 如果真真是扫地看门,何时才能剑挑天剑山庄,替老不死的争一口气? 就在白念一感觉自己濒临晕厥的时候,已经扫出一段距离的陈哑巴慢悠悠的抬头看来,这还是进了埋剑池以来,陈凉第一次正经看他:“扫地就是扫地,要扫就好好扫。”说完就继续扫着,竹林茂密,眨眼间就遮起了他的身影。 站在竹林边的少年咬牙切齿,天人交战。 这里一定有什么玄机!白念一终于还是选择相信苏醒龙,相信他绝不会单纯送自己来这修习扫地绝技。 终于在这翠然竹海,慢慢穿梭清扫的少年,心中就这么给自己打着气:这里一定有什么玄机!打着打着就打的自己头晕眼花,四肢发麻。 自此之后,白念一每天就这么跟着陈凉默默的待在埋剑池。 默默的画虎类犬,默默的吃饭,默默的扫林。要不是进来修习的剑冢弟子偶尔与他打招呼,邱锦徐晚升时常来找他聊天海吹,白念一都感觉自己快要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这些亲传弟子们,每每来了剑池,就直接扎入竹林。有的就在林子口全神贯注的挥洒剑气,有的则一头扎人林子深处,半天不见踪影。 扫林也有些时日的白念一,从来不曾在竹林里找到过钻进林子修习的弟子。 所以他也曾问过邱锦,这埋剑池的玄机到底在哪里。 邱锦却摇头道:“我只能告诉你,剑冢各系亲传弟子都曾受训,剑池里有前辈先人们的千万剑意,来剑池修习的都各有各的机缘,有些人在剑池一世也无所收获,有些则可感悟先人剑道一跃千里,但是私下里每个人都不可互通修行,以免心思驳杂,扰乱剑心。” 白念一又问:“你在这里得了机缘吗?” 邱锦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然后旁边徐晚升问道:“念一,你在这剑池天天待着,可有收获?” 这一问,问的少年脸面通红,拿起笤帚不愿搭理他们,颤颤巍巍的钻进了竹林。 白念一觉得,机缘这种事肯定都是骗人的,只有那些得了机缘的人才会被骗。 这天,已经麻木的白念一正从黑毛嘴里接过自己的机缘,就看到邱锦跟徐晚升勾肩搭背的跑了过来。平时来剑池,他二人都是午后时分才懒懒散散的晃悠过来,现在日头未起,天色刚明,这让白念一不禁朝西边望了一眼。 “念一,告诉你个大消息!”邱锦老远就开始叫喊,跑到近前不等白念一询问便自顾自说了起来:“我跟你说啊,杨不违那混球被天剑山庄的林眉退婚了!” 说实话,若不是邱锦提起,在这枯燥扫林的白念一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退就退呗,杨不违那横行霸道的性子,找不到媳妇儿才正常呢。”白念一有些心不在焉,只因为黑毛正站在林子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那一副催苦力上工的模样,弄的白念一也生起了炖它的心思。 “嘿嘿,退婚可不是事,这下杨不违的脸都丢尽了,但是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邱锦伸手把白念一脑袋掰过来看着自己,一脸严肃道:“关键你不是跟他有过节吗?杨不违现在到处说都是因为你,林眉才跟他退婚的。” 白念一终于回过神来,这不是鬼扯吗?且不说他拢共也就见了那什么林眉两次,就算见了,他还巴不得那天剑山庄的林眉嫁给杨不违那种货色呢,怎么可能去搅黄他的婚事。 “这人真的是没救了,有病吧。”白念一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杨不违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苏醒龙苏前辈带你来的时候,整治了他几回,估计林眉也是见了他的真面目所以这才悔了婚约吧。”对于杨不违的嚣张跋扈,邱锦他们也早就有所见识。 徐晚升在旁边担心道:“不过不管怎么样,念一你最近还是心点,别离开陈师叔太远。杨不违这几天一直嚷嚷着要收拾你呢,你只要待在陈师叔旁边,想来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些日子,邱锦徐晚升二人一来二去的,与白念一渐渐也交下了不大不的交情,也知道白念一现在连洗髓境都不曾踏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要是单独撞上杨不违,即便杨不违不敢取他性命,脱成皮估计是跑不了的。 “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白念一不由叹口气,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没有实力。没实力但是又不想挨打,白念一便接纳了徐晚升的提议,眼神坚定的看着邱徐二人。 “你们放心,我一定待在陈前辈身边,哪儿也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二章 笤帚练剑 白念一觉得,自己即便是个十分普通的普通人,那也是一个十分守承诺的普通人。 自邱锦徐晚升带来自己有可能要被杨不违胖揍的消息后,他除了睡觉上厕所,果真不让陈凉脱离自己的视线。 虽然迟迟不见杨不违来寻衅,但对比起他来讲,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念一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这种提心吊胆,生怕背后飞来闷棍的处境,让白念一愈加的怨念满满。而这种怨念直到苏巧儿蹦蹦跳跳的来到他面前时,更是到达了一个峰值。 苏巧儿来时捧着一柄紫柄紫鞘的长剑。她进不了埋剑池,就在庭院外拿着剑敲打着石碑,尖起嗓门不停的喊着:“鼻涕虫,爱哭鬼,你在里面吗?你在不在?你在不在啊?” 刚在林子口浑浑噩噩扫地的白念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难得的笑了起来。他往林子深处陈凉消失的地方看了看,便提着笤帚向石碑方向走去。这两三个月以来,陈凉每天早上都自顾自的扫林,除了第一天让白念一做个尽心尽职的扫地工以外,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看见许久不见的矮子,白念一发现她好像长高了一点。为此他专门走近苏巧儿立在她面前比了比,之前还矮他半个脑袋的苏巧儿,竟真的已跟他没多少差距了。 “鬼喊鬼叫的,干什么呢。”白念一杵着笤帚斜眼看着她,因为现在已经没有身高优势,他又退后两步,让自己的白眼更加明显一些。 “你拿个笤帚干嘛呢?扫地呢?你这么勤快,在我家的时候咋也没见你帮着我大伯打扫呢。”苏巧儿促狭的跑到白念一面前,手中长剑舞出一个长长的幅度,敲了敲他的笤帚。 说起扫地白念一就来气,苏巧儿故意炫耀手中的佩剑,他也假装没看见,不耐烦的道:“有没有事?没事赶紧走,我忙着打矮子呢!” 苏巧儿呸一声,蹭到白念一跟前,顶着光滑白皙的额头贴过来,道:“谁矮?谁矮?” 少女吐气如兰,挂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亮如明镜,照的白念一在里面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瞬间微红的脸,精致立挺的鼻头再近一点就能刺到白念一的脸上,他心虚的低头不敢再看,却又看到一张樱桃嘴就在面前吐出一阵香气:“谁矮?谁矮?” 白念一感觉自己心里闯进了一头黑毛,东奔西跑,跳的自己心脏似要炸开。他下意识一把推开苏巧儿,拿起笤帚在两人之间挥一下,忙道:“有事儿说事儿!别往我身上爬!”白念一不动声色的转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的脸颊发烫,心跳剧烈。 我这是怎么了?白念一对自己这突然不受控制的情绪身体,毫无头绪。 “这么久不见,你这什么语气呀!”苏巧儿黑着脸重新走到白念一正面:“亏我好心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啊!” 苏巧儿扬了扬手中的漂亮长剑,嘟着嘴道:“我本来早都想来看看你了,可是我师傅就是不让我乱跑。我今天好不容易进入洗髓境,这才得了半天恩准,过来找你分享分享呢。”苏巧儿说话间翻手一抖,手中紫剑颤鸣,在两人脚边击出一个鸡蛋大的土坑来。 “嘿嘿,怎么样?我厉害吧!”少女眉飞色舞,献宝似的看着白念一。 少年差点被一口口水呛住,竟连苏巧儿都突破了洗髓境了? 方才心慌意乱的局促感觉瞬间荡然无存,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审视起苏巧儿。这矮子除了长得比自己稍微漂亮点,个子也窜的快了点,还有些啥是自己不知道的吗?他紧了紧手上的笤帚,有些泄气。 苏巧儿被他上下瞎瞄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把剑横在两人中间:“你瞎看什么呢?” 一时间有些茫然的白念一走到石碑前坐下,长吁短叹,只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死胡同。本来信心满满,意志高昂的来慈心剑冢修习剑道,想着就算不能剑道大成,好歹也能得窥剑道门路,有所成就吧。 如今,就连苏巧儿都洗髓成功,正式步入武道修行的队伍中,而自己仍是原地踏步,甚至比之前还更加不如,整日除了扫林做饭,还受尽一条黑毛畜牲的折辱。 想着洪定真当日问他,为什么修习剑道。白念一忍不住自嘲一笑,丢开笤帚:我哪有什么剑哟! 突然失魂落魄的白念一,让苏巧儿有点莫名其妙,她蹲到一旁用胳膊轻轻撞他:“你怎么了?” “矮子,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白念一拿脚踩着笤帚,无意识的划拉着。 “你不是要修行剑法吗?怎么会来错,你是不是修行碰到什么问题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去问我师傅,我让他帮你解决了!”苏巧儿拍拍已经略有规模的胸脯,一幅义不容辞的义气模样。 “我本以为,这修行剑道的事,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可是现在你都已经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剑了,我却从树枝变成烟斗,从烟斗又变成笤帚。或许这本就不是一条适合我的路吧。”白念一有点心灰意冷。 苏巧儿也有些茫然,她看着白念一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自己刚突破洗髓,进了这千军万马前赴后继的剑道之门,也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新人而已。为人点拨剑道隐秘,她也束手无策。 两个人就这么呆坐半晌之后,苏巧儿拉住白念一胳膊,道:“鼻涕虫,我带你去找我师傅吧,他可是剑冢之主,在我面前也整天牛气哄哄的,他肯定能帮你。” 白念一看她一眼,心想这也不失一个办法,若是去了没什么结果,白念一觉得自己真得考虑一下修行剑道的事了,如果剑道之路不通,天下法门无数,还可以趁早去别的道路看看。 说走就走,不愿多等片刻的白念一抓起笤帚冲苏巧儿催促道:“走,找你师傅去。” 起身的苏巧儿正准备带路,看见他手里的笤帚问道:“你把笤帚带着干什么?你说你,你不是有笛子嘛,练剑练剑的,结果你整天抱着个笤帚不撒手。” 说来也对,白念一看着手里笤帚,一心练剑,却被一把笤帚给拦了下来。将笤帚丢掉,白念一却再挪不动脚。 对啊,我不是练剑吗? 可是从到大我练过剑吗? 树枝,烟斗,笤帚,我比划了千万遍,可我一次也没拿过真正的剑练习过。 少年呆在原地,怔怔出神。任凭苏巧儿怎么挥手拉扯,白念一都始终一动不动,有如老僧入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三章 你是不是狗 苏巧儿的话好似惊雷,炸醒了白念一周身窍门。 “矮子,你先回去!