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成为全世界的信仰(快穿)》 第1章 小少爷(一) 第2章 小少爷(二) 第3章 小少爷(三) 第4章 小少爷(四) 第5章 小少爷(五) 第6章 小少爷(六) 第7章 小少爷(七) 第8章 小少爷(八) 第9章 小少爷(九) 第10章 小少爷(十) 第11章 小少爷(十一) 第12章 小少爷(十二) 第13章 小少爷(十三) 第14章 小少爷(十四) 第15章 小少爷(十五) 第16章 小少爷(十六) 第17章 小少爷(十七) 第18章 小少爷(十八) 第19章 小少爷(十九) 第20章 小少爷(二十) 第21章 小少爷(二十一) 第22章 小少爷(二十二) 第23章 小少爷(二十三) 第24章 小少爷(二十四) 第25章 小少爷(二十五) 第26章 小少爷(二十六) 第27章 小少爷(二十七) 第28章 小少爷(二十八) 第29章 小少爷(二十九) 第30章 小少爷(三十) 第31章 小少爷(三十一) 第32章 小少爷(三十二) 第33章 小少爷(三十三) 第34章 小少爷(三十四) 第35章 小少爷(完) 第36章 大师兄(一) 第37章 大师兄(二) 第38章 大师兄(三) 第39章 大师兄(四) 第40章 大师兄(五) 第41章 大师兄(六) 42、第42章 大师兄(七)(一更+二更)“求求你…… 43、第43章 大师兄(八)(一更+二更)“我需要…… 44、第44章 大师兄(九)“您、您可以暂…… 45、第45章 大师兄(十)“师兄你……能…… 46、第46章 大师兄(十一)(二更+三更)“你是…… 47、第47章 大师兄(十二)(一更+二更)“既然…… 48、第48章 大师兄(十三)至此,碎星峰…… 49、第49章 大师兄(十四)他要揭穿时景…… 51、第51章 大师兄(十六)魔兽,出现了…… 53、第53章 大师兄(十八)“……道侣大…… 54、第54章 大师兄(完)(二更+三更)“不论在…… 55、第55章 海王(一)“我不会拒绝学长…… 56、第56章 海王(二)(二更+三更)糖衣炮弹的…… 57、第57章 海王(三)——只要训练够魔…… 58、第58章 海王(四)(二更+三更)从修罗场开…… 59、第59章 海王(五);这是真正的天才…… 60、第60章 海王(六)(二更+三更)卡兰蒂这个…… 61、第61章 海王(七);见面礼。;…… 62、第62章 海王(八)(二更+三更)他想要和时…… 63、第63章 海王(九)——他笑的,可真…… 65、第65章 海王(十一)《感动男朋友的…… 66、第66章 海王(十二)(二更+三更)老师这是…… 67、第67章 海王(十三)(一更+二更+三更)……… 68、第68章 海王(十四)(一更+二更+三更)来…… 69、第69章 海王(十五)(一更+二更+三更)好…… 70、第70章 海王(十六)(一更+二更)还带着时…… 71、第71章 海王(十七)(一更+二更+三更);…… 72、第72章 海王(十八)(一更+二更+三更)亲…… 73、第73章 海王(十九)(一更+二更+三更);…… 74、第74章 海王(完)(一更+二更+三更)他投…… 75、第75章 圣子(一)(一更+二更+三更)它后…… 第76章 圣子(二) 第77章 圣子(三) 第78章 圣子(四) 第79章 圣子(五) 第80章 圣子(六) 第81章 圣子(七) 第82章 圣子(八) 第83章 圣子(九) 第9章 圣灵兽也向时景歌的方向看去, 看到时景歌手里的果子,还以为是给它的,有些兴奋地叫了两声, 将什么游戏之类的全都丢到脑后去了。 时景歌低头浅笑, 将果子剥开, 一瓣一瓣地喂给圣灵兽。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更冷了一些。 圣灵兽抖了抖身上的绒毛, 艰难地抵御严寒, 吃得十分开心。 这个果子好甜好好吃啊呜——! 圣灵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它只是喜欢吃果子啊。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圣灵兽, 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果然, 今天早上起来,唇角弥漫着的清甜, 并不是他的幻觉。 那个味道和这个果子飘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必然是有人喂他吃了果子。 还能有谁呢? 只能是那位尊贵又“冷漠”的神明了。 这些天, 时景歌也不动声色地试探过黑暗神的底线。 黑暗神虽然嘴上说得凶,但时景歌所需要的一切,他还是统统都给了。 以至于几次三番下来, 时景歌连黑暗神底线的边缘都没有摸到。 那个总是做出一副凶狠阴冷模样的神明, 却只需要时景歌的一个微笑,就可以安抚。 虽然是个别扭鬼, 但是也真的很可爱。 如果一切解决, 尘埃落定,哪怕和黑暗神一起待在山洞里不见天日,也一定很有意思。 无聊的时候,逗逗黑暗神,就有着意想不到的收获。 圣灵兽跳过来蹭了蹭时景歌的手臂,叫了两声,有些兴奋。 ——魔兽自那天离开之后,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过了! ——大家都非常开心。 时景歌揉了揉圣灵兽的角,“走,去找长老。” ——也得带上圣灵兽才行。 一人一神一兽,待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山洞里,也真是个奇妙的组合。 莫名的有一家三口的即视感呢? 推开窗户,轻风吹过,时景歌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心情极好。 大长老来得仓促,也没有办法调整房间,干脆就和二长老、四长老挤在一个房间内。 大长老待不长,圣殿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回去处理,也就懒得折腾,没调整。 时景歌过来的时候,只有大长老和二长老在房间里,表情都舒缓了许多,见到时景歌,两人先后站起来行礼。 “大长老,二长老,”时景歌点头回应,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听说魔兽们至今都没有出现?” 大长老脸上泛起笑意,“没错。” “不仅如此,我们今日特意去结界处看了看,外面的魔兽少了一部分,而且少得很明显。” 二长老补充道:“连魔兽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前几天魔兽多么嚣张,那猖狂的叫声几乎日夜都在响起,现在却听不到了。 难道…… “魔兽撤走了?”时景歌下意识地问道。 大长老点头应道:“对。” “看来这几天猛烈的攻击,对它们的影响也不是一星半点啊,”二长老感叹道,“只有魔兽们伤亡惨重,它们才会选择撤离。” 时景歌轻轻道:“但是这段时间,并没有看到有魔兽死去啊。” “可能是受伤太重了吧。”大长老想了想,“受伤太重的魔兽过多,也必然需要回去休养生息,而且它们带出来攻击结界的,必然是最精锐的一部分,少一个它们都会心疼的。” 这似乎也说得通。 但是时景歌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很快,一团雾气就出现在时景歌的脑海中。 ……会是他吗? 他也确实可以使唤起那些魔兽。 那么让这些魔兽退回黑暗森林,也是能做到的。 这是什么? 带走了人类的圣子,所以先替圣子完成属于他的使命吗? 时景歌有些好笑,心底却泛起浅浅的涟漪。 他本以为黑暗神对他已经极尽纵容。 但是黑暗神又行动告诉他,还可以更纵容一点。 当然,这些事情甩到黑暗神脸上,黑暗神必然是不会认的。 毕竟,那是个别扭鬼。 “圣子殿下——圣子殿下——?” 见时景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大长老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见时景歌还是没有理会,他才低低道了一声“冒犯了”,然后伸手推了时景歌一把。 时景歌这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然后对着圣灵兽说道:“我有一本小册子,长方形,巴掌大,就放在床下的一个小洞里藏着,你帮我拿来。” 圣灵兽应了一声,飞奔而且,时景歌抬手,将房门关了。 这样,圣灵兽回来的时候,也必须敲门才可以进。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心生疑惑。 圣子殿下这是瞒着圣灵兽殿下? 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只是在想,魔兽们退回黑暗森林,我们该怎么办?” 两个长老都愣了一下。 什么怎么办? 魔兽们退回去,这难道不是件大喜事吗? “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对于后人呢?” “魔兽们退回去,休养生息,过上几十上百年,再次卷土重来。” “那我们的后代,还有能够抵御这些魔兽的存在吗?” 大长老和二长老自然也知道这个理。 但是谁也不愿意去想。 有什么办法呢? 先辈们集整个西罗里大陆之力,才将魔兽们赶到黑暗森林,那时候高阶法师横行,低阶法师都不用上场,才仅仅把魔兽们赶出去,他们现在连个中阶法师都没有,想这些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躲过一时,休养生息,万一之后有越来越多的孩子拥有更高品阶的伴生灵兽呢?说不定以后会比他们现在还要好呢! 虽然他们心底也知道这些是不可能的,但是除了抱有这样的幻想之外,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和现在的魔兽们对抗,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什么上一任圣子会带领众多光明系法师牺牲一切来换取这个结界,而不是与魔兽们正面厮杀? 因为他们根本打不过。 一片沉默之中,时景歌低低道:“我想去黑暗森林。” “圣子殿下?!”二长老惊愕地看向时景歌。 “不用劝我,”时景歌斩钉截铁,态度十分决绝,“我已经下定决心。” “这几百年来的种种变化早已经告诉我们,法师越来越少,伴生灵兽的品阶越来越低,这一次我们能够渡过此劫,完全是因为魔兽的……” 时景歌顿了顿,似乎是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他叹息道:“愚蠢。” “但是魔兽不可能永远愚蠢下去。” “这个结界,已经破裂成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庇护我们多长时间?” “只要魔兽愿意等下去,可能都不需要它们来破坏这个结界,这个结界就碎了。” “那时候,我们还有足够的光明系法师,能够再一次……打造一个结界吗?” 时景歌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些担忧隐患其实一直都存在于长老们的心底,只不过大家都无能为力,只能强迫自己当这些不存在。 但是这一次,时景歌把这些全都挑明了。 “我必须要去。” 时景歌舔了舔唇角,这个动作落在两位长老的眼底,也让长老们突然有了些许实感。 ——圣子殿下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害怕,但是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他必须要去。 他到底,还是一个没过成年礼的少年人。 二长老心底涌动着酸涩,他深吸一口气,眼眸渐渐坚定起来,“我去。” 大长老扭头看向二长老,眼底的惊愕渐渐散去,化为了然。 “我也去,”大长老伸出手,拍了拍二长老的肩膀,“我和老二一起,圣子殿下坐镇圣殿,如何?” 时景歌摇了摇头,“我去。” “只有我,必须是我,只能是我。” 时景歌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圣子殿下,”二长老格外严肃道,“我们认同您所说的一切,但是,您是整个西罗里大陆唯一一位可能成为中阶光明系法师的存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您还年轻,更应该坐镇后方,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近乎粗暴地打断了。 “——我不是什么希望!” 时景歌的声音有些尖锐,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叹息,那永远笔直挺拔的背脊,也突然松了下来。 一股疲惫和虚弱,陡然涌上他的身。 “圣子殿下?”二长老声音有些抖。 时景歌垂下头,低低道:“您都看到了,不是吗?” 二长老的表情格外难看,就仿佛要哭出来了一样,“您……您……”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时景歌抹了把脸,“我早就认清楚了这个事实。” 大长老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时景歌和二长老身上来回移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长老唇角哆嗦着不说话。 时景歌闭上眼睛,疲惫道:“就让二长老说给大长老听吧。” 二长老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时景歌低笑一声,“我都将圣灵兽赶出去了,就是要和两位长老摊牌,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二长老尽管说就是了。” “我只是……”时景歌顿了顿,“有些累,不想说话罢了。” 二长老这才注意到,时景歌的脸色很是苍白,没有半分血色,疲惫和虚弱笼罩着他,就像那一日,他从结界处回来之后一样。 二长老不再犹豫,张口就将那一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长老,其中还夹杂着他们几位长老的猜测,以及时景歌桌子上用水写出来的“献祭”二字。 大长老几次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时景歌的神情实在是太疲惫了,大长老只好先将满肚子的话咽下,然后听着二长老的叙述。 哪怕是跟其他人叙述过多次,二长老再一次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依然很难过。 最后,二长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叙述完,大长老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殿下,辛苦了。” 时景歌伸手,抛出了一个果子,橘色的。 二长老认得这个果子,当初圣灵兽殿下拿着让他们辨认的,不就是这个果子吗? “这是用我的血灌溉的,”时景歌沉默了一下,有些疲惫地补充道,“不是一般的血,就是可以让结界裂缝修复的那种血,我称呼它为精血。” “一株小树苗,每天滴几滴血,慢慢浇灌,最后结成的果子,就是这个。” “这个果子里面有着光明之力,和圣灵兽同源。” “一共有三十颗,圣灵兽将这三十颗吃完,然后再得到我的……”时景歌顿了顿,将这里含糊了过去,只轻轻道,“便可以重新成为其他人的伴生灵兽。” “但是这个果子,一茬只有十颗,所以圣灵兽,暂时还需要跟在我的身边。” “不过在我出事之前,我一定会让它与我解除契约,不会让它出事的。” “有它在,你们可以选出新的圣子,别担心。” 两个长老愣愣地看着时景歌,显然信息量太大,一时间难以消化。 时景歌轻咳了几声,露出了一个笑容,格外温和道:“我去黑暗森林,不过是因为我命数如此,多发挥一下自己的功能罢了,不然做了十几年的圣子,享受了一切优待,却没能为西罗里大陆做些贡献。” 顿了顿,他又道:“我这个圣子,也太不合格了吧。” 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 二长老没忍住,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大长老沉沉道:“您是最好的圣子殿下。” 时景歌摆了摆手,语气淡淡道:“说来说去,还是我最适合。” “寿命所限,命数如此,到时候还能将圣灵兽送回来,不管黑暗森林是什么样的情况,圣灵兽都能将信息传递回来。” “而如果你们过去,被困在黑暗森林里,就是白白的损失。” “大长老,二长老,西罗里大陆,还需要你们。” 他说得那么认真,让二长老的泪落得更凶。 这段时间,越和时景歌接触,他便越内疚越羞愧,这股情绪一直压.在他的心底,今天则彻底迸发出来。 大长老也不好过,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让他失望的少年,突然明白自己以前错得多么离谱。 “圣子殿下……”大长老委婉开口,语气酸涩。 “不必劝我,”时景歌微微一笑,他整个人仿佛都平和下来,那些曾经展露在他们面前的尖酸刻薄、冷漠乖戾统统消失,让他此时看起来,仿佛身有圣光一般。 “我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不能永远对黑暗森林一无所知啊,大长老。” 大长老唇角颤动,最后,他低低道:“我只是想要问,圣子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为这一切做准备了呢?” 时景歌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皱起眉,回忆般说道:“十二岁?十三岁?我也记不得了。” 大长老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那个时候圣子殿下还那么小,他竟然没有发现! “作为一个圣子,还是在危/机时刻的圣子,我实在是太平庸了些。” 时景歌闭上眼睛,语气飘忽,但是落在两位长老的耳朵里,却跟惊雷一样,让人的心情难以平复。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圣灵兽选择了我。” “虽然很高兴遇到了圣灵兽,但是偶尔我也在想,圣灵兽如果能够选择更有天赋的孩子,该有多好。” “这样圣殿的长老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大家……也不会那么失望了……” 时景歌微微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中,多少有些伤感。 “所以啊,我便想,能不能让圣灵兽,换一个契约人呢?” “换一个更有天赋,更聪明,更能给大家带来希望和光明的人呢。” “圣灵兽绑在我这样的人身上,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圣灵兽应该有更契合的契约人,它值得最好的。” 时景歌顿了顿,声音中突然有些小得意,“这可能是我做的最大胆的事情吧。” “还没有让长老们发现。” “本来还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但是事情发展,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大长老强忍住酸涩,“您是最好的圣子殿下。” “没有人比您更适合圣灵兽。” 时景歌随意一笑,温和地看着大长老,目光中带着些许眷恋,“好。”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大长老差点落下泪来。 “过几日,我便启程。” “两位长老也别难过。” “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的生命在最后一刻,依然奔走在消灭魔兽、保护西罗里大陆的道路上,我为此感到很开心。” 他笑起来,重复道:“真的很开心。” 时景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这个时候,大长老突然叫住了他。 “圣子殿下——”大长老看着时景歌的背影,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魔兽离开,跟您的献祭,是不是有关系呢?” 时景歌的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很快,他有些生硬道:“没有。” “如果它们的离开与我有关,我刚刚又怎么会跟两位长老商讨?” “我并不知道它们离开。” 可是两位长老哪里会信? 什么魔兽受伤之类的,不过都是他们的猜测,而实际上魔兽真的有伤吗?谁也不知道。 圣子殿下,不过是想要利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不想到他头上罢了。 那事实不就更加明显了吗? 是圣子殿下做了什么,才让那些魔兽们离开。 本来魔兽点名要圣子殿下就很奇怪了。 但是如果圣子殿下献祭了什么,威胁到了魔兽,魔兽这么做,也便说得通了。 也因此,圣子殿下才非要离开,去往黑暗森林,或许,他不想让他们发现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也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尸骨已经不配存在于西罗里大陆。 但是不管怎么样,圣子殿下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没一根头发丝都榨干了利用价值,只是为了给他们博一个未来。 其胸襟、气魄、胆识、勇气,又岂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他就是真正的圣子。 属于光的圣子。 二长老艰涩道:“那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时景歌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扭过头去,对着两位长老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格外美好,让人惊/艳。 “那就祝福我好了。”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推开房门,阳光倾泻而出,洒在他的身上,他微微一顿,又扭头回来,眼眸中带着眷恋和不舍,“再见,大长老,二长老。” “其他几位长老我就不告别了。” 他扭回了头,向后招手,“我会努力多撑一段时间的。” “祝好。” 房门被时景歌反手关了。 少年的影子,就此消失不见。 二长老的心情复杂难辨,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在了地上,对着房门,行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礼节。 大长老震惊地看着二长老,半晌,倏地一笑,也跪了下来,和二长老一起行了那个复杂的礼节。 ……那是拜别神明的礼节。 现在,用来拜别时景歌。 时景歌走在外面,突然感觉到阵阵暖意自下腹缓缓升起,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信仰的力量,会创造奇迹。” 时景歌的脑海中又想起黑暗神的那句话,半晌,他微微一笑。 会的。 他会带着人类的信仰之力,创造这份奇迹。 属于西罗里大陆每一个人的奇迹。 时景歌大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床上很乱,但是左右环绕一圈,没有看到圣灵兽。 时景歌扭头想要出去找,只是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了圣灵兽欢快的叫声。 浑然雪白、泛着浅浅金光的漂亮巨兽嘴里叼着几束花,随着它张口,有两束花掉在了地上,它伸爪子想要去拿,结果愣是拿不住,还又掉了两束。 圣灵兽委屈地看向时景歌,又叫了两声,这一下,所有的花都掉在了地上。 圣灵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愤怒又委屈地跺了跺地面,还小心地避开了那些花。 时景歌轻笑,上前将那些花都捡了起来,还挺好看的。 然后他选了一朵白色的花放在了圣灵兽的角上,那花有点像百合,也开得很漂亮,和圣灵兽的气质十分相配。 圣灵兽也很开心,左摇摇右晃晃,还破天荒地将时景歌扔在一边,自己跑来跑去炫耀自己角上的花。 只是在时景歌看不到的角落里,圣灵兽的眼睛红了起来。 和长老们的关注点有些不同。 圣灵兽在想,是什么让当时才只有十二三岁的契约人,拥有了那样的念头呢? 是因为它吗?还是因为圣殿其他人? 是因为他们升到一阶太晚?还是迟迟冲不到二阶? 在这个过程里,它是不是也流露出对于契约人的埋怨呢? 圣灵兽不知道。 那些岁月对它来说实在是太过相似,充满快乐,它着实记不得,它有没有做过这些。 但是这无疑让它更难过。 它都记不住的快乐岁月中,它的契约人却已经将这一切都背在身上,艰难前行了。 而更让它无措的是,它该怎么办。 它肯定会跟时景歌一起去黑暗森林的。 之后呢?如果在生命的最后,契约人祈求自己离开,劝它为他报仇,让它将消息统统带回去,这样他的死才是有价值的,它该怎么做? 它真的能抵抗住契约人的哀求吗? 可是……可是它只想要时景歌一个契约人! 它是他的伴生灵兽啊! 圣灵兽感到茫然。 风声呼啸,吹动它的长毛,它在人群中穿梭,像大家炫耀自己的花,但是心底却是那样的茫然和无措。 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真实的它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下面跳动的它。 ……这就是藏在秘密的感觉吗?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它都感觉自己要熬不住了。 但是它的契约人,却熬了那么久、那么久。 圣灵兽向远方奔走。 它刚刚在跟人和其他灵兽玩耍,所以当其他灵兽跟着它跑远的时候,谁也没在意。 它们跑了很远,跑到那个挖取圣光石的小山,因为圣光石挖尽,这里也没什么人,它们跑到小山的另一侧,可以隔绝所有的视线。 圣灵兽站在所有灵兽的前面。 它的长毛迎风而舞,角上白色的鲜花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与它身上的长□□互映衬,美得不可思议。 但是它的神情,却无比庄严。 这一刻的圣灵兽,才终于有了六阶光明系灵兽的姿态。 然后,一串长长的、复杂的语言自它口中而出,其他灵兽的神情也渐渐庄严起来。 神灵认为,语言拥有着力量,而曾经与神灵同处的灵兽们,也同样认为语言拥有着力量。 尤其是属于它们的语言,通过血脉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语言。 现在,圣灵兽就在用这种语言,为它的契约人求福。 在日与月、风与雪、山河与大川的见证下,将它所有的信任、热爱和祝福,统统送给它的契约人。 灵兽们纷纷响应,似祝福,似承诺。 紧接着,它们奔跑起来。 阵阵暖色的浅金色光芒,在它们的绒毛上渐渐显露出来。 就如同时景歌曾经做的那个梦一样。 ——各色灵兽一起奔跑,带来光明与希望。 时景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离夜幕降临还有一段距离。 他轻轻叹息,张开双手,仰起头来,脸上还带着笑。 “我尊贵的神明,是不是应该来接我了呢?” 空气中没有任何回音。 但是时景歌知道,黑暗神必然在他身边。 想了想,时景歌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吃饱了。” 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阵阵风声响起。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出现在时景歌的耳畔。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时景歌扬了扬眉,真的吗? 他不信。 黑暗神向来擅长嘴硬心软。 他懂。 时景歌思考了一下,认真道:“我已经跟大家都告过别了。” “除了圣灵兽。” 黑暗神不屑地垂下眼眸。 人类,都是花言巧语的骗子。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能不能让我暂时先带着圣灵兽?” “圣灵兽还需要我的果子。” 黑暗神冷笑,“你说呢?” 时景歌满目无辜,“那圣灵兽,就永远都是我的伴生灵兽了。” 黑暗神:“……” 好一会儿,黑暗神才冷冰冰道:“跟我何干?” 时景歌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结果却倒在黑暗神的怀抱里。 黑暗神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类,嗤笑一声,“骗子。” 不过有一个字,他很喜欢。 接。 时景歌用了“接”这个字。 黑暗神又怎么会不知道时景歌编造的谎言?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 “每天让你见它——” 黑暗神顿了顿,格外小气道:“一顿早饭的时间。” 沉默了片刻,黑暗神脸上又浮现出几分嫌弃。 “也让你吃你的爆米。” “蠢东西。” 黑暗神冷哼一声,将时景歌放到床上,还体贴地给他盖上了被子,这才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只不过在消失的前一秒,他的手指在时景歌唇.瓣上一闪而过,然后抵在自己的唇.瓣上。 他突然又趾高气扬起来。 金碧辉煌的山洞中,只有时景歌。 他本来在四处参观,突然,像感受到什么一样,仰起头来笑了笑,“殿下来了。” 那神情太自然了,一时间,竟然让黑暗神有些窘迫。 时景歌没有等到他的回应,歪了歪头,“殿下?” 黑暗神冷冷地应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出现了?” 这话一出口,黑暗神就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 时景歌却笑出了声,他有些得意道:“我就是知道。” 黑暗神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时景歌笑眯眯道:“殿下,我比规定的时间早回来那么久,是不是该有一些奖励?” 黑暗神冷冰冰道:“没有。” 时景歌就跟没听到一样,笑眯眯道:“我想去黑暗森林。” 黑暗神声音更冷了,“做梦。” “梦里我已经去过了,”时景歌笑吟吟地说道,还给黑暗神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梦境,最后下结论道,“所以我必须去。” 黑暗神冷漠无情道:“你会死在那里的。” 时景歌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黑暗神的这个说话。 “但是,你的命,是属于我的。”黑暗神冷冷地提醒道。 “是这样没错,”时景歌理直气壮道,“所以殿下不就更应该保护我了吗?” 黑暗神:“?” “毕竟,我的命只能丢在殿下手里,不能丢在其他生灵手里啊,”时景歌笑得眉眼弯弯,“要是死在其他生物手里,那不就让殿下丢脸了吗?” “所以殿下啊,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黑暗森林呢?” 黑暗神简直要被时景歌气笑了,无耻的生灵他见得多了,无耻到时景歌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少见。 尤其是黑暗神眼眸一扫,又扫到时景歌身上的信仰之力,想到时景歌对那些人类说得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股力量已经比前段时间壮大了不少,也更为精粹。 可真是个小骗子。 “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黑暗神格外强硬地说道。 时景歌歪头对他笑,“可是我想去。” “不去,我会难过的。” “殿下,再过两个月,便是我的生辰礼。” “生辰礼,是要送礼物的。” “殿下不送给我吗?” 黑暗神冷硬道:“你敢收吗?” 时景歌奇怪地说道:“我怎么会不敢收?” 黑暗神冷笑连连,山洞中的雾气越加浓郁,很快,时景歌旁边就出现了黑暗神的身影。 黑暗神一只手揽在时景歌的腰间,一只手抵在时景歌的唇.瓣处,微凉的风洒在时景歌的耳根上,像是黑暗神的呼吸声。 “你收?”黑暗神古怪地笑了一下,“那就都收下吧。” 他冷漠地将手指戳进了时景歌的嘴里。 时景歌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惊讶。 黑暗神低低地笑,他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时景歌的腰,很紧。 “后悔吗?” 黑暗神阴郁的声音在时景歌耳畔响起,伴随着阵阵冷风,让时景歌不自觉地有些抖。 黑暗神的手指缠住时景歌的舌尖。 他的声音,阴郁中带着享受和期待,仿佛对时景歌现在的表现十分满意一样。 但是在雾气之下,他的那双眼睛,有着些许茫然。 时景歌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哭笑不得。 ……他都做好洞房花烛夜的准备了,黑暗神就给他玩这个? ……堂堂一个黑暗神,怎么能这么怂? 时景歌简直恨不得敲两下床。 妈呀这不会到最后还得他主动吧? 想想黑暗神别扭又怂的本质,时景歌觉得他的猜想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他一个人类,都不怕和神明谈恋爱了,黑暗神竟然还给他缩回去了? 时景歌没忍住,他抬手抓住了黑暗神的手指,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能动,但是也没有想很多,只是反身向黑暗神压去,抬头吻了过去。 其实时景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吻到,更不知道自己吻了哪里,毕竟他只能看到一团雾气,就只能跟着感觉走。 结果,还真得吻对了! 而且虽然只能看到一团雾气,但是接吻的感觉没有错,还有一股让人沉迷的感觉。 就像吻过千千万万次那般自然和熟悉。 时景歌与黑暗神分开,笑得张扬而热烈,他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角抹了两下,然后将手指放在自己唇中,用牙齿咬着,含糊地说道:“——真甜。”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黑暗神,眼角上扬,带着挑衅。 人类的圣子,终于轻薄了高贵的黑暗神。 第84章 圣子(十) 第10章 黑暗神整个神都炸了。 也幸亏时景歌看不到黑暗神的脸, 否则这个时候估计能看到一根根炸起来的头发。 可能是最古早最原始的爆炸头了。 “你——”黑暗神深吸一口气,色厉内荏道,“你觉得这样就可以达到你的目的?不可能!” 他堂堂一个黑暗神, 怎么可能被这点小动作收买? “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你做再多都没用。” 黑暗神越说越上头,时景歌安静地听着他单方面输出, 最后没忍住, 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困了。” 黑暗神:“……” 时景歌哈欠连连, 干脆往床上一躺,喃喃道:“您继续。”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 发现没什么用, 干脆用手指撑着眼皮, 真心实意道:“我努力撑一会儿。” 黑暗神都被他气笑了, “好啊,你要是撑不住,那就是欺神!” “可是, ”时景歌仰起头来,白皙的锁骨就这么自然地呈现在黑暗神的面前, “我刚刚不都渎神了吗?” 黑暗神深吸一口气。 时景歌将指尖放在嘴里,含糊道:“殿下不惩罚我吗?” 山洞中的雾气在半空中翻转,但是黑暗神的声音,又不见了。 不会又怂了吧? 时景歌微微皱眉,下一刻, 他就被一床被子砸在脸上。 不是那种雾气组成的被子,而是实实在在的棉被。 时景歌把被子往下一拉,露出小半张脸, 眼睛也不眨地看向黑暗神的方向,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 “是我惹恼了殿下吗?” 时景歌弱弱地开口道,满目伤感和委屈。 黑暗神冷哼一声,这人类现在倒是有点自觉了? 他惹怒他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 “殿下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睡了,”时景歌握紧被子,垂下头,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能落下来一般,“是厌倦了吗?” 黑暗神:“!” 后面那几个字黑暗神都没往耳朵里去,前面那几个字对他而言已经够震撼了! 什么叫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难道……难道这人类已经知道了吗? “以前,殿下都是跟……”时景歌本来想说“人家”,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轻咳一声,勉勉强强道,“……我一起睡的。” “殿下覆盖在我的身上,我以为殿下,很喜欢我呢。” “现在殿下不肯和我一起,反而给了我一床棉被,是我……”时景歌幽怨地看了黑暗神一眼,“……哪里做错了吗?” 黑暗神:“!” 他竟然知道! 他知道他怎么还敢那么放心的睡? 见黑暗神不说话,时景歌幽幽怨怨地唤了一声“殿下”,结果一不小心,破音了。 时景歌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黑暗神猛地反应过来,阴郁地看了过来,心底愤怒虽有,但是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在他心头,让他的火都发不出来。 “时景歌——!” 时景歌捂住嘴.巴,眨了眨眼,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无辜一些。 黑暗神当场冷笑,然后大步走向那张床,把时景歌身上的被子一掀,自己也进去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 黑暗神陡然有了一种报复成功的喜悦,冷笑道:“行,我陪你睡。” “睡啊。” 他阴恻恻地说道。 时景歌灿烂一笑,给黑暗神发了张好人卡,“殿下真好。” 黑暗神磨了磨牙。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让他很有打人的冲动。 时景歌往另一边挪了挪,拍了拍枕头,“睡在枕头上比较舒服。” 这张床不小,但是因为只有时景歌需要床,所以上面只有一个枕头。 再大的床,一旦共枕,必然会亲密接触。 黑暗神冷冷地看着时景歌,下一秒,另一个枕头出现在床上。 黑暗神躺在新的枕头上,重重地冷哼一声。 显然是看不上时景歌那半边枕头的。 时景歌:“……” 算了,又不是不知道黑暗神的本质。 嘴上说得凶,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就地正法一样,然后一道关键时刻,就怂了。 怂的姿态千奇百怪,枕头递过去他都能给你扔了,你有什么办法? 时景歌没忍住,伸手拍了两下枕头。 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黑暗神的目光投了过来。 虽然时景歌看不到黑暗神的脸,但是对黑暗神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锐。 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许久一般。 时景歌忍不住笑了笑,一本正经道:“把枕头砸一砸,会变的更柔.软,枕起来会更舒服。” 好一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黑暗神冷笑连连,这是当他没有枕过枕头吗? 只是几分钟过后,黑暗神的新枕头上,飘过一层雾气。 蒸肉陷下去了一截。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唇角不由泛起笑意。 黑暗神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要打扰神明的安眠。” “好的。”时景歌乖乖点头,然后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殿下晚安,爱你哟。” 说着,还给黑暗神比了个心。 虽然是源自于现代的动作,但是这动作也太简单了些,黑暗神自然是可以看懂的。 刹那间,黑暗神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时景歌懵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喜欢神明,也有错吗?” 黑暗神:“!” “你在说什么!”黑暗神怒声喝道。 “我在说,”时景歌坐了起来,一脸困意,但格外认真,“我喜欢某个神明。” “当然,现在神明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么我喜欢的那个神明,应该知道自己是谁吧?” 山洞里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声音。 时景歌等了许久,都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景歌只感觉有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半睁开眼睛。 时景歌本来都睡着睡着了,却被人强自从梦中弄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呢,还要含糊地问道:“干什么?” 那声音又哑又弱,却极好听。 “你喜欢谁?”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严寒刺骨,让时景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是他依然没有清醒。 “你啊。”他喃喃道。 “谁?” “你。” “我是谁?” 那声音越来越冷,时景歌被迫睁大眼睛,眼底的茫然更甚,“就是你啊。” 突然,时景歌笑了一下,语气柔柔/软软,带着些许安抚的力量。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我喜欢你。” “……不用怀疑这一点。” 黑暗神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时景歌滑落下去,一秒入睡。 他困得完全不省人事,又对黑暗神极尽信任,睡醒之后,能不能记得这段对话都不一定。 黑暗神静静地看着时景歌,各种纷杂的思绪在他脑海中转来转去,转的他头都疼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热量来源。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时景歌,一点一点地凑了过来。 或许是冷,时景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就仿佛一个在暴风雪中,艰难寻找方向的小动物。 很快,或许是发现自己这边更冷,时景歌向反方向挪动。 黑暗神冷笑一声,当即扣住了时景歌的腰身。 时景歌猛地打了个哆嗦。 ……冷吗? 黑暗神眼眸里异彩连连,半晌,他才冷冷一笑。 那就冷着吧。 黑暗神无动于衷地想道。 你总要习惯的,你总要适应的。 我就是这么冷,是你不喜欢的冷。 但是,你喜欢我,你自己亲口说的。 那你就得喜欢这股冷。 黑暗神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很快,时景歌却不抖了,他向找到了热源一样,一点一点往黑暗神这边凑。 然后完全倒在了黑暗神的怀抱之中。 黑暗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又一次钳住了他怀里那个人的下巴。 这一次,时景歌睡得很死,被他钳住了下巴,也没有睁开眼睛。 黑暗神很满意他的状态,凑在他耳边,低低道:“你喜欢谁?” 阵阵雾气飘过,笼罩了时景歌和黑暗神,时景歌眼睛都没有睁开,毫无意识可言,但是这个问题就仿佛可以直击他灵魂一般,让他迷迷糊糊地回应道:“……神。” “我的神……” 时景歌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里不禁涌上了几分笑意。 黑暗神定定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又道:“哪个神?光明神?” “不……”时景歌喃喃道,“黑暗神,我的神。” “好喜欢……好喜欢……” 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神保持着那个姿势,长久地沉默着。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那一刻,他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低沉,十分性/感。 “你倒是胆子大。” “不过一个人类,竟然敢觊觎神明。” 他抓住了时景歌的手。 “将什么喜欢之类的词放在嘴边时时提起,更是不够庄重。” “还是圣子呢。” 他有些嫌弃地说道。 黑暗神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儿,语速极慢,时景歌睡得很好,半句都没有听到。 “但是神明仁慈。” “给你个机会。” 而最后这两句,却像可以滑过光与暗的夹缝,直击时景歌的灵魂。 时景歌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黑暗神满意的神情还没有收,下一秒,表情剧变。 “你要是因为要去黑暗森林而欺骗我——” 黑暗神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也在想怎么做,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平静,但是格外沉重。 “那我就诅咒你。” “诅咒你生生日日,永坠黑暗。” 黑暗神突然笑了一下,他掐了掐时景歌的脸,声音愉悦。 ——“突然有些期待你骗我了呢。” 黑暗,属于黑暗神。 永坠黑暗,等于永坠于黑暗神。 那么时景歌是不是欺骗他,重要吗? 不重要。 因为不管欺骗与否,时景歌都属于他。 永远地属于他。 时景歌的皮肤白皙柔嫩,黑暗神一个没忍住,就多掐了两把,直接把人的脸掐红了。 黑暗神多少有些心虚。 他凑过去,在时景歌的脸颊上飞快一吻。 触之即离。 但是感觉很好。 黑暗神扭过头不去看时景歌,但是这种感觉就像会上瘾一样,越强迫自己去忽略,越忽略不了。 他慢慢地扭过头,时景歌还在睡,脸颊还是那么红,就像是害羞一样。 刹那间,黑暗神突然有些理直气壮。 这个人类都亵/渎过他! 他又怎么不能……还回去? 黑暗神又凑过去,吻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他似乎爱上了这个游戏。 渐渐地,黑暗神不再拘泥于时景歌的脸颊,慢慢向下移动。 最后,停在那张漂亮的唇.瓣间。 他重重地吻了下去。 一开始,只是简单地相贴,后来,他便发现了别的方法。 竟然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时景歌在黑暗神的“攻/击”之下,一点一点地往另一侧滚去,躺在自己的枕头上,离黑暗神还有些远。 怀里的人一跑,黑暗神就皱起了眉,抬头注意到时景歌的枕头,就更加不爽了。 下一秒,时景歌的枕头就从他的脑袋下面“飞”了出来,转眼间就掉在了地上。 时景歌有些不舒服地摇头,很快,他的头微微抬起,有雾气在下面撑着。 紧接着,黑暗神随意地将胳膊伸开,撑着时景歌的雾气四散开来,时景歌就这么躺在了黑暗神的胳膊上,然后他便发现这个“枕头”的感觉更好,发出满足般的声音。 时景歌身子一转,彻底滚到黑暗神的怀里,那温热的呼吸声打在黑暗神的胸膛处,让他有些痒,又有些不受控的奇妙感觉。 黑暗神静静地凝视着时景歌,有些恍惚。 ……这就是,拥有伴侣的感觉吗? 他曾经不懂,为什么光明神他们会寻找伴侣,那些和其他神明做伴侣的神也就算了,而找精灵之类的做伴侣,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可惜他进不去众神之森,所有的消息,也不过是几经辗转,才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当时只觉得光明神他们在自找苦吃。 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有些生灵,哪怕你知道他在骗你,你依然…… ……舍不得。 在无人可见的黑暗角落,黑暗神终于承认了他的心。 时景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山洞里。 准确地说,是在黑暗神的怀里。 他愣了一下,然后镇定自若地从黑暗神怀里抬起头来,“早上好啊殿下。” 黑暗神冷笑。 时景歌一如既往的忽略了黑暗神的嘴不对心,“今天的殿下依然如此让人迷恋啊。” 黑暗神指尖微颤,冷淡道:“圣殿的人类,就教你这个吗?”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花言巧语,”黑暗神强迫自己说完,“欺骗人心。” 时景歌叹了口气,“好吧殿下,是我的错。”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黑暗神:“?” “不过自然殿下不喜欢,那我就不再说了。” “殿下既然喜欢庄重的,我就做一个庄重的圣子,好不好?” 黑暗神:“……” 不……不是……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往另一侧一躲,然后靠在墙壁上,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 黑暗神:“!” 怎么了? 黑暗神刚想上前查看情况,就听到时景歌尖叫道:“不……不要靠近我……!” 黑暗神:“?” “我……我不会……不会被黑暗侵袭的!”时景歌瑟瑟发抖,满目惊恐,但是神情之中,隐隐带了几分决绝。 “——我是属于光明的!” “我一生都会信仰光明神——我愿意为光——” 这句话还没说完,时景歌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行吧,比他预计的,还少说了两句呢。 黑暗神不只是个别扭的怂包,还是个小气鬼呢。 即使看不见,时景歌也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阴郁又凌厉的视线。 于是,时景歌对着黑暗神灿然一笑。 不能说话,还不能笑吗? 黑暗神的目光更冷了。 但是这对时景歌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不是黑暗神想要看到的庄重圣洁的圣子吗? 他表演的多么完美啊。 黑暗神还要生气,简直没有天理。 一人一神无声地对峙。 好一会儿,黑暗神才冷冷道:“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还有——” 黑暗神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我很喜欢你花言巧语。” 说着,黑暗神大步向外走去,只是没走几步,突然化成一阵雾气,消失在山洞里。 时景歌没忍住,大笑出声。 一害羞就玩消失,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或许是身影消失给了黑暗神安全感,黑暗神冷冷道:“很好笑吗?” “不好笑,”时景歌眨了眨眼睛,“但是看到殿下我就会开心,一开心我就想笑。” “花言巧语。”黑暗神恼羞成怒。 “那殿下喜欢吗?”时景歌歪了歪脑袋,嘻嘻哈哈地问道。 好一会儿,黑暗神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喜欢。” 时景歌更忍不住了,笑着笑着就开始锤床,“我也喜欢花言巧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呢。” 时景歌不无遗憾地说道。 山洞中的雾气有些许扭曲。 黑暗神努力了许久,都没能将什么花言巧语说出去,几乎恼羞成怒。 “不过,殿下只要点个头,对我来说,都算是花言巧语了。” 时景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道:“比如,陪我去众神之森。” 黑暗神冷下了脸。 时景歌耸了耸肩,“其实我也不想去。” “但是……”时景歌望向远处,眼神带着几分迷离,“它在呼唤我。” 好一会儿,黑暗神才说道:“不可能。” “殿下不信就算了,”时景歌含笑道,“没关系,我会每天都问一遍的。” “直到……殿下点头为止。” 黑暗神也不回应,他知道,他不可能点这个头的。 “不过,”时景歌话锋一转,“殿下难道就不好奇吗?” 黑暗神:“?” “明明殿下也是神明,还是和光明神同样位于第一阶梯的黑暗神,为什么只有殿下,进不去众神之森呢?” 时景歌仰起头来,笑意盈盈。 黑暗神:“!” 他怎么会知道? 就像是感受到黑暗神的疑惑一样,时景歌笑眯眯地开口道:“因为殿下喜欢我啊。” “殿下是不会拒绝我的请求的。” “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殿下那么坚决呢?” “我左思右想,也便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因为殿下不可能陪我进去,所以就干脆不让我去。” “我说得对不对?” 时景歌仰起头来,一副邀功的姿态。 黑暗神只想打爆他的脑袋。 不过下一秒,时景歌发出小小的惊呼声,“殿下竟然没反驳!” 黑暗神:“?” “我说殿下喜欢我,殿下竟然没反驳。” “那我们这算不算是两情相悦呢?” 时景歌都已经做好黑暗神恼羞成怒的准备了。 谁知道下一秒,黑暗神却将手指戳进他的嘴里。 紧接着,就是一股流动的液体,涌入他的嘴里。 ……是神明的血。 “你说得对。” 尊贵的神明冷漠地开口,声音有些古怪。 “我们确实,两情相悦。”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突然暴走伤人一般。 这着实出乎时景歌的预料。 他愣了好一会儿,黑暗神都把他的手指抽回去了,时景歌都没有开口。 黑暗神微微蹙眉,然后便听到时景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殿下的花言巧语,都是学我的,不算。” 黑暗神:“……” 一股火/热的力量瞬间点燃了黑暗神,就像烈火燎原一般,无论黑暗神怎么镇压,都无法将那股力量压下去。 终于,他忍无可忍,直接将时景歌踢出了山洞。 ……混蛋人类还是祸害你的兽去吧! 不过没多久,时景歌又出现在山洞里。 目光温柔,唇角含笑,愣是让黑暗神看出一股缱绻的味道。 “殿下。” 黑暗神知道自己不该理会时景歌,但是实在是忍不住,轻轻道:“嗯?” 时景歌眨了眨眼,“我会带圣灵兽回来的哦。” 黑暗神:“……” ——“你敢!” 时景歌哈哈大笑,钥匙都给他了,那么他也是这里的主人,带圣灵兽回来,不就是主人一句话的事吗? 当黑暗神把钥匙给他的那一刻,不就对此默认了吗? 只是他的别扭鬼,总是要别扭几句。 “我很快就回来了,”时景歌对黑暗神摆了摆手,“不会让殿下久等的哦。” 黑暗神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地、轻轻地吐出了口气。 ……为什么这家伙就能把花言巧语说得那么自然? “因为我说得不是花言巧语,是自己内心最直观的想法。”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面对自己的内心又不丢人。” 黑暗神:“……” “你怎么还没滚?” 黑暗神阴郁道。 “有东西忘记拿了。” 然后,时景歌就当着黑暗神的面,将桌子上的果子都拿走了,还不忘碎碎念道:“是圣灵兽喜欢的那种。” 黑暗神:“……” ——拿他的果子喂那头愚蠢的兽! “还不快滚!” 时景歌对着黑暗神摇了摇手,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黑暗神抿起了唇。 ……直面自己的内心吗? ……他心里想得事情,干什么要对那个人类说! 【殿下,要学会对伴侣坦白。】 【你看我,就对你格外坦白。】 刹那间,黑暗神脑海中陡然闪过这两句话,还和时景歌的语气一模一样。 ——那个家伙还没走?! ——谁说你是我的伴侣啊? 黑暗神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来,发现山洞空荡荡的,雾气都安安静静地飘在空气中,一点波动都没有。 时景歌并没有回来。 那两句话也不是时景歌说得。 只是他太了解时景歌了,所以自发脑补出时景歌的语气。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时景歌? 明明……明明他们才认识不久。 可是,他却那么熟悉时景歌。 就像认识了上千年之久一样。 黑暗神慢慢地坐了下来,阵阵凉风吹过,撩起他的发丝。 这是他最熟悉的场景。 过去的无数漫长岁月,他都是这么过的。 但是这一次,他突然有些寂寞。 太安静了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山洞里的雾气突然开始变化。 紧接着,洞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怀里,还有一只小小的兽。 逆着光,那个人影,缓慢地向他走来。 黑暗神知道那是谁。 这里,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人可以自由进出。 那一瞬间,黑暗神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他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是他选定的伴侣。 那又有何不能承认的? 神明选择一个人类作为自己的伴侣,除了喜欢,还能是别的原因吗? 黑暗神脸上的雾气在变化。 时景歌的脚步一顿,安静地看向他。 渐渐的,黑暗神脸上的雾气,一点一点地消散。 先是发丝,乌黑发亮,只看着,就知道手感必定不错。 紧接着,便是他的额,这个时候,时景歌陡然发现,黑暗神的皮肤,竟然那么白。 然后渐渐的,是眉毛,是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像那传说中的至宝黑珠,神秘却透亮,散发着一股凉意,格外吸人眼球。 而这个时候,雾气却没有继续向下消散,就像是反复了一般,竟然又向上走去。 时景歌没有动,只定定地看着黑暗神,微微笑了一下。 那雾气竟然神奇地停了下来。 黑暗神安静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同样安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一个冷淡中跳跃着火光,一个温柔中写满平静。 雾气停顿了好一会儿,继续向下消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雾气彻底消散,黑暗神的脸,终于完整地出现在时景歌的面前。 那是一张属于神明的脸,每一处都那么得天独厚,让人难以忘怀。 太美了。 是那种超乎于性别的美。 仿佛生下来,就为了诠释“美”这个字眼的。 黑暗神对时景歌招了招手。 时景歌抱着圣灵兽,一步一步走到黑暗神面前,突然笑了一下,感慨道:“殿下竟然露出真容了?” 黑暗神垂下头。 以前的时候,黑暗神的脸落在时景歌眼里,是一团雾气,所以怎么都觉得别扭。 但是现在,垂下头的黑暗神更带着几分神秘,美的如梦似幻。 时景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黑暗神语气淡淡,“我的伴侣,自然可以看。” 时景歌:“!!!” 他只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黑暗神就去进阶了情话教程吗? “还有,”黑暗神顿了顿,“叫我生。” “我的名字。” 黑暗神,叫“生”? 时景歌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圣灵兽从他怀里飘了出来,然后落在很远处的一张小床上。 时景歌无言地看向黑暗神。 黑暗神语气淡淡,“我的属性跟它相冲。” “这也是为它好。” 时景歌欲言又止。 你看我信吗? 黑暗神突然伸手,拦腰一揽,时景歌就这么坐在了他怀里。 时景歌:“!” “这么快?”黑暗神语气淡淡,“圣殿的人没给你来一场告别之宴?” 黑暗神将时景歌往后一拽,时景歌的肩膀靠在黑暗神的胸膛,黑暗神的呼吸声和说话的吐气声,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喷洒在时景歌的耳朵上。 有些凉。 时景歌的耳朵本来就比较敏/感,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黑暗神眼眸里闪过一抹愉悦,夹杂着几分小小的得意。 时景歌沉默了。 总感觉自己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黑暗神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这还是那个怂包神吗! ……这是在调/情吧? “其他人都没有见到我,”时景歌诚实道,“已经告过别了,今天不过是去找圣灵兽罢了,他们见我和圣灵兽不见了,自然也知道我和圣灵兽去干什么。” “没有必要徒增伤悲。” 黑暗神的目光在时景歌的脖颈处微微一顿,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哦。” 时景歌:“……” 他总感觉黑暗神解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黑暗神刚刚是想咬他的脖子吧?是吧是吧? “我困了。”时景歌真诚道。 黑暗神不怂了,时景歌开始怂了。 黑暗神看了时景歌一眼,时景歌顺势打了个哈欠。 他困了,倒也是正常。 黑暗神刚刚喂了时景歌喝了血,神血中含有着浓厚的力量,时景歌自然需要时间精力去吸收这些力量。 “那就去睡。”黑暗神语气平平。 时景歌想要自己走回床上,但是黑暗神没让他下来,直接抬手抱起腿上的时景歌,还是标准的公主抱。 时景歌:“!” 将时景歌放上/床之后,黑暗神也十分自然地上了床。 此时床上,就只剩下了一个枕头。 昨天还要求共枕的时景歌,今天就提出要第二个枕头。 黑暗神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一个就够了。” 一个枕头,两个人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能不近吗? 时景歌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睡不着?”黑暗神扬了扬眉,伸手搂住时景歌的腰,往自己怀里一送,“你要躺不到枕头了,我帮你。” 时景歌:“……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黑暗神拧起眉,“伴侣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 时景歌:“……” 黑暗神又问道:“冷吗?” 时景歌这才发现,黑暗神身上,竟然是暖的。 不等时景歌回答,黑暗神又慢悠悠道:“要听故事吗?” 时景歌楞了一下。 黑暗神语气淡淡,“你不是不听故事睡不着吗? 时景歌想起来了,那是前不久,自己拿来诓黑暗神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转瞬间,他突然发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黑暗神都会记在心里。 哪怕黑暗神自己都知道,那是谎言。 一时间,时景歌心底泛起浅浅的涟漪,透着些许甜。 “很久之前,天地间有许多神灵,他们与这片土地的生灵生活在一起,十分和睦,”黑暗神开始讲故事了,“但是随着生灵越来越多,神灵和其他生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最终,神灵带着自己钟爱的种族,来到了众神之森。” “从此,众神之森变成了所有生灵向往的地方,拥有了许多传说。” “当然,大部分传说都是假的。” 这句话差点把时景歌逗笑。 黑暗神看了一眼怀里的时景歌,突然凑过去,在他的嘴角间吻了一下。 时景歌:“!” 黑暗神淡淡道,“讲故事的利息。” “故事不能白讲。” 说着,黑暗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确实甜。” 这是将昨日时景歌给他的,又还给时景歌了。 ……果然是个小气鬼。 时景歌默默地又给黑暗神添了个标签。 “众神之森渡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之后,光明神找到了自己的伴侣。” “你听说过圣羽族吗?”黑暗神问道。 时景歌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圣羽族就是光明神最钟爱的种族,他们拥有着不属于精灵的容颜,有着光明神赐下的圣光羽翼,他们向来以他们的羽翼为荣。” “而光明神的伴侣,就是圣羽族的族人。” “光明神热爱自己的伴侣,将神力分享给他,希望他与神同寿,日日夜夜,相伴于身。” 黑暗神说到这的时候,多少有些嘲弄,显得有些不屑。 时景歌微微蹙眉,难道是光明神的伴侣背叛了光明神? 很快,时景歌这个猜测,就被黑暗神否决了。 “他自然是不会背叛光明神的。” “但是他的族人,背叛了他。” “不,不能叫背叛。” “毕竟,在他们眼里,他才是背叛者。” 第85章 圣子(十一) 第11章 他的族人背叛了他? 时景歌微微一楞, 就听到黑暗神问道:“就像有些人运气好,与灵兽绑定了契约,成为法师, 而有更多的人没有这个运气,那每一个人对于那些成为法师的人, 真的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吗?” 当然是有的。 在圣殿的记载中,曾经有一个非常恶劣的事情, 有一批人控住了几个幼小的法师和伴生灵兽,大多都是六岁,刚刚拥有伴生灵兽的时候, 都没有什么作战力。 那些人试图去寻找灵力的“秘密”,让伴生灵兽与契约人解除契约、与他们缔结契约等等。 也是这件事情之后,以后所有在六岁拥有了伴生灵兽的人,都会被送到灵殿统一管理,大概半个月回一次家, 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寄宿制。 不用时景歌回答, 从时景歌的表情中就能看出点什么, 黑暗神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 “而当时, 还出现了一件大事。” “有一位品阶很低的神明,陨落了。” “所有神都认为自己不老不死, 与天地同寿,所以,可想而知, 那位神明的陨落,会给其他神明带来多少震撼。” “哦,不只是震撼。” 黑暗神眉眼低垂, 看着时景歌的耳根,语气淡淡。 “还有惊恐。” 谁能想到,神明也会有陨落的那一天呢? 在这时候,尊贵的神明,也像其他所有生灵一样,恐惧自己的死亡。 “但是,这只是个开始。” “一个神明的陨落,还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自我欺骗,但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呢?” “即使是高阶的神明,也开始不安,更何况中低阶位的呢?” “后来,神明们发现,神力可以融合。” 