你可真是念一哥哥的大贵人!”白念一觉得自己好像握着了开启修行之路的钥匙,心神振奋。他大笑着在苏巧儿脸蛋儿上捏一把,抓起笤帚跑进了庭院。 吃痛的苏巧儿踩着白念一的背影扬了扬剑:“疯疯癫癫,动手动脚的,跑的慢点我就打你一顿!” 一路冲进木屋,白念一取下一直挂在墙上的笛子。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用笛子打一次春秋剑法,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不清醒,练剑练剑,怎的一次也未想起拿真正的剑来练剑呢? 白念一来到湖边,便看见一人一狗不知何时已站在林子边。 陈凉看着他,面无表情:“缺心眼儿的榆木脑袋,静下心来,扫地就是扫地,练剑就是练剑。” 黑毛半蹲着,摇头晃脑甩着耳朵,似点头,似嘲弄。 进了埋剑池,陈凉第一次与自己说出超过十个字的话,这更让少年屏气凝神,胸有成竹。 他握着手里白玉柄的长剑,起臂横抬。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举着剑,白念一顿时有点呆愣,一时间竟忘了春秋剑的章法,呆在原地不见动静。陈凉摇摇头:“真是块朽木!”说罢转身回了竹林,临走时拿笤帚敲了下黑毛,还是软下心来:“你去帮帮这块木头。” 黑毛蹿起来,几下奔到白念一旁边,左挪右晃,汪汪狂叫不止。白念一回过神,看了眼黑毛,深提一口气,辗身转剑,一招一式打起来。 有风自远方起,摧山倒海而来。春秋剑法的剑招行云流水倾泻涌出,白念一只感觉有狂风骤雨顺着笛子的剑尖,逆流而上,灌进自己的身体。自白念一拿着树枝起,其实就一直积累着自己的宝藏,剑法一道,巍巍壮丽,一个从不曾受人指导的少年一直堆积着宝山,却以为自己垒着石头。 如今利剑在握,白念一心门大开,源源不断的气力冲刷着自己的躯体,攸然刺出一剑,炸起漫天湖水。 飞沙走石之中,黑毛箭射般冲进湖里,一个猛子扎进水,数息间又游了上来。 黑毛大狗在水面不停打着转,四腿不停,长嚎不止。便见已是汹涌澎湃的湖水,陡然升腾,一滴滴大大的水珠融合变化,眨眼间就是密密麻麻的水剑遥指岸上少年。 心神融入手中锋芒的白念一,睁开眼便见着数不清的寒气疾射奔来。 “黑毛!你是不是狗?”突然作妖的黑毛令白念一汗毛竖起,来不及开口惊问,白念一就被一道水剑逼得翻身倒退,体内气机受力道牵引,流转汇聚,震开笛子三尺灿然剑芒。 一道两道三道,直到白念一也数不清有多少道水剑被刺散化开,气力见底的他终于招架不住,水剑袭来,撞的他翻到在地。湖里黑毛卷了卷舌头,汪汪叫着游上了岸。空中水剑散去,便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 “知道狗咬人,狗吃屎,这会耍剑的狗真是要疯了。撞了邪了!”喘着粗气的白念一,连弯曲手指的力气也没了,看着黑狗抖落身上水珠,踱着神气的步子走过来,少年闭上眼在心里嘀咕。 不过狗会剑道,远不如自己会剑道来的振奋人心。白念一睁眼看着万里晴空,咧着嘴呢喃好似呓语:“你个老不死的,我这不是会了吗?” 林子里扫着枯叶的陈凉抬起头看一眼,然后又继续扫着:“若是教出一个傻子,白笛你这大好的春秋剑真就落了粪坑了。”笤帚在地上划出沙沙声响,陈凉的身子渐渐在竹林深处隐去:“可惜傻人有傻福,落不了粪坑咯。” 千里之外某处城池里,刚刚强行化来一钵盂馒头的和尚望着慈心剑冢方向,轻笑作揖:“施主福缘已到,自此漫漫前路缘分更近一步呀。”说完寻个地方坐下,大快朵颐。 身体酸软无力的白念一,被趴在一旁的黑毛,有一搭没一搭的舔着脸,动不了,也不敢动。 今天这黑畜牲大显神通,着实有些吓坏了白念一。想着今后可还真惹不起这大黑毛了,刚才在湖里化出万千水剑这一套,已经唬的白念一有些神神叨叨的。等到缓好一些力气站起来时,陈凉已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 “若不是那个丫头,你这块木头,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窍。”陈凉今日一改往日惜字如金,在椅子上端坐的他看来像是要与白念一来一番促膝长谈。 “矮子的确帮了我大忙。”白念一后面的话没说,你明明啥都知道,却连个屁也不放。 “春秋剑境界很高,你从就练习这套剑法,有如飞鸟衔草筑巢,垒石成山。但是你却连基本的事情都不曾弄明白。”陈凉不紧不慢的说着:“这埋剑池虽有无数前辈先人的剑道传承,但都自有去处,你手握连春秋白笛传下的剑道衣钵却得门不入。”陈凉说着说着,又是一阵摇头:“木头。” 白念一有些无语,从到大也没人教过他怎么修行剑道,自己好不容易一脚踩进来,这陈凉又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在那泼着冷水,当下便道:“我只是会比划,老不死的可没告诉我怎么练剑。” “你吃饭用手吗?”陈凉问道。 “有筷子干嘛用手。”白念一没好气道。 “那你一心想修剑道,为何偏偏拿不起剑?剑,是剑道的眼睛,是剑道的声音,说出去如此浅显易懂的东西,你却执着的拿着烟斗,笤帚去修行剑道,木头。” 陈凉便静静看着他不再说话。 只片刻,白念一就在陈凉眼神下泄了气,索性坐在地上。也不知该恼老不死,还是恼陈凉,亦或恼自己。 老不死临死前掷回来的笛子,被自己视若性命的背到慈心剑冢,结果却不曾用过它一次。白念一心态有些炸裂。 “所幸你今日提起了剑,十几年的积累也终于得以涌出。”陈凉终于不再打击白念一,收起了冷水:“现在你剑意通透,一切都水到渠成,黑毛方才又将你周身气机锤炼敲打,洗髓一境已是圆满,只要静下心来,日后自是坦途大道。” 陈凉说着话,起身往屋内走去,恢复了惜字如金:“明天继续扫林。” 白念一翻个白眼,扭身站起就看见黑狗又蹲到了湖边。白念一心里后怕的想着,还好之前丢它石头的时候,它没有给自己来上一剑。 黑毛似是有所察觉,伸着长长的舌头回头看向白念一。 狗头狗脑,不做狗事。少年这么想着,走回房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四章 竹林听剑 这边白念一成功洗髓,苏巧儿却忧心忡忡的回了住处。 少年一副丢魂的样子,扰了她一路。看着师傅房门开着,她便直接闯了进去。 会客房里,洪定真正与一个年轻人正不知说着什么,看见风风火火闯进来的苏巧儿就停止了交谈。脸色凝重的年轻人起身对着洪定真道:“洪冢主,此事非同可,希望冢主早日做出决定。”说完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苏巧儿看了看匆匆远去的年轻人,望向洪定真。只见终日淡定沉静的师傅却一脸凝重,难得的皱起了眉,苏巧儿问道:“师傅,出什么事了吗?” 洪定真收起心神,笑道:“一些周而复始的事情而已。”说罢问她:“看你毛毛躁躁的,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找师傅呀。” 苏巧儿笑道:“师傅,你能不能帮帮鼻涕虫呀。” 洪定真揶揄笑道:“帮念一?我能有什么帮到念一的?” 女孩儿被师傅促狭的笑弄的心里慌乱,忙不迭翻个白眼道:“笑什么笑,我说真的,鼻涕虫现在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你能不能去指点指点他?” 洪定真笑了起来,逗趣的拍拍苏巧儿脑袋:“适才埋剑池剑气新起,这子不用为师指点了,你已经指点过了。” 苏巧儿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大眼睛里装满疑问看着笑意不止的师傅。洪定真摇头笑道:“放心吧,该懂的他都懂了,不能懂的他自慢慢也就懂了。” 睡醒后的白念一神清气爽,体内贯通的气机徐徐流转,这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穿戴起床的白念一握住笛子,只觉笛子嵌入了自己手心,握着剑,又好像没握着剑,虚虚实实的感觉让白念一着实新奇。只不过再新奇也抵不住黑毛一如往常叼来笤帚,以前白念一还能作势踢它两脚,现在他担心自己伸出去的腿会被大黑狗一剑给斩了。 白念一正准备进竹林,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青年从庭院外走了进来。白念一认得他,剑冢二长老的弟子许然,是剑冢年轻一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年仅二十不到,已经观魄有成,即使放到整个武道年轻一辈里比较,也是能放在很出众的那一拨了。他不常来埋剑池,但每次白念一都能感觉到许然一次比一次更加锋利。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从你面前经过带起的微风,都是一阵锐利的剑气。 许然进入竹林之前,偏头看了看白念一,笑了笑:“恭喜。”也不等白念一回谢,便扭身走掉。白念一一直不知道进了竹林深处的弟子们都去了哪儿,虽然问过邱锦徐晚升,他们也只是回答:“就在里面练剑。” 竹林茂密,每根竹子之间的空隙间隔极为狭窄,白念一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林子如何练剑。 扫林时,黑毛就在白念一身边蹿来蹿去,看起来格外兴奋。白念一扫着枯叶,斜一眼黑毛心里嘀咕:“难不成想母狗了?跳的这么欢?”黑毛东奔西走,白念一发现它不只是在林中穿行,在蹦跳中,黑毛寻着一根根竹子就撞了上去。 令白念一诧异的是被撞击的竹子并没有发出咚咚声,而是金石铁鸣的铿锵之声。 有风渐起,一根根高挺的竹子摇动起来,笛子在白念一腰上争鸣颤动,片刻间脱离腰边迎风而上,自行穿梭在林间。林子里面蓦然传来一声:“屏气凝神,听剑。” 空中随风势渐渐强劲的剑气跟随竹子的摆动一道道激发出来,白念一横着笤帚左闪右避,捉襟见肘,实在是活动空间太过狭窄,只数息功夫,就被无形无影的剑气划的衣衫褴褛。 “要不要这么狠?”白念一在心里怒骂起黑狗与陈凉,这漫天剑气教他一个剑道新人如何抵挡,还好这些剑气并未有取他性命的意思,要不然,白念一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七零八落散乱洒在地上的场景了。 “陈前辈!不能循序渐进吗?我快顶不住了!”再又被一道剑气化破袖角时,白念一终于开口大声呼救,这些剑气虽然连他皮肤都不曾割破,但是撞在身上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难受,深入骨髓。他嘶叫着喊道:“黑毛!别撞了!” 黑狗身影不停,理也不理少年的惨叫,兀自撞击着竹子,汪汪叫着欢快不已。 “你练剑的目的是为了挨打吗?哪里有剑来,你就往哪里刺去。木头”陈凉的冰冷的声音从深处飘来。 “可是笛子飞出去了啊。”白念一看着在空中畅快穿行的笛子,一阵无奈。对着它又是招手,又是呼喊,笛子仍是飘飞不止,无动于衷。 这下陈凉也没了回应,只听得剑鸣震颤中,悠悠飘来一声叹息。 一道飞来的剑气打在白念一肩上,将他击翻在地,四下没了援手,白念一强行收起自己心神,体内气机运到掌间,自信虚空抓向笛子,一道剑气立马打到曲成爪形的手上。 吃痛的少年疼的原地滚了几圈儿,胡言乱语的骂着,趁着躲避的间隙反复凝起气机,终于将远处的笛子引了过来。 “哈哈,这有何难?”白念一信心骤起,大笑着将春秋剑法招招递出,只不过漫天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剑气并未挡住多少,一剑又一剑却不停的劈斩在竹子上。陷入困境的白念一脸上的笑容刚刚挂上,就被擦脸而过的剑气打落下去。 被剑气和竹子撞的七荤八素的少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白念一虚脱的看着脑袋边一根根竹子,若是每根竹子都是一道剑气,这埋剑池可是真的处处都不简单了。 就是不知道终日在这扫林的陈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了。 