时景歌瞪大眼睛,开口想要问什么,却被黑暗神直接堵住了。 “别问,你也知道我进不去众神之森,这些消息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有部分是推测,反正只是故事,听个故事,你还要判定故事的真假吗?” “当然,”黑暗神顿了顿,突然笑了出来,“你可以听‘真实’,但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时景歌:“……” 黑暗神的视线慢慢落到时景歌露出来的脖颈,笑声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语气低沉而随意,“要听吗?” 时景歌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听,太亏。” 黑暗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在时景歌以为他要咬上来的时候,黑暗神开口了:“具体怎么操作的,那些神明肯定不会将此流传在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跟血有关。” 黑暗神将胳膊放到时景歌面前,得到时景歌困惑的眼神。 下一秒,一把匕首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在他这条胳膊猛地一划—— “你在干什么!” 时景歌厉声喝道,紧接着便发现,没有血流出来。 这一刀划得很实,皮开肉绽,但是却没有血。 时景歌楞了一下。 很快,那伤口就愈合了。 “你也看到了,神明的血藏在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是属于神明的力量源泉。” 刹那间,时景歌陡然想到了黑暗神塞进他嘴里的那根手指。 缓缓流动的液体,是黑暗神的血。 “你将你的力量分给了我?”时景歌下意识地问道。 刹那间,靠在黑暗神怀里的时景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黑暗神的僵硬。 紧接着,便是黑暗神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只是怕你早早地死在这里!” “哦,”时景歌下意识道,“原来是担心我啊。” “胡说八道!”黑暗神倏地起身,“我只是给你办法让你去弄回那只该死的兽!” “你还能指望高贵的神明去帮你接那只兽吗?” “哦,”时景歌眨了眨眼睛,“原来是想要让我们一家团聚啊。” 黑暗神阴郁地瞪着时景歌,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时景歌举手投降,保证自己不乱说话了。 黑暗神坐在床上,扭过身去,背靠着时景歌,语气郁郁,“吞噬神明的血,便可以得到神力,而这些神力,可以和自己的神力相融合,从而增加自己的力量。” “之前也说过了,越强的神明,离陨落的时机越远。” “而被其他神明夺取了神力的神,越接近陨落。” “低阶位神明的力量对高阶位神明来说,一无是处,他们想要神力,必须是同阶位或者更高阶位的神明。” “于是,他们盯上了光明神的神力。” “当然,他们盯上的不是光明神。” 是光明神的伴侣。 那个得到了光明神神力的圣羽族族人。 这也呼应了刚刚黑暗神那一句,“他的族人背叛了他”。 之后的一切,大概都能猜到的。 想要光明神神力的并不止一位神明,低阶位神明的陨落让众神心底不安,哪怕是高阶位神明,也想给自己留个后路,所以半推半就参与这件事的神明,绝对不少。 大部分神明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引开光明神就可以了,而光明神的伴侣或许得到了光明神的嘱咐近些日子要小心等等,光明神或许还做了一系列的保护措施,但是很明显,他们都没有怀疑到圣羽族身上。 圣羽族的身份让他们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将光明神的伴侣骗出来,而神明的力量源泉在于血液,光明神的伴侣获得了光明神的神力,必然得到了光明神的血。 自然是来自于光明神的馈赠,必然能够完美的融入他本身的血液,只要剥夺他的血,便能提到光明神的神力。 “那个蠢货那些年还在研究众神陨落的事情,”黑暗神垂着头,眉宇间有些讥讽,“他是光明神,最为尊贵古老的神明,愿意将光明和生命传递给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同伴们渐渐陨落。” “后来,神明间出了一些‘小小’的问题,”黑暗神咬重了“小小”这两个字,讥讽之意更浓,“他就想着,如果有他的血,他的同伴们会不会好一些呢?” “但是频繁取血对神明自然也是有害的,要保持一个合理的时间段,但是很可惜,那些神明并没有耐心等下去,更没有想过光明神愿意为此牺牲,他们想要光明神的神力,甚至都不敢去问问那个蠢货。” “在最忙碌的时候,光明神发现啊,他赠予伴侣的神力,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的伴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他护住了光明神的血,并且让那些血回到了光明神的身上。” “将神血剥离出来,他必死无疑。” “你可以想象那时候光明神的悲愤。” “他在前方为同伴费尽心血,后方同伴们挥刀向他钟爱的伴侣。” “神明之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之后便是持续的、蔓延在众神之森的战争。 但是黑暗神根本进不去众神之森,所以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使众神之森风云变化,闹了上百年,黑暗神也只是在山洞里日复一日的沉睡,全程没有任何参与感。 他进不去众神之森,也懒得去打听众神之森的事情,他向来特意躲开众神之森的一切。 他又进不去,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被排斥在外,就仿佛他不是神明一样。 黑暗神讨厌那个地方。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些,只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做了一场梦。 神明从不会无缘无故做梦的。 所做之梦,必属真实。 时景歌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量,若有所思。 而这个时候,黑暗神慢慢扭过头来,看着他白皙的侧脸,心念一动。 他已经不是一个神了。 他有了伴侣。 伴侣还带了个讨厌的兽。 一家三口。 道侣说的。 “喂。” 黑暗神突然开口,时景歌扭过头来,略带疑惑道:“嗯?” “你刚刚说得,”黑暗神慢慢地拖长了调子,“还作数吗?” 时景歌:“?” 他刚刚说了什么? 黑暗神慢慢地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 时景歌无辜道:“你也知道我话多,给个提示好不好?” 黑暗神磨了磨牙,看起来就像是要恼羞成怒一般,但是下一秒,他突然笑了。 “故事讲完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时景歌:“?” 这个话题转变的有点快啊。 黑暗神倒回床上,神情中有稍许愉悦,“睡吧。” 时景歌:“?” 就在这一刹那,黑暗神猛地扣住他的手,反身将时景歌压/在身下,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吻得又重,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然后,黑暗神的吻就渐渐变得更重了。 神明的好处就在于,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心念一动,一切就都坦诚了。 时景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黑暗神带起了节奏,在快乐的海洋中遨游。 只是,在快乐得有些迷乱之时,黑暗神也不知道怎么着,竟然停了下来。 时景歌:“?” 黑暗神重重地吻了吻时景歌的唇,“睡觉。” 两个月后,才成年礼呢。 时景歌:“?” 人干事? 这个世界的成年和成年礼是不一样的。 十八岁成年,但是二十岁生日才会举办成年礼。 所以说,时景歌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一把推开黑暗神,反身骑到黑暗神身上,钳住他的下巴。 ——“你要是不做,小爷我就做了你!” 他的眼睛是那么亮,眼底满满的都是黑暗神的倒影。 黑暗神仿佛被蛊惑了一样,抬起手来,搂住时景歌的脖子,用力地将时景歌压了下来。 然后,唇齿交缠。 “听你的。” 黑暗神缓慢地说道,声音低沉又性/感,近乎于蛊惑。 时景歌摇了摇头,偏过头去,恰好看到黑暗神肩头自手臂上那一条长长的伤口,皮开肉绽,分外可怖。 时景歌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黑暗神能停下来。 黑暗神顺着时景歌的眼神看过去,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愈合伤口,抬手捂住时景歌的眼睛,不想让时景歌继续看下去。 时景歌低低道:“疼吗?” “不疼。” 疼你。 黑暗神堵住了时景歌的嘴。 那一天,圣灵兽睡得很沉。 只迷迷糊糊的,听到契约人的叫声。 连梦里都有着契约人。 可见它和契约人关系有多么好。 圣灵兽美滋滋地想到。 ……就是不知道,契约人会不会梦到自己呢? 那一天晚上,时景歌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满天的火光。 高山崩塌,花海焚烧,无数只从花苞中仓皇逃窜的小精灵被烈焰吞噬,周遭是一片痛苦的尖叫声。 无数灵兽用身躯组成一道一道的墙,烈火一次又一次向它们扑去,有些灵兽被烈火吞噬,有些灵兽被烈火扑倒,而紧接着,就有一个又一个的灵兽补上那个位置。 在他们身后,是一枚又一枚的灵兽蛋。 半空中,挥动着翅膀飞行的灵兽,也组成一道又一道的“网”,试图抵御那从天而降的烈火。 昔日的乐园,如今则变成了一片火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烈火之中,有异样的红光闪烁。 那些被火焰吞噬的灵兽,正从火焰中慢慢站了起来。 它们通体漆黑,只一双眼睛,猩红无比,而火焰正在它们周身熊熊燃烧。 然后,它们向那些灵兽们扑去—— 惨叫声仿佛响彻在时景歌的耳畔。 充满痛苦和绝望。 那些被火焰“操控”的兽,身上的火焰渐渐停了下来。 在火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它们就像石雕一样,就此停留在那里。 姿态千奇百怪,眼睛却都是睁开的。 猩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从此,再也没有亮起过。 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雨水的颜色,却是红色的,滴在那些似石雕般一动不动的兽身上,仿佛为它们增添什么色彩一般。 一场又一场的雨水蔓延,似乎将它们的皮毛都染红了,终于有一日,它们苏醒了。 眼睛先开始动,然后是整张脸,然后就是四肢。 它们的样子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最后停留在时景歌面前的,就是那熟悉的模样。 ——是魔兽。 画面又是一转。 漆黑的世界中,陡然有了一缕光。 ……来自于月亮。 无数魔兽汇集在这里,对着那缕月亮长鸣。 而在它们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如同石雕一般的兽,它们虽然不能动,但是都是朝向这一个发现的。 声音越来越大,它们到底在嚎叫什么,谁也听不懂。 但是恍惚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时景歌心底响起。 ——【光明抛弃了我们。】 ——【我们要寻找光明。】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时景歌陡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一只碗出现在时景歌的面前。 时景歌抬头玩去,就见黑暗神端着一只碗站在他面前,语气淡淡,“喝。” “这是什么?”时景歌低头,好奇地说道。 “果汁。” 是吗? 时景歌在脑海中打了个问号。 怎么感觉……这里面有黑暗神的血? 见时景歌不说话,黑暗神干脆坐了下来,还弄了把勺子,舀了一勺,送到时景歌唇边,语气淡淡,“吃。” 时景歌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那勺“果汁”入口,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本来微微有些酸痛的太阳穴,都变得舒服起来。 时景歌嫌麻烦,伸手想要接碗,“我自己来。” 黑暗神却像找到了什么乐趣一样,避开了时景歌的手,坚持不懈地给时景歌喂到嘴里去。 见他如此坚持,时景歌也便不跟他抢了。 很快,一碗“果汁”喝完了,黑暗神意犹未尽,“喜欢吗?” 时景歌点了点头,味道还真不错。 黑暗神轻描淡写道:“再来一碗。” “可以,”时景歌点了点头,叮嘱道,“不用放你的血。” “我好得很。” 黑暗神的背影一僵,气急败坏道:“没有我的血!” “堂堂神明的血,会让你随随便便喝道吗?” “你以为我是那个蠢……蠢货吗!” “好好好,”时景歌敷衍道,“你最聪明。” 黑暗神冷冷地凝视着他,“没有。” 时景歌:“?” 黑暗神磨了磨牙,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想喝了。” 时景歌连忙道:“不不不我想喝。” “梦里喝去吧!”黑暗神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时景歌没忍住,笑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黑暗神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么好玩呢? 时景歌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来自己正事还没跟黑暗神说。 时景歌环绕一圈,只看到一些雾气,没有看到黑暗神,他扬了扬眉,叹气道:“……好饿。” 没一会儿,一只碗出现在床头,里面是和刚刚一样的“果汁”,只是更浓稠一些。 那迎面而来的果肉的香甜,依然让人食欲大开。 时景歌笑眯眯地拿起碗勺,山洞中的雾气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将碗勺放下,装模作样道:“好累啊。” 其实表演是很假的,但是黑暗神就吃这一套。 下一秒,冷着脸的黑暗神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周身气息冷淡压抑,面容阴郁,偶尔扫过来的眼神之中,都透着几分薄怒。 装的比时景歌像。 只是将果汁一勺一勺喂给时景歌的时候,黑暗神情绪总会控制不住地上扬。 于是时景歌含泪要了第三碗。 唉,这年头哄伴侣,总要牺牲点什么嘛。 “我做了一个梦。” 时景歌突然开口,黑暗神扬了扬眉,似乎在问,什么梦。 “我梦到了众神之森,”时景歌将梦里的一切都跟黑暗神说了,“那这算什么?天火焚灵?还有那些魔兽到底是什么?它们要寻找光明?是指寻找光明神吗?唔——” 黑暗神将最后一勺果汁塞进时景歌的嘴里,堵住了时景歌的时景歌,时景歌瞪着眼睛表示抗议,好一会儿,黑暗神才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没有谁知道魔兽是怎么回事,就像没有谁知道众神之森是怎么毁灭的一样,因为知道这一切的生灵,都不在了。” “我也只是做了个梦。” “那你能让那些魔兽听命吗?”时景歌好奇地问道。 “它们又不是我的信徒,怎么会听从我的命令?”黑暗神语气平平,“上一次,是因为我控制了它们,数量不多,还能控制得住。” 顿了顿,黑暗神讥讽道:“你还以为它们真的能说人类的语言?” 时景歌心底一沉。 那么多魔兽,几乎可以遮天蔽日了,给当时所有人都留下了阴影,在黑暗神这里,就成了数量不多? 那众神之森里,到底还有着多少魔兽? 黑暗神看出了时景歌的想法,轻笑道:“也没多少,遍布整个众神之森吧。” “你知道众神之森有多大吗?” 时景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没有办法明确众神之森到底有多大,但是能够容纳那么多神明和他们所钟爱的种族,那能小到哪里去? 他梦到的众神之森,就已经很大很大了,而这还只是众神之森的冰山一角。 黑暗神扬了扬眉,评价道:“现在魔兽的数量,说不定比人类都多,它们又不会死。” “等等,”时景歌震惊道,“它们不会死?那我们杀死的那些魔兽……?” “你想想你那个梦境,”黑暗神提醒道,“那些魔兽,早就死过了,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 那些魔兽原先是灵兽,是由那些烈火吞噬而死的,只不过后来,它们又从烈火中爬了起来。 ……这怎么感觉那么像僵尸啊? “魔兽们被你们杀‘死’之后,会化为黑水,那些黑水,跟当初那些烈火是一样的。” “而那些‘死’了的魔兽,会重新回到众神之森,化为最原始的形态,也就是你所说的石雕。” 黑暗神一共就做了两个关于众神之森的梦,现在全告诉时景歌了。 顿了顿,黑暗神好奇问道:“还想去众神之森吗?” 时景歌沉默了数秒,最终点了点头。 “确实不想去,”时景歌叹息道,“但是又不能不去。” 黑暗神没说话。 时景歌好奇道:“你怎么不阻止我了?” “有用吗?”黑暗神反问道。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 “我懒得浪费这个口舌。”黑暗神轻哼一声,尽数轻蔑。 “那我又有个疑问了,”时景歌仰起头来,“既然魔兽那么可怕,数量又这么多,那人类世界里广为流传的,将魔兽赶回黑暗森林,是怎么回事?” 黑暗神没好气地看着他,“如果你们人类丢了很重要的宝贝,而有传闻称这个宝贝出现在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你会带全部所有人类去那个大陆上寻找你们一族的宝贝吗?” 当然不会。 时景歌恍然大悟。 那些魔兽的目标从来不是人类或者什么西罗里大陆,这些都是它们在“寻找光明”之路上遇到的,因为阻碍了它们的路,所以“顺手”毁掉。 那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来到西罗里大陆的魔兽,都只是“一部分”。 甚至还不是精锐的一部分。 时景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越了解,越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困难。 黑暗神语气淡淡,“变强吧。” “你太弱了。” “我绝不可能让现在这样的你出现在众神之森的。” “和你的兽——”黑暗神抬头看向圣灵兽,语气有些古怪,“一起吧。” 那语气实在是太古怪了。 时景歌下意识道:“你不会连圣灵兽的醋都吃吧?” 黑暗神猛地扭头看向时景歌,冷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今天需要休息,训练可以从明天开始,但是目前看来,你似乎并不需要。”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我需要。”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非常尖利的嘶吼声传来。 圣灵兽终于睁开了它的眼睛,看到黑暗神的那一瞬间,它全身的长毛都炸开了。 时景歌下意识地想要安抚圣灵兽,但是却陡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属于神明的威压,毫无顾忌地向圣灵兽袭去。 在这种凌厉的“压迫”之下,圣灵兽甚至都站不起来。 它的那一双眼眸里,也曾闪过畏缩,但是看到时景歌那一刹那,它的体内又涌现出一股股力量。 它的契约人被黑暗神挟持了。 它要保护它的契约人。 它一直一直都被契约人保护在身后,这一次,也该轮到它来保护它的契约人了。 那些畏缩慢慢消失,渐渐变成了凶狠。 顶着黑暗神的巨大压力,它连站都站不起来,但是眼神,却并未再改变半分。 时景歌陡然有些心疼。 “眼神不错。”黑暗神评价道,“很好,恭喜你们,从今天来是训练。” “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着,黑暗神目光在时景歌的唇.瓣上微微一顿,紧接着就移开了目光。 随着压力的消失,圣灵兽总算能够站起来,它发出阵阵低吼,甚至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下一秒,却被时景歌抱在怀里。 “没事,圣灵兽,不要紧张。” “黑暗神也厌恶那些魔兽,他会帮我们进入黑暗森林,一起消灭那些魔兽的。” 黑暗神扬了扬眉,发出一声轻哼声。 倒是惯会张口就来。 他什么时候说过帮他们进入黑暗森林消灭魔兽了? 他只是不能容忍伴侣那么弱罢了。 随着时景歌的安抚,圣灵兽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仍然有些抵触黑暗神。 毕竟,它一直以来得到的信息,就是魔兽属于黑暗神,黑暗神罪大恶极。 时景歌揉了揉圣灵兽的角,低低道:“因为他,我才能活下来。” “如果他……”顿了顿,时景歌轻声道,“我早就死了。” “他可以穿过那些结界,如果他真的想要对我们做些什么,我们早就……” “他对我们没有恶意,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具体的一切,我慢慢跟你说。” 说着,时景歌对圣灵兽伸出手,“信我吗,圣灵兽?” 圣灵兽将爪子搭在时景歌手上,轻轻地叫了两声。 它当然相信自己的契约人。 但是…… ……隔着时景歌,圣灵兽凶狠地看了一眼黑暗神,又飞速收了回来。 就是黑暗神告诉自己契约人那些信息的? 包括怎么和自己接触契约、给自己寻找下一个契约人? 圣灵兽磨了磨牙。 不管黑暗神到底站在那一边,它都讨厌黑暗神! 黑暗神舔了舔唇角,“既然这么有活力,不如来训练吧。” “放心,”黑暗神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语气慢悠悠的,“哪怕你们练不动了,我也可以控制你们,继续练下去。” 时景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地/狱/级/魔/鬼训练,就此拉开了序幕。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所以黑暗神下手毫不留情。 尤其是对圣灵兽的时候。 和黑暗神的魔鬼训练比起来,圣殿的那些训练任务,都是小儿科。 好几次时景歌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撅过去了,但是竟然还清醒着。 就像黑暗神说的那样,就算他们练不动了,他也可以操控他们身体继续练,给予他们一定的刺激,逼迫他们保持清醒。 圣灵兽从没有经历过这么严苛的训练,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但是在黑暗神面前,它圣灵兽绝不能示弱!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圣灵兽和时景歌,真的是站都站不住了。 体内的灵力完全被掏空,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去驱动那些藏在血脉里的力量,攻击、防御、躲避等等,都是全方位的训练。 要学会躲避来自于各个角度的攻击,实在躲不过去就要合理运用防御性的法术,攻击方面更是坚守一个道理,只有命中了才是真正的攻击。 而在这些之中,又要合理运用体内那为数不多的灵力,前面还好一些,越到后面越撑不住,以至于圣灵兽和时景歌都受了些伤。 “真弱,”黑暗神评价道,“就这样还要去黑暗森林?给魔兽们添餐?” “现在才几个方向的攻击,就把你们搞成这样?” “到了黑暗森林,无穷无尽的魔兽,攻击来自于每一个角度,几千只魔兽一起向你们攻来,现在的你们,能躲过几只?能防住几只?” 黑暗神看向圣灵兽,没什么表情,很快收回眼神,施施然地走了。 这让圣灵兽更受伤。 被敌人无视,意味着它毫无价值。 时景歌还好一些,他早在听到训练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此时,黑暗神已经消散于山洞中,明显是要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圣灵兽,”时景歌戳了戳圣灵兽的角,没有靠在圣灵兽身上,反而让圣灵兽靠在了自己身上,“别难过。” “弱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 “你可是一个,可以在我昏迷之时,冲破二阶,救了我的光明系灵兽啊。” “我们不会让光明神失望的,对不对?” 圣灵兽用尽最后的力气叫了一声。 它总会变强的。 到时候,它就会将契约人护在自己身后。 那个倒霉的、讨兽厌的黑暗神,休想碰到它的契约人! 其实最让圣灵兽难过的,但不是因为它弱。 而且因为,它的契约人,表现都比它好,好许多许多。 到了后面,都是它的契约人保护着它,要不然,它身上的伤恐怕会更多。 ……时景歌身上的伤也能少一点。 明明应该是伴生灵兽保护自己的契约人的。 现在却反了过来。 那这也是不是可以说明,自己的契约人在它不知道的角落里,做了多少努力? 以前,总是有那种声音,觉得契约人连累了它。 但其实,一直都是,它连累契约人啊。 ……它绝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它要变强! 圣灵兽艰难地站起来,长啸一声,喊到一半,直接倒在时景歌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圣灵兽“飘”在了半空中,时景歌“飘”出去之后,圣灵兽才倒在了地上。 黑暗神还“体贴”地给了个缓冲,没让圣灵兽摔着。 时景歌哭笑不得。 紧接着,床头又出现了两个碗,放着时景歌醒来时吃过的果汁。 “你的。”黑暗神制止了时景歌想要分享给圣灵兽的意思,十分勉强道,“床上,有它的。” 时景歌掀开了被子,是许多颜色不一的灵果。 圣灵兽一开始还想要拒绝,但是那飘过来的甜香太诱.人了,时景歌凑在它耳边,小声道:“多吃点。” “不吃白不吃。” 时景歌煞有介事地说道。 说完,率先把那两碗果汁吃了。 圣灵兽看了看自己的契约人,最后还是投身到那些灵果之中。 ——吃!多多地吃! 那天晚上,圣灵兽和时景歌都早早地睡了过去,只有黑暗神,在一片寂静之中,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睡得可真香啊。 黑暗神有些嫌弃地想到。 这个时候的时景歌,看起来其实还有一点可怜。 他脖颈处,都有一处伤口。 是为了保护那只兽造成的。 ……蠢东西。 ……自己都护不住,还要去护那只蠢兽。 黑暗神在心里骂了好一会儿,这才化成雾气,将时景歌笼罩其中。 有雾气抚平时景歌微皱的眉,有雾气绑住时景歌的手指,伤口处更是泛起浅浅的光,很快就愈合了。 而时景歌体内仿佛有什么力量被唤醒,回应着这丝丝缕缕的雾气。 自那天起,时景歌和圣灵兽就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渐渐地连时间观念都没有了,完全不知道今夕是几何。 但是进步确实是十分明显的。 他们先后突破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成为六阶光明法师和光明系灵兽,圣灵兽的全貌完全展现在时景歌面前,是一头极美的巨兽。 背后的那扇翅膀,被柔/软的长毛覆盖,张开的时候,更有十几米长,美得让人震撼。 别看那些长毛很软,但防御性极好,可以挡下很多攻击,而那些长毛,更是可以化为尖锐的利器,顷刻间完成它的攻势。 但是这还不够。 自他们步入六阶开始,圣灵兽就被黑暗神塞了许多东西,有一次时景歌半夜惊醒,还看到黑暗神正站在圣灵兽面前,手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小心地碰触了圣灵兽的角。 时景歌愣了好一会儿,才弯了弯唇角。 第二天,趁圣灵兽还没醒,时景歌小声道:“圣灵兽的角最上方,有一处弯,它最喜欢被触摸那个地方,从小到大都这样。” 黑暗神奇怪地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就跟你回忆下以前啊,”时景歌分外无辜道,“你不知道,以前圣灵兽特别可爱,毛绒绒的一小团,雪白雪白的,跟个小雪团一样,头上那两个角又小,被人碰一下就要跳起来,又害羞,只往人怀里钻,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黑暗神不屑冷哼,无动于衷道:“它可不可爱关我什么事?” “我没兴趣。” 没兴趣还听我说完了? 时景歌扬了扬眉,“嗯嗯”点头,就在黑暗神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道:“圣灵兽的尾巴也特别舒服。” 黑暗神:“?” “长毛又多,手感又好,握在手里的时候,它的尾巴会在你手里动,尾巴末尾圆圆的,抵在手心里的时候,手感可好呢。” 黑暗神沉默了好一会儿,“看来你还是太有活力了。” “是我的训练量安排的不够。” “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那就,”黑暗神笑起来,不怀好意道,“翻个倍吧。” 时景歌:??? 这是恼羞成怒吧! 这绝对是恼羞成怒吧!! 当天,圣灵兽和时景歌差点昏过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时景歌的潜意识在作用,大半夜的,他又醒了过来。 然后,便看到黑暗神蹲在圣灵兽旁边,好奇地戳着圣灵兽的尾巴。 圣灵兽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还擦过了黑暗神的脸。 黑暗神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脸,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 下一秒,他抬起了头,好巧不巧的,与时景歌四目相对。 沉默在蔓延。 时景歌把被子一拽,盖在自己头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黑暗神咬了咬牙,几秒种后,过来掀时景歌的被子。 时景歌牢牢地扯住自己的被子,坚决不让黑暗神扯下来。 黑暗神气极反笑,“我要盖被子。” 时景歌闷闷道:“不,你不要。” 好一会儿,黑暗神的声音才慢慢响了起来,“你和圣灵兽不一样。” 时景歌:“?” “你喝了我的血,体力的力量更强更多。” 时景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明天你和圣灵兽分开训练吧。”黑暗神施施然地说道。 时景歌:“!!!” 下一秒,时景歌的被子被掀开了。 黑暗神顺利地挤了进来,然后抓住了时景歌的头发,满意点头。 “嗯,这个手感还行。” 时景歌拿起枕头,砸向黑暗神。 一场枕头大战即将爆发,却被黑暗神掐死在摇篮里。 “这么有活力,不如……?” 黑暗神不怀好意地说道。 时景歌睡了。 一秒入睡,快得不可思议。 黑暗神有些哭笑不得,他垂下眼睑,最后缓缓地吻在时景歌的发丝上。 ——圣灵兽的尾巴,才没有时景歌头发的手感好呢! 后来,圣灵兽和时景歌突破了七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高阶法师和高阶灵兽。 现在,三百六十度同时闪过上百种攻击,圣灵兽和时景歌都能配合默契,在这些攻击风暴中不受任何一点伤害,还能反击。 很难想象,这才过去了两个月。 今天,是时景歌的成人礼。 黑暗神破天荒地给他们放了假。 这一天晚上,时景歌做了一个梦。 先是梦到了几位长老,他们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成人礼,虽然他根本没有不在。 整个西罗里大陆,无数人为他祈福,无数人在庆祝他的成人礼,放眼望去,全是虔诚。 圣殿之中,所有长老也都在为他祝福,这一天,他们放下了其他的一切,高声咏唱着圣歌,时景歌曾经所居住的地方,已经被改造成一个祈福的殿阁。 没有人忘记他。 所有人都还牵挂着他。 他们希望他平安归来,他们祝福他一切顺利。 而在他们身上,似乎有着丝丝缕缕的光,其中以圣殿的光晕最大。 而这些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光芒,正一点一点地汇聚起来,然后慢慢地涌到他的身上。 暖意在蔓延。 紧接着,画面一转,有些刺眼的光芒,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圣光普度,光芒万丈,一个人影浮在半空中,但是时景歌,看不到他的脸。 “来吧。” “被选中的人族圣子。” “森林在呼唤你。” “记住,寻找光明把握生机,是唯一的破局之路。” “在最后的最后,我祝福你,得偿所愿。”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一侧走去。 时景歌跟着飘了过去。 然后,眼前便出现一点一点的火苗,那些火苗越来越多,直到一个裂口,出现在时景歌眼前。 那个身影跳了进去,堵住了这个裂口。 “快一点。” “我要……撑不住了……” 叹息般的声音,似乎忍耐着极致的痛苦,但是却依然那般温柔。 时景歌睁开了眼睛。 黑暗神看向他,“怎么了?” 时景歌扭头看向他,缓慢道:“……我似乎,梦到了光明神。” 黑暗神:“?” “他让我去寻找光明,把握生机,快一点,他要……”顿了顿,时景歌又道,“可是,他不就是光明神吗?” “我们要寻找的光明,不是光明神吗?” 连光明神都在寻找光明? 怎么感觉……那么怪怪的呢。 黑暗神看了看时景歌,突然道:“你等等。” 