黑毛走到白念一的脑袋旁边,甩甩尾巴,卷起一阵枯叶,汪汪一下便大摇大摆走掉。 “念一,你躺着做什么?跟陈师叔扫林你还敢偷懒,胆子不呀。嘿嘿。”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邱锦跟徐晚升两个人走到白念一身边。邱锦伸手去拉白念一,白念一挤出力气摇摇头道:“别别,让我再躺一会儿。” “你不会被陈师叔教训了吧?还是说杨不违来这揍你了?”徐晚升看着灰头土脸的白念一问道。 “要是陈前辈打我就好了,是黑毛。”白念一喘着气回答。 “哈哈哈哈,你知道这狗不是个好东西了吧,要不咱三个好好合计合计,找个办法逮住它给它炖成一锅美味吧。”邱锦捡一片竹叶叼在嘴里,大大咧咧的躺在白念一旁边,眼神滴溜溜乱转,认真思考起如何抓住黑毛。 白念一懒得说话了,如果真要抓黑毛,他是一定不会参与的。不过想了一下,他还是偏头问向邱锦:“黑毛有点古怪,你们不知道吗?” “有什么古怪?它跑得快倒是真的,比一般的狗聪明些,不过我想吃起来肯定味道也差不多。”邱锦思考了一下,认真答道。 这下白念一也不多说了,看来邱锦他们并不知道黑毛会剑道的事情,说的太多,说不定还会被邱锦他们怀疑脑子有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五章 不跪乌龟王八蛋 笛子在一旁剑光闪烁,徐晚升把它拿了起来,只觉剑身轻盈,寒气森然,忍不住赞道:“嚯!好剑啊!”徐晚升腕上用力挑个剑花,笛子颤鸣清脆,他问向白念一:“这你的吗?咋也不见你拿出来练过啊。这可真是把好剑!” “我看看我看看。”邱锦起身一把抢过来,挥舞两下,也是啧啧称赞:“剑体轻灵,用起来跟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的确是好剑,比咱们剑冢的分发的制式长剑可好多啦。” 白念一不好意思看徐晚升,避开他的问题,道:“昨天我也入了洗髓境了。” 徐晚升大笑道:“真的?那可得恭喜你啦,剑道漫漫,以后咱三个并肩齐行,争取揽了那通天榜一二三的位置。” 邱锦拿笛子往徐晚升面前虚势一划,揶揄道:“睡醒了再说话。”然后把剑放到白念一旁边笑道:“洗髓了就好,这可与你之前是天壤之别,洗髓以后,你气机循环也可凝练你自己的剑气了。” 白念一心中神往,道:“慢慢来吧,不过你俩不去神神秘秘的地方练剑,在这跟我杵着干嘛?”白念一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碎布纷飞,轻轻叹口气。 “今天冢主召集长老们去正殿议事,我师傅回来后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邱锦傍着一根竹子看向徐晚升:“晚升你呢,四师叔回去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啥呀,我师傅回来就吹胡子瞪眼睛的问我最近修行怎么样了,还让我别天天跟你鬼混,让我心思放剑道修习上面。”徐晚升翻个白眼。 邱锦嘿嘿一笑,走过来勾住徐晚升肩膀道:“别听四师叔瞎说八道,咱俩可是从到大的死命交情,可不能让你师傅三言两语把你给你离间了。” 徐晚升一把推开他,没好气道:“去你的,哪次你惹了事不是给我使绊子让我抗事儿?就连黑毛咬你你都把我推到前面去,死命交情不假,可回回死的都是我啊!” 嬉皮笑脸的邱锦百折不挠,一直笑闹讨好的往徐晚升身上贴过去。 白念一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飘飘荡荡的布条,看一眼竹林深处:“不是说议事吗?怎么不见陈前辈过去?” 徐晚升解释道:“陈师叔虽然挂了七长老的名头,但是他从来不去参加这些琐事的,我听师傅说陈师叔待在埋剑池扫林数十年,从不曾出去过。” 那倒是挺符合陈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格,白念一深以为然。 就在白念一准备告别他俩,回木屋换身好衣服,就看到黑毛从旁边蹿出来一直往林子口奔过去。 邱锦望着一闪而逝的黑影,呸一口:“一天天跑来跑去的,也不知撒哪门子的欢呢。要是被我逮住了,先炖了你的狗腿!” “白念一,你给我出来!”林子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白念一听着这怒气腾腾气焰嚣张的声音,看了看邱锦徐晚升无奈道:“我以为他把我忘了了。” 三人出了林子,看见黑毛正吐着舌头蹲坐在一群人的面前。杨不违握着剑一脸阴郁站在人群前面,身旁的杨不悔也眼神愤愤的看着白念一。 “哟,这不是六师叔家的杨公子吗?今天怎么不去游山玩水,怎么转性子来埋剑池了?咋的,受刺激了?决心重新做人努力修行了?”吊儿郎当的邱锦看着对面声势浩荡的杨不违一群人,全然不惧,一脸玩味的调侃起杨不违。 邱锦的师傅,乃是慈心剑冢的三长老齐友云。若说陈凉是长老一辈中最沉默寡言,性格冰冷的一个,而齐友云便是脾气最火爆的那一个。齐友云性格直爽,脾气暴躁,若是话头不对路,就连洪定真也敢冲撞两句,平日里教导弟子也是一不顺眼就拳脚招呼,唯独对邱锦这个徒弟疼爱有加。 杨不违两兄妹从到大在剑冢嚣张跋扈,时常换着花样捉弄各个师兄弟,被齐友云看不过眼,之前还曾找到杨思门上,让杨思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女,说要是杨思管不好,他就上手来管一管。结果一言不合被杨思关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气急败坏的齐友云便教导自己的徒弟们,逮住机会就把杨不违两兄妹好好收拾收拾,只要不打死他俩,天大的事都不要怕。 所以论辈分还该称呼杨不违杨不悔一声师兄师姐的邱锦,一向都不畏惧他俩。 被邱锦嘲弄的杨不违冷哼一声,也不理他,盯着白念一冷声道:“白念一,你缩在这埋剑池的时间也够久了,我今天来找你去演剑场比试,你敢不敢?” 白念一看着邱锦二人问道:“演剑场比试有什么说道吗?” 徐晚升皱着眉道:“剑冢弟子私下有摩擦时,都会去演剑场论剑,由主管剑冢纪法的五师叔来主持裁决。论剑双方,不可互伤同门性命,但是一定得决出胜负,只要没有性命之忧,缺胳膊少腿儿五师叔也不会出手阻拦,直到一方认输为止论剑才算结束。” 白念一无奈道:“打不过上台就认输呗。” 一旁的邱锦叹口气,道:“你想什么呢,且不说你要是认输,就等同于你认错,认错你就得被五师叔打一百鞭。这剑道修行,讲究锋芒毕现,一往无前,你认一次输,往后剑心动摇,想再竖起无敌意念,可就难上加难了。” 被堵住退路的少年双手一摊:“那我不是死定了?我这才刚入洗髓,离着杨不违还差一大截呢。这要是答应了,以他现在气急败坏的程度,我估计不死也得少层皮了。” 徐晚升笑了笑,看着邱锦道:“别吓唬他了。” 邱锦嘿嘿一笑,斜一眼杨不违道:“你不用担心,境界差的太多倒是不会有人强迫你的,杨不违完全是吃死了你不敢应战,带这么多人来也就是吓吓你,你不用答应他。反正你洗髓成功,再修行一段时间,杨不违这个浪荡子不足为惧。” 杨不违看着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似完全当他们一群人是空气,顿时喝道:“白念一,你要是怕了就跪着给我认个错,别在那支支吾吾的。” “听过跪天跪地跪父母,这跪乌龟王八蛋还是头一次听说,晚升,你听过没?”邱锦嗤笑一声,挤眉弄眼的看着徐晚升。 徐晚升挠头笑道:“没见过。关键是你跪给乌龟王八蛋,这乌龟王八蛋还不一定能看得见啊。整天爬来爬去的,我跪地还高他三尺呢。” 杨不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见兄长受辱,杨不悔也不再沉默,扬起长剑指着三人怒道:“邱锦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若想为白念一出头,那你们就接下这演剑场的比试!” 邱锦拍着大腿道:“接就接,我还怕了你俩欺软怕硬的货不成?我不跟你打,我跟你哥打,你跟晚升你们两个姑娘打去。” 徐晚升抬脚就朝邱锦屁股踹去,骂道:“滚!” 正在这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条大黑狗慢悠悠的从对峙双方的中间走了过去,细长的尾巴高高举起,摇摇甩甩。 双方被黑毛打了个岔,其中不少都是跟黑毛干过架却落了下风的,一时间同仇敌忾一起低声骂着黑毛。 杨不违举剑制止住身后的骂声,看着白念一:“你吓傻了吗?要早知道你是一摊软趴趴的烂泥,我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你了,没用的孬种!” 白念一紧握着笛子,脸上阴晴不定。 说实话,他想接下这一场比试。当初杨不违跟张德愁二人左一个畜生右一个畜生,白念一都记在心上,那时苏醒龙跟洪定真先后拦下了杨不违一步步的挑衅,如今剑道入门,虽然知道自己跟杨不违有差距,他也实在是不想第一次与杨不违的正面交锋就这么灰溜溜的认输。 他盯着杨不违,正犹豫着,便听见黑毛汪汪狗叫着蹿进湖水里,一上一下的玩起水来。他看向黑毛,却见黑毛也似是不经意的偏着脑袋,张着大嘴吐着舌头看着他。 “我连会剑道的狗都见过了,我还怕一个会剑道的人不成?”白念一咬咬牙,心头拿下主意。 “演武场比试是吧?我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六章 叫的欢,不一定牙口好 白念一与杨不违的演剑场论剑比斗,在慈心剑冢也引起了不的轰动。 有知情的,知道白念一与杨不违的退婚一事有干系,是一个刚洗髓的剑道新人,没名没分的,不知为何得了冢主亲睐,获准跟剑冢七长老一起待在埋剑池。 有不知情的,甚至连白念一是谁都不知道,一时间都在四下打听他的消息。 晚饭时,白念一望望埋头吃饭不语的陈凉,轻声清了清嗓子后,道:“陈前辈,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陈凉专注于碗中饭菜,头也不抬。白念一正以为陈凉懒得搭理自己时,却听他问道:“剑是什么?” 又来了,这些前辈高人们就是不肯好好说话。白念一心中长叹,怀念起一个整日嬉皮笑脸为老不尊的人来。还是老不死的讲究,打就伸手打,骂就张嘴骂,绕来绕去的,也忒腻歪了一些。 “剑就是武器,可敲山震海,可伏邪斩恶,可问道长生。”白念一沾沾自喜,套上了石碑上的话,为自己的机智笑着赏了自己一筷子野菜。 “不自量力!”陈凉冷哼一声,终于抬头冷冰冰瞪了白念一一眼。 白念一被看的不自在,放下碗筷无奈道:“陈前辈,我来这埋剑池也数月有余了,前辈要是有什么指教,还请直接教诲,这神言神语的,晚辈实在脑力有限。” 只见陈凉摇摇头一声轻叹:“我曾与白笛有过数面之缘,虽然他玩世不恭,无甚雅气,但于这剑道一途却是天资聪慧。你接了他的衣钵,真不知是好是坏。” 白念一脸色阴晴不定,强忍再三,才止住了已到了嘴边的脏话。 “剑本为万兵君子,不惧强,不凌弱,任他前路荆棘漫漫,我自当一剑往之。你可记住了?”陈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虚心受教的白念一点点头,心中虽然懵懵懂懂,但仍是知道一向少言少语的陈凉眼下正对自己进行指点,也不好在心里悄悄骂他了。 陈凉看着不懂装懂的白念一不停点头,叹道:“明天挨完打后,回来用心扫林。埋剑池剑意无穷,你还需要多多锤炼,印证自己的剑道。” 少年一愣,抬眼没好气的看着陈凉,却见陈凉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番眼神交锋之后,终是败下阵来,只得对着饭菜泄起火来。 第二天早上,白念一是被邱锦跟徐晚升从床上给喊了起来。 “你子可真沉得住气,还睡的这么美?”邱锦掀开被子,将白念一一把扯了起来。 白念一从窗口望望天色,没好气道:“不是午时吗?今天是一场恶斗,不睡饱养足精神怎么打?” 徐晚升苦笑道:“你可真敢说。今天不是恶斗,怕是你单方面被揍吧!赶紧起来,论剑之前你还得跟杨不违一起去五师叔那里签下论剑书呢。” 如今白念一杨不违二人比斗已成定局,邱锦他俩也不好再劝说什么,若是一味阻拦白念一,搞不好挫了他的锐气,于他剑道修行有害无益,只盼白念一在论剑时有些眼力见,见势不妙,趁早认输保全自己。虽然有失脸面,但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是眼下看他一副懒懒散撒的样子,二人也不知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邱锦将白念一的衣服递给他,鬼鬼祟祟的笑道:“我俩来的时候,外面一起跟来了一个漂亮的丫头,我认得是冢主新收的弟子苏巧儿,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难不成你俩有点什么说道?” 白念一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想的乱七八糟的,我来剑冢之前在她家住过一些时日而已,后来是她爹把我们一起送来的剑冢。” 徐晚升跟邱锦玩味的对视一眼,道:“青梅竹马嘛这不是。” “去去去!”白念一穿戴好之后,三人出了门。陈凉已经早早进了竹林,桌上给他留着饭菜。他吃饭的时候,邱锦徐晚升二人又追赶起湖边呆坐的黑毛,来了一场人狗追逐战。 “啥时候让他俩见识见识黑毛的厉害,看这两个到时候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了。”白念一心中思衬着。 出了埋剑池,白念一就看见苏巧儿傍在石碑上,双手环抱住她那柄紫气莹莹的佩剑,一只脚无意思的划拉着一颗石头。 日头刚起,晨辉冉冉,少女抱剑而立,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清新出尘,看的三个勾肩搭背走出庭院的少年都一阵呆滞。 “这苏巧儿可真漂亮!漂亮的我都没词儿夸她了!刚才来得急还不觉得,现在这美人怀思的样子真是惊到我了!”邱锦摸了摸嘴角,怔怔出神。 “虽然你说的过于夸张,但是我还是很认同你的说法的。”徐晚升推开旁边的邱锦,整了整自己头发衣衫,瞥见自己胸前不知何时沾上的污渍,忙用手指摸了点口水使劲擦拭起来。 白念一也回过神来,这矮子真是见一次,美一点。心中虽然惊艳,不过不露声色,看着快要魔障的二人,好笑道:“至于吗?没见过女孩子?” 二人也不理他,自顾自整理起自己仪容。 苏巧儿听到动静,看见了手忙脚乱的三人,忙不迭跑过来,一脸埋怨道:“鼻涕虫,你长本事了啊?刚洗髓成功就找人打架?我听师傅说那个坏子杨不违虽然纨绔,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聚力武修,要是打死你怎么办?” 白念一拉下脸,看了看忍俊不已的邱徐二人,恶狠狠的对苏巧儿道:“你会不会说话!还有,叫我念一哥哥,别没大没的!” 邱锦笑嘻嘻问道:“鼻涕虫是怎么回事?巧儿师妹快跟你邱哥哥说说。” 苏巧儿眼下正担忧白念一的演剑场决斗,心中烦闷,看了眼嬉皮笑脸的邱锦,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师傅说你是三师叔膝下最调皮捣蛋的那一个,让我不要跟你说话,免得被你带坏了。” 被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的邱锦,拿捏半天的高雅气质瞬间消失不见,气急败坏的抓耳挠腮起来。一旁的徐晚升看的心中畅快,却不敢再出声说话,免得触这个伶牙俐齿的师妹霉头。 白念一看的好笑,望着苏巧儿道:“你可别太嚣张,他俩要是揍你我可不管。” 苏巧儿白了他一眼,扯住他的胳膊,龇牙咧嘴的道:“你可别想耍赖,你答应过谁揍我你就揍谁的。今天你要是被弄残废了,以后保护不了我,也算你食言!” 被苏巧儿诅咒的头皮发麻的白念一,再也不想搭理她,扯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就面色阴沉的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三人语气不善的问道:“演剑场怎么走?” 演剑场作为慈心剑冢平时弟子们操练之地,占地面积不。演剑场大广场内皆是青石铺就的平地,只场中跟东部筑有两座高台。东部高台摆设桌案坐椅,乃是剑冢冢主跟长老们的坐席之位。 场中这处略矮的高台,便是平时约斗论剑的剑冢弟子们所用之地。 白念一在邱锦徐晚升的带路下,来到演剑场,却发现这里早已经人头攒动,热闹的很。众人在人浪中奋力走着,白念一拉着邱锦道问:“平时打架也这么热闹吗?” 邱锦疑问的看着他,示意他再说一遍。白念一只得提高声音再问询一次。 “杨不违在咱们剑冢恶名不,好多不明究竟的是来看你揍他的!”邱锦哈哈大笑着在前面用双手扒开一条路来,道:“还有一部分人在杜师兄那下了赌注,一赔五买你输。” 白念一听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看着邱锦跟徐晚升的背影,直觉告诉他,这俩人也去下了赌注,而且肯定不是买他赢。 四个人一路打生打死挤到东部高台,个个都气喘吁吁有如刚刚经历一番血战。 杨不违兄妹二人此时正站在一个白发白须,白袍白剑的老者旁边,冷笑着看着四人。 徐晚升缓一口气,声对白念一道:“这就是今日主持你俩论剑的五师叔。”随后四人一起对白发老者行礼。 剑冢主管纪法的宋言初摆摆衣袖,看一眼白念一,指着面前桌案上的纸张淡淡道:“时辰尚早,你先把这论剑书签了,然后一旁休息片刻,午时一到,你们就上台比试。” 白念一看了看狞笑着的杨不违,舒口气走过去在论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正准备跟邱锦三人下去寻个地方歇会儿,就听身后杨不违阴沉沉传来一声:“白念一,你死定了!辱我颜面,害我被退掉婚约,今天我就统统在你身上找回来!” 被恐吓的白念一头也不回:“咬人的狗不叫,你叫的这么欢,想来也没什么厉害的牙口。” 邱锦徐晚升哈哈大笑,邱锦摸着肚皮笑道:“念一说的好!这水平快赶上我了!哈哈!”一行人离去前,苏巧儿也努着嘴,举起秀气的拳头朝着杨不违兄妹挥了挥。 杨不违紧握手中剑,手背青筋暴起:“一会儿打碎你的牙齿!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嚣张!”兄妹二人也冷哼着离开。 就在白念一四人走远后,看台后面迈进一行人来。年近七十,却面容年轻俊朗如青壮的洪定真带着几个老者各自寻里座椅坐下。 满身皆白的宋言初回过身,恭敬一礼笑问道:“两个弟子论剑,冢主与几位师兄竟也有这么大兴致来观看?” 左边落座于二长老余知之下,脾气火爆的齐友云哈哈笑道:“常听我那徒弟说这个白念一与他脾气对路,又是同龄,今天我就来看看这子有多少斤两,看看冢主破例把他放在埋剑池,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洪定真斜他一眼,也不理他,看着宋言初道:“这世道变化莫测,年轻人有点血性是好事,今天我们好好看看这些辈们,能不能担当起即将来临的重任。” 场中长老们似是被洪定真的话语勾动心神,神色不一,俱是沉默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七章 今儿天气不错 仙风道骨的二长老余知,在剑冢内名望颇高。 不光是他为人处事波澜不惊,素来以理服人,剑冢内不管大小事宜,他只要开了口,较之掌管纪法的宋言初都更有说话的份量。不过也被齐友云私底下戏称之为天下第一“和稀泥”。 而且他膝下弟子许然,更是剑冢年轻一辈的典范,年纪轻轻的再攀登一步,一身剑道修为都快赶上剑冢老一辈强者了。 所以这二长老一脉,历来在剑冢内风评极好。 余知捻着胡须,望向自己那看起来宛如自己徒弟辈儿的冢主师兄,沉声问道“若是点花堂的那人带来消息属实,我们就这么枯等仙武两道同门回信也颇有些束手束脚,趁这些燎原孽火未起,先下手为强才是正理。” 洪定真面色平静,沉默不语。 一旁的齐友云大咧咧挥起衣袖,使劲压低了自己的大嗓门儿怒道“‘和稀泥’说到点子上了,这天下平静太久了,谁知道这些平日里一副笑脸皮囊的仙武两道此时还剩多少血性?冢主,你得早做打算!而且这些在外游历的弟子们也统统喊回来,别平白无故的在外折损了咱剑冢的力量。” 被齐友云当面称呼外号,余知冷哼着瞪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没心没肺不讲道理,强自忍住,懒得跟他打口水仗。 洪定真笑着摆摆手,制止了仍要继续讲下去的齐友云,道“都一把年纪了,别遇到点事儿就大惊小怪的,他俩论剑就快开始了,还是喝喝茶省省力气。” 一众长老们面面相觑,俱是苦笑一番,不再作声。 “这天下将起的战事,竟被冢主说成‘点事儿’。看来咱还是养气功夫不到,怪不得冢主驻颜有术,看起来永远都跟个大小伙子一样诶!”吹胡子瞪眼的齐友云闷头喝茶,心中暗自嘀咕。 一旁寻了处稍微人少的地儿静静等待的四人,此时在这喧闹中也都神色各异。 越快到午时,苏巧儿脸色就越焦急。她拽着白念一衣角一脸不安的道“鼻念一哥哥!要不我去找我师傅吧,让他帮你推了这场比试!就算推不了,延迟也行!” 相识以来,白念一还是第一次听苏巧儿老老实实喊自己‘念一哥哥’。他诧异的看向苏巧儿,笑着刮了下她鼻子“这才乖嘛!别怕,不就是打个架嘛,你念一哥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可不能怂在这个杨不违手里。” 邱锦苦笑一声搂住白念一肩膀,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你真的得小心点儿!见势不妙,赶紧认输,没必要越阶跟他硬碰硬!” 白念一一巴掌排开他的手,斜眼看着他,冷哼道“你俩买了多少我输?” 邱锦嘿嘿傻笑,看了看徐晚升,两人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正兀自装傻的邱锦徐晚升,还有心下烦恼的苏巧儿,在这演剑场喧闹之中蓦然听得白念一悠悠叹了一句“只可惜上次那要命的恶和尚夺了我最后三文钱!可恨!可恨呐!” 烈阳高悬,宋言初向洪定真略施一礼,慢步走到看台前面来。 底下喧哗的人声也随着宋言初起身而慢慢安静下来。 “午时已到,论剑开始!”宋言初声震苍穹,他扫视一眼演剑场凝声道“杨不违,白念一,你二人上台!” 杨不违振剑而起,望一眼东边高台上的杨思,然后看向白念一的方向冷笑着飘身上了论剑台。 待杨不违利落的在台上立定后,场中各弟子中,有胆子大不惧他身份的,立马响起一阵倒彩。 “哎哟!杨师兄好身手诶,居然没摔倒?” “这一手蹿上台子的功夫,撵的上埋剑池的黑毛啦!” “对呀对呀!杨师弟,啥时候你带我们去抓黑毛,就你这一手,撵个狗绰绰有余!”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杨不违平日里积攒的怨念也可见一斑。杨不违怒视台下哄闹的同门师兄弟,气的心肺俱颤。 齐友云在看台上看着一脸阴沉似水的杨思,毫不掩饰的捧腹大笑起来。 杨思冷眼看着他,气极之下便要发作。洪定真衣袖轻抚,平静喊道“五师弟。” 一身皆白,仙气十足的宋言初咳嗽一声,掩盖住快要忍不住的笑意,沉声喝道“噤声!谁再喧哗,罚五十鞭!” 掰开了苏巧儿拉拉扯扯不肯松开的小手,白念一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论剑台。 自从进了洗髓境,白念一只觉体内气机充盈,浑身力道意欲发泄。杨不违带人来恐吓邀战,也正激起了他那一腔战意。 虽然这一战,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熟悉底细的人,其实都不曾相信自己能赢。但他仍是要接下杨不违的邀战。 本就抱着必输的决心,那还有什么好输的? 揍他!白念一暗自咬牙。 “喂!晚升,你在杜师兄那买了多少?” “不多,就这个月师傅给的三十两零花。不过稳赚不赔的买卖,买一点是一点。” “有道理有道理。”邱锦拉住徐晚升胳膊大声道“咱往看台那边挪一点儿,一会儿苗头不对,赶紧让师傅他们出手救下念一。” 苏巧儿听见邱锦徐晚升二人的对话,气的过去一人一脚踹在他们腿上。 