黑暗神消失在时景歌面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出现,脸色有些难看。 “我还是进不去。” 众神之森,依然在排斥他,就如同许多许多年前一样。 时景歌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众神之森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仅仅是进不去,不会让你脸色那么难看。” 黑暗神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出现了火苗?” “我们梦中的那样。” 黑暗神不想回应。 但是沉默,已经证实了这一切。 好一会儿,黑暗神才低低道:“那些火苗,可以加强魔兽的力量。” 所以,魔兽根本不是因为黑暗神或者时景歌才离开的,而是感受到了力量的召唤。 难以想象,魔兽的力量再一次加强,或者这些火焰被带出众神之森,会带来什么。 果然是……时间不多了。 可是,光明神嘴里的寻找光明、把握生机,是什么意思呢? 时景歌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间,时景歌想到了他第一个梦。 两个梦一起出现,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而且,第一个梦中,也出现无数光芒,向他汇聚的情况啊。 ——“信仰之力,可以创造奇迹。” 时景歌想起黑暗神曾经说的这句话。 那光明神嘴中的光明和生机,是不是就指向可以创造奇迹的信仰之力呢? 时景歌闭着眼睛回忆第一个梦境,那向他涌来的光芒,温暖舒适,确实散发着勃勃生机。 黑暗神也觉得时景歌说得有道理,但是…… ……他曾怀疑过,光明神嘴里的生机和光明,指的是他。 毕竟,他的名字,叫“生”。 神明的名字,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他第一时间赶向众神之森,但是依然被众神之森拒之门外。 ……真的不是他吗?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犹豫和推测了。 在最后的时间里,黑暗神为时景歌锻造了一把法杖。 看起来非常古朴,一点都不起眼。 但是时景歌拿起来的时候,只感觉和这个法杖是如此的契合。 黑暗神将他和圣灵兽送到众神之森,远远地,便可以看到大地上的火苗。 而魔兽,却还没有看见。 黑暗神再一次想要进入众神之森,却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推了出来,他还想再试,却被时景歌拉住了手。 “我要进去了。” “你要不要吻吻我?” 黑暗神吻住他的唇角,越来越用力,竟然有一种,抵死缠.绵的感觉。 “要不我们不进去了——” 黑暗神压低声音,隐隐有一些恳求的意思。 “你知道的,哪怕我再弱小,再无能,我也会进入众神之森。” 他的目光依然那么温柔与澄澈。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出来见你。” “我发誓。” 黑暗神紧紧地握住时景歌胳膊,他太了解他的伴侣,他知道他的伴侣不会改变决定的。 “你对我说过那么多次谎,但是这一次,不是谎言,对不对?” “对。”时景歌斩钉截铁道。 “你会回来的,是吗?”黑暗神语气渐渐冷冽下来。 “对。”时景歌用力点头。 “好。” 黑暗神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自己的掌心处一划,血液从他手中流出,一滴不露地进入那个小瓶子。 然后,他将那个小瓶子递给时景歌。 “你吸收不了我多少血,毕竟我们属性相悖。” “但是关键时刻,你可以将这些血洒出去。” “或许,能帮你。” 那一刻,时景歌只感觉自己手里的瓶子那么重。 他想要拒绝,但是在黑暗神的目光之下,他觉得自己要是拒绝,那才是在伤害黑暗神。 “记住——” 黑暗神陡然掐住时景歌的肩膀,厉声道:“活着回来!” “如果你不能活着回来。” “那么你们人类记载的那些黑暗神所做的一切,都会变为现实!” “你欺骗了尊贵的神明。” “神明会带走你所钟爱的一切,作为你的惩罚!” “你必须——必须回来见我——!” 黑暗神死死地瞪着时景歌,凶神恶煞。 但是时景歌却注意到,黑暗神的唇.瓣,非常苍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黑暗神没有血色的样子。 他忍不住伸手,抱住黑暗神的腰。 “等我回来。” “我们在光明神的注视下,举办婚礼,怎么样?” 黑暗神刚想斥责他,他堂堂黑暗神需要什么光明神的注视? 但是他怀里的人,不见了。 圣灵兽也不见了。 他想要上前,却被那屏障又一次弹开,连手都被烧烂了。 他沉默了许久,宛若一个石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微微颤.抖,沙哑极了。 ——“好。” 第86章 圣子(十二) 第12章 一入众神之森, 所有的光源似乎都被阻绝,只余下一片漆黑。 同时,一股压迫感袭来,顷刻间, 就像是身上背了上千斤的重物一般, 喘息都费劲。 圣灵兽有些不安,它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的气息又让它十分不适, 但是它又知道不能发出声音, 只能向时景歌身边凑, 尾巴碰到时景歌的手,这才安心了一些。 时景歌轻轻碰触了一下圣灵兽的角,带着安抚的意思。 他仰头看了看上空, 然后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能多多少少能看到一些景象了。 圣灵兽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这中完全黑暗的环境,对圣灵兽来说, 真的非常不友好。 时景歌知道,自己此时还能看到东西, 是因为黑暗神的血。 黑暗神属于黑暗、掌控黑暗, 自然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 所以, 哪怕黑暗神进不来众神之森,也依然在他们身边。 时景歌微微勾起唇角, 又安安静静地等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面前的一切越来越清晰,他才抓住圣灵兽的尾巴,示意圣灵兽跟紧他。 圣灵兽乖乖点头, 亦步亦趋地跟着时景歌。 他们根本没有踩在地面上,而是用灵力笼罩住全身,达成一个漂浮的效果,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主要是怕吸引了魔兽的注意力,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举动是对的。 因为紧接着,那干枯的地面突然裂出一小道口子,一道暗红色的火苗突然蹿了上来,并且在地面慢慢蔓延开来,就像在搜寻什么东西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火苗才“嗖”得一下蹿了回去,就像被什么追赶一样。 地面的裂缝,也渐渐合拢。 圣灵兽什么都看不见,不明白时景歌为什么停了下来,便蹭了蹭他。 时景歌摸了摸它的脑袋,示意它等待一下,陷入沉思。 下一刻,时景歌眼尖地捕捉到另一处开裂的地面。 ……这是不是感应到他和圣灵兽了,所以才有这中反应? 时景歌当机立断,将黑暗神送给他的法杖取出,很快,一个半透明的屏障出现在他们面前,将时景歌和圣灵兽笼罩在其中。 这个半透明的屏障外,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很快,干枯地面上恢复了平静,时景歌微微松了口气。 他握紧手中的法杖,眼眸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看,黑暗神确实与他同在。 不过说起来,地下火苗的这套流程,还真有点眼熟。 就像食人花一样。 平日里,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反应,当有生灵经过或者被惊扰之时,它们就会猝然张开“大嘴”,吞噬周围的一切。 地面的裂缝,就像一张嘴。 而那些火苗,就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舌。 那么这些火苗之下,会不会隐藏着什么“身体”呢? 有无数火苗组成的身体? 时景歌想象了一下,觉得实在是太辣眼睛了,他用力摇了摇头,希望能把这些都从脑海中扔出去。 他带着圣灵兽依然小心翼翼地往前“飘”。 说起来也奇怪,他们进来这么久,竟然一只魔兽都没见到过。 不是说以魔兽的数量,此时应该密布整个众神之森了吗? 魔兽呢? 时景歌拉着圣灵兽“飘”得更高,他适应了一下,才往下望去,目光所过之处,都是寸寸干枯的土地,一只魔兽都没有。 只在遥遥之处,有一些仿佛被劈开的树。 时景歌带着圣灵兽向那些树飘过去。 突然,圣灵兽开始有些异动,它有些焦躁,长毛都炸了起来。 时景歌向下面望去,只见那树干之下,有一只只不小的蛋。 而那些蛋,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蛋壳更是一片昏黑,可见已经被黑暗袭/染。 而还有那么几颗蛋,是被树干压碎的。 时景歌反应过来,这是圣灵兽出生的地方。 而这棵树,应该就是所有光明系灵兽举全族之力、灌输光明之力而生的生命之树,是跟所有光明系灵兽未出生的小幼崽的保障。 只是现在,这棵树已经倒塌了。 不过时景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未多想,只拉着圣灵兽要走,没走多远,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那棵被劈开的、倒塌的的生命之树,是众神之森目前唯一的树木。 其他所有的树木都被吞噬,为什么只有生命之树没有被吞噬呢? 下一秒,一团暗红色的火,从那树干之中飘了出来,飘向了周围的蛋。 那就像一个贪婪的小偷,整个都趴在蛋壳上,就好像在吸食着什么,那团火渐渐变大起来。 紧接着,大地似乎是发出了阵阵颤动,那团火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飞快地蹿回了树干里。 时景歌这才发现,生命之树,已经被掏空了。 它只剩下了一个树木的外壳,里面什么都没有,恰巧成了这些火苗的藏身之处。 而那些蛋…… 时景歌注意到,刚刚被那团火趴过的蛋,蛋壳更黑了。 不仅如此,那蛋壳上似乎还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时景歌下意识地看向圣灵兽,发现圣灵兽正定定地看着那蛋壳的方向,眼神有些难过。 它似乎也没想过,它那么多未出生的同伴,竟然变成这火苗的“营养品”。 时景歌摸了摸它的角,想要安慰它。 它没有什么回应,只定定地看着那些蛋壳,突然,它神经一紧,整个都进入高强度防备状态。 下一秒,蛋壳裂了开来。 ——出、出生了?! 但是出现在时景歌和圣灵兽面前的,并不是圣洁的光明系灵兽,而是……魔兽。 准确地说,是魔兽幼崽。 一双眼睛猩红无比,带着比部分魔兽更强悍的力量,它飞速吃完那个蛋壳,笨拙地跳到树干里,在那些暗红色的火苗中滚了一圈之中,兴奋地吞下很多火苗,然后才从树干中跳了出来。 它抬头看向天空,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兴奋的叫声。 然后,它向前跑去,跑得极快,并且在这中奔跑中,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 身子越来越长,四肢越来越粗壮有力,背上渐渐长出一双翅膀,半个时辰还不到,它就从一个走路歪歪扭扭的幼崽彻底变化成了一只成年魔兽! 时景歌突然明白,那些源源不断的魔兽,到底是怎么来的。 也不敢想象,十几年前,圣灵兽是怎么样在这中环境下诞生。 毫不夸张地说,圣灵兽的诞生,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时景歌和圣灵兽跟着那个魔兽飘啊飘,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阴森,干枯的地面上有许多裂痕,不时有点点暗红色的光芒闪现。 这里的景象,也越发接近时景歌梦境中的模样。 终于,他们看到了魔兽。 那只从蛋壳中“孵化”出来的魔兽,一路欢呼着投向其他魔兽,但是那些魔兽都没有回应它,如同一个个石雕屹立不动。 那只魔兽很奇怪,学着它们的样子站着,但可能是太无聊了,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然后猝然倒了下去,滚下了那个斜坡。 然后在那一瞬间,无数火苗突然而起,猛地蹿进那个魔兽体内,紧接着,那个魔兽也变为一尊石雕,与其他魔兽一模一样。 只是它的身上,还涌动着暗红色的光芒,就像……就像在吸收什么力量一般。 时景歌带着圣灵兽往更里面飘去。 很快,时景歌倒吸了一口凉气。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魔兽! 那些魔兽一层一层地摞着,摞得极高,仿佛可以直插云霄一般。 地面上的魔兽更是挤得密密麻麻,一眼看过去,就跟一道用魔兽组成的屏障一样,绝不允许有任何生灵靠近。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掏出一个果子,然后用力向那些魔兽们扔去。 “砰——” 那个果子不知道砸到了哪个魔兽。 但是那一瞬间,所有的魔兽都睁开了眼睛,猩红的光芒,让人发寒。 果子粉身碎骨,连汁都没留下。 这可怎么过去? 时景歌叹了口气,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带着圣灵兽回到了生命之树那边。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只凭眼前看到的来做决定,他从看到生命之树的那一刻,就觉得奇怪,哪怕后面发现那棵树被这些火苗征用,还是觉得奇怪。 到底奇怪在哪里,时景歌也说不出来。 他又想到了那个梦境。 来自于光明神的指引。 梦里的光明神,疲惫又虚弱,他说他撑不住了。 那么在之前,光明神是在支撑的。 那么支撑那么久那么久的光明神,真的没有其余的准备吗? 那棵生命之树,真的是只有那些光明系灵兽参与完成的吗? 生命之树,众神之森里目前唯一的一颗树,用生命而命名的树,和光明神话语中的“生机”,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他们又回到这边,依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圣灵兽显得更难过一些,定定地看着生命之树的方向。 刚刚那个魔兽“出生”的时候,圣灵兽也显得不一样,反应很快很快,比他这个能看到的都要快,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个魔兽要“出生”了。 等等——比他这个能看到的反应都要快——? 刹那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时景歌的心。 在这里,圣灵兽是不是能看到?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圣灵兽的承认。 因为圣灵兽突然咬上时景歌的衣袖,示意时景歌跟着它。 他们绕了个弯,来到那些被压碎的蛋的上空。 圣灵兽用尾巴指了指那个位置,抬头看向时景歌,眼眸坚定。 它时景歌去取,自己去引开那些火苗。 时景歌比了个手势,示意圣灵兽去取,他去引开那些火苗。 圣灵兽拒绝了。 ——兽不可以取。 所以,只有时景歌可以去取。 下一秒,圣灵兽从屏障中钻了出去,自由出现在半空中。 生灵的气息瞬间吸引了那些火苗。 生命之树体内的火苗瞬间就追了出去,它们就像被美味猎物吸引的猎人,完全上了头,本来还有两团火守家,但是当圣灵兽用光明之力袭击了火苗之后,那两团火也坐不住了。 半空中,传来尖细的叫声。 那叫声明显不是来自于圣灵兽的。 另外两团火苗也追了出去。 时景歌这才发现,这一片土地,是没有任何开裂的。 独此一份。 时景歌放出光明之力,覆在树干和破碎的蛋壳上。 没有任何反应。 时景歌想了一下,又用黑暗神赠予他的法杖施法,这一次,树干和蛋壳都有了反应。 那些破碎的蛋壳渐渐重组,紧接着,一颗颗珠子般大小的蛋组合在一起,形成一朵“花”的样子。 一共两朵花,都落在时景歌手里,它们散发着浅浅的光。 与此同时,生命之树彻底枯萎破碎,化为许许多多的光点,点亮了周围的暗。 而被生命之树“庇护”的蛋,也都在这一刻破裂,无数黑色的液体从中涌出,就像是圣殿里记载的,魔兽死去所留下的“黑血”。 那一瞬间,一个声音响彻在时景歌的脑海中。 ——净化掉它们! ——快!快快!! 电光火石之间,时景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法杖一挥,净化的光芒席卷,那些黑色的液体发出阵阵惨叫,那些追逐圣灵兽的暗红色火苗也都咆哮着赶了回来,只是来不及了。 黑色的液体净化之后,一株尾指般长度的树枝,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那株树枝上,还有一片小小的叶子,鲜嫩的绿色,生机盎然。 刹那间,时景歌转身躲进了屏障,雾气笼罩开来,但是这一次,却骗不过那些暗红色的火苗了! 它们尖叫连连,仿佛在呼唤着什么,紧接着,大地开始颤动,魔兽的叫声响应着火苗,很快,魔兽们竟然背驰而下! 圣灵兽的叫声同时响起,时景歌翻身骑上了圣灵兽,圣灵兽的翅膀张开,无数羽毛刮下,与此同时,时景歌吟唱着长长的魔法,赋予那些羽毛以新的力量。 被打落的羽毛落在地上,化成水洼,无数水洼连在一起,试图将那些火苗浇灭。 那些火苗根本不怕水,还有火苗故意撞在水洼之中,去挑衅时景歌和圣灵兽。 而就像它们显得那般,水洼确实对它们构不成伤害。 它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向时景歌和圣灵兽发起攻击。 而那些奔涌而来的魔兽,也加入到这个战场。 地面上已经有很多水了,像一条河,而那些魔兽,肆无忌惮地在河流中涌动。 “准备跑——” 时景歌低低道。 圣灵兽长啸一声,表示明白。 下一秒,无数惨叫声响起。 那些水里荡起阵阵光明之力,袭击着前仆后继的魔兽! 时景歌勾唇一笑。 他们又怎么会用普通的水对付魔兽呢? 但是魔兽的数量太多太多了。 时景歌和圣灵兽只能退,一边退一边回击。 但是退的方向是很确定的,他们向那个由魔兽组成的屏障处退去。 那里,必然还藏着秘密。 “你能看到了?”时景歌低低问道。 圣灵兽叫了两声,回答了时景歌的疑惑。 它一开始,只有在蛋的位置才能看见,可能是因为它出生在那里吧,有点不一样。 但是飞高了,它也看不见,又引着那些火苗在跑,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往高处跑。 但是这众神之森的高度,好像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的高度上,它就不能往高处飞了,好像撞到了什么屏障。 它又看不到,就在决定随便飞拼一拼的时候,它就像被赋予了光明一样,什么都可以看到了。 时景歌直觉,跟那两颗由“蛋”组成的花朵有关。 但是他没多想,能看见总是好事,他被圣灵兽嘴里的“屏障”吸引了。 众神之森,并不是无边无际的,假设将它想象成一片岛屿或者陆地,那么它的四周是有边际的,这些边际是存在着结界的,而且出入口只有那么一个,所以黑暗神才进不来。 四周的边际结界是可以理解的,防止误入,但是天空的边际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怕有什么生灵从天空下来吗? 不不不,不可能。 他们就能够进入众神之森。 也就是说明,这些结界,根本就不是排斥外人进来的结界。 那么,这结界的设立,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不是阻止外人进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为了防止内部有什么东西能够出去。 这么一说,其实有些搞笑,这可是众神之森啊,难道还能是神明不让自己出去吗? 但是,如果考虑了下面的暗红火苗呢? 时景歌还记得黑暗神说过,最初的时候,神明和所有中族的生灵同在,后来,因为中族太多,神明不想被打扰,所以带着自己最钟爱的中族,来到了众神之森。 所以众神之森是一个永恒的乐园。 但是因为黑暗神被排斥,不能进入众神之森,所以,黑暗之神对于众神之森的评价,很可能也是道听途说。 那么,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众神之森建立的目的,不是什么神明不想被打扰弄一个乐园,而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呢? 那么这结界的设立,就也说得通了。 那为什么黑暗神不能够进入呢? 两中可能,一中是众神防备着黑暗神,或者黑暗神与他们镇压的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等等,反正,黑暗神出现在这里会对他们不利,他们拒绝黑暗神的进入。 另一中就是,众神之森是他们的第一重防线,但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为了保险,黑暗神是他们的第二重防线,拥有着其他的使命。 他想起了黑暗□□字。 ——生。 圣灵兽的咆哮声陡然响起。 他们好像被围堵了。 就像黑暗神所说,众神之森里,拥有着无边无际的魔兽。 上面、下面、左边、右边,都是不一样的魔兽。 唯有那猩红的眼睛,始终如一。 时景歌在它身上站了起来,“要战斗了,圣灵兽。” 他手里的法杖,亮起阵阵光芒。 ——我亲爱的黑暗神,你叫“生”。 ——或许,你就是光明神嘴里的“生机”。 ** 黑暗神静静地等在众神之森的结界外,他虽然进不去,但是神明的眼睛可以看到遥远的地方,而他亲手制作、融入神明鲜血的法杖在他的伴侣手里,以至于他能感受到一些东西。 他们在战斗。 并且局势还不容乐观。 这也正常,众神之森里无边无际的魔兽,以一敌百可以,以一敌万能做到,那以一敌百万呢? 多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神仿佛听到了他伴侣的声音。 ——你叫“生”。 ——或许,你才是生机。 这句话,似乎很耳熟。 就像他第一次从伴侣最终听到光明神所说的“生机”时,他会第一时间反应自己。 为什么是自己呢? 黑暗神想啊想,想啊想,突然,身子一僵。 他想到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 天地初开,众神降临,光明神将光明和力量传递给其他神明,得到所有神明的忠诚和追随。 但是与之相对的,他是最不受欢迎的。 因为所有神明,都不能看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团团雾气。 大多数神明,都不愿意和他发生交集,就仿佛他一靠近他们,就能掠夺他们的神力一样。 所有的神明之中,他唯有和光明神,才能说上两句话。 最初刚诞生的时候,他也并非百毒不侵,自然也会迷惑也会不解。 他曾与光明神抱怨过这件事。 光明神也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这个对所有神明都一视同仁、饱含热爱的家伙,还是给了他安慰。 “别这样,阿生,”光明神劝道,“你的名字是生。” “生,这个字,多么重。” “这说明啊,你的身上,背负着重大的使命。” “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生命,都掌握在你身上呢。” “你就是唯一的……”光明神顿了顿,“那个词怎么讲的来着?生机?对,就是生机!” “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呢!” 光明神笑得灿烂而满足。 黑暗神只觉得他是个傻子。 神明诞生之日开始,便不老不死不灭,哪里需要什么生机? 再加上这中抑郁和难过,对于尊贵冷漠的黑暗神来说,简直就像个黑历史,所以被黑暗神强迫自己忘记了。 之后众神之森拒绝他的进入,更是让黑暗神愤怒。 后来的黑暗神可以无数次说自己不在意无所谓,但是那一刻的黑暗神,真的是愤怒又难过的,也就此冷了心,彻底和其他所有神明割裂开来。 他们不欢迎他、拒绝他,那么他也不想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与其他神明所有相关的记忆,都被他统统压.在记忆最深处,强迫自己去遗忘。 所以那一天,黑暗神第一反应就是光明神嘴里的那些,指向的是他。 但是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 众神之森的拒绝,更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现在,由伴侣传来的消息,却证实了这一切。 他是生机。 黑暗神伸出手,想要进去众神之森,却又一次被那无形的屏障弹了出来。 他到底该怎么进去? 他的伴侣在里面。 曾经与他一同诞生的神明,都陨落在那里。 他想要知道的秘密和答案,都藏在那里。 他必须进入众神之森。 不能急……不能急…… 黑暗神仰起头来,看向天空,那些曾经被他埋藏的记忆,再一次被他翻找出来,试图从这些记忆中,寻找点点滴滴的线索。 因为其他神明都不愿意靠近黑暗神,所以和黑暗神交流做多的,还是光明神。 翻来翻去,黑暗神突然翻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光明神这么说道:“你看这天色,白天结束就是晚上,晚上结束就是白天,就像是日复一日的循环。” 当时的黑暗神翻了个白眼,没回答。 “像不像我们两个?” 黑暗神皱眉,“什么?” “光明和黑暗啊,”光明神兴致勃勃地说道,“灵兽们总是喜欢将白天称之为光明,将黑夜称之为黑暗,那这循环套入到我们俩身上,不就是光明结束了就是黑暗,黑暗结束了就是光明吗?” “我们和其他神明都不一样啊,就像火神和水神,你总不能说,火结束了就是水吧?” “但是我们可以说,光明结束了就是黑暗啊!” 黑暗神压根听不懂光明神在说些什么,很是无语无语,“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自己能听懂吗?什么叫光明结束了?你咒自己呢?” 光明神哈哈大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黑暗神当时不理解光明神的这段话,其实现在也不能理解。 但是“光明结束了就是黑暗,黑暗结束了就是光明”这句话,让黑暗神不由自主地反复念了起来。 黑暗结束了就是光明……黑暗结束了就是光明…… 刹那间,黑暗神突然想起了时景歌向他转述的、属于光明神的话语。 ——“寻找光明把握生机,这是唯一的破局之路。” 他的伴侣当时还觉得迷惑,为什么光明神要让他们去寻找光明呢? 难道这个寻找光明的意思,不是寻找光明神吗? 他们一直觉得,寻找光明、把握生机,是两句话。 但若这是……一个含义呢? 寻找光明,把握生机。 指的都是他。 黑暗结束了,便是光明。 可是黑暗,怎么才能结束呢? 光明神曾经的那段话又在黑暗神耳边响起。 光明和黑暗,就像天明和天暗,天明了自然就没有暗,天暗了自然就没有名。 都是自然而然的。 而他和光明神,一个掌管黑暗,一个掌管光明。 黑暗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这句话。 属于黑暗的力量统统消失之时,变会迎来光明。 这必然是一场豪赌。 黑暗神转向众神之森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将他的神力,一点一点抽离出来,与围绕在他身边的雾气相结合。 漫天的雾气堆积在他身边,越来越浓,也越来越重 ** 魔兽的攻击力着实可怕。 时景歌和圣灵兽越来越难。 他们一路退走,来到魔兽们所组成的屏障出,就像入了魔兽的大本营一样,让时景歌不由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向里面闯去。 魔兽的怒吼声越来越激烈,里面涌出来的魔兽和外面追杀过来的魔兽汇在一起,幸好它们的体型都很庞大,时景歌和圣灵兽还能在它们之中穿梭。 受伤自然是免不了的,但起码还能保住小命。 时景歌又一次念完一个繁复的魔法,一阵强光陡然响起,在这中不见天日的地方,对各色/魔兽都是一个强烈的刺激。 它们有一瞬间的混乱,彼此发生了点误伤,各式吼叫声掺在一起,十分可怖。 “这就是数量太多的下场,”时景歌脸色发白,还有心思调侃圣灵兽,“圣灵兽你的羽翼都秃了啊。” 圣灵兽轻叫一声,抓住机会,往前飞了好几米。 然后又被魔兽们追上来了。 “前面有个洞——”时景歌手里那个由蛋组成的“花”亮了起来,“能过去吗?” 圣灵兽叫了一声,往那边飞去。 但是这仿佛是捅了魔兽的心一样,魔兽们癫狂起来,追击之势十分可怖。 时景歌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面的魔兽,竟然突然开始“进化”了! 它们的体型变小,一双双翅膀长了出来,那一双双眼睛,仿佛变成了一颗颗燃烧的珠子,看着就渗人。 然后,它们突然自爆了! 它们自爆之后,就是一团一团的火苗! 那些火苗联合起来,就成了一个可怕的燃烧着的火网! 而且,这个火网还在不断扩大,再多点时间,这些火网遮天蔽日扑下来,时景歌和圣灵兽就是插翅也难逃! 而最重要的是,那些火苗第一时间不是来追杀他们,而是选择化为那个山洞的“保护神”,将整个洞口严严实实地捂住,杜绝任何人的进入! “那里面,必然有对它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时景歌的声音瞬间拔高,“向右边斜靠十度,往下压!” 一道火光几乎是擦着时景歌和圣灵兽穿过去,时景歌感受到,那个火光一点也不热,而是冷。 是在黑暗神的山洞里,感受到的冷。 然后紧接着,火调转方向,再一次袭来。 越来越多的火光加入,在被时景歌和圣灵兽躲过之后,它们联合在一起,火网渐渐成型。 时景歌握紧法杖,在心里对系统001道:【我还有一个金手指。】 【让我们脱困。】 时景歌斩钉截铁地说道。 系统001为难道:【宿主,这个我做不到。】 时景歌:【……】 系统001硬着头皮道:【宿主,你来点现实点的。】 时景歌怒极反笑,【现实点的还叫金手指?】 系统001:【……】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火网成型。 时景歌和圣灵兽已经被逼到一个角落里,退无可退。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阵阵怪异的笑声。 那个火网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他们飘来,似乎在享受“折/磨”他们的快乐。 “圣灵兽,”这个时候,时景歌反而冷静下来,“一会儿我喊一声,你就跑,别回头,知道吗?” 圣灵兽用力摇头,它不要,它绝对不会把契约人自己留在这里的! “听话,”时景歌摸了摸它的角,语气平和,“我还等着你为我报仇呢。” “找到黑暗神,告诉他,他是生机。” “还有,”时景歌突然笑了起来,语气非常柔.软,“我喜欢他。” 时景歌的身上,突然亮起了阵阵光芒。 那个由黑暗神亲手为他制作的法杖,在半空中慢慢旋转起来,紧接着,它像是承受不住什么力量一样,陡然破碎开来。 ——信仰之力,可以化为奇迹。 那么无数人类几百年来永不磨灭的信仰,将化为这曙光。 ——我们要魔兽消失。 ——永远永远消失在这片土地之上。 那一刹那,火网竟然不敢上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烈的、属于光明的力量,从天而降,牢牢地包裹住时景歌。 圣灵兽突然发出惊叫声。 黑暗神将时景歌揽在怀里,顺势吻了吻他的侧脸, 断裂的法杖回到黑暗神的手里,渐渐又恢复完美。 “你或许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时景歌愣愣地看着黑暗神,“你怎么……” “怎么进来了?”黑暗神垂下眼睑,一片冷凝,“再不进来,我的伴侣就把自己搞没了。” 同时,伴随着一声肃杀般的冷笑。 时景歌往后一退,躲在黑暗神身后,指着那火网,理直气壮道:“都是它逼我的!” 黑暗神看向那火网,冷冷一笑。 火网猝然发出惊叫声,隐隐带着几分欢喜。 黑暗神手一扬,光明之力瞬间吞噬了那火网,他冷冷道:“谁跟你是一伙的?” “我黑暗神什么时候认了信徒,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样的,也不符合我审美。” 火网眨眼间消逝了,连零星的火点都没有留下。 黑暗神看向那个山洞,洞口有一张更大的火网。 “光明之力?”时景歌愣了一下。 刹那间,时景歌反应过来了。 光明神所说的,寻找光明把握生机,从头到尾都指向黑暗神罢了。 只是怕他们想不到,才用这两句话形容。 黑暗神冷哼一声,“你就这个时候聪明。” “走吧。” 黑暗神向那个山洞走去,紧紧地拉着时景歌。 “去看看光明神为我们准备的殿堂。” 黑暗神看着那些火网,光明之力在他手上凝结,“自己走还是我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只是火网还没来得及选择,光明之力瞬间侵袭了它们。 黑暗神抬头,目光倨傲,在一片惊叫声中,他慢条斯理道:“伤了我的伴侣,还想走?” 第87章 圣子(完) 第13章 时景歌默默看向黑暗神。 黑暗神扬起眉来, “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时景歌诚恳道。 黑暗神轻哼一声,慢吞吞道:“你唯一的优点,也就是你的眼光了。” 时景歌笑而不语, 黑暗神看了他一眼, 也没说话, 只是将光明之力传递给时景歌, 一点一点愈合时景歌的伤。 光明之力温暖而不灼热,被之笼罩, 实在是舒服极了。 时景歌发出满足般的喟叹。 至于黑暗神为什么能用光明之力,他没有问,反正黑暗神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黑暗神向来不会瞒他。 治疗好时景歌, 黑暗神又看向圣灵兽,微微抬高下巴, 倨傲又张扬。 圣灵兽瞬间就炸毛了,也不管黑暗神的气息为什么不一样了, 也不在乎黑暗神为什么能使用光明之力了,满脑子都是这家伙怎么那么讨厌啊,好想揍两下出出气啊。 黑暗神嗤笑一声, 下一秒,光明之力洒向圣灵兽,治愈着圣灵兽的伤。 同一时间, 圣灵兽的表情变得无比纠结。 