看着慢条斯理走到面前的白念一,杨不违有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在白念一奋力挤开人潮的时候,便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不会给你机会认输的!”杨不违狞笑道。 白念一面无表情,平静道“世事无常。就跟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退婚一样,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被戳中痛处的杨不违,瞬间被气到癫狂,震剑离鞘“找死我就成全你!” 武修剑道,一入聚力境,气海有成,真气滚滚聚成剑气,便可初步驱引剑气离体附着在兵刃上。碎碑裂石,力不可当。 白念一离着杨不违数丈远,都觉得扑面而来的狠厉劲风刮的脸面生疼。 一点实战经验都无的少年,饶是心中如何替自己打气,当下也是慌乱尽显,匆匆架起小笛子,手忙脚乱的格挡向杨不违满含怒意刺来的一剑。 金铁交鸣,激荡出一片风尘。 白念一胸前衣衫破碎,堪堪倒退十几步才努力稳住身子。杨不违这一剑打的他也来了火,强压下胸中翻滚的血气,春秋剑法抬手即出。 二人境界不在同一层面,虽然杨不违整天醉心玩乐,疏于修行,但好歹实打实的是个聚力剑修。一番长剑交锋对接,打的白念一有退无进,险象环生。只数息间,白念一身上就见了红。 一边倒的局势看的场中一片唏嘘。 “若早知这白念一如此不济,这赌盘就该开小一点!”一个眼狭颧高,下巴续着一络山羊胡的人缩在角落里止不住的哀声叹气。 动作鬼祟的山羊胡男子身旁,便站着剑冢二长老高徒许然。他好笑的看着这个嗜赌如命的师弟,道“能赚多少?” 山羊胡摇头长叹,悲痛欲绝“赛前消息没打探好,这帮兔崽子差不多全是买白念一输的!这一回,怕是家里那几条换洗的裤衩都要没咯!” 许然哈哈一笑,又被论剑台上一声怒吼吸去心神。 狂退不止的白念一,胳膊上又吃了杨不违一剑。已是一身血污的少年,多接挡一剑,气力便泄去一截。 他看着面前疯狂大笑的杨不违,知他是在一剑一剑的折磨自己,却毫无办法。 他清楚意识到,不管自己多么豪勇,多么不服,终究还是挡不住这境界高低带来的实力差距。 濒临力竭的白念一感觉到,只需一剑,杨不违只需最后一剑便可将他完全击溃,再无起身招架的力气。 杨不违看着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的白念一,狞笑道“小畜生!有种你就别认输!”说话间,又是一剑斩去,抵挡无力的白念一,小笛子脱手落地,杨不违这一剑结结实实划在白念一胸前。 鲜血溅射,白念一仰头栽倒在地。他喘着粗气,用力抬起眼皮,满脸猩红的笑道“嘿嘿!咳咳老子打架可以输,咳咳但是绝不会给儿子认输。” “好好好!我今天就收了你这条狗命!”杨不违再不废话,抬剑便刺。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直接取了他性命,杨不违直取白念一气海。只要破了气海,修行之路一断,便与废人无异,日后自有机会任意宰割。 邱锦徐晚升看着飞快刺向白念一的长剑,同时望向看台惊骇大喊“师傅!” 苏巧儿则是呆在原地,失声痛哭起来。 “唉呀!这叫白念一的娃娃韧性可嘉,是个好苗子。”齐友云打个哈哈,左右望一眼,然后抬头望天,右手缩入衣袖,不动声色的弹出一道剑气“你们别说,今儿这天气还真不错,不冷不晒的嘿!” 利剑锋芒已然扎破白念一皮肤,却听杨不违吃痛惨叫一声,一把丢开了手中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八章 你赚翻了 杨不违受袭,杨思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一眼洪定真,见他目不斜视,没有动静,当下便向齐友云一声怒喝“三师兄你做什么” 安静观察天色的齐友云嘿嘿一声,右手伸出,屈指胡乱捻点几下,挑起一根稀疏的眉毛笑道“六师弟莫急你三师兄我刚才心有所感,日观天象,掐指捏算时,不小心手指抽筋了,莫怪莫怪” “哼你休要倚老卖老,无理取闹”杨思冷哼着前踏一步,衣衫震荡,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趋势。 齐友云眯起眼睛,脸上笑意不减“怎的你这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手指抽筋不成” 啪 洪定真一掌拍在桌上,脸上难得的显出一丝愠怒。他扫视着二人不耐烦的道“闹够了没要打最好走远一点,别在弟子们面前丢人现眼” 杨思转身望向洪定真,怒道“剑冢弟子论剑比试,从来都是由他们自定胜负,这乃是剑冢立派以来,老祖宗一代代传下的规矩。冢主难道今日还要帮着三师兄说话,开了这个长辈们插手弟子论剑的先例不成你这样,如何服众” 被杨思吵的心烦的洪定真看了眼摇头晃脑,一副与我无关模样的齐友云,心中莫名一阵轻松,刚才要是他不出手,出手的多半就是自己了,不过,还好自己稳住了 毕竟那个来这腆着脸皮疯狂搜刮一番的大和尚,曾禅言禅语的说这白念一对于剑冢有多么重要,可不能让他刚刚萌芽,就被无法无天的杨不违毁了去。 心中缓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无奈对齐友云暗道一声“对不住了,我的三师弟” 当下脸色一变,洪定真沉声道“三师弟,卸了你护体剑罡。” 齐友云愣了一下,望着洪定真,本还想再申辩两句,却见他冷着脸,一副不容置疑的神色,吹着胡子瞪一眼杨思,当下老大不情愿的卸去周身剑罡。 慈心剑冢冢主威严起身,手捏剑指,抬臂丢出一道剑气。卸了气机的齐友云,此刻在洪定真面前与普通人无异,立时便被打的翻滚下看台,身形停顿不住,直滚到论剑台下才被拦了下来。 众多剑冢弟子,看着平时火爆无比的三长老,跟个滚地葫芦一般从看台上一路翻滚下来,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红了脸,若从高处看来,一眼望去,遍地通红。 齐友云拍着灰尘站起来,环视一圈,面色不善的道“今天哪个小兔崽子笑出声音来,老子待会儿一个个收拾” 重新坐好的洪定真看向杨思,淡淡道“三师弟虽出手阻了不违,不过这白念一也还不曾认输,于他俩论剑胜负并未有所改变,现在我也罚了他了,六师弟你可愿意退一步”说完洪定真不动声色的朝着北边看一眼,道“后面他二人比试,谁都不准再插手。” 杨思冷哼一声,返身坐下。刚刚坐定,便见杨不违朝他望来,他冷着脸使了个眼色,对杨不违点点头。 得到父亲示意的杨不违拾起剑,对着地上已经宛若血人的白念一呸了一声,只觉收拾一个蝼蚁一样的小畜生,怎么老是处处不顺。杨不违快步走向白念一,他不愿再拖下去,谁知道一会儿还会生出什么事端,趁早下手才是正理。 “剑之锋芒,可催天堕地,任他前方荆棘万里,我自三尺在手,一路斩之” 一片竹叶伴着一声高喝从远处飘来。 青绿色的竹叶,泛着烈日的光芒,透出一股灵动无比的气息。它在空中摇摇摆摆,却目标明确,稳稳的落在白念一的额头。 竹叶落定,青光流转,数息间便止住了白念一身上流淌不止的鲜血。 闭着眼躺在地上的少年,脑中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我身虽殒,我意犹在枯骨坟茔三里,剑意秋去春来我生剑生,我死剑存” 已然意识模糊的白念一,瞬间诈尸般翻身立起。浑身上下一片夺目鲜红的少年,眼不睁,气不喘,抬起右臂遥遥抓向小笛子。 横在地上的小笛子清鸣飞起,带起一道淡淡白芒被白念一牢牢握在手上。 突然的变故,让已经来到白念一面前不足三步之远的杨不违愣了一下。心中愤愤,暗骂一声“妈的” 一边骂着出手相助白念一的人,杨不违几乎快咬碎一口白牙。一边手中剑势不停,心里暗自恶狠狠道“只要不是插手阻挠战局,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弄死面前这个小畜生” 长剑去势凶猛,杨不违不管不顾,直接斩向白念一脑袋。 白念一被额头竹叶晕染开来的盈盈青色笼罩着,仍是闭眼而立,待那迎面劈来的长剑荡起自己鬓发时,他才缓缓抬手将其一剑震开。白念一微微偏头,闻风而走,左脚一步跨出,小笛子剑芒跳动,直刺向杨不违胸口。 杨不违攻势被破,眼见杀招袭来,急忙反走两步,不过小笛子来的却极快,躲避不开的杨不违赶紧横剑在前,想挡下这一记。 叮两剑交接,撞出清脆的声响。杨不违额头冷汗直冒,只要他慢一点,这一剑就直直的扎进自己心窝里了。 眼前看似已如死人的白念一,此刻力道莫名强劲。杨不违奋起全身气机导向长剑,却奈何不了小笛子分毫,他往前推,白念一抵住小笛子纹丝不动,他不敢退,一退剑气泄漏,不死也是重伤。 白念一只是一个刚入门的洗髓剑修,还没有凝练起自己的剑气,即便与人交战也只能凭借自己通透窍门后所自行流转的一股气机。杨不违清楚感受到,面前闭着眼睛的白念一,仅仅全凭一股莫名其妙的蛮力难住了自己。 僵持不下的局面,让本来早就能一剑废了白念一的杨不违怒火中烧,想起横插一手的齐友云,忍不住在心里怒骂起来。 不过就骂了一句,第二句还不曾续上,就看见自己的剑慢慢裂开一道道细纹。 杨不违心中一颤,惊骇之下,抬脚就向白念一腹部踢去。他要赶在长剑碎裂之前逼退白念一,不然这一剑如何也躲闪不及。 这一脚速度极快,携带起一阵劲风,只眨眼间就踢中了一点躲避意思都没有白念一。 白念一胸前血迹未干,一口鲜血又喷在上面。中了杨不违一脚,他却一丝表情也无,吐血的同时,杨不违挡在胸前的长剑也一片片碎落在地。 杨不违慌忙双臂挡在胸前,气机运转手臂却丝毫阻拦不住,瞬间就被小笛子将两条手臂刺个对穿。他吃痛惨叫起来,嘶嚎喊道“爹救我”杨不违从小娇生惯养,还不曾受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只这一下,便痛的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拼尽力气才呼救出声。 长老席中的杨思脸色惨白,只一个呼吸就落到了论剑台上。他心中气极,想也不想的就用上十成力道一掌砸向白念一项上头颅。 这一切,有如电光火石般让人眼花缭乱,白念一手中长剑被杨不违双臂阻住去势,立刻便抽出小笛子,再次斩向杨不违。 杨思一掌拍来,少年额头竹叶光芒闪烁,竟然堪堪把他挡住,只这一瞬,小笛子已然将杨不违收回不及的双臂,齐齐斩落在地。这一下,杨不违再忍受不住,昏死过去,随着自己被砍断的双臂,一起栽倒在地。 “老夫要你的命”眼见爱子断臂倒地,气到癫狂的杨不违怒吼起来,须发齐飞,衣衫震荡,一身修为提到顶点,翻掌为剑,劈向白念一。 砰 一声巨响,激起漫天尘土,偌大的论剑台,也被炸的四分五裂。虽然台上几位长老瞬间控制住四下散乱激射的罡风,但这演剑场的剑冢弟子们仍是如受重锤,通通被震翻在地,叠成一片。 洪定真站在杨思面前,神色有些难看,却也知道眼下杨不违受如此重创,杨思已经愤怒到极致,不由叹道“你先带不违去药堂续上双臂,再晚怕是来不及了,这件事稍后再说。” 听到洪定真这么说,杨思反映过来,赶紧去抱起杨不违,而一双断臂,也由哭泣不止的杨不悔拿在了手中。 “今天这断臂之事,冢主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愤然离去的杨思,留下一声怒吼。 洪定真转身看着同样被震倒在地的白念一,叹道“来人,把念一也带下去吧。” 还没等他话音落地,忍着难受从地上爬起的邱锦三人已经快步跑过来。邱锦一把拉起白念一,将他背上,跟着徐晚升一起跑远了。 苏巧儿看着远去的二人眼眶通红,却没有跟上。她走到洪定真面前拉住他的衣袖跪下来,哭的撕心裂肺“师傅,你一定要帮帮念一哥哥啊” 洪定真看着伤心欲绝的徒弟,无奈苦笑,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别担心,有你陈师叔用一道剑意护着,比起杨不违,念一只是受了皮肉之苦而已。” 苏巧儿瞪起红红的大眼睛,忍住哭泣,却抽噎不止,问道“真的吗” 洪定真笑着点头。得到师傅肯定答复的苏巧儿,一把甩开抓在手里的衣袖,追着邱锦二人的方向跑去。 因为落地姿势没调整好,摔了个狗啃泥的山羊胡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呸呸吐着泥土,一边皱着眉问剑冢弟子中唯一屹立未倒的许然“这一战,输赢可怎么算” 被刚才论剑惊艳到的许然,朗声笑道“杜师弟,你赚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十九章 你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渝水城外,一处山林里。 一个一头妖艳红发的女子,笑意盈盈的扭动水蛇腰走到负伤倒地的男子面前:“兄弟,你这些时日可真是害苦了姐姐我呀!” 红发女子嘟着嘴,轻轻偏过右脚裸露的白嫩脚踝,伸到男子脸前,娇声道:“你看,姐姐为了追你,弄的人家脚都肿了!” 男子胸前插着一把月牙状的匕首,柄端鲜红似血,嵌着一颗不知什么动物的獠牙。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不做声的运转体内灵气,却发现全身窍门堵塞,强行一用力,反而又喷出一口血来。 红发女子掩嘴轻笑,凤眼如水:“可不要乱动哦,这血牙匕首可是个坏东西,能封人经脉窍门,不论仙修武修,只要中了它,饶是一身通天修为也动弹不得呢。你若挣扎的狠了,可是会自取死路哟。” “我说,能不能快点?”不远处,一个背对二人面向渝水城的青衣男子不耐烦的出声。他背负一杆黑色皮革缠裹住的长枪,转过身来,面庞刀雕斧琢,轮廓分明。男子一脸厌恶的看着红发女子,沉声道:“赶紧处理了走人!” 女子看向他,抚媚万分的翻个白眼,惹的男子冷哼一声又背转身子不去看她。 红发女又笑着看向地上的男子,摇开衣摆,柔弱无力般趴伏在他身上,撒娇笑道:“兄弟,你快饶了姐姐吧!你看那旁边没良心的已经在催姐姐了呢,你就告诉姐姐,这慈心剑冢现在知道了多少?” 男子狠厉一笑,喝道:“要杀便杀!你们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翻不了什么大浪!” 娇俏美艳的红发女子正待再说话,一旁负枪而立的男子却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步跨来,冷着脸俯身握住匕首,往心口一划,便取了那男子性命。 “呀!你做什么,姑娘我还没问完呢!”红发女子不满的娇喊一声,翻着白眼拔出匕首。 负枪男子自顾自往渝水城方向走去,冷声道:“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浪费!这点花堂的人可能已经去过慈心剑冢了,要是他们早做部署,乱了宗主计划,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受罚!” 红发女子笑着跟上,走到男子身边伸手挽向他胳膊,却被男子挥手打开。女子也不恼,抚着过肩的耀眼红发笑道:“谁知道这人这么能跑,让他跑进了渝水城。眼下,可不是你跟我置气的时候呀,若是这剑冢真得了消息,那咱们得齐心协力的想个法子,挡一挡他们。” 说到齐心协力的时候,女子伸出玉手作怪的摸向男子心口,男子一把抓住,狠狠的甩开。 “红七!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男子冰冷的看着她,自己却横走两步,跟女子错开身子,目不斜视的冷笑道:“你四处勾搭男人,才让这人有了喘息的机会。若是误了大事,到时候你自己向宗主去解释吧!” 红七娇嗔道:“这男女欢好,乃是人间最美之事。韩年弟弟你若心中惦念我,姐姐我从此以后便不再去寻别的男人,好不好?” “不知羞耻!”韩年摆袖飞身,向渝水城掠去,不再理她。红七抚唇笑着跟上。 自演剑场一番苦战,已过了三天。 这三天,白念一一直昏迷在床不曾醒来。期间,苏巧儿逼着洪定真弄来不少上好丹药,想要全部给白念一用上。 怀里满满当当抱着药瓶的苏巧儿,直看的邱锦徐晚升冷汗直冒,好说歹说才拦住了她。 徐晚升看着苏巧儿怀里的瓶瓶罐罐,哭笑不得,他接过这些药瓶道:“巧儿师妹,你不要担心。念一虽然受伤严重,但主要只是失血过多,不曾伤到内里。你这么多药一股脑喂给他,反而还害了他。” 苏巧儿俏脸上愁云密布,一双大眼水雾弥漫:“若是不严重,念一哥哥他怎么不醒过来啊?” 一旁的邱锦走过来,不动声色的扯开徐晚升,关切的抱住苏巧儿,柔声道:“别哭别哭,念一肯定没事儿的。丹药堂那王师傅不是说了嘛,不醒过来只是因为念一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一点了,自然就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轻柔的拍着苏巧儿柔嫩的肩膀。 徐晚升没好气的看着他,放下药瓶后便过去狠狠一脚踩在他脚背上,口中不作声,向邱锦比划个口型:“朋友妻!” 吃痛的邱锦嘶嘶抽着凉气倒退两步,他伸出手指怒点徐晚升两下,一个口型比划回去:“龌龊!我只是安慰她!” 徐晚升白他一眼,正欲再唇枪舌剑打回去,一旁暗自伤心丝毫不觉的苏巧儿走到床边,理了下白念一身上的被子,一阵叹气。 “念一哥哥,你快醒过来吧!” 沉睡中的白念一,对外界的事情自是一概不知。 他自昏迷后,心神便陷入了一片散乱又不明所以的世界里。 他看到了一个躺在竹椅上打盹的老不死,嘴里叼着的烟斗滑到了脖子边,手里拿着的酒葫芦也滚到了地上。 老不死酣睡着,还不忘喃喃呓语:“臭子,这葫芦里的水兑的太多了。” 清风拂面,倏忽间光景转换。老不死握着烟斗敲打着一个孩儿的额头,笑骂道:“臭子,手臂抬高点,你拿着树枝老是往地上瞎戳什么?这一地蚂蚁都让你捅了个干净。” 孩儿嘟着嘴,不耐烦的举起手臂,望向老头道:“今天已多练了半个时辰了!” 老头提起酒葫芦摇一摇,声音轻微,顺着葫芦口往里瞅一眼,咂摸咂摸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喝掉最后一口酒。心满意足的舒一口气,看着孩儿道:“好好练,今天给你加肉。” 听得有肉,孩儿立马来了精神,手也不疲了,脚也不软了,舞着树枝有模有样的比划起来。 白念一在旁边看的眼角湿润,他伸出手抓向面前的老不死,却一把抓碎了面前的身影,一阵风卷过,将他重新裹进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光明又再次流淌进来。 只是场景变换,白念一呆呆的看着身周这一片陌生的山林,不明所以。 “你过来。”一个老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背对白念一,轻声喊道:“娃娃,来。” 少年依言而动,走到老人身边望向他脸庞,却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白念一问道:“你是谁?” 老人抚须轻笑,他看着白念一道:“连春秋。” 老人说出名字,却惊的白念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瞪着眼四下环视一圈,再看看老人,垂头丧气问道:“我这是死了吗?” 连春秋挑着灰白的眉毛哈哈大笑,他摇头逗趣道:“我知道我死了,但你死没死,我还不清楚。” 听得连春秋的骇人言语,白念一泄了气:“唉!我这就死了吗?” 老人拍了拍白念一肩膀,笑道:“放心吧,你生机未滞,气息运转流畅,寿命长着哩。” “真的?”白念一觉得自己得确认好这件事情。 连春秋点点头。 “要是我没死,你却是个死人,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呀?”白念一仔细打量起连春秋,只觉这老不死的师傅可比他来的仙风道骨多了。一副空灵若仙的模样,却也根本不像个死人。 连春秋往前慢慢走起来,道:“我不是人,自然也说不上是个死人。我只是春秋剑法内蕴含的一道剑意。你在外面与人争斗拼至险境,有人以一道前辈高人的剑意做为牵引,这才将我完全激发了出来。” 白念一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天那句‘我生剑生,我死剑存’的声音便是你在我脑中说的?” “那天你已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连春秋点头笑道:“我被引出来之后,你勤练十几年有形无意的春秋剑这才有了剑意的精神气,那天你听到的那一句,便是我创下春秋剑时领悟的剑意。” 白念一摇着头道:“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我倒是记不得了。”他看着老头问道:“时常听陈前辈说起剑意,眼下你又是一道真正的剑意,那你能好好跟我说说这剑意是什么吗?老不死的可从不曾对我说过这些。” 连春秋停下脚步,看着他道:“就好比人身体里的骨骼,茂密大树连接众多树枝的树干。剑意也如此,它贯穿驾驭剑气,赋予其灵性,支撑起剑修之人的大道信念。唯有剑意有成,方能领你踏上剑道,真正奔行。” “那些刀枪棍棒,拳拳脚脚的,也有这东西吗?”白念一求知好学。 “自然也需有意。”老头笑道。 白念一若有所思,抬头期待的问道:“那我现在唤醒了你这春秋剑的剑意,是不是厉害的没边了?” “哈哈哈哈,世上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你现在修为低下,空有宝藏在身,却也无力取用。”连春秋摇头笑道。 少年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看得吃不得。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再多睡一会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二十章 一剑春秋 “你这是什么口气”剑意化形的连春秋瞪一眼白念一,笑骂道“臭小子,你可知你我这种见面,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 白念一苦着脸道“你都说这是拼死换来的,若多来几次,这机缘怕是就没命享用了。” 老人被这不识好歹的少年弄的老眼圆睁,张张嘴想骂点什么,却好似担心毁了自己高人的形象,终是没有出口成脏。 林间生机盎然,山风卷过,偶有飞鸟掠起,身影光斑缭绕,看不清楚样子,远处流水潺潺,似远似近,辨不出方位。 咽下火气的连春秋慢慢走着,好容易平复下语气,淡淡道“我与你也只能见这一次,时间有限,你若无所收获,等我凝化剑意沉寂于你身体之后,这春秋剑真谛,便得你自己去慢慢摸索了。” “你看你,一把年纪在手的人,怎的与我这小辈连玩笑打趣的话都说不得”白念一嘿嘿笑着跑到连春秋身边,一边走着路,一边抬起他的手臂揉按起来,只觉这胳膊柔若无骨,放在手里轻飘飘的好似握着空气。他谄媚笑道“机会难得,咱趁早开始” 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里,白念一与剑意化作的连春秋一路慢行,茂密林木拨开,走到一处湍急的山涧。 连春秋走到一个大石头上坐下来,抚须笑道“小娃娃,去取点涧水来给我喝喝。” 白念一鼓起眼睛看着他,道“你还真像是老不死的师傅现在你就是一道剑意,还需要喝水吗” 石头上的老头咧着嘴,以膝撑肘,右手托着脑袋,笑道“万物皆有需求嘛,遇水求水而已。” 少年没好气的左右扫视,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盛水,当下眼睛溜溜一转,跑到水边双掌并拢,以手作碗掬起水来。白念一将水捧到连春秋面前,嘻嘻笑道“遇水求水那你岂不是还要得尿化尿” 老头端着白念一双手,正美美喝着,蓦然被这一句弄的呛住,手抖一下,白念一手里的水便全淌在了地上。 “我看你啊,跟我那白笛徒儿就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连春秋无奈笑着,指了指白念一。 听得说起白笛,白念一却没了笑意。他在石头一角坐下,看着潺潺山涧,眼神发散,自顾自发起呆来。 