时景歌合理怀疑黑暗神是故意的,黑暗神扬了扬眉,就仿佛在说,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时景歌也扬了扬眉,分外无辜, 确实不能怎么样啊。 于是,时景歌的指尖微微上翘,在黑暗神的掌心处戳了两下。 黑暗神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摁住时景歌的手,结果时景歌的手非常灵活地从他的手里蹿了出来,然后时景歌上前两步,扭头望向他,更无辜了。 仿佛在说,我就不让你握怎么样? 黑暗神磨了磨牙。 圣灵兽茫然地看了看自家契约人,又看了看黑暗神,更不解了。 他们周身的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那么辣眼睛呢……? 刚刚它们不还是在躲避天罗地网的各项追杀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但是,圣灵兽和时景歌可是半身多年、同生共死的关系啊! 它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契约人了。 于是圣灵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时景歌身边,还对着黑暗神叫了两声。 圣灵兽发誓,它真的不是因为找到合理理由对黑暗神下手,才如此兴奋的。 真的不是。 黑暗神看了圣灵兽一眼,眸色郁郁。 “看来还是训练量太少了。” 圣灵兽身子一僵,黑暗神愉悦地扬起眉。 “回去翻倍。” 时景歌无奈摇头,用眼神示意黑暗神,别总是欺负圣灵兽。 黑暗神可就不乐意了,让圣灵兽变强,这是欺负它吗? ——这明明是爱它! 他们走到了山洞前。 紧接着,干枯的地面一阵阵剧烈地颤动,无数裂痕出现在时景歌他们面前,紧接着,就有火苗从下面钻出来,一股悲鸣随之响起。 它们在痛哭,它们在祈求,一声比一声难过,一声比一声凄厉。 黑暗神冷冷一笑,光明之力顺着他的指尖倾泻而出,打在那些火苗之上,凄厉的尖叫声四起。 “我的意思,刚刚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你们还要执迷不悟?” 空气中响起短促的叫声。 时景歌完全听不懂,只看向黑暗神。 黑暗神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周身的气息却更冷了。 下一秒,一抹温暖的光团骤然出现,给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添上一缕光明。 那抹光团在半空中慢慢膨胀,然后四散出无数的小光团,那些光团就仿佛被什么指引着一样,飞速地向四面八方飞去。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小光团也慢慢变大,再一次分裂出小光团,就这样周而复始,无限轮回,无数光芒漫天飞舞,那些光芒几乎点亮了整个众神之森! 而与此同时,就是那些火苗更加尖锐的哀嚎声。 它们向裂缝退去,速度非常快,再也没有了之前嚣张的样子,反而狼狈无比。 紧接着,干枯大地上的裂缝开始渐渐缩小,准备消失。 但是已经晚了。 就在那一瞬间,半空中的众多光团齐齐向那些裂缝飞去,在裂缝闭合的那一瞬间,它们成功挤进了裂缝! 裂缝闭合之时,竟然将那些光团,也都“关”了进去! 无数痛苦的嚎叫声从地下四起,响彻云霄一般,裂缝再一次开启,但是这一次,那些火苗都蹿不出来了。 它们就像被那些光团镇压/在地下一般。 那一刻,时景歌只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 ……在那个梦境中,光明神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不等时景歌细想,黑暗神冷漠的声音传来。 “追随我?我需要吗?” “自古追随我?好笑。” “他身上有我的血,还不少,”黑暗神冲着时景歌的方向动了动,“你们追杀他。” “你们就是这么追随我的?” “可不必了。” “我不需要。” 黑暗神拉着时景歌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接过时景歌手里的由“蛋”组成的花朵,用光明之力覆盖整个石洞的门,然后两个花朵的凹槽,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黑暗神将那两个花朵贴了上去,石洞发出阵阵的响声,紧接着,那扇门发生了点点变化,就像突然被点活了一般,出现了代表生机与活力的嫩绿色。 大门打开了。 黑暗神先将时景歌和圣灵兽送了进去,然后慢慢扭过了头。 在无数裂缝中,一个一个的金色团子堵在那里,无论下面的火苗怎么疯狂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黑暗神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 只是他的眼底,并没有半分笑意。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永远都不要说话了。” 顿了顿,黑暗神又慢吞吞道:“当初,你们就是这么哄骗圣羽族的族人的?” “果然是一张巧嘴。” “不如不要了吧。” 下一秒,那些光团开始了动作。 只要那些火苗发出声音,光团就直接往它们“嘴”里冲! 顷刻间,整个众神之森,都安静了下来。 黑暗神冷笑一声,转身进了石洞。 不远处,时景歌和圣灵兽正等着他。 黑暗神的脚步微微一顿,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悄然环绕了他。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孤独一个。 只可惜,这件事情,他今天才知道。 黑暗神走向时景歌。 山洞里一片空荡荡的,只零星的有几个珠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光明神给我准备的住所,”黑暗神沉默了数秒后,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他说我喜欢睡在山洞里,特意找了一处灵气最旺的山洞,但是收拾住所这种事情,还是本人来最有感觉,所以等着我自己来折腾了。” “还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啊。” 顿了顿,黑暗神又道:“我看到了他。” “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哪怕只剩下了一缕执念,也依然什么都没有变。” 即使不用黑暗神明说,时景歌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光明神。 抽散自己的神力,对于神明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因为神力来源于神明的血,将神力抽离,就意味抽光自己的血液。 还是自己亲自动手。 谁都有求生本能,尤其是在最后神力所剩无几的时候,那种求生的本能无限折磨着黑暗神。 在黑暗尽头,光明初现,黑暗与光明交织,神力又一次奔涌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间,他见到了光明神。 准确地说,是光明神的执念。 “好久不见,小黑。” 光明神用轻快的语调说着,这一次,轮到光明神的脸,被一片柔光遮挡,无处窥见了。 “看来,你对还能见到我,感到很惊讶?” “我倒是有些开心。” “这证明我最后一步,其实走对了。” “光明的尽头就是黑暗,黑暗的尽头就是光明。” “我们是不一样的,小黑。” 是的。 黑暗神和光明神,伴随着大地初开时最早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神明,最为古老而尊贵的神明,和其他的神明,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神明的名字早在诞生之出,就自发地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比如光明神的“光”,黑暗神的“生”。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光明神也曾疑惑,为什么黑暗□□字是“生”呢,掌握自然、拥有生命之力的自然之神,不才更符合“生”这个名字吗? 不过光明神也没有多想,名字嘛,早就定好的,哪来的什么为什么呢? 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大地上的生灵变得越来越多,光明神才懵懵懂懂地猜测出黑暗神的“生”,所代表着什么。 那个时候,黑暗神还在什么犄角旮旯中沉睡。 光明神知道,黑暗神性子最是傲娇别扭,哪怕心里羡慕喜欢的紧,也断断不会说出来。 其余神明不敢靠近他,他就绝不会靠近其他神明。 所以,黑暗神的睡眠时间与日俱增,动辄就沉睡个几十年。 但是光明神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就只能随他去。 而一切的转折,是在大地上出现了无数种族之后。 大地上的生灵越多,矛盾不免就会增多,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贪婪、欲/望、争斗,层出不穷,永不磨灭。 而每个神明都有追随他们、信仰他们的神明,作为神明中最高等阶的黑暗神,又怎么会没有追求信仰他的种族呢? 一些自称为黑暗神“信/徒”的种族,悄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 它们打着“振兴暗之荣光”的旗号,就欺骗、毒药、灾难、瘟疫等等一切不好的东西,带到了这片土地上。 它们偏激、傲慢、弑杀,以欺骗为荣,以鲜血为傲,很多质朴单纯、武力值偏低的种族,甚至全族成为它们刀下的亡魂。 但是它们连那些尸体都不肯放过,它们将之炼为“尸兽”,在那片土地的边边角角,继续进行着卑劣可怖的“围/剿”游戏。 它们肆无忌惮又手法残忍,很快就被神明发现,被神明所镇压。 但是它们浑然不惧,它们知道自己还会重返这片土地。 就像光明中会诞生新的生命,会带来希望和未来;黑暗中也必然会滋生出新的生命,会摧毁你们的希望和未来。 好与坏,善与恶,光明与黑暗,永远都是相对的。 只要有生灵存在,就必然会出现贪婪和欲.望,然后在黑暗的“庇护”之下,悄然膨胀,直至成为黑暗的“信徒”。 永远不要想要消灭恶与坏。 这是永远也不可能消灭的。 哪怕在最后,那些自称“黑暗信徒”的种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它们猖狂而自在,连神明都不畏惧。 这个时候,光明神才明白,为什么黑暗□□字是“生”。 因为黑暗之中,也可以滋生新的生命。 而就像那个种族说的一样,总有新的“黑暗信/徒”,会接替它们的使命。 在这后不久,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又有新的“黑暗信/徒”出现了。 这一次,它们的手段变得更为高明。 挑拨、欺骗、暗杀,足以将两个以上的种族牵扯进来。 这一次,它们带来的,是战争。 神明们纷纷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们那么多神明在这里,难道还要被“黑暗信/徒”玩弄得团团转吗? 这片大地最初的时候,只有他们几个神明,后来又渐渐出现其余的神明,然后又出现与神明力量相贴合的种族,接下来,便出现各色种族。 这片土地的每一个种族,都是由神明亲眼所见而成长壮大的,这样被“黑暗信/徒”玩虐,对每一位神明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害死神明钟爱的生灵,无异于一巴掌打在神明脸上。 为了杜绝这一切,神明们选择建立众神之森。 在光明与希望之下,镇压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邪恶。 而黑暗神,对此一无所知。 那一次,光明神意外找到黑暗神,本来想将这一切告诉黑暗神,但是发现黑暗神因为一个小幼崽看到他瑟瑟发抖而不开心之后,光明神还是把这一切咽了下去。 他知道,那些“黑暗信/徒”本质跟黑暗神并没有什么瓜葛,它们胡作非为的时候,黑暗神还在沉睡呢。 黑暗神的力量依然纯粹,他的心依然柔/软,他并没有任何恶意和邪念,他绝不希望拥有这样的“信/徒”。 对于黑暗神力量最为敏.感的光明神,依然十分了解他。 黑暗神本就因为不被信任、不被理解、不被亲近而难过,哪怕他从来都不说,那么又何必将这一切告诉他,平添他的难过呢? 万一人黑暗神本来好好的,一听到这些,再彻底黑化呢? 算了吧。 连一株花都不舍得摘下的黑暗神,对于生灵最为珍惜却从不被亲近的黑暗神,偶尔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落寞的黑暗神,他虽冠以“黑暗”的名,但其实是神明中最为温柔的一个了。 即使被其他生灵冒犯,也从未生气,不过是拂袖而去罢了。 光明神有些难过。 为什么要将一切不好的事情,统统扣到黑暗神头上呢? 所以最终,他说下那串绕来绕去的“光明黑暗”之说,被黑暗神翻了好几个白眼。 至此,众神之森建立,自黑暗中诞生的所有邪与恶,统统被镇压/在下面。 光明与希望永留这世间。 但是光明神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神明的岁月,不是无穷无尽的啊。 当有神明陨落的时候,一切和平与美好,都被打碎了。 但是这些,就如同当年光明神不愿意告诉黑暗神一样,现在他也仍然不愿意告诉黑暗神。 愿意将神力散尽、只为寻找生机的黑暗神,依然如那时一样,纯粹温柔。 或许,黑暗神名字中的“生”,真意味着“生机”呢。 “众神之森下面,镇压着很可怕的东西。” “你是我们留在外面的,唯一的生机。” “辛苦了。” “我要去寻找我的伴侣了。” “祝你和你的伴侣幸福。” 留下这三句话,光明神的执念化为他最后的光明之力,融入到黑暗神的体内。 黑暗的尽头是光明,光明的尽头是黑暗,由此化为无穷的生机,彼此缠绕,彼此交错。 他成为这世间,最后一位神明。 黑暗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时景歌微微一笑,缓缓道:“他说,祝我们幸福。” “你不是想要在光明神的注视下举办婚礼吗?” “巧了。” “你还能得到光明神的祝福呢。” “婚礼,办不办?” 黑暗神低头看向时景歌,目光灼灼。 时景歌摊了摊手,“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没有。”黑暗神毫不犹豫地说道。 “真巧,”时景歌笑弯了眼睛,“我也没有想要拒绝。” 黑暗神郁郁地看了他一眼。 圣灵兽:“?” ……怎么突然进行到举办婚礼了? 很快,山洞里开始发生变化。 阴暗的山洞变得明亮起来,许多的摆件渐渐出现,大多都是些明亮的颜色,山洞里的珠子也得到了合理的运用,时景歌这才发现那些珠子极美。 山洞口,还挂了两串风铃,风一吹,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你们人类,婚礼的时候需要什么?”黑暗神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时景歌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床。” 黑暗神弄出了一个极大的双人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枕头太小了。”时景歌提醒道。 黑暗神让两个枕头加长了两厘米。 两厘米有什么用呢? 时景歌叹息,然后开始给别的地方添意见。 黑暗神都一一照办。 最后,时景歌还给圣灵兽争取到了一张床。 黑暗神这一次体贴极了,不仅给了张床,还在四周用特殊的石料隔了起来,在山洞中给圣灵兽弄了个“卧室”。 时景歌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圣灵兽还没有摸清黑暗神的坏心思,对“卧室”非常好奇。 一切弄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黑暗神坐在床上,抱起按时景歌要求弄出的抱枕,他第一次弄这玩意,又没有什么参考,废了好大的劲才弄出时景歌满意的样子,抱在手里,果然手感不错。 黑暗神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很快消失不见,他渐渐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时景歌。 恍惚间,时景歌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黑暗神的样子。 “趁着我今天心情好,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黑暗神垂下头,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却显出几分真诚。 “魔兽不会再从众神之森出去,它们会彻底消失。” “在这之后,人类也不会再出现法师和伴生灵兽,所有的人类都是一样的,你们的未来,你们自己创造。” “神明、灵兽、魔兽、法术等等一切,都不会再打扰人类。” “你所担心的事情,统统不会发生。” “不管你是留是走,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我不会因此迁怒人类,你大可放心。” 黑暗神沉默下来。 他会怎么选呢? 或许会离开吧。 他本就是为了人类。 圣灵兽茫然地看看时景歌又看看黑暗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一片轻松愉悦,甚至可以说是喜气洋洋,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圣灵兽想不明白,又觉得气氛太压抑了,最后小跑进自己的“卧室”,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切等结束再说。 ——它可不选训练量再翻个倍了QAQ! “你可真的是——”时景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一连串的谩骂留在自己心底,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啊!” 时景歌走过去,牵住黑暗神的手,“走,带着光明神的祝福,赶紧办婚礼。” 但是黑暗神没动。 时景歌皱眉又拉了他一下,黑暗神反向使力,将时景歌拽入怀中。 “我可能要永远待在众神之森了。” 黑暗神语气淡淡。 即使光明神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黑暗神又不是傻子,他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那些火苗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是黑暗之神,本就对它们拥有绝对的压制力,他拥有光明之力,是它们最大的克星。 他镇守在这里,所有的邪与恶,都别想出来。 “所以呢?”时景歌不明所以地说道。 “那你也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只有我。” 时景歌拽了拽黑暗神的耳朵,有些无奈道:“这个我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黑暗神:“?” “你把我带去山洞的时候,我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不过从山洞换成众神之森罢了,”时景歌顿了顿,“这不变得更好了吗?” “我们还可以重建众神之森。” “基建活动嘛,我最感兴趣了。” “而且现在还不需要我自己干,我指挥一下就好,其他有你。” “更感兴趣了。” 黑暗神:“……” 虽然听不懂,但是喜欢这两个字,他还是能懂的。 黑暗神抱住时景歌,将下巴搁在时景歌肩膀上,低低问道:“你真的要在这里陪我吗?” “傻瓜,”时景歌长长叹息,“这怎么能叫陪你呢?” “这叫相伴。” 时景歌义正言辞地说道。 黑暗神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 “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黑暗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是黑暗神,源于黑暗,你知道黑暗会带来什么吗?会带来许多邪恶,无穷无尽的。” “那能带来这一切的我,又能算是什么好神呢?” 黑暗神的声音有些凉意,带着几分自嘲。 “不可否认的是,在当初,我也曾怨恨过,也曾有过非常可怕的想法,或许就是那些想法滋生的那些邪恶吧,只可惜并没有任何生灵附和我,我/日复一日地沉睡,睡多了,也懒得,什么都懒得做。” “但是,如果有生灵在我耳边劝我,我说不定真的会去做。” “那些种族不是怕我吗?那我就让它们怕到底,让它们惶惶不可终日,让它们走向灭亡。” “你看,我就是这么坏。” 黑暗神陷入某种自我剖析的凄凉之中。 时景歌哭笑不得。 这种感觉,就像他在现代遇到的那些中二期的小孩,一遍一遍说着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等等,那认真的小模样,跟黑暗神像了个十成十。 ……这是迟来的中二期吗? “你不坏,”时景歌安抚道,“你要是坏的话,那些火苗就点燃整个西罗里大陆了。” 黑暗神面无表情道:“那是光明神他们的功劳。” “是他们镇压了这些东西,没让它们接触我。” “当神明陨落之后,这些东西都能劝诱得了部分崇尚光明的神明,更何况是我?” “严格地来说,我和它们还同源来着。” 这个时候的黑暗神,显得格外固执。 “好吧,”时景歌叹了口气,又捏了捏黑暗神的耳朵,“但是我不一样啊,我是光明神的圣子,永远向往光明。” “由我看着你、守着你,怎么样?” 黑暗神将时景歌扭过来,定定地看着他。 “你说的。” 时景歌笑眯眯地点头,“我说的。” 黑暗神轻轻道:“那你得……看好我啊……” “那是当然,”时景歌漫不经心道,“当初搞训练的时候,你伤了我一百三十五下,我还等着还给你呢。” “你放心,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黑暗神轻笑起来,他抓住时景歌的手,轻轻道:“好。” “你别手下留情。” 时景歌眯起眼睛,“你不否认一下你伤了我那么多次吗?” 黑暗神看着他,目光透出几分柔和,“你说得都对。” 时景歌沉默了下来,然后缓缓道:“你别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害怕。” 黑暗神:“?” “总感觉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时景歌真诚道。 黑暗神冷下脸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时景歌就鼓掌笑道:“对对对,还是这个样子顺眼。” 黑暗神:“……” 然后,时景歌就一把将黑暗神推倒在床上。 “先不办婚礼了,”时景歌舔了舔唇角,“先洞房吧。” 说着,时景歌再黑暗神下巴上滑了一圈,笑眯眯道:“美人,你怎么这么好看?” “给爷笑一个,美人。” 黑暗神还真给他笑了。 不过时景歌很快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们都留在了众神之森。 干枯的大地因为那些光球的滋养,渐渐变得正常起来。 用来开启山洞大门的“花朵”,被黑暗神一个一个解开,然后用光明之力温养,那些小小的蛋都恢复成了正常的大小。 而那个树枝,也被黑暗神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由光明之力灌养。 “会不会长出一棵生命之树?”时景歌好奇问道。 “大概吧,”黑暗神淡淡道,“那本来就是生命之树的树心。” 那些蛋,也被黑暗神放在生命之树的周围。 “会敷出什么?”时景歌很是好奇。 “不知道,”黑暗神摇了摇头,“不过,光明之力倒是挺浓郁的。” “或许是光明系灵兽吧。” 圣灵兽对此很是欢喜,隔三差五地就来这边看,这里嗅嗅那里闻闻,问它什么,它也不肯说。 黑暗神耸了耸肩,“大概是想找个伴侣?” 时景歌:“!!!” “人家还是个蛋!”时景歌看向圣灵兽。 “不过很显然,”黑暗神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它没找到。” 时景歌:“……” 心情复杂.jpg 光明之森的重建很是顺利。 时景歌也就负责玩嘴的,干活都是黑暗神去做,不过黑暗神使用神力,也不会疲惫便是了。 不过有一日,时景歌突然好奇地问道:“不是说信仰之力会带来奇迹吗?奇迹呢?” 黑暗神敲了敲他的脑袋,“光明神啊。” 时景歌:“?” “光明神的那缕执念,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你们的信仰之力啊。” “你们信仰着光明神,所以光明神便存在着。” “哪怕是一缕执念。” 时景歌若有所思,“可是我们也信仰着光明神啊。” 黑暗神定定地看着时景歌,“是啊,没错。” 时景歌:“?” “你想想,现在光明之力,由谁掌控?”黑暗神懒洋洋地说道。 时景歌陡然反应过来,“你现在也是光明神?” “也可以这么说,”黑暗神想了想,“我是被光明神认可的继承者。” “但其实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神明就剩下我一个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阵阵奔跑声。 很快,圣灵兽跑到时景歌面前,手舞足蹈地对他比划着。 它前两天,去了一次西罗里大陆。 六阶光明系灵兽圣灵兽的出现,让整个西罗里大陆为之震撼。 它实在是太美了。 圣殿众人当场行了大礼,不等圣灵兽将消息告诉众人,大长老就已经颤.抖地问了句“圣子殿下,安好吗?” 那双眼眸中,已然是有了泪,他们看到圣灵兽独自出现,只以为时景歌故去了,但还是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坚持问了一句。 圣灵兽自然是肯定了这个消息。 圣殿长老们这才松了口气,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 当圣灵兽把魔兽不会来犯的好消息带给了圣殿之时,有几位长老,甚至当场落了泪。 接下来,他们都在询问圣子殿下。 圣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圣子殿下有没有受伤?我们可不可以去接圣子殿下? 如此种种,全是关于时景歌的。 圣灵兽也都一一给了他们答案。 它告诉他们,圣子殿下要长伴神明左右,不会回来了。 他们虽然失望,但是听到长伴神明左右之时,也在当日就举行了祈福礼,为圣子祈福。 这些消息,很快传遍了西罗里大陆的大街小巷,人人以圣子为荣,人人为圣子祈福。 时景歌的名字,永远记录在西罗里大陆的史册之上,永远响彻在吟诵诗人的嘴中,是西罗里大陆永不磨灭的色彩。 这一世,他们活了很久。 活到众神之森重建完毕,无数生灵在此繁衍生息,只是这些生灵,再也没有了古早那些生灵的法力等等,但是在众神之森,它们过得十分自由快乐。 西罗里大陆的人类也早已经脱离了法力,他们渐渐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创造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前发展,一切欣欣向荣,被镇压/在众神之森土地下面的东西,即使再不甘,也没有任何机会。 直到……时景歌死去。 在生命的最后,时景歌变得十分虚弱,无论多少光明之力被传进他体内,都没有任何作用。 天地间唯一的神明怔怔地望着他,冷冷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什么吗?” 时景歌含笑点头。 “那你要做到啊。”黑暗神垂下眼睑,试图遮挡他的悲伤,但是这哪里是掩藏得了的? “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时景歌抱起黑暗神的头,轻轻吻在他的唇上,“但是,我的神明那么爱我,怎么会做出让我难过的事情呢?” “我也很想很想陪你走下去。” “走到天荒地老。” “真的……很抱歉……” 时景歌死了。 那一天,阳光很好,众神之森里,鸟语花香。 黑暗神没有埋葬时景歌,只是抱着他,沉默又安静。 被镇压.在地里的那些东西,以为它们的机会到了。 它们在花言巧语方面拥有着绝佳的天赋,它们的心机无比深厚,它们甚至可以分裂出几个阵营来为黑暗神争吵,它们可以做出这世上最高明的骗局。 黑暗神没有回应。 直到它们可惜痛苦地说道:“……这世上都不需要神明了啊。” “神明陨落了啊。” “神明的荣光已经不在了。” 黑暗神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说得对。” 这个世界,也确实不再需要神明。 黑暗神紧紧地抱住时景歌,将他所有的神力倾泻而出。 他的骨、他的血、他肉.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将化为镇压这些东西的能量,与他最爱的伴侣交融在一起,让这些东西永远永远不能出世。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但是神明愿意守护这个世界,直到天荒地老。 哪怕陨落,他的血他的骨,都会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为了他的伴侣,为了曾经守护这个世界的同伴,为了他自己。 时景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无数记忆在他脑海中闪现。 系统111的声音同时响起:【宿主世界排斥度降为0。】 【恭喜宿主完满完成任务,获得世界的认可。】 时景歌什么都想起来了。 哪怕没有记忆,他的爱人,他的猫,依然在他身边。 他们总会相遇,总会相爱,总会相伴。 有没有记忆,真的不重要。 或许,根本不必让那么多记忆压/在心头。 他们的一切,本就不会因为记忆而发生任何变化。 他的伴侣每个世界都没有记忆,不一样会找到他吗? 时景歌笑了笑,【我觉得,你以前说的话,有道理。】 系统111:【啊哈?】 【我选择封印记忆,然后进入下一个世界。】 【每一个世界,都应该好好享受才对。】 时景歌笑得温柔,身上那股无形的枷锁,早已消失不见。 系统111:【……好。】 虽然搞不懂,进世界执行任务怎么是享受,但是宿主说是,那就一定是! 时景歌很快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他迫不及待地去寻找他的伴侣和他的猫。 虽然进入世界的那一瞬间,他的记忆就被封印了。 这个世界里,他是个男团成员,但是却是最不招人喜欢的那一个。 他敏/感、纤细、自卑、尖酸刻薄、占有欲极强,对周围的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对这个男团的队长。 那个阳光开朗、温柔细心的大男孩,给予了人生中第一道光。 从此,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那个大男孩。 为了独占队长,他做了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简单地来说,就是队长跟谁玩,他就对付谁;队长跟谁关系好,他就内涵谁;哪怕是自己团里的成员也不行,哪怕只是个正常营业也不行,哪怕是参加综艺、综艺里定好的流程都不行。 这一通通骚操作下来,他是把能得罪的人全都得罪光了,但是他偏偏长得极好,又惯会表演,每每出事,就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别人想说他两句,他就直接落泪,还营造被霸/凌的形象,不时在直播或者节目上委屈又为难地左顾右盼,偶尔还沉默下来,红一红眼圈,让人气得头晕恶心。 队长一开始还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事之类的,每每护着他两分,还在中间调和劝架,后来实在是受不住,也开始躲他。 但是队长越躲,他的占有欲就越大,就越想要队长正视他,越敌视队长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连队长的粉丝都开始敌视。 然后,他便翻车了。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111的声音陡然响起。 【世界排斥度:100。】 【你的任务就是,在不ooc的情况下,让世界对你的排斥度降到50。】 时景歌揉了揉太阳穴,这个世界的任务,好像不难。 下一秒,敲门声响了起来,时景歌喊道:“进。” 房门被打开了。 队长探进来个脑袋,与时景歌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往后躲了躲。 但是很快,他似乎意识到这样不好,就及时止住了。 “小歌,”队长勉强道,“你休息好了吗?快点出来吧。” “轩哥都生气了。” “我好不容易才帮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不要闹脾气,好不好?” “大家都在等你呢,我也在等你呢,你就算不在乎大家,也别让我多等了好不好?” “你忘了吗,我腿受了伤,还疼着呢。” 第88章 小白花(一) 第1章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只是眉宇间自然而然地露出几分委屈和不甘。 ——又不是我的错! 那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么一句话。 顾一沉心里登时有些烦躁起来。 每一次都是这样, 不分场合, 不分事情的轻重缓急, 随随便便就闹起来,把所有人晾在外面,真的是……不知所谓! 这是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只是至今还没开始录制。 刚刚,在进行录制开始前最后的准备,几个主持人和男团成员们聊天沟通, 活跃气氛, 因为男团成员要分成两组搞“对抗赛”,所以主持人顺嘴问道:“一沉,你心目中最理想的队友是谁啊?” 刹那间, 几双眼睛都落在顾一沉身上,尤其是时景歌, 更是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时景歌希望顾一沉选自己。 顾一沉在圈内人缘极好,在男团内部更是不用说,能力强性格好, 实力出众颜值高,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只不过有时景歌这个“疯子”在那里盯着, 大家心里都清楚,顾一沉不会选他们的。 顾一沉那么好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时景歌难堪, 让外人看笑话的。 时景歌更是这么认为,所以他将目光投向其他人,张扬又得意地把他们的眼神逼退,然后自己定定地看着顾一沉,等待顾一沉的选择。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一沉没有选择时景歌。 “每个人都挺好的,谁当我的队友我都高兴,最理想的话,”顾一沉思考了一下,认真道,“还是年哥吧。”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来,尤其是被顾一沉选中的段安年。 “他最高啊,”顾一沉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极了,仿佛可以感染周围所有人,“力气最大,特别有安全感。”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视线全都若有若无地向时景歌那边看去,隐隐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而时景歌,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顾一沉,咬着下唇,一脸倔强。 顾一沉却没有回头看他。 周围人嘲讽和讥笑的视线越发光明正大,更衬得刚刚得意张扬的时景歌,宛若一个小丑。 时景歌的声音有些抖。 他问:“那我呢?” 顾一沉似乎是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另一个和时景歌不对付很久的成员大声叫了起来,“不是,我就搞不明白了,不是问顾哥的理想队友吗?关你什么事啊?” “还是说顾哥的理想队友必须是你啊?” “咱们和顾哥都是一个团的,有什么区别啊?顾哥凭什么不能选我们啊?” “小歌,”那人缓和了语气,格外语重心长道,“做人呢,可不能太霸道。” “咱也得尊重顾哥的选择,不是吗?” 那个人讥讽的眼神彻底点爆了时景歌,时景歌不舍得对顾一沉发火,可不意味着不对他发火。 于是时景歌现场爆炸,炸了之后就跑了,提出这个问题的主持人更是懊恼不已,连忙过来劝架,拉扯时景歌,火山爆发的时景歌一把把主持人推了开来,主持人没站稳,往后倒去,多亏顾一沉及时扶住了他。 现场一片混乱,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有叫喊声,有呼痛声,有关心担忧的声音,还有大声喊着让时景歌道歉的声音。 时景歌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眼,见顾一沉还是没有看他,心中凄凉,就跑回了休息室。 然后,时景歌就穿了过来。 被时景歌这么凝视着,顾一沉心烦意乱,他反问道:“不是你的错,就是我的错吗?” 时景歌移开了眼神,不说话。 顾一沉语气严肃起来,“小歌,抬头看着我,别不说话!” 时景歌身子一震,头更垂了下去。 顾一沉怒极反笑,直接推门进来,捏住时景歌的肩膀,深深吸气吐气,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时景歌!”顾一沉的声音更重了几分,“看着我。” “我这是为了谁啊?” “她就是随口一问,我也是随口一答,分组结果早就内定好了,我和你就是在一组的,年哥也在我们这组,我那么答有什么问题吗?就一定要把你时时刻刻挂在嘴上才行吗?” “你现在已经在风口浪尖了你知不知道?” “我们俩的粉丝打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啊?” 顿了顿,顾一沉缓和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道:“我们俩和年哥是一个组的,我现在说想和年哥一个组,然后传出去,粉丝们看到我得偿所愿,就不会太计较什么。” “拍摄过程中我们再互动一番,我拉着你和其他人一起拍个大合照什么的,说说都是一家人之类的词,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我们是一个团的,团粉也不少,总能从中调和一下的。” “我是为了谁这么处心积虑啊?” “某个人还不领情,把我辛辛苦苦设计好的一切都毁了。” 顾一沉深深地叹了口气,斜眼看向时景歌,时景歌一向对他的话深信无疑,闻言果然动摇了,有些慌乱地问道:“那……那怎么办……?” 顾一沉注意到,时景歌的右手在往下拽他的衣角,左手在往上拽他的衣角,动作非常矛盾,自己本人还没什么意识,明显是无措了。 从第一次见到时景歌,顾一沉就发现了时景歌这个小毛病。 紧张、慌乱、无措、难过的时候,就会这么拽自己的衣角,矛盾的很。 “还能怎么办?”顾一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只是语气中,颇有一股亲密,“某个人不是不肯听我的吗?不是专心破坏我的计划吗?不是自己有主意吗?不是跑得很利落、怎么叫都不回头吗?” 时景歌垂着头,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对不起。”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的小猫咪,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顾一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就原谅你一次,最后一次。” 时景歌点了点头。 “你啊,”顾一沉叹了口气,刚软和了声音,下一秒又严厉了起来,“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时景歌小声嘟哝道:“……我才不信你不管我呢。” “你说什么?”顾一沉敏锐地问道。 “我说,”时景歌轻声道,“我知道了。” “轩哥都很生气,”顾一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疲惫道,“本来出了前面那件事他就很生气,今天还来了这么一出,轩哥差点气晕过去。” 轩哥,是他们的经纪人。 “轩哥他都想把你踢出团了。”顾一沉低低道。 时景歌猛地抬起头来,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还是露出几分焦虑和不安。 “不、不能吧?”时景歌抿了抿唇,“我们签了合同的!” 顾一沉轻笑一声,摇头道:“你个小傻子。” “合同算得了什么?” “我已经劝过轩哥了,轩哥也愿意给我个面子,但是次数多了,我的面子也没用了。” “你一会儿出去,先跟大家道个歉,他们叽叽歪歪阴阳怪气的,你就先忍忍,咱们来日方长,先把眼前这个坎迈过去,好不好?” “你看我这些天为你操得这个心,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就可怜可怜我,先忍忍,行不?” 顾一沉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时景歌撇过眼,唇角上弯。 顾一沉知道,这件事也算是成了。 “来,走,我们先去跟大家道个歉,这个机会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现在综艺多火多圈粉你也知道,想想你的梦想,咱们多表演表演,多圈点粉,把之前的那些事掀过去,就算功德圆满了。” 顾一沉伸手揉了揉时景歌的头发,说得格外心满意足。 时景歌也点了点头,他侧过头,看着顾一沉的侧脸,倏地一笑。 眉眼弯弯,竟然带出几分稚嫩。 顾一沉微微一愣。 不得不承认,时景歌这张得天独厚的脸,绝对是老天爷的厚爱。 时景歌跟着顾一沉出去,顾一沉还不忘小声地嘱咐他,时景歌一向喜欢顾一沉这样,会让他觉得顾一沉在意他、关心他,让他心里暖暖的。 人设在那里摆着,时景歌不能OOC,也就只能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尽可能地从顾一沉的话语中提取信息量。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骤然从不远处响了起来,顾一沉下意识地拉着时景歌拐了个弯,躲进旁边的长廊。 “顾哥也是可怜,竟然被时景歌那么个疯子缠上,也不知道倒了什么血霉。” “可不是吗?顾哥能帮时景歌做的可都做了,照顾儿子都没有顾哥这么体贴耐心的。” “那天时景歌指使顾哥给他出去买酸奶,可把我惊呆了,是自己没腿没脚还是不会点外卖啊?” “重点是那天顾哥还不舒服!” “顾哥实惨。” “顾哥说时景歌年纪小,多照顾点,我看这时景歌可不是年纪小,他就是人品低劣,整天一小白花的样子,看了我就恶心。” “小白花这个形容词妙啊!” “别提了,看他终于翻了车,我这叫一个舒爽啊。” 时景歌抬脚就要出去,一副被激怒的模样。 但是顾一沉怎么能让让他出去?一把把时景歌拉了回来。 “冷静,”顾一沉轻声道,“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忍忍,小歌,你再和他们发生冲突,轩哥说不定真的就把你踢出去了!” “到时候我怎么求情,都没用了。” “轩哥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这句话让时景歌楞在原地。 那交谈声越来越远,他们应该已经走远了。 只是时景歌的神情,又愤怒又委屈又无助,还有些倔强。 顾一沉拉着时景歌,叹气道:“来日方长。” “我们先过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小歌。” 时景歌却没有动。 顾一沉抬头看向时景歌,目露疑惑。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低道:“阿沉。” 顾一沉微微皱眉,“嗯?” “我们,究竟算什么关系呢?”时景歌近乎于梦呓般说出这句话。 顾一沉理所当然道:“兄弟啊,我拿你当弟弟的,呸,我感觉父亲照顾儿子都没这样的,你简直是我祖宗!” 时景歌抿了抿唇,低低笑出了声,只是声音中,并没有多少笑意。 还有一点点悲凉。 “兄弟啊……”时景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顾一沉皱眉,“怎么了?” 时景歌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定定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眼神慢慢放空,有些迷离道:“兄弟,是没有资格吃醋的,也没有资格难过的……” 顾一沉没听大清,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什么?” “没事。”时景歌垂下眼睛,勉强道,“就是……” 顿了顿,时景歌才慢慢道:“……辛苦你了。” 顾一沉也笑了起来,“你也知道辛苦我了?那你就少给我添点活,就当心疼心疼我行不行?” “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你刚上了热搜,□□不少,黑粉又多,好多综艺都不愿意考虑你。” “这次是我和轩哥磨了人家好久,还有一个兄弟做引荐,好不容易人家才同意的,你还上来就把人给打了……行吧,是推了。” “走吧走吧,忍一忍啊小歌,大家都不容易。” 时景歌垂下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前走,最先遇到的,就是经纪人轩哥。 轩哥体型微胖,一向很好说话,遇人三分笑,哪怕心里恨得牙根痒痒,面上都能笑得自然,只这一次,一看到时景歌,他就冷下脸来。 “跑啊,跑得不是挺快的吗?还回来做什么?” “我们团不缺人,更不缺搅屎棍!你要是觉得我们这小破团放不下你这个大佛,你就麻溜地走,我绝对不拦你,你走吗?” “我们团六个人正好,非要七个人也找得到新人!” 轩哥发了狠,更是侧面印证了顾一沉的话,轩哥是真想踢了时景歌。 时景歌低头道歉,顾一沉这才上前拦住轩哥,左一句“小歌年纪小不懂事”,右一句“小歌知道错了给他一次机会”,也不知道是哪里踩了轩哥的雷点,让轩哥当场怒喝道:“我给了他多少次机会了?他珍惜了吗?”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再有一次,不是他滚蛋,就是我滚蛋!” 说着,轩哥怒气冲冲地走了。 顾一沉冲过去拦住轩哥,说了些什么,然后被轩哥一把推开,只能无奈叹气。 “你啊,”顾一沉有些无奈地叹气,“算了,轩哥说得话不好听,不还是给了你一次机会吗?只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没事了。” “嗯。”时景歌乖巧点头。 随着时景歌和顾一沉的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时景歌犹豫上前,先给大家鞠了一躬,又低低道了声歉。 男团其他人都没说什么,还是刚刚被时景歌推了一把的主持人率先开口解围,另一个主持人也开了口,两个主持人老搭档了,妙语连珠,配合默契,这才缓和了下气氛。 两边寒暄了会儿,节目就正式开始录制了。 先是两个主持人出去控场,一番你来我往的调侃之后,将话题引到时景歌他们身上,然后再隆重将他们引出来。 紧接着,第一个流程,就是分组。 男团成员会分成两队,由两个主持人分别带队,赢的那组将会获得神秘大奖, “你们一向都是一起行动,一个团队的,第一次分开对抗吧?”主持人笑眯眯道,“一会儿可不要对彼此手下留情啊。”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顾一沉更是拱手一拜,“在这里先给大家鞠躬了,一会儿对我客气点啊。” 笑声更大了。 “放心顾哥,一会儿就盯着你!” “痛殴我队友的机会来了,大家不要客气!” “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啊,这可是难得合理合法的机会!” “年哥说得对!” 一开始还只是调侃,后面则带了几分影/射。 不过时景歌没说话,只是垂着头,形单影只的样子,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兔子。 宋向颜恰巧瞥了一眼时景歌,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瞬间闪过一丝怜惜,紧接着,恼羞成怒的厌恶便涌上他的心头。 ——又被时景歌装模作样给骗了! 这小白花的样子,真他/妈/晦气。 宋向颜又气又恨,他和时景歌的梁子不少,当初他就是被时景歌这副可怜样给骗了,一心向着这家伙,直到被这家伙背刺,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越想越气,宋向颜直接道:“小歌!” 时景歌抬起头来看他,目露疑惑。 宋向颜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看你低头不说话,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别沉浸在你自己的小世界里啊,一起玩啊。” 宋向颜哥俩好式地上前,勾住时景歌的肩膀,“你小子,说,最想跟谁一组?” 谁都知道时景歌只会选顾一沉做队友,宋向颜也没有指望得到其余的什么答案,他就是想要膈应一下时景歌。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时景歌竟然没选顾一沉! 时景歌抬起头,对着宋向颜笑了一下,“我选宋哥。” 宋向颜:“?”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宋向颜自己都惊呆了! 时景歌脑子坏了啊?选他?? 他和时景歌仇深似海,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解的好不好!! 但是大家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有人起哄道:“为什么选宋哥啊?” “我们不够好吗?你怎么只选宋哥啊?” “宋哥你说,你是不是威/胁人家了?” 宋向颜一挥手,做挥赶的样子,“去去去,说什么呢?我和小歌情比金坚,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当然要形影不离了!” 这几句话差点没把宋向颜自己恶心死,但是想到时景歌肯定会更膈应,他突然就不是那么膈应了。 于是宋向颜笑着问道:“小歌,是不是?” “是啊,”时景歌眼睫毛颤了颤,宋向颜这才发现,时景歌的眼睫毛很长,与他的眼型很相配,睫毛颤一颤,就仿佛能刮在人心底一样,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宋向颜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恼怒,一而再再而三被时景歌“欺骗”“戏耍”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宋哥特别聪明,每句话都很有哲理,跟他一起,能够学到好多东西。” 说着,时景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他还会好几种语言,特别厉害!” “我就不信了,”时景歌遗憾道,“我连个方言都不会。” 主持人笑道:“这是打算向人家请教请教咯?” 时景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根。 其他人都开始起哄,叫嚣着让宋向颜和时景歌一组。 他们谁也不相信时景歌这是真心话,他们都知道时景歌想要和顾一沉一组,时景歌不过是在“装”,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宋向颜就更不相信时景歌所说的话了,作为时景歌的“老对头”,他太了解时景歌多么会装了,时景歌这是在扮可怜呢! 还是踩着他扮可怜。 宋向颜怒极反笑,“那小歌一定要跟我一组哦,我也想跟小歌一组,放心,我会用心教你的,教多久都成。” 那叫一个豪爽。 宋向颜等着时景歌变脸,但是时景歌没有变脸,相反还笑得很开心。 这让宋向颜心底更是不爽。 那种输了一成的感觉,让宋向颜搞事的欲/望越来越浓。 主持人打断了他们,拿出一个小箱子,让他们抽签,然后按信封中颜色来决定队伍。 但是那个小箱子里其实有个机关,可以暗箱操作,其实每个人的信封,都已经定好了。 只是在所有人信封到手的那一刹那,宋向颜张口了。 “等等——” 其他人都看向宋向颜。 宋向颜一边看着时景歌,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不行不行,来让我算一算,我得跟小歌一组才成。” 时景歌也仰起头,看着宋向颜,便笑了一下,很是开怀的样子。 宋向颜心里冷哼,我看你一会儿还笑得出来吗? 宋向颜早在心里算好了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能跟小歌一组——” 宋向颜睁开眼睛,手指正好指在顾一沉面前。 “顾哥,”宋向颜拖长了声音,“为了我和小歌的幸福,你就跟我换一换吧。” 顾一沉挥了挥手,笑道:“行吧行吧,拿去拿去。” 宋向颜和顾一沉交换了信封,眉开眼笑,“这就是命运的指引!” 说着,宋向颜看向时景歌,十分正大光明。 “小歌,你相信命运吗?” 宋向颜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时景歌变脸,但是时景歌笑得软乎乎的。 “我不信,”他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是就在宋向颜皱眉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一笑,似水面泛起的浅浅涟漪,在阳光的映衬下,美得让人心动。 “但是,”时景歌仰起头来,眼底都是宋向颜的身影,“我相信你啊。” 宋向颜:“!” 那一刹那,宋向颜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明明知道时景歌是个骗子,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可是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了个速。 艹。 宋向颜在心里骂了两句。 这骗子装得越来越好了。 “嗯。”宋向颜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我也相信我自己。” “来吧,”宋向颜扭过头,不再看时景歌,把信封高高举起,作势要打开,“——来接受命运的审判吧!” 顾一沉哈哈大笑,“你好中二啊。” 宋向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时景歌说道:“哪里?明明很帅的。” 顾一沉楞了一下。 这还是时景歌第一次在人前反驳他的意见。 别说顾一沉震惊了,在场的哪一个人不震惊? 时景歌护着的是谁?是宋向颜啊! 时景歌反驳的是谁?是顾一沉啊! 难不成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时景歌吃错了药脑子都混乱了? 只是大家震惊归震惊,谁都没表现出来。 毕竟这可是综艺录制现场。 顾一沉笑道:“是啊,向颜就是最帅的!” 时景歌抬了抬下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那表情,比他自己被夸都要骄傲。 宋向颜十分清楚不应该,但是心里也着实有些爽。 很快,宋向颜就开始唾弃自己。 醒醒啊兄弟,时景歌那个骗子的真面目你不是早就认识到了吗?你还非得等再被他背刺一次,才能记住这个教训吗? ——别再被时景歌那纯良无辜的表皮欺骗了! 宋向颜在心里骂了好几句,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大笑着搂住时景歌的肩膀,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时景歌却注意到,他掌心的温度热了许多。 害羞了? 时景歌扬了扬眉。 大家纷纷把信封打开,时景歌和宋向颜,果然分到了一组,而顾一沉,则分到了另一组。 时景歌、宋向颜和段安年一组,只有三个人;顾一沉那边有四个人,人数上存在着天然的差异。 顾一沉那一组的主持人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还会拥有一位神秘嘉宾,但是——” 主持人话锋一转,露出神秘的笑容,“那位神秘嘉宾藏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只有你们将那位神秘嘉宾找出来,你们才可以拥有他。” “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位神秘嘉宾,那我们就可以将这位神秘嘉宾从你们的队伍中拉出来,让他成为中立嘉宾!” “现在,游戏开始了。” “接下来的游戏中,你们每赢一局,就可以得到一条神秘嘉宾位置的线索,而我们赢了,这条线索就会被摧毁,当然,无论输赢,我们都是看不到线索的。” “线索是属于你们的福利,怎么样,公不公平?” “不公平!”时景歌率先开口,振臂高呼,喊完才发现,没有人呼应他, 他茫然地看向自己的队友,胳膊在半空中颤了颤,他轻咳一声,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收了回来,白皙的侧脸都烧了起来。 在宋向颜那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时景歌那通红的耳根。 登时,他心底有些痒痒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简直恨不得回身给自己一巴掌,颇有些抑郁地抿了抿唇。 只是那双眼睛,竟然没从时景歌的耳根处移开。 然后,时景歌就扭过头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求助的意思。 “你们,”他顿了顿,有些纠结的样子,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词,“……不抗议吗?” 那茫然、纠结、困惑的小模样,就像一个可可爱爱的小松鼠,哪怕宋向颜再提醒自己再唾弃自己,都想将时景歌搂进怀里,好好揉揉他的小脑袋。 宋向颜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天知道他废了多大劲才忍住自己上前的冲动,只理所当然道:“抗议又没用,还浪费口舌。 “哦。”时景歌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的样子,但是很快,他好像反应过来了,小声道,“……那我也不抗议……了?” 这话一出,两个主持人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时景歌队伍的主持人、也就是刚刚被时景歌推了一把主持人,更是上前抱住时景歌,“来让我抱抱,傻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刚刚的事情,还伸手揉了揉时景歌的脑袋。 “你发质真好。”主持人忍不住感叹道。 时景歌下意识道:“都是洗发水选的好,周星洗发水,头发的最佳伴侣。” 周星洗发水是他们团接的一个代言,几十年的老牌子了,国民度本来就不错,也确实好用。 只是时景歌这句话说完,主持人笑得根本停不下来,颤/抖地对时景歌竖起大拇指。 “敬业!” “只是我们节目的赞助商有花花洗发水,你下次能把周星替换成花花吗?” 时景歌用手捂住脸,懊恼地蹲了下来,绝望道:“能剪掉这一段吗?” “很可惜,”主持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也蹲了下来,顺手又撸了两把,冷酷无情道,“不能。” 手感真的极好,主持人又想揉两下。 只是这一次,时景歌避开了他的手。 ——都拒绝他了还想摸他的头发,没门! 哪怕时景歌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背影,已经生动形象地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主持人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这时景歌不挺可爱的吗?这样的性格这样的颜值,哪里能不吸粉? 也不知道他们团队怎么想的,竟然给时景歌选用了这样的发展套路,虽然说黑红也是红吧,但是路人缘给玩坏了啊,上限就给卡死了,红的时候还好说,但是之后要是出点什么事,那还不直接一泻千里了? 到底是年纪小啊,沉不住气,对自己未来发展一点规划都没有啊。 主持人都有些怜爱时景歌了。 宋向颜看着主持人的动作,心里更痒了。 ——可恶,他都没摸到呢! 这一次,足足三分钟,宋向颜他才反应过来。 ——他干什么要摸时景歌!! 于是,在大家插科打诨之后,第一个游戏,终于开始了。 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由指压板组成的“绿地”。 “指压板沙包游戏。” “两队队长前后投掷沙包,其他成员在指压板上进行躲避,当场上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该名队员所在的队伍获胜。” 因为时景歌所在的队伍,人数上处于劣势,所以还获得额外一条命的奖励。 就是一个复活名额罢了。 这样在人数上,大家就是齐平的了。 只是看到指压板之后,所有的人都开始哀嚎。 只有时景歌,小心翼翼地蹲在一头,用手指轻轻去摁压指压板。 主持人见状,好笑道:“你这是在考虑如何把指压板磨平吗?” “当然不是,”时景歌振振有词道,“我这是在寻求它的庇护。” 主持人:“啊哈?” “祈求它,一会儿我踩上去的时候,不要那么痛。” 主持人对导演招了招手,“导演,我抗议,这孩子傻了,没救了,需要多一条命傍身,两条命才等于一个完整的他!” 导演冷酷无情道:“你可以选择让他扔沙包,你上去躲。” 主持人秒怂,“那还是算了。” 即使大家再不愿意,也纷纷脱了鞋,踩上了指压板。 登时,那个酸爽的感觉就来了。 顾一沉痛苦道:“原来痛击我的不是我的队友,而是导演组啊!” “这真的能跑起来吗?”段安年也很痛苦,“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躲的心思。” “坚持住!”主持人为他加油打气,“我们这边就三个人,对面四个呢,你起码带走一个啊!” “我被带走的可能性高一点。”段安年掐了掐额角。 一群人先试探地在指压板上走了走,各种吱呀乱叫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就只有时景歌,安安心心地蹲了下来。 顾一沉好奇道:“小歌,你这是干什么呢?” “看看能不能踩扁指压板?”主持人笑眯眯地泡梗。 “当然不是!”时景歌抬起头来,“我这是让脚先适应这个疼度,一会跑起来,就不那么疼了。” “疼麻木了是吧?”宋向颜也插/了句嘴,然后学着时景歌的样子,试探地蹲了下来,还没彻底蹲下,就嚎叫着站了起来,“疼疼疼——!” 一蹲下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脚上,脚下又是指压板,那个酸爽啊。 宋向颜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你这都能蹲的下来?不疼吗?” 时景歌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大概是因为,我瘦一点吧。” 这其实是肉眼可见的,时景歌又瘦又小,长得又嫩,走出去说自己是个学生都有人信。 段安年当即搞事,“宋哥,小歌这是在嫌弃你胖呢!” 宋向颜拖长了调子,“小歌——” 只是一扭头,宋向颜就对上时景歌的眼神。 那一刹那,时景歌眼底的羡慕被宋向颜全部收归于眼底,不由愣住了。 下一秒,时景歌站起身来,纯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宋向颜的心里,已经全是刚刚时景歌眼底那些羡慕了。 时景歌在羡慕什么? 为什么时景歌在羡慕他? 刚刚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时景歌对他的态度变化那么大? 还是说,时景歌改变了策略,要来什么新的套路了? 时景歌这是在讨好他? 种种关于时景歌的念头萦绕在宋向颜的脑海中,一时间,宋向颜只感觉自己都要被时景歌三个字包围了。 宋向颜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时景歌吊着走的小丑。 上一次被骗了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吗? 他得多么蠢才能在一个人身上翻车两次? 会被笑死吧? 所以他绝不会再给时景歌机会的……绝不会翻车第二次的! 宋向颜在心底发了誓。 而第一轮游戏,也正式开始。 只是宋向颜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脑海里不是时景歌,就是这指压板怎么这么疼啊。 疼得让人受不了。 顾一沉那边的主持人也注意到宋向颜状态不好,就专门往宋向颜那边扔。 只不过他准头也不大好,所以都被宋向颜躲过了。 但是就在这一个,顾一沉那边的主持人突然来了个假动作,他作势扔出了沙包,实际上根本没有扔出去,然后在大家疼得龇牙咧嘴的一刹那,将沙包用力地扔向宋向颜! 宋向颜都已经转身背对那个主持人了,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向颜听见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不像沙包,沙包没有那么大的动静。 宋向颜转过身来。 时景歌横着倒在指压板上,双手都摁在了指压板上,他皮肤很白,所以他一抬手,能清楚地看到手指上充血的红痕。 他艰难地用手伸向自己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往前伸,终于,指尖戳中了那个沙包。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把抓住那个沙包,然后抓到自己眼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将沙包摇晃两下,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眸却亮的出奇,“这应该算是被我接住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他抿了抿唇,认认真真地强调道:“没有掉到地上,被我接住了。” “所以,我们队是不是多了一分啊?” 他笑起来,透着些孩子气的骄傲和快活,还在跟导演组确认,“是不是多了一条命吗?” 但是宋向颜,却注意到时景歌没有拿沙包的那只手。 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看着就渗人。 他们脚踩在指压板上,就那么的疼。 时景歌的手摁在指压板上,得多疼啊? 第89章 小白花(二) 第2章 导演组很快确认了。 沙包没有落到地上, 所以时景歌是得分的,时景歌多了一条命,这条命可以给自己用, 也可以复活队友, 全看他自己。 顾一沉那边的主持人委屈道:“那这样的话,只要沙包快打中的时候,往地上一趟, 接住沙包,不就可以了吗?” 