连春秋看着他,也不说话,无声的揉捻起胡须,仿似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连春秋出声拉回少年心思,平静问道“你可知春秋剑是如何创下的吗” 白念一老老实实的摇头。 老头笑着起身,衣袖飘摆,右手翻腕,于虚无中抓出一把剑来。 “一剑春生。”连春秋提剑竖起,右臂以肘为支,颤剑轻点,身周山水悠悠,生机四起。 “一剑夏盛。”倏忽间,连春秋大步前跨,握剑直刺,涧水翻滚叠浪,炸起漫天水花。 “一剑秋颓。”连春秋收剑斜撩,升至高处,月牙般翻个锋芒凛冽的圆弧,林木枯黄,花草凋败。 “一剑冬死。”老人振剑出手,长剑一路飞去,山涧一分为二,数里林木齐腰而断。 连春秋回头笑问道“我这春秋剑,如何” 这一番剑动风云,打的四季变幻,自是看的白念一动容失神。他怔怔点头道“你的地盘,自然是你说了算。” 连春秋走过去,没好气的一指点在他额头上。白念一额头挨了一记,却全然不痛,但也从震撼中醒过神来,问道“好端端的打我做什么” 老人敲打无功,便瞪他一眼坐下,道“这春秋剑乃是参照四季更迭交替,生死起伏而来。我只有这一次见你的机会,莫要走了心思,错过你这一次机缘。” 白念一嘿嘿笑道“我刚才是被你翻天覆地的手段唬住了,你讲,我听着呢。” 连春秋缓缓道“春秋剑法有四重境界,便是方才我为你演练那般,生死流转。你这十几年,已然将剑招融会贯通,余下的,就需要你细细体会消化我这道剑意,将之变作你自己的剑意。” 白念一问道“陈前辈称这乃衣钵传承,我受了春秋剑衣钵,难道你我剑意还不能互通” 老人笑道“我的便是我的,你的才是你的。” 少年翻个白眼,道“我的自然是我的,你的也可能是我的。” 连春秋被他噎住话语,摇头轻叹“要不,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白念一问道“什么事” “你出去之后,随便找个人,将春秋剑法教会他。这样的话,我这绝学也就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连春秋望着他,一脸恳切。 白念一被气个半死,这不是变着法儿的骂他笨吗当即拉下脸,准备找回脸面,却发现连春秋的身子一点点虚幻起来。白念一忙起身一把抓向他的胳膊,却无所阻碍的从他手臂穿了过去,捞了个空。 “小娃娃,我与你所讲的,你可要好好记下,别只会耍嘴皮子。”连春秋苦笑道。 连春秋缓缓道“春秋剑法有四重境界,便是方才我为你演练那般,生死流转。你这十几年,已然将剑招融会贯通,余下的,就需要你细细体会消化我这道剑意,将之变作你自己的剑意。” 白念一问道“陈前辈称这乃衣钵传承,我受了春秋剑衣钵,难道你我剑意还不能互通” 老人笑道“我的便是我的,你的才是你的。” 少年翻个白眼,道“我的自然是我的,你的也可能是我的。” 连春秋被他噎住话语,摇头轻叹“要不,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白念一问道“什么事” “你出去之后,随便找个人,将春秋剑法教会他。这样的话,我这绝学也就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连春秋望着他,一脸恳切。 白念一被气个半死,这不是变着法儿的骂他笨吗当即拉下脸,准备找回脸面,却发现连春秋的身子一点点虚幻起来。白念一忙起身一把抓向他的胳膊,却无所阻碍的从他手臂穿了过去,捞了个空。 “小娃娃,我与你所讲的,你可要好好记下,别只会耍嘴皮子。”连春秋苦笑道。 白念一认真点头,旋即惆怅道“这回你是真死了” 老人摇头无奈笑道“此后我便只是一道剑意流转于你体内,再不能如今日般为你讲解了。” 风抬无边草芥,伏低万树枝头,连春秋的身影就这么一点点的淡去在风中。 白念一望着这漫天光点,四方飞散,怅然喊道“你走这么快,你倒是告诉我,我这怎么回去啊” 送走再次来为白念一闻息断脉的王师傅,邱锦返身回了屋子。 只见徐晚升端着一碗盛好菜食的米饭,挠头无奈道“巧儿师妹,这王师傅说啦,念一气息平稳,身上伤口也开始愈合了,醒过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你这两天也不好好吃饭,若是念一醒了,这床就该给你用了。” 邱锦快步上前,拿过徐晚升手里碗筷,蹲坐在苏巧儿旁边,神色殷切,柔声道“巧儿师妹,晚升说的没错,你吃点饭吧。若是不想动,邱师兄完全可以喂你的。” 被恶心到的徐晚升真是感觉浑身不舒服,当下就想一脚踹过去,又怕洒了他手中饭菜,兀自翻起鼻孔,朝他斜睨一眼哼哼两声,坐到一边,懒看理他。 苏巧儿清秀的面庞,爬满了憔悴,大眼睛红丝一直未退,望着闭眼躺着的白念一怔怔失神。邱锦徐晚升的动作,她也全无回应。 自从离了扶碧城,爹娘大伯已是远隔千山万水,这眼下无亲无故的白念一,也便成了她唯一亲近的人。 哪怕洪定真温和待她有如子女,耐心教她剑道,在少女心里,这排名地位仍是远在白念一之下,更遑论旁人。 少女心思,最是柔情善感。现在白念一每天就这么不吃不喝,只能以药食化水喂他,虽然都说没有大碍,可耐不住苏巧儿胡思乱想的心思,多过一个时辰,便多一分担心。 看着一动不动的白念一,苏巧儿脑海却忆起些别的事来。 有白念一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尽情挥洒眼泪鼻涕的,也有他浑浑噩噩瘫在床上,醒来却喷自己一脸米粒儿的,更有少年恶狠狠弹了她额头,又马上心软的。 一时间,那一道道鲜活身影闪过,又变成面前这卧在床上不是尸体却胜似尸体的白念一。 苏巧儿眼中涌泪,捏住被子一角,语气坚决的道“要是念一哥哥醒不过来了,我一定要把那个杨不违送去陪他。” 旁边玩着茶杯的徐晚升,无奈的揉起额头,他跺跺脚,没好气道“喂邱锦,你把你那口水擦擦,快劝劝巧儿师妹啊” 邱锦忙不迭伸手往嘴角摸去,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口水,他回头瞪一眼徐晚升,然后对苏巧儿暖声说道“巧儿师妹,你看你,都饿的开始说胡话了。来,张开嘴,我喂你吃饭。” 徐晚升捂住眼睛,没脸再看。苏巧儿则头也不抬,恶狠狠道“你快滚啊” 就在邱锦没皮没脸,还想再往前凑的时候,床上的白念一呻吟一声,蓦然睁开了眼。 “我好饿啊,谁说要喂我吃饭来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交易 已然一只脚踩出门外的徐晚升,听得白念一叫喊,也立马满面欣喜的重新走了回来。 白念一用力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眼就看到面前笑脸带泪的苏巧儿。他虚弱的笑道“小矮子,你是不是又趁我睡着的时候哭鼻子来着” 苏巧儿没好气的一掌推在他肩上,此时浑身软绵绵的白念一,立刻被重新推倒在床上。 徐晚升走到床边,舒一口气笑道“念一,你可终于醒了,你要再躺两天啊,我们这可怜的巧儿师妹也该陪你睡一块儿了。”说完拿膝盖顶向邱锦,揶揄道“让一让,别挡路了。” 邱锦翻着白眼,拿手挡开徐晚升的腿,将饭菜送到白念一面前,嘻嘻笑道“醒了就好,快吃点饭补补力气。” 看着苏巧儿推倒自己后,又上来温柔体贴的把自己扶起来倚靠在床头,白念一止不住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便收回眼光问向邱锦“你不是说要喂我吗” 徐晚升听的捧腹大笑。邱锦站起来,一本正经的问道“念一,你知道,男人为什么被称为男人吗” “为什么” “因为一个男人永远不会给另一个男人喂饭” 白念一斜他一眼,不知道邱锦哪根筋又不对了,索性懒得接话。他捏捏嗓子,道“先帮我来点水润润嗓子。”徐晚升正准备行动,苏巧儿却先他一步跑起来。 徐晚升朝着白念一挤眉弄眼的嘿嘿笑着,邱锦则在一旁哀怨的看着他,长嘘短叹起来。 此时苏巧儿也将一杯茶水端了过来,递到白念一手上后,便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只是满脸遮不住的喜悦不言而喻。 被三人那意味难明的眼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白念一,忙岔开话题,干咳一声问道“我睡了多久论剑之后,杨不违怎么样了” 说到论剑,邱锦将饭碗放到徐晚升手里,一屁股坐在床上,唾沫横飞“你呀,睡了都快四五天了那天你把杨不违一双手臂砍了下来,着实在咱这剑冢好好出了一把风头” 白念一愕然,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我把他手砍了真的假的” 徐晚升笑道“当然是真的你可不知道,你最后有如十境神仙附体一样,打的杨不违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就连六师傅亲自出手,居然都没拦住你,眼睁睁看着你一剑断了自己儿子的双手。” 白念一思衬着,想起了连春秋的话来,心中有了个大概,他苦笑着自嘲道“命大而已,要不是有人帮我,我估计现在比杨不违断臂的下场更惨。” 徐晚升一屁股也在床尾坐下,道“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我师傅说,最后是陈师叔引了埋剑池的一道先人剑意保了你性命,不光让你完败杨不违,更令六师叔一击无功。”说完轻轻叹一口气,这是想起了自己那血本无归的一个月零花。 邱锦则一脸羡慕的接着话道“人比人,真的气死人那日演剑场论剑,不说我师傅出手帮你,就连冢主也帮着你说话,然后陈师叔又暗中出手,保你一命。你可知道,这弟子论剑,从来是不准别人插手的,可你这次,竟包括冢主在内,轮番上阵替你挡下了六师叔父子二人。这种事,在咱剑冢就是千年也难遇一次了” 这次杨不违与白念一二人的论剑比试,三位长辈一边倒的偏袒白念一被底下弟子们啧啧称奇,掀起了好一番争论。因着这场比试的公平性,而陷入风口浪尖的,还有一位开了赌盘的弟子。 二人不知道连春秋的事,所以将这一切归功于剑冢三位长者的身上。白念一也由他们的话中,理清了前后发生的事情。 白念一思索后问道“你们那六师叔没闹吗” 邱锦哈哈笑道“闹怎么会不闹六师叔这几日天天往冢主那里跑。我师傅聪明,早早的自罚三百鞭,然后求着五师叔把他关进了思过房。陈师叔则不说了,你就是在他面前说破了天,他也不会理人的。唯独咱们的冢主无处可去,现在被缠的已经焦头烂额了。哈哈” 白念一听着邱锦的话,心中感动莫名,不由叹道“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这边白念一苏醒后,四个少年少女自是好一阵欣喜。 而另一边的杨家父子三人则是一片愁云惨雾,对比鲜明。 替杨不违接续好双臂的药堂师傅告诉杨思“这一对胳膊倒是能接上,但是双臂里面经脉却已被剑气尽毁,往后,这双手,是不能再提任何东西了。” 这不单单是定死了杨不违以后的修行之路,就连他做个普通人都有困难。 这个噩耗,让杨思气的每天都去拍打冢主房门,一心要为自己疼爱的儿子讨个说法。 对于这件头疼的事,洪定真也没了主意。他总不能将那大和尚的话拿来用作借口。眼下齐友云早早跑了路,洪定真最后索性一闭眼,便把这个烫手山芋一股脑甩给了陈凉。他对杨思说,只要你能让小师弟低头认错,到时候你想如何解决,便如何解决。 慈心剑冢谁不知道陈凉的性子,即便是天塌了,也不见得他会抬头看一眼。若是他不想理会杨思,便连面估计都见不到。 怒气冲天的杨思摔门离了洪定真的住处,回到昏睡的杨不违身边时,渐渐冷静下来。他决定亲自出手,让那白念一以手还手,以命抵命。 杨思看着杨不违苍白的脸心中难受,正兀自咬牙定好决策,却听门外传来杨不悔的一声惊呼“你是谁”接着便又响起一道沉闷的物体落地声。 杨思急忙冲出去,只见去为杨不违打水来的杨不悔,被一个男子扣住咽喉,动弹不得。杨思厉喝道“慈心剑冢你也敢闯不管你是谁,赶紧放了我女儿,我留你一条狗命” 男子背上,背着一杆黑色皮革缠裹的长枪,他捏住杨不悔咽喉后退一步,冷笑道“要想你女儿活命,不妨跟我来。”说完提起杨不悔,腾身掠走。 杨思跟着男子一路兜兜转转,直到跑出了渝水城外城,钻进一片密林,那男子便停了下来。 