导演冷酷无情道:“首先, 不是地上,是指压板,你想要在指压板上躺一躺吗?” 主持人:“……” 主持人摇头如捣蒜,动作极快。 “其次,这个沙包必须在你身上待住,不能掉下来。” “然后, 还需要眼疾手快。” 顿了顿,导演问道:“你觉得是沙包飞过来的速度快, 还是你往指压板上倒的速度快?” 当然是沙包飞过来的速度快了啊。 主持人徐徐叹气道:“小歌牛逼!” 时景歌揉了揉脑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向颜的心情,登时有些复杂。 理智上, 他知道时景歌这么做的用意。 时景歌在粉丝面前, 总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偏偏长相气质都十分贴合这种人设,所以一直都是惹人心疼怜爱的, 要知道这种人设可不好艹,圈里早年不知道多少人艹过这种人设,没两天就翻车的比比皆是。 时景歌那么久都没有翻车, 后来还是因为顾一沉才翻的车,可见其演技和心机。 现在他翻了车,想要挽回粉丝挽回形象,必然要做出一些改变,艹一个吃苦耐劳、坚强不屈、受尽委屈但是我不说然后苦尽甘来的人设,也很正常。 所以,时景歌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跟他宋向颜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这一刻沙包砸向的是谁,是他宋向颜也好,是段安年也好,亦或是其他人,时景歌都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不过是时景歌洗白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心绪不宁? 周遭喧杂的声音都没往宋向颜耳朵里去,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揽住时景歌的脖子,伸出拳头与时景歌相碰“谢了,小歌,好兄弟。” 时景歌也伸出拳头与他撞了撞,微微垂下头,似乎有几分羞涩。 这个动作,曾经是宋向颜最讨厌的样子。 时景歌一露出这种害羞垂头的样子,他就觉得时景歌必定一肚子坏水。 这几乎是宋向颜的条件反射了。 但是紧接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就涌上宋向颜的心头。 刹那间,宋向颜简直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两个小人,正在一左一右地打拉扯战。 一个觉得时景歌坏的流油,以前你又不是没被他背刺过,一次背刺是不长心,第二次可就是蠢了;另一个却觉得万一时景歌改过自新了呢?万一人家变好了呢?你不能一棒子把人家打死啊! 完美反映出宋向颜此时的纠结。 但是这种纠结,除了宋向颜,没人知道。 时景歌抿唇笑了一下,将沙包扔给自己队的主持人,小声道:“加油。” 宋向颜还在纠结之中,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就更纠结了。 他和时景歌的关系,是能互相说加油的关系吗? 之前的种种互动之类的,也不过是因为站在镜头面前,外加怀着恶心对方的心思罢了。 结果…… 宋向颜侧头看向时景歌,发现时景歌已经很认真地准备继续游戏了,一点眼神都没留给宋向颜。 那神情专注又认真,让宋向颜觉得一直纠结的自己,就像个小丑。 宋向颜抿起唇来,心底截然而生出一种恼怒。 凭什么时景歌就可以这么收放自如? 时景歌想要恶心他的时候,就会彻底地、毫无顾忌地对他下手,把他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当时景歌用他洗白的时候,又可以十分自然地对他“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仿佛之前他们那些矛盾冲突都不存在一样。 凭什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纠结难受? 他绝不能再被时景歌这么牵着鼻子走了! 他也要让时景歌这么纠结难受! 要不然,跟时景歌一对比,他不就是个废物了吗? 宋向颜下定决心主动出击。 但是神游太空的时间太长了,让他都对指压板放松了警惕。 那一抬脚,气势汹汹,压得极深,登时一股钻心的痛直接冲了过来,他猝然叫出声来,一个没站稳就往后倒去—— 沙包在那瞬间从他头上飞了过去。 又没打到他。 时景歌及时扶了他一把,对他竖起大拇指,“牛啊宋哥。” “这都能躲过去!” 宋向颜勉强站稳,疼得龇牙咧嘴,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是个偶像,伸手捂住了脸。 “跟你学的,”宋向颜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传了出来,“感谢你帮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这队的主持人笑道:“躲沙包的大门吗?” 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 宋向颜放下一只手,另一只手捂住一半的脸,向时景歌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一沉已经来到时景歌旁边了。 时景歌本来在笑,是那种非常含蓄的笑容,但是当顾一沉拉住时景歌的袖子,对时景歌竖起大拇指的时候,他的表情登时就变了。 有些惊喜,有些羞涩,眼底渐渐浮现出的光亮,将时景歌的整张脸都点亮了起来,他的笑容还是那般清浅,却似清风拂面,吹到每个人的心尖,传递着他的喜悦。 时景歌喜欢顾一沉。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宋向颜的脑海中,让他突然有些不快。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知道时景歌的心思,也不是第一次直面类似的场景,时景歌对顾一沉的独占欲众人皆知,宋向颜还嘲讽过时景歌,还同情过顾一沉,竟然被这种人缠上。 但是这是第一次,宋向颜感到不快。 到底为什么不快,是因为时景歌还是因为顾一沉而不快,宋向颜不敢去深想。 而这个时候,顾一沉那个队伍的主持人突然喊道:“一沉你跑哪边去了?回来回来!” “知道你和小歌关系好,但你也不能叛变啊!” 顾一沉笑道:“我去求小歌给我们放点水,我觉得有他在,我们都没有赢的可能。” 时景歌张嘴刚想要说话,就听到宋向颜大声喊道:“放水是不可能放水的,死了这条心吧你!” 时景歌抿唇笑了一下,对顾一沉摊了摊手,无辜道:“我得听宋哥的。” 顾一沉的瞳孔微微一缩,紧接着,他笑骂道:“好家伙,有了宋哥就没有顾哥了是不是?白疼你了,小没良心的。” 宋向颜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伸手抱住时景歌,笑嘻嘻道:“我的了。” 顾一沉探究的眼神投了过来。 宋向颜落落大方地看着他,一如以前,还对顾一沉眨了眨眼睛,态度十分友好。 我只是为了恶心时景歌而已。 还有什么比打断时景歌和顾一沉的对话更能让时景歌不痛快的呢? 我只是为了回击死对头而已。 真的。 顾一沉也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我是不是?” “伤心了,难过了,我走了。” 顾一沉小心地向自己队友那边走去,因为动作过慢,看起来背影还颇有几分落寞。 他的队友上前,一把搂住顾一沉,痛心疾首道:“顾哥你别难过,回到我们的大本营来吧,不跟那两个家伙好了,我们才是最好的!” “对!”顾一沉另一个队友振臂高呼,“我们才是全天下第一好的!” 一行人嘻嘻哈哈,神情都非常自然,只有时景歌那队的主持人,目光在时景歌和顾一沉身上滑过,微微有些不解。 ……就不怕被带节奏吗? 要知道,时景歌和顾一沉的粉丝至今掐的火/热,顾一沉的路人缘又远胜于时景歌,时景歌这边完全是被压着打的。 而且其他团员的粉丝,和时景歌这边,也没有多么和睦。 这样的玩笑也不是不能开,只是在粉丝们打得火/热的现在,那时景歌到底要不要放水啊?不放水,肯定被顾一沉粉丝追着骂,还能套上白眼狼的称号,放水?那不得被宋向颜段安年的粉丝骂吗? 这不是把争执点送到粉丝面前吗?之后不管时景歌怎么做,粉丝都能炸锅啊。 谁愿意让自家爱豆受委屈啊? 尤其是恩怨在前,还未消解。 或许是为了流量? 主持人转念一想,想到录制前的那些事,也就想通了。 人家这都是为了流量,时景歌从头到尾都很配合,想必也是知道的。 那他还操什么心啊? 人家自己团内的事情。 或许早就定好之后洗白的办法了呢。 到时候来波反转,又是一波大流量。 现在男团可真是不好做啊。 为了流量,真的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啊。 主持人心里感叹了几句,也就没把这些当回事,只笑眯眯道:“禁止套近乎啊!” “现在小歌是我们的!我们的懂不懂?” “开始了开始了,我现在专心盯着一沉,第一个就把一沉打下去!” “放心吧,”顾一沉的队友们笑眯眯道,“我们一定保护好顾哥!” “没错,顾哥的安危,有我们保护!” “顾哥放心,沙包砸在我身上都不会砸在你身上!” “顾哥感动不?” 顾一沉摸了摸鼻子,笑了,“还真挺感动的。” 几个人笑成一团,可见他们关系真的很好。 但是时景歌那队的主持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时景歌,发现时景歌正怔怔地盯着顾一沉那边看。 心底的怪异更多了几分。 不过很快,投沙包游戏又一次开始,大家的欢闹声也就戛然而止。 待在指压板上的时间越长,大家的体力流失的也就越快,渐渐地都没了多少力气,两个主持人的命中率也就多了些。 顾一沉那边被砸下去了两个人,时景歌这边三个人都在,还有多余的两条命。 形势渐渐明朗起来。 而就在顾一沉那边的主持人砸的时候,顾一沉突然道:“小歌!” 时景歌下意识地看向顾一沉。 没了时景歌的帮衬,沙包精准地砸到了宋向颜身上。 顾一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兵不厌诈嘛。” 说着,他笑了起来,是时景歌最喜欢的那种笑容。 阳光开朗,自然生动,让时景歌也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宋向颜被砸到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指压板上的负担实在是太重了,下去休息一下也好。 结果一扭头,他就看到了这一幕。 顷刻间,宋向颜就不想下去了。 “顾哥真是狡猾啊,”宋向颜坏笑,“不过我们还有多余的命哦。” “小歌愿不愿意救我?” 宋向颜勾住时景歌的脖子,“不救我你就死定了!” “救你救你,”时景歌用手抓住宋向颜的胳膊,“疼疼疼——” 有那么疼? 他都没用力。 但是时景歌瘦瘦小小的…… 宋向颜有些狐疑地看了时景歌一眼,胳膊往外挪了挪,刹那间,时景歌往下一蹲,从宋向颜的桎梏中钻了出来,神气十足道:“不救了不救了!” 宋向颜都被他气笑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导演组都判定了!” 时景歌看向主持人,主持人无奈地摊手,时景歌考虑了一下,“那就救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 很快,宋向颜感觉到一股视线投在自己身上,他抬头望了回去,神色自然。 果然是顾一沉。 宋向颜心底微沉,紧接着,他就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顾一沉也笑了起来,神情平静又自然。 游戏继续开始。 之后顾一沉也没有再用类似的招数,所以他们很快就溃败了。 时景歌他们拿到了一条线索。 上面只有六个字,“迷非迷,宫非宫。” 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一脸懵逼。 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时景歌的肩膀上。 时景歌回头望去,发现是顾一沉。 顾一沉对着他笑,拿拳头抵住时景歌的脑袋,态度十分亲密。 “真不给放水的?” 时景歌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向颜就已经把时景歌扯回去了,玩笑道:“喂喂喂,你休想从我们这里看到线索啊,赶紧回你那边去,别欺负我……我们这边的人!” 顾一沉作势要去看线索,宋向颜从那里拦着,两个人很快闹了起来。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宋向颜一个健步上前,将时景歌挡在了自己身后。 时景歌个头矮,又瘦,可以被宋向颜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身后。 顾一沉笑容明亮,没有一丝阴霾,只是看向宋向颜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探究。 ……宋向颜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一开始对上顾一沉探究的眼神时,宋向颜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他给自己洗脑洗的很成功,还是他已经习惯了,总之,宋向颜已经没有一点心虚了。 他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 顾一沉看不出什么来,也就把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紧接着,第二个游戏开始了。 这个游戏就简单多了,是默契考验。 每个人都将自己最喜欢的颜色、食物、歌曲、游戏、服饰写在题板上,然后交上去,由节目组讲这些投放到公屏上,然后让大家将一一对应。 对了一个积一分,每个人的分数叠加,取平均分,哪个队伍的平均分高,哪个队伍获胜。 大家很快写完,然后将答题板交上去,为了避免他们通过字迹辨认出彼此,节目组都是直接打字。 这个过程中不能说话交流,大家只能冥思苦想,然后艰难地写下一个一个名字。 还有人妄图眼神交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目迷茫和求救的意思。 时景歌这边的主持人故意道:“眼神交流也算交流啊,小心违规扣分!” 顾一沉那边的主持人笑骂道:“你别打扰我的队员!” 最后,大家写完之后,节目组公布结果,顿时各种哀嚎声四起。 “段安年你不是说要减肥再也不吃冰淇淋的吗?你最喜欢的食物竟然填冰淇淋?你这不是坑我吗!” “我只是说不吃,又没说不喜欢,我心里最爱当然是冰淇淋了啊!” “顾哥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你就没穿过蓝色的衣服好不好!” “这是喜欢的颜色,又不是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宋哥你不是说你从来不打游戏吗?我以为游戏填‘无’的那个是你!” “我怎么知道还能填‘无’啊?” 此起彼伏的叫声和喊冤的声音交互响起,简直就是公开处刑现场,两个主持人几乎要笑疯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的东西不少,哪里还会揪出一个最喜欢的来? 错的千奇百怪,而且一错就是两个以上,哪怕是顾一沉,也错了两个。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时景歌全填对了。 “哇哦——” “这不可能——” 伴随着两个主持人“失控”的声音,时景歌露出一个腼腆的、有些羞涩的笑容。 他伸手挠了挠脑袋,又很快低下头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年哥很喜欢吃冰淇淋,每次轩哥要求他减肥不能吃冰淇淋的时候,他都会很痛苦,偶尔做梦梦话的时候都会喊冰淇淋。” “所以最喜欢食物是冰淇淋的那个,肯定是年哥。” 段安年有些诧异地看了时景歌一眼,时景歌继续道:“顾哥喜欢天空和大海,所以很喜欢蓝色,喜欢颜色是蓝色的,八成就是顾哥了。” “宋哥喜欢运动,也只有他会把长跑当游戏吧。” 说着,时景歌笑了起来。 他精准地抓到了每个人的特点和喜好。 刹那间,几个人心底,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感。 ……时景歌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他们? 第二轮游戏也不用说,又是时景歌这边赢了。 他们拿到了第二条线索。 “墙非墙,路非路。” 主持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节目组能搞点人能看懂的线索吗?” “这上面的每个字我都认识,组成一句话我就看不懂了。”宋向颜说得诚恳。 “这线索给了,跟没给有什么区别啊?”段安年也复合道。 只有时景歌,盯着这六个字,什么都没说。 主持人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小歌,你看出什么了吗?” 时景歌摇了摇头,“这两条线索格式完全一样啊。” 两个游戏结束,导演组那边喊了暂停,示意大家该吃午饭了,并且休息一下。 因为录制前就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个游戏结束,时间都来到一点多了。 一行人都往休息室走去,顾一沉与他的三个队友走在前面,段安年也走过去,加入到那四个人之中。 宋向颜本来也想过去,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往后一看,发现时景歌还没有动。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顾一沉的背影,一双手不知道什么什么,竟然握成了拳,仿佛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小歌?”一个主持人问道,“怎么还不去吃饭?” 时景歌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抓住衣角,勉强笑道:“我就是在想,那个神秘嘉宾,一直被节目组藏着等我们,会不会很无聊?” “怎么会?”那主持人笑道,“人家还没来呢。” “哦。”时景歌应了一声,有些呆呆的模样。 他的长相气质实在是太让人软下心肠了,虽然没怎么跟时景歌接触,但是主持人还挺喜欢时景歌的。 “一起去吃饭吗?”主持人提出邀请。 宋向颜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做出一副回来找时景歌的样子,对时景歌招手道:“你从那里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 时景歌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主持人,主持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你们团的人正等着你们呢。” 时景歌下意识地想要苦笑,但是转瞬间就收了起来,只对主持人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您。” 说着,时景歌向前走去。 那主持人楞了一下,颇有些好笑。 哪里还用得着敬语?还是“您”这样的敬语。 宋向颜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走过来的时景歌,像是愤怒,又没有怒火;像是反感,却没有厌恶。 总之,复杂难辨。 但是他抬头看向主持人的背影时,眼底又隐隐出现几分得意和怜悯。 又是一个被时景歌的脸欺骗的蠢东西。 宋向颜心底突然有了几分豁然开朗。 你看,轻而易举被时景歌欺骗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时景歌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么会玩弄人心。 所以上当,也不是他们的错。 都是时景歌……太过分了……! “喂。” 宋向颜看向身后的时景歌,目光中掺杂着几分恶意。 时景歌望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宋向颜笑了。 “聚光灯都结束了,也不在录制现场,你就不用继续装了吧。” “装了给谁看?” “顾一沉看不到,你那群粉丝也看不到。” “白装一场。” 时景歌抿起唇来,也没理他,就往前走,路过宋向颜的时候,还特意绕了一下。 不过不管用,直接被宋向颜堵住了。 时景歌皱起眉来,有些冷淡道:“你干什么?” “干……”宋向颜的声音一顿,然后他趾高气扬道,“我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时景歌拧眉道:“让开。” “哟嚯,”宋向颜阴阳怪气道,“刚刚不是还死乞白赖地讨好我呢吗?这没了聚光灯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硬气了。” 时景歌忍了又忍,没忍住,“你有毛病啊?” 宋向颜闻言大笑,笑得都扶住了墙,“是我有毛病还是你有毛病,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怎么,难过啊?不开心啊?顾一沉没等你,连看都没看你一眼,伤到你敏/感脆弱的小心脏了?” 宋向颜摇头晃脑,笑嘻嘻道:“那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这才是个开始呢。” “你以后会更不开心,更难过,更受不了的。” “顾一沉可受不了你。” “很快啊,他就要摆脱你了,他早就想摆脱你了。” “你闭嘴!”时景歌忍无可忍,愤怒地推了宋向颜一把,“和你有矛盾的是我不是顾一沉!你别像个疯狗一样乱咬!” “全世界都知道顾一沉多么好!” “你休想诋毁他!” 宋向颜眼眸幽深难辨,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知道你这么维护他吗?” “他肯定知道。” “那你猜猜,你的顾哥哥,那么好的顾哥哥,会在乎吗?” 其实宋向颜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他也不是不知道时景歌有多么在乎顾一沉,他和顾一沉也没矛盾,反而还挺惺惺相惜的,没必要去诋毁顾一沉什么。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时景歌的眼眸实在是太明亮了,他就像一个守护天神的骑士一样,那么虔诚那么骄傲,不容许任何人对他的信仰有些许污蔑。 他怎么被骂都没有关系,他不在乎,但是谁也别想在他面前骂顾一沉。 他绝不容忍。 “宋向颜,”时景歌厉声喝道,“你有本事就冲我来,你看我玩不玩死你,你别仗着顾哥人好脾气好就从背后对顾哥捅刀子!你别不要脸!” “我不要脸?”宋向颜怒极反笑,“你背后捅刀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那是你活该!”时景歌死死地盯着宋向颜,怒火冲天,“你活该!” “我活该?”宋向颜眼睛都红了,他反手摁住时景歌,把时景歌抵在墙上,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喊道,“时景歌你拍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对你怎么样?你竟然有脸将活该这两个字甩出来?” 时景歌吃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是顾一沉。 时景歌咬住下唇,扭过头去,指尖微微发颤。 宋向颜注意到这一幕,天大的怒火也消了下去,就是有些郁闷。 “还嫌不合的热搜不够多是不是?要吵也得进去休息室再吵!你们在这里吵,生怕不被人发现是不是?!” “小歌,”顾一沉看向时景歌,痛心疾首,“你怎么答应我的?” 时景歌的唇角动了动,低低道:“对不起。” 宋向颜登时更不痛快了。 “我们又不傻,人都走光了,没人看到。”宋向颜凉凉道。 “人走光了就可以吵了?”顾一沉反问道。 宋向颜没说话。 顾一沉对时景歌招了招手,“小歌,过来。” 时景歌挣脱宋向颜,走向顾一沉。 宋向颜当即冷笑出声。 顾一沉深吸了一口气,“向颜,你是玩票性质,你能闹,也闹得起。” “但是小歌闹不起。” “这是他的梦想。” “他年纪小,不懂事,之前确实得罪过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大家都是一个团的,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顾一沉说到这,时景歌急忙去拉顾一沉的手,显然不想让顾一沉这么做。 但是顾一沉把他往外一推,低低道:“小歌,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向颜说。” 时景歌有些犹豫。 “乖,你先回去,我跟向颜谈一谈。” 时景歌咬住下唇,小声道:“不要……道歉……我自己……可以……” 那声音极小,隐隐有些颤音,像是要哭。 登时,宋向颜更烦躁了一些。 他不是第一次看时景歌哭,但第一次这么烦躁。 “没事,就让他听呗。”宋向颜笑了笑,“我不介意。” “我介意!”顾一沉瞪了他一眼,还是将时景歌推走了。 “向颜,”顾一沉的声音有意放小,但是时景歌依然能够听到,“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这也不是个吵架的好地方。” 宋向颜看着时景歌背影,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从这里听顾一沉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浪费时间。 “嗯,”宋向颜淡淡道,“知道了。” 顾一沉拧起眉来,似乎很无奈他这个态度。 “算了,”顾一沉叹气道,“我在这里替小歌道个歉,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小歌计较了。” 宋向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时景歌回过头来。 刹那间,宋向颜心念一动,他笑道:“你这小子,不厚道啊。” 顾一沉皱眉,“什么?” “你不是烦了时景歌了吗?”宋向颜特意放大了声音,“兄弟看你也挺为难的,这不才想着帮帮你嘛,让时景歌离你远点,免得你天天这么难受。” “刚刚录节目的时候,我都帮了你多少次了,你自己还巴巴地往时景歌那边凑,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这让我挺为难的啊,你到底怎么怎么想的啊,还替时景歌道歉,你是时景歌什么人啊,还替时景歌道歉?” 宋向颜死死地看着远处的时景歌,这一次,他突然感谢自己的视力这么好。 顾一沉脸上带出了些许笑意,也放大了声音,“我拿他当弟弟,他年纪又小,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道个歉又怎么了?” “你还能不原谅我?都是兄弟。” “都是兄弟,”宋向颜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有些嘲弄地笑了一下,干脆利落道,“时景歌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顾一沉脸上滑过一分错愕,不说话了。 “那就是知道咯?”宋向颜故意道,“他觊觎你,你还拿他当弟弟?” 顾一沉冷淡道:“这是我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随便你,”宋向颜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故意道,“反正如果是我当做弟弟的人,竟然觊觎我,我不把他腿打折,都算是对得起他了。” “你别对小歌做什么,”顾一沉冷冷地警告道,“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留下这句话,顾一沉扭头就要走,然后就看到了时景歌,脚步一顿,错愕道:“小歌?” 这一幕落在宋向颜眼里,只觉得出奇的假。 然后,他就看到时景歌一步一步走向顾一沉,顾一沉顿时有些慌乱无措的样子。 时景歌直接走到宋向颜勉强,然后对宋向颜鞠了一躬,认认真真道:“对不起。” “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如果你还有怒火要发,欢迎你随时冲着我来。” “小歌!”顾一沉伸手拽时景歌,时景歌对顾一沉摇了摇头,坚持把话说完,“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跟顾哥没有任何关系。” 宋向颜突然觉得很无趣。 他有毛病啊他掺和进来,落得个一身腥,真/他/妈里外不是人。 时景歌背刺他,顾一沉要是真算计时景歌,那还算是给他报仇呢,他该高兴不是吗?他管时景歌干什么啊?又跟他没关系。 宋向颜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随你们。” 顾一沉道了声谢,拉着时景歌走了。 只是在那一瞬间,时景歌回头看宋向颜,宋向颜也恰好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时景歌露出了一个笑。 那个笑容,格外意味深长,眉眼上挑的那一瞬间,竟然带出几分魅/惑。 隐约之中,透着几分得意和挑衅。 像盛放的玫瑰。 张扬、肆意、艳丽又带着刺。 只是那些刺细细密密地扎在人的心头,泛起的不是痛,而是痒。 刹那间,宋向颜也反应了过来。 时景歌是故意的! 他又一次被时景歌利用了! 他就是时景歌和顾一沉中间的工具人! 宋向颜怒极反笑。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出现的,就是时景歌的那个笑。 似罂/粟般惑人。 宋向颜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离开的方向,倏地一笑。 工具人,也有心啊。 也有难以自控的、如火山爆发般奔涌的欲。 第90章 小白花(三) 第3章 休息室的气氛, 有些许不一样。 先是时景歌和顾一沉并肩走了回来,让休息室本来轻松愉悦的气氛有一瞬间的死寂,但是大家都很克制, 虽然眉头紧皱,但是也没人说什么,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大家就凑在一起小声聊着些什么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 没那么僵硬。 但是紧接着, 时景歌就开始了。 他先指使顾一沉帮自己拿午饭, 用那种软绵绵的声音,顾一沉帮他拿了,他又开始嫌弃里面有香菜,他最讨厌吃香菜了等等, 那带着委屈、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让人格外不适。 几个人纷纷皱起眉头,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心里都为顾一沉不平。 顾一沉叹了口气,脸上自然而然地挂上几分疲惫, 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好。” 顾一沉拿过时景歌的饭盒,将里面的香菜一点一点地挑出来。 时景歌笑得眉眼弯弯,有些得意和开怀, 眼波流转间,还不忘给其他人投去挑衅的眼神,真的让人忍无可忍! 顾一沉将跳完香菜的饭盒又推回给时景歌,“现在没了。” 时景歌笑得灿烂, “谢谢顾哥。” “哪用得着这么客气?”顾一沉好脾气地笑了笑,也打开了自己的饭盒,只不过还没有吃一口,时景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怎么还有香菜末啊?”时景歌用筷子翻了几下,有些不满地叫出声来,又看向顾一沉,拖着长调道,“顾哥,帮帮忙嘛。” 顾一沉闻言叹了口气,把那口饭送到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几下,咽了下去,才道:“拿来吧。” 千般无奈,万般叹息,最后还是妥协。 时景歌美滋滋地将饭盒递给顾一沉,然后用手拖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一沉看,极为专注。 就仿佛他折腾了这么多,只为了可以这么正大光明地盯着顾一沉一般。 但是顾一沉可以忍,休息室里有人可忍不下去了啊。 “时景歌你不要太过分!”段安年一摔筷子,忍不住怒喝道,“顾哥累了一上午了,为了你的事劳心劳力,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一直到现在了,你还不让顾哥吃点东西?” “你当顾哥是神,永远不会累的吗?” “顾哥对你那么好,你却一点都不关心他,你只关心你自己高不高兴爽不爽快!” “你这种人,真的是自私到底了!” 段安年越说越气,直接将饭盒往桌子上一摔,发出不小的声音。 “亏我还以为你变好了,懂点事了,现在看来,还真是我脑子有问题。” “你这种人,下辈子都不可能学会体谅别人!” 积攒已久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休息室内一片寂静。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爆发的人,会是段安年。 顾一沉错愕地看着段安年,有些无措道:“年哥你……” 他似乎是没想好措词,就这么卡住了。 时景歌却抬起头来,自然而然地接过顾一沉的话头,“你又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说这些话的呢?” 这话茬接的太自然了,就像顾一沉早就想好了要这么说,不过是时景歌替他说出来了一般。 顾一沉错愕的目光投向时景歌,时景歌纯粹当没看到。 时景歌正注视着段安年。 段安年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厌烦和排斥,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妒。 如果不是他今天突然爆发,谁也不知道他这么排斥时景歌。 毕竟,段安年在大家眼里,一直都是安静而沉默的。 他和时景歌的交际很少,多数情况下他都避着时景歌走,也是团里除了顾一沉以外、唯一一个没有和时景歌发生正面冲突的人。 只是今天,这个唯一要被抹去了。 “我只是看不下去了,”段安年硬邦邦地说道,“我想安安静静吃个饭,你别太过分。” “我进来之前,休息室就够吵的,你们的笑声,在门外都听得见,”时景歌漫不经心道,“我和顾哥说话的时候,你周围那几个也在交谈,你怎么不嫌吵?” “针对我?” “还是因为顾哥?” 段安年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嗤笑道:“时景歌,全团的人都讨厌你,你还不知道吗?” “我针对你?笑话。” “我就是恶心你。” “你凭什么恶心我?”时景歌冷笑道,“我指使你做事了?我跟你说话了?你看我理过你吗?” “我和顾哥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蹦出来当正义使者了?用得着你吗?你算什么东西?你是顾哥的谁?你跳得倒是够欢!你有资格在那里跳吗?” “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主持这份正义的?” “以顾哥的队友?我也是顾哥的队友!我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你有什么资格从那里对我和顾哥指手画脚?凭你管得宽吗?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段安年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哪里会吵架,当下气得不行,指着时景歌“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也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你从旁边指手画脚算是什么回事? 先发制人的时候,还能来个道德绑架,结果时景歌伶牙俐齿,不仅铂了回去,还把段安年的脸往地上踩啊这是! ——怨不得连最无赖的宋向颜都在时景歌这里讨不到便宜! 不再给段安年说话的机会,时景歌猛地扭过头去,看向顾一沉,眼底渐渐闪现出雷光。 “顾哥——” 他满目委屈,又十分倔强,张嘴想要诉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想喝水。”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温水。” 休息室里只有水壶里的热水,和一旁摆在一起的矿泉水。 想喝温水,就需要热水和矿泉水去兑。 并不是个什么麻烦事,但是顾一沉要是真帮时景歌倒了杯温水,无异于一巴掌直接甩在段安年脸上啊。 “小歌!”顾一沉有些严肃地叫了一声,“别闹。” 时景歌更委屈了,他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顾一沉,眼底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渴了,想要喝水,就是胡闹吗?” “我……”顾一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疲累不堪。 段安年忍无可忍,冷笑道:“想喝水自己倒去,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时景歌没理他,只定定地看着顾一沉,“你说把我当弟弟的,弟弟受了委屈,弟弟想要喝水,你这个做哥哥的,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顾一沉盯着时景歌,长长叹气,扭头去拿了水壶。 时景歌笑了起来,有些得意。 段安年大声道:“顾哥!” 顾一沉将水壶和矿泉水拿了过来,放在时景歌面前的桌子上,“给你。” “我要你给你倒水,”时景歌抿着唇,倔强道,“温水。” “小歌!”顾一沉有些动怒了。 时景歌忍无可忍地喊道:“我想喝水有错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宋向颜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也将休息室间的诡异气氛推向高潮。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定格在段安年身上,突然觉得有些许好笑。 他不在,接过他的接力棒跟时景歌对骂的,竟然是段安年。 这谁能想到? “怎么了这是?又吵起来了?”宋向颜随口说道,也没期待什么答案,只是走到桌子前,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拿起水壶,“谁想喝水来着?” 没有人回答他。 宋向颜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倒了半杯水,又掺了半杯矿泉水进去,然后把杯子往时景歌面前一放,“喝吧。”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不可思议的模样,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宋向颜浑然不在意,“看我干什么?成团那么久,才发现我长得帅?” 段安年看着宋向颜,提醒道:“你给时景歌倒水。” “那是当然,”宋向颜奇怪地看了段安年一眼,“不给他倒,还给你倒吗?” “小歌救了我一条命,还分了我一条命,我给他倒杯水怎么了?” 宋向颜笑了起来,看向时景歌,“你说是不是,小歌?” 他的态度出奇的好,就仿佛刚刚和时景歌的那场争吵根本不存在一样。 时景歌没说话,只默默地伸手,抓住那个一次性纸杯,但是没有端起来。 顾一沉看着时景歌的手,目光沉沉。 一片静默之中,宋向颜徐徐叹了口气,“小歌都不理我来着。” “瞧瞧我,讨好人都讨好不了。” “不像顾哥,轻而易举地就让所有人都来讨好他。” “慕了慕了。” 顾一沉皱起眉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向颜?” 宋向颜茫然地望向他,“啊?” “你……”顾一沉眼底密布困惑,他似乎是想要问为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问出来,只道,“没什么。” 宋向颜笑得意味深长,“原来顾哥也是能听出好赖话的。” “怎么每每面对小歌的时候,就听不出来了呢?” 顾一沉看向宋向颜,“你什么意思?” 宋向颜举手投降,“哎呀我不会说话,不好意思啊顾哥,我这就跟你道歉,对不起啊,别生气别生气,咱都是一个团的,伤和气多不好啊,忍一忍风平浪静啊。” “对不对,小歌?”宋向颜看向时景歌,笑嘻嘻地说道。 时景歌没理他,只是突然端起那个一次性水杯,送到自己嘴边,带着几分愤愤。 宋向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休息室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是气氛却并不好。 顾一沉探究的眼神不时传来,宋向颜与他对视,笑得大大咧咧。 顾一沉也不知道宋向颜的态度怎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明明在节目录制之前,宋向前还挺讨厌时景歌的啊,还出言讽刺时景歌呢。 怎么就一个上午,就不一样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向颜突然道:“我发现小歌还挺对我胃口的。” 其他人都看向他,也不说话。 “以后我就跟小歌做好兄弟了。” “既然你们不喜欢他,以后有什么要分组的活动啊之类的,就尽情把小歌推给我吧。” “我喜欢他。” 宋向颜笑出声来,时景歌皱着眉,问道:“你有毛病啊?” 宋向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一沉,“顾哥挺高兴的吧?” “小歌除了你,终于有了一个对他好的朋友。” “我要是你,我得多为小歌高兴啊。” 顾一沉直接宋向颜这几句话里有陷阱,但是他又不可能不回答他。 “那当然了,”顾一沉淡淡道,“只要你是真心的,我肯定为小歌高兴。” “我当然是真心的,”宋向颜大笑起来,看向时景歌,“听见没,小歌,你顾哥愿意让你和我做好兄弟呢。” “我也是独生子,也想要个弟弟,也把你当弟弟看,怎么样?” “你那么听你顾哥的话,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吧?” 刹那间,顾一沉的脸色都有些不是那么好了。 时景歌看向顾一沉,有些倔强地抿起唇,看起来,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宋向颜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觉得自己有些渴,“顾哥,说句话啊顾哥。” 顾一沉郁郁地点了点头。 时景歌眼底的光亮瞬间灭了一半,他垂下头,一口喝了那杯水,仿佛在给自己壮胆一样。 “行。” 他仰起头,看向宋向颜,眼底藏着些狠劲,就仿佛在说,你随便来,看我砍不砍得了你。 那样子,可真带劲。 宋向颜舔了舔自己的牙,更觉得嗓子干哑。 休息室里的气氛更为古怪。 时景歌和段安年的战/火燃烧了男团表面的、虚假的和平,就仿佛挡在外面的那层纱被人粗暴的拽了下去,露出内里的不堪。 哪怕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也足够惊心动魄。 此时,休息室里,几乎可以分为三派人。 顾一沉自己一派,时景歌和宋向颜一派,段安年和其他人一派。 只是不管是时景歌这一派,还是段安年这一派,都和顾一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时景歌将饭盒放了下来,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慢慢扫过,倏地一笑。 距他穿越到原主身上,也不过区区一上午,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竟然可以发生这么多事。 倒是让人惊叹。 节目组一共就给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还算上了吃饭的时间,这边吵了两次,时间就不够用了。 大家抓紧时间填饱肚子,那边主持人就过来敲门,提醒他们要开始录制了。 大家一个一个地从里面走出来,还不忘跟主持人道谢,主持人也都友好地应了,只是在众人鱼贯而出的时候,微微感觉到一丝怪异。 ……明明是休息了一个小时,怎么看他们的状态,比之前从指压板上下来的时候还要别扭呢? 其他人还好说,就段安年,那个别扭啊。 他和时景歌宋向颜一组。 一个刚刚吵过架,指着鼻子互骂; 另一个拉偏架,也贼不是个东西。 段安年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现在更是别扭了。 顾一沉抿了抿唇,主动跟主持人套近乎,然后不经意道:“……能不能换个组啊?” 其他人齐齐望向顾一沉。 顾一沉抿了抿唇,眼眸不经意地和段安年碰撞,段安年眼里闪过一抹激动,紧接着,顾一沉就看向时景歌,笑道:“小歌想和我一组,我也想和小歌一组。” 这句话说得很巧妙,还特意将“小歌想和我一组”放在前面,就仿佛是时景歌提出了这种无理要求,顾一沉没有办法,只能配合。 再配上节目录制前发生的那些事,首尾呼应,合拍得不行,谁会怀疑呢? 宋向颜心里嗤笑一声,也看向时景歌。 他不信时景歌这种心机深沉的人,看不出顾一沉这么说话的用意。 就像宋向颜所想的那样,时景歌抿了抿唇,微微撇过头,错开了顾一沉的视线。 宋向颜心情大好。 只是下一秒,时景歌突然开口了。 他轻轻道:“嗯,我想和顾哥一组。” 宋向颜的心情瞬间不好了。 时景歌分明也怀疑顾一沉说话的用意了,都不肯与顾一沉对视,为什么还要为顾一沉圆场? 就这么喜欢顾一沉? 喜欢到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股邪火自宋向颜的心头涌上,只让宋向颜觉得顾一沉面目可憎。 段安年则是简单快乐的。 顾一沉那么周到体贴的人,为什么会冒险提出这个建议? 还不是因为他。 和时景歌宋向颜一组,他当然别扭。 但是知道顾一沉护着他关心他,他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虽然不知道宋向颜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是段安年绝不相信宋向颜是真心对时景歌的,宋向颜之前有多么讨厌时景歌,他们又不是没看到! 段安年小幅度地对顾一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需要。 顾一沉的眼眸里露出几分愧疚,很是难过的样子。 段安年轻轻笑了起来。 主持人好笑道:“明明内定的是你们俩一组,结果信封一换,你们俩分开了,这还能怎么办?” “下一次吧,”主持人拍了拍顾一沉的肩膀,“又不只有这一次机会。” “就是,”宋向颜帮腔道,“这叫什么?这叫没缘分!我和小歌这就是有缘分,怎么都能在一组,抢来的缘分怎么不能叫缘分?啊周哥,周哥你别笑啊,你笑得我多没面子!” 主持人哈哈大笑,他不知道刚刚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们几个在耍宝,自然被宋向颜逗笑。 但是刚刚休息室的一切,让其他人根本笑不出来。 尤其是顾一沉。 顾一沉看着宋向颜的背影,眉心不由微微皱起。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计划发生偏离的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突然回头,看向顾一沉。 顾一沉眼眸中的情绪收的再看,也被时景歌捕捉到了一星半点。 顾一沉对着时景歌笑。 时景歌抿起唇来,带着几分控诉地看着他。 顾一沉叹了口气,无声道:“我真的很想跟你一组。” 然后,他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落在宋向颜的背影身上,透出几分忧虑。 就像是在担心宋向颜对时景歌不利一样。 时景歌抿了抿唇,也有些警惕地看向宋向颜。 顾一沉对时景歌笑了笑,眼眸中满是安抚的味道。 就仿佛在说,我会保护你。 时景歌一愣,下意识地露出了个笑话,然后很快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又扭过头去。 顾一沉看着时景歌发红的耳根,眼眸微微闪了闪。 真正高明的挑拨离间是什么? 不费一言一语,一个眼神就可以完成。 不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 接下来的节目录制,还算是顺利。 时景歌这边非常顺利地拿下第三条线索,第四条线索则被顾一沉那边摧毁。 第三条线索是“树非树,花非花”。 依然是你看不懂我系列。 紧接着,他们就被节目组投进一个巨大的迷宫。 导演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神秘嘉宾,就在这个迷宫中。 “我感觉我进了这个迷宫,就出不来了。”顾一沉站在迷宫外,十分认真地说道。 主持人点头道:“确实。” 时景歌那边的主持人抓住了时景歌的手,“小歌,你有办法吗?” 在前面三局比赛中,他们基本上都是被时景歌带飞的。 主持人早就发现自己这边真正的大/腿是谁。 而第四局比赛之所以会说,是因为对面连输三局,获得了一张“翻牌卡”。 可以直接KO掉对面一个人。 于是时景歌就被当场KO。 时景歌小声道:“其实我方向感贼差,最讨厌的游戏就是迷宫。” 主持人眼眸含泪,大有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还之感。 “但是,”时景歌声音更低,“我们的任务是寻找嘉宾,又不是走迷宫。” “走不出来又怎么样,让节目组把我们捞出来啊。” “我们只负责找人啊。” 主持人幽幽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在迷宫里都找不到方向的话,那我们的线索还有什么意义?” “那嘉宾……还能找到吗?” 时景歌沉默数秒,“那您看,我们四打五,能打过对面吗?” 主持人幽幽叹息,诚实道:“我觉得不能。” 时景歌对主持人勾了勾手,神秘兮兮的样子。 主持人好奇得很,凑了过来,就听时景歌煞有介事道:“我也这么觉得。” 主持人:“……” 主持人一把把时景歌拉进怀里,爆笑出声,“你这是在耍你周哥啊!” 时景歌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又有些委屈,“冤枉啊,我这明明在认可你的结论,是肯定,是承认,是崇拜!” 主持人顺势揉了揉时景歌的发丝。 时景歌抱着自己的脑袋左摇右摆,想要摆脱主持人的触碰。 宋向颜将这一幕收归眼底,心底陡然涌出几分不快。 和一个刚认识的人都可以玩的这么愉快,怎么就把他当洪水猛兽一样避着呢? 这可真让人不开心啊。 宋向颜也凑了过去,装模作样把时景歌往自己这边拉,一边拉一边叫道:“小歌往我这跑!小歌我来保护你!周哥要摸就摸我吧,别欺负我家小歌!” 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只是说到“我家小歌”的时候,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不一样的滋味。 而这个时候,时景歌反而不躲了。 “还是摸我吧,”他认认真真地说道,“也别太为难周哥了。” 主持人哈哈大笑,伏在时景歌的肩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行人终于进了迷宫。 迷宫一共两个入口,在不同的方位,两个队伍分别选了一个入口进入。 时景歌他们刚进迷宫,就遇到了岔路口。 “是分开走还是一起走?”主持人问道。 “分开走!” “一起走!” 刹那间,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说一起走的是宋向颜,说分开走的是时景歌和段安年。 然后,宋向颜看向主持人,“二比一啊,周哥,由你来决定结果了。” “我也觉得分开走比较好,”主持人说道,“这里面的岔路口不知道多少,如果一起走的话,真的蛮浪费时间的,还要反复退回来。” “毕竟是迷宫,大家聚在一起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分开来撞撞运气呢。” 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宋向颜只能点头。 不过他当机立断,直接抓起时景歌的手,带着他选了左边那条岔路。 “那我和小歌一起走了啊,”宋向颜对身后摆了摆手,“周哥年哥你们一起吧。” 那架势,就仿佛生怕别人跟他抢时景歌一样。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主持人笑了出来,感叹道:“这俩人关系真好。” 段安年身子一僵,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讥讽。 谁和谁关系好? 宋向颜和时景歌? 这可真是个好笑的笑话。 宋向颜抓着时景歌的手腕,登时,一股满足感混杂着得意涌现他的心头,他挑眉看着时景歌,带着些许挑衅。 看,你不想跟我的待在一起,现在还不是待在一起? 还二人世界呢。 宋向颜下意识地抓得更紧。 他第一次发现,时景歌的手腕那么细啊。 但是时景歌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身后。 宋向颜一开始没在意,只是发现时景歌怎么都不肯走,眼眸渐渐瞪大的时候,心底也滑过几分怪异。 “那、那……”时景歌嘴唇发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是、什么?” 宋向颜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那一瞬间,他抓住时景歌手腕的手,不由松了一下。 就是那一刻,时景歌猛地衬托他,然后往后一跳。 宋向颜:“……” 紧接着,一股荒谬的感觉涌上宋向颜的心头。 他又被时景歌骗了。 那么简单,那么轻易。 时景歌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得意洋洋。 “我赢了。” “宋哥愿赌服输啊,记得请我吃饭。” “宋哥,宋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宋哥不会赖账吧?” 时景歌挑起眉,有些挑衅。 宋向颜掐了掐掌心,有些好笑。 真不愧是时景歌。 反应就是快。 知道他们这是在录制节目呢,转瞬间连接口都找好了。 二人世界的邀请函都被时景歌送过来了,他怎么能拒绝呢? 宋向颜张口道:“好。” “请你吃大餐。” 时景歌镇定自若道:“说好了。” “嗯。” 两个人没走多远,又遇到了岔路口。 时景歌对着宋向颜摆了摆手,“拜。” 宋向颜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低低道:“再见。” 他走向另一个岔路口。 这迷宫真的大,时景歌不知道走了多少岔路口,什么也找不到,只能将那些线索反复念出来,试图解答谜题。 “迷非迷,宫非宫。” “墙非墙,路非路。” “树非树,花非花。” 念了好几遍,时景歌崩溃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迷不是迷?宫不是宫?墙不是墙?路不是路?花不是花?树不是树?” “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等?迷宫不是迷宫?” 时景歌脑海中陡然闪过一抹亮光。 他伸手,示意节目组把他弄出去,他要重新再来。 节目组毫无疑义,派人把他带了出来,然后让他再从入口进入。 时景歌进去之后,并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贴着墙边走。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除了有一个入口……等等……入口? 一般来说,入口都应该是有门的。 门……门…… 墙不是墙,墙是门啊! 好了,第二句也解开了。 现在需要找的,就是花和树了。 时景歌并没有找多久。 在这片墙的尽头,他看到了画在墙面上的花与树。 他指着那个画,认真道:“确实,花不是花,树不是树,全是画的嘛。” “迷宫不是迷宫,估计是告诉我们,去迷宫里面寻找没用。” “墙不是墙,路不是路,大概是想说,这个墙可以当门吧。” “至于路不是路……”时景歌眨了眨眼睛,严肃道,“我觉得是节目组为了押韵强自弄出来的。” 然后,时景歌敲了敲墙面。 “尊敬的客人,请问我能够进入吗?” 没有人回应。 “路不是路……”时景歌喃喃道,然后他蹲下来,在地上一顿乱摸,“那路是钥匙?” “或者路上有钥匙?” 时景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最后还真发现,有一个地方,竟然贴了层砖纸! 砖纸下面,有一张卡片,这就是“钥匙”。 然后,那扇门被打开,时景歌从里面走出来,才发现那本来应该是另一个入口,不过是被节目组安了扇门罢了。 答案明明那么简单,节目组却非得弄个迷宫来故弄玄虚! 时景歌出来的时候,满脸控诉。 然后,时景歌就被引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屋。 神秘嘉宾就在那里。 他推门进去,就看到最中央的一把椅子,一个英俊的男人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下一秒,男人开口了,咏叹调。 “哦,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我在这里等了你千年万载,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等到麻木。” “你欺骗了我,你没有来找我。” “我开始愤怒。” “我……”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摄影师,“下面的台词是什么来着?” 摄影师:“?” 你自编自导自演的台词,我怎么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他长长叹息,然后用手拖住下巴,看着时景歌,“小朋友,我们打个商量吧?” 时景歌认得这个男人,准确地说,原主认得。 这人在圈里,十分有名。 闻旭生,当红流量,综艺咖,是真的红。 据说家里很有背景,他来娱乐圈只是玩玩,结果这一玩,还玩火了。 一般来说,综艺再火也火不过五季,综艺咖最后都是要往演艺圈那边转型的,但是闻旭生他不,他本来就是玩票性质,一切都以自己爽为主,也不在乎别的什么。 所以,他没去拍戏,没去唱歌,代言也接的少,就隔段时间上个综艺玩玩,偏偏人气还极高。 节目组竟然把他请来了? 时景歌心底诧异,面上不显,只有些紧张道:“你说。” 男人的咏叹调又一次响起,“我可爱的孩子,你是来接我出世的?还是要永久封存我的?” “如果你接我出世,我必有重谢。” “如果你要永远封存我——”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尽显威胁之意,结果下一秒,他的语气陡然一变。 “那你就当没看到我直接溜出去呗?” 他笑起来,阳光大气,就像传说中的太阳神一样俊美。 “小朋友,帮个忙嘛。” 他对时景歌眨了眨眼睛。 “我从这里关着,也怪闷的。” “就让一个带我走的人发现我吧。” “拜托。” 他双手十合,似乎在祈求。 那双眼睛里好像也带着笑意的。 但是那藏在这些表现之下,独属于这个男人的冷意和漠然,时景歌也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终于开口了,“那不行。” 男人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竟然有几分可怜,“通融通融。” 时景歌仰起头来,慢吞吞道:“可是。” “我是要带您走的人啊。” 沉默在蔓延。 “你可真是……” 男人叹息一声,然后猛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到时景歌身边,歪头道:“那还等什么?” 他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低沉,似美酒般香醇,足以蛊惑人心。 ——“来,小可爱,抓住我的手,带我走。” 第91章 小白花(四) 第4章 时景歌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没有。 闻旭生都这么主动了, 他要是还不给面子,那不是等着挨骂吗? 于是时景歌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来,慢吞吞地往前伸, 去抓闻旭生的手。 闻旭生歪头看他,好笑道:“真抓啊?” 时景歌的手顿在半空中,然后飞速地往回收。 “哎哎哎!”闻旭生急忙伸出手, 一把抓住时景歌的手,“抓抓抓!抓紧了!千万别松开我!” 说着,闻旭生眨了眨眼睛,声音百转千回, “别不要我了啦~” 那叫一个矫揉造作。 声音即使捏的再细,也有点怪怪的。 “我后悔了,”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诚恳的微笑,“要不然,你再这里再等一等?等到下一位合适的有缘人?” 闻旭生:“?” “要不, ”时景歌犹豫地挠了挠后脑, 灵机一动, “其实, 我是骗你的。” 闻旭生:“?” 时景歌说得诚恳极了, “我不是来接你出去的,我是来把你永久封印的, 但是看到你之后, 我良心发现, 决定把这个事实告诉你。” “不能害了你啊!” 闻旭生:“……” 时景歌扭头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被闻旭生抓住了衣领, 生生拽了回来。 闻旭生幽幽叹气,“你要抛弃我。” 时景歌:“?” “渣男!”闻旭生痛心疾首道。 时景歌:“……” “你今天不带我走,你也别想走了。”闻旭生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我还缺个伴,看在腻颜值高的份上,我就留下你了。” “别想动手,”闻旭生飞速补充,露出了一个坏笑,“你打不过我。” 说着,闻旭生的目光在时景歌身上转了一圈,长长叹息。 “你也太瘦了吧。” “跟哥混。” “哥让你吃饱。” 时景歌:“……” 这短短几分钟内,已经自然地切换了几个片场。 时景歌累了。 他抹了把脸,往后一退,一把推开门,心平气和道:“您请。” 闻旭生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时景歌的脑袋,或许是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两下,“好兄弟,明天请你吃饭。” “明天跟人有约,”时景歌慢吞吞道,“后□□不行?” “哦,我亲爱的孩子,你拯救了我,将我从那个阴冷潮湿、黝黑可怕的小山洞里救出来,你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你吗?”闻旭生将手举起,然后原地旋转一圈,最后面相时景歌,行了个宫廷里,“别说后天,就是大后天,大大后天,我都愿意与你共饮。” 顿了顿,他又道:“虽然我酒量一般,但是我尽量不耍酒疯。” “可是……”时景歌犹豫道,“我耍酒疯。” 闻旭生:“?” 时景歌十分诚恳道:“我不仅酒量差,酒品还差,要不我们还是喝果汁吧?” 闻旭生哽了一下,哈哈大笑,“行,听你的。” 那叫一个好说话。 但是时景歌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句场面话罢了。 聚光灯下,综艺镜头里,什么都当不得真。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也终于赶到了。 因为时景歌找到了闻旭生,所以游戏结束,大家都被从迷宫里放了出来,只不过基本都找不到出口,都是工作人员进去接的。 这一来一回,就浪费了些许时间,才给了闻旭生和时景歌这么长时间“尬聊”。 看到大部队赶到,时景歌终于松了口气,眼神不经意间从闻旭生身上滑过,看他一如刚刚,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感叹。 瞧瞧瞧瞧,什么叫综艺咖啊? 这就是! 其他人看到闻旭生的时候,也都或多或少有些许震惊,以他们的咖位,还真没想到会有和闻旭生合作的那一天。 登时,大家都有些兴奋。 而这其中,更是以顾一沉为最。 顾一沉惊喜道:“闻哥!” 他一开始联系闻旭生,也就套套近乎拉拉关系,闻旭生一直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生人勿进的模样,他还以为这关系是拉不成了。 没想到闻旭生竟然给了他这么一出惊喜! 有闻旭生的加入,这一次的收视率还用说吗? 圈里人知道他和闻旭生有点关系,闻旭生为了他参加某个综艺,那他这综艺市场,还不是就此打开了? 顾一沉一天的阴霾,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闻旭生听到声音,望了过去,眉心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下一秒,他笑起来,语气懒洋洋地说道:“小沉啊。” 这两个字一出,顾一沉眼睛都亮了,其他人也都有些震惊,顾一沉竟然认识闻旭生,而且关系还那么好? 宋向颜眼眸在顾一沉身上微微一顿,顾一沉压根没注意到,他已经大步走向闻旭生,跟闻旭生叙起了旧。 顾一沉的激动和喜悦没有一丝遮掩,宋向颜下意识地看向时景歌。 宋向颜大步走过去,一只手搭在时景歌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道:“我们在迷宫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你竟然能把人找到,牛啊小歌!” 时景歌这才一颤,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好一会儿才笑道:“哪里,我只是根据那些线索想到了什么,才误打误撞完成了任务而已。” 主持人好奇地问道:“什么线索?那线索我们每个字都看不懂啊。” “迷非迷,宫非宫,”时景歌解释道,“意思不就是,迷不是迷,宫不是宫吗?那连在一起,不就是迷宫不是迷宫吗?那迷宫不是迷宫,还能是什么呢?” “我就在脑海中想着迷宫的样子,就想到了迷宫的那个入口,一般来说,入口不都是有门的吗?但为什么迷宫入口没有门呢?” “我就大胆地猜测,迷宫不是迷宫,那迷宫会不会是一个大型的门呢?” 时景歌将自己的思路全部给他们重新推演了一遍。 主持人惊叹不已,揉了揉时景歌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同样是脑袋,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宋向颜都被逗笑了。 这一边,时景歌、主持人周哥和宋向颜三个人凑在一起,聊着线索和谜底。 另外一边,其他人都闻着闻旭生,你一言我一语,不动声色地追捧和露脸,让闻旭生觉得索然无味,但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哪怕是神游太空,也依然可以应对的很好。 只是游着游着,视线就落在旁边的时景歌身上了。 他们这两拨人,距离单位上还真的很久,但是感觉呢,就好像很远很远一样。 然后,闻旭生就看到主持人把手放到了时景歌头上,他的心里登时就涌出几分不愉快。 ……那家伙本来就矮,姓周的还把手往人家头上压,这不是生怕能让人家长高吗? ……太不道德了! 浑然忘记了,时景歌的头,他也是刚见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摸上去了。 叙旧很快结束,导演组吹起口号,宣布最终对抗赛开始。 规则非常简单,在迷宫内部,拥有着各色卡片,不同的卡片有不同的功能,又出局卡啊复活卡啊等等,哪个队伍