一个红发女子扭着腰肢走到男子身边,打量杨不悔一眼,掩嘴笑起来,娇嗔着拍着男子肩膀,媚眼含春道“我的好弟弟,叫你去请杨前辈,你怎的还绑个黄花大闺女回来若是有什么需求,你找姐姐我呀哪用得着去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韩年抖肩甩落红七不安分的手,右手取下长枪,狠狠插在两人中间,划清界限。 一旁的杨思哪有耐心看他们打情骂俏,怒道“你们赶紧放了我女儿她要是少一根寒毛,老夫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与韩年暗送秋波无果的红七,拍打高耸胸脯娇哼一声,看着杨思笑道“杨前辈莫恼,今天我们就是找你来做一笔交易的。不但不会伤你这娇滴滴的女儿,还可以为令公子治好双臂经脉,恢复如初呢。” 杨思阴沉着脸,在红七韩年二人身上来回审视打量。看样子,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心中警惕,却也被对方提出来的条件引动心思,不由问道“我儿双手筋脉尽死,我倒要问问你有何办法能让他恢复如初” 韩年冷笑道“你们武修治不好,可不代表我们仙修治不好。生死人,肉白骨的仙药不好求,但修复身体筋脉的丹药却还能拿的出来。” 听见仙修二字,杨思心中一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结合之前洪定真道来的消息,以及刚才红发女子说的交易,当下面色不善的问道“原来你们是巫牙宗的余孽” 红七眯起眼,跟韩年对视一番,心中叹道“果真让慈心剑冢得了消息,说不定眼下往各个大宗门的信儿已在路上,一定要把这个杨思拉过来。要不然,真真是死路一条了。” 红七收起心思,看着杨思娇笑道“杨前辈,可别余孽余孽的喊人家,难听死了旁边这位乃是我巫牙宗三位行走执事之一的韩年,小女子我也是执事之一,红七。” 杨思双掌运劲,前踏一步,冷喝道“管你红七白七,今日你们既然自己闯到老夫手里,就都把命留下” 韩年扣着杨不悔往前一抵,冷声道“别动你若轻举妄动,我们死之前,你这女儿肯定会给我们陪葬” 被韩年捏痛的杨不悔,忍不住惨叫一声。杨思冷着脸停下脚步,不过周身剑罡震颤,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哎呀杨前辈莫要心急嘛,你且听听我们说的这个交易再做打算也不迟呀。”红七脸上娇媚,手中却也暗自握住了袖中匕首,全神戒备。 杨思嗤笑道“你们还能有什么交易无非就是一些,想要蛊惑老夫背离剑冢的言语。” 说话间,弹指一道剑气劈断旁边几颗树木,冷笑道“拿我一双儿女来要挟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旁边的树木齐腰而断,却也激起了韩年火气,他捏着杨不悔喉咙一把将她提了起来,狠厉道“老东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掐死她” 看着杨不悔双脚离地,出气不畅,伸手蹬脚一番死命挣扎,杨思只得狠声道“放她下来说说你们的交易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剑长生》正文 第二十二章 化世菩提 山风轻走,林鸟慢飞。 杨思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红七,韩年二人,等他们说出想要做的交易。 一头红发慵懒垂下的红七,袖中匕首不松,脸上仍是一直不退的妖媚,她眼中光芒闪动轻走两步,不提交易,却讲起一件传说中的宝物来“杨前辈,你乃是慈心剑冢大派出身,想必一定知道化世菩提吧。” 妖娆红七,语气轻巧,然而杨思听入耳中,却如惊雷震动了心神。 说起这化世菩提,就不得不讲起五百年前神威盖世,一步登天的十境神仙秦方果。 这秦方果一介武道修士,用一双拳头打遍天下,在突破九境之后,修为却停滞不前。 机缘巧合下,他由当时佛门大能,观云寺隐木方丈引度为俗家弟子,借以仙修佛门的秘法,来另辟蹊径参破武道。而他也果真借此一举功成。 传说秦方果突破天地桎梏,摸得飞升化仙的门槛之后,在离去前不仅平定了邪修挑起的江湖纷乱,更以参悟通透的佛门秘法金罗佛典,效仿佛门前辈大能坐化舍利,牵来天地之气,擒得日月之华,然后凭借自己一道精纯拳意为引,造出一颗化世菩提,用来馈赠给借他经法佐证武道的观云寺。 秦方果用仙武两道之法造的这颗化世菩提,传说有令人脱胎换骨之效,更能让人修为猛涨,一举跨入仙武两道境界巅峰,说不定还直接就能立地化仙,一举成为十境神仙。 当然这都是前辈先人口口相传下来的经典故事,从来也不曾有人当真。 若是真有这化世菩提的神物,肯定早被观云寺的大和尚们吞下证法,飞升而去了。 杨思冷笑一声,道“你这邪修余孽,当我三岁小儿不成这化世菩提只是个传说罢了,若真有此物,还能轮得到你在这跟我交谈” 红七翻个妩媚白眼,撞到杨思身上,却根本激不起波澜。她娇嗔道“都说小女子叫红七,前辈再莫要余孽余孽的叫了,忒难听了” “我巫牙宗沉寂数百年,并且有很准确的消息证实这化世菩提不是传闻,而是确有此物。”红七摇袖侧身一步,笑道 “当年观云寺的大和尚们得了这通天宝物,一直供在寺内。后来隐木和尚坐化时,耗尽一身修为用以禁锢住化世菩提,传下法旨,这化世菩提乃是要留得有缘人取之,无缘之人谁去都取之不得。” 一旁的杨思,待得红七这传出去必定惹起世间纷乱的消息讲完,哈哈大笑起来,他斜眼看着红七,嗤笑道“且不说你们邪修外道能有何渠道去证实这个传闻的真假,即便是有这化世菩提,这千万年传承的仙修古寺,又岂是你们这些苟延残喘存活下来的余孽,能打的了主意的地方” 红七掩唇轻笑,韩年却不屑的冷哼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名门,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固步自封,迟早被你们口中的邪修铲除殆尽” 杨思眼中精光爆闪,大笑一声“就凭你们这数百年来藏头露尾的东西,还敢说如此大话” 眼见局势走向不妙,红七赶紧拉一把韩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杨思笑道“杨前辈可别动怒,这消息是我们巫牙宗数百年心血得来,自是千真万确。而且眼下我们宗主已经部署下去,有了计划。待得取了这化世菩提之后,便是天上地下,皆可去得。” 说到这,韩年急忙怒喝一声“红七你将这些讲出去,是想死吗” 红七雪白手掌一摆,示意韩年继续闭嘴,继续讲道“实不相瞒,前辈你们从点花堂口中得去有关我们的消息,乃是我们大意之下传出来的,为免妨碍我们宗主的计划,所以今天邀杨前辈过来谈一笔好交易。” 杨思一言不发,死死盯着红七,韩年二人神色。 红七这一番遮遮掩掩,却又句句透露巫牙宗机密的话语,想让他完全相信,还是不大可能。 不过,化世菩提一物,着实太过令人震撼。他面无表情,心思转动,先不谈那宝物真假,问道“什么交易” 红七艳唇微扬,媚眼轻凝,风姿婀娜却语出惊人“这交易嘛,便是希望杨前辈在这慈心剑冢闹上一闹。只是一些杀杀冢主,屠屠宗门的小事,前辈在剑冢身居长老高位,想来必定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红发妖女话音刚落,杨思已然怒不可遏,眨眼间便是一记掌剑罡风拍在红七胸口。红七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打飞数丈之远,在空中已是狂吐鲜血,胸前衣衫被剑气撕碎,露出一片晃眼春光,落地时更是站立不起,一口血气咽不下去,又喷了出来。 擒住杨不悔的韩年手中劲道提升,只听杨不悔喉骨发出脆响,口角溢出血来。韩年怒喝道“老东西你做什么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吗” 杨思满面怒容,冷声道“就凭你们两个邪修蝼蚁,在这胡言乱语一番,也敢让老夫做这种欺师灭祖之事” 远处不停咳血的红七,只觉心肺俱裂,好半晌才强行压下脏腑翻腾,她撑着身子在一棵大树下傍着,浑身疼痛不已却仍是奋力挤出一脸血红笑意,道 “听闻杨前辈在剑冢被洪定真以及各个长老排挤,素来不合,前些日子,你的亲生儿子双臂被断,筋脉尽毁,也是他们出手导致。这样容不下你们父子三人的剑冢,不知还有何处可让前辈留恋” 杨思冷眼看着她,神情冰冷。被红七点出自己痛处,他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红七又是一阵咳嗽,她顺了顺自己气息,接着道“今日若杨前辈同意了这桩交易,以前辈修为,去了我巫牙宗自是可尊高位,不光令郎伤势小事一桩,日后我家宗主取了那菩提宝物,前辈父子三人也能沾上福缘,与我们一起鸡犬升天。” 杨思看着她,面无表情,仍是一言不发。 “韩年,把清骨丹拿给前辈,还有杨前辈的女儿你也放了吧。”红七脸上笑意更甚,不小心扯到痛处,娇哼几声忍下疼痛,向韩年说道。 韩年看着红七,神色阴晴不定,他不知道红七在搞什么鬼。 杨思可能还心有质疑,但他却知道红七所讲之事差不多句句属实,他看着红七,只见她一副相信我的坚定神情,心中不喜,但也依言松开了杨不悔,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丢给了杨思。 “杨前辈,为表诚意,这可治愈令郎筋脉的清骨丹你可先拿去喂他服下。”红七咳嗽一声,道“这笔交易对前辈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时间不多,还希望前辈早点决定下来。” “我怎知道你这药是真是假。”杨思拿着药瓶,问向红七。 “小女子害你一个儿子,对我们宗门大事毫无意义。”红七一脸真诚,只是面容娇媚之色太深,加上血渍斑斑,看上去也只是一副血腥之气浓重的妖艳神色。 收好药瓶,杨思不再说话。眼下他已没了刚才的怒气,只是淡淡看了二人一阵,便将女儿扶起来背上,转身就走。 待得杨思走远,韩年冷哼一声,看向红七道“希望你这拿命换的计策能够成功要是杨思不反,你就干脆死在这里好了,免得回去受苦” “咳咳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红七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下,咳嗽两声,饶是重伤在身,仍然不忘发散那股魅惑妖气“姐姐我现在受如此重伤,你不心疼姐姐也就算了,咳咳还一直咒姐姐死。” 说完,也不顾胸怀大开,春光尽显,兀自撩开腰摆,取出一个药瓶。服下丹药的时候,还不忘向韩年抛去一个哀怨的媚眼。 只是红七这诱惑男人的道行再怎么深厚,韩年却始终像个无欲无求的铁石之人,全然不为所动,反而还倍感厌恶。 “要不是你对宗内的那个小姑娘情意真切,姐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了。”红七抛去的媚眼撞死在韩年冷漠的眸子里,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哼”韩年背过身子,冰冷道“你自求多福吧这次若是不成功,连我都要搭上性命” 红七运劲化开药力,身上疼痛稍缓,她慵懒无力的瘫伏在树根上,笑道“你放心吧,这个杨思,已是我巫牙宗囊中之物” 等到有了行走的力气,红七撑着树干站起来,正准备跟上不耐烦的韩年离去,却看见远处人影晃动。 背着杨不悔去而复返的杨思,沉声道“三日之后,你们在这等我”说完,便再次转身飞掠回渝水城。 “姐姐说什么来着”红七娇笑不止,即便牵扯到伤处,她也不管不顾,嘴角又缓缓滑出一丝鲜血来。 “杀个冢主,屠个宗门而已,这人呐,只要你拿捏住他的命门,万事皆可做得” 韩年饶是如何对红七没有好感,这一次,也不由得不佩服红七这大胆的计划与缜密的心思。只是脸上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红七没好气的看着韩年,娇嗔道“这人呐,也不尽然,像你这种不解风情的憨货,就是抓住了你的命根子,也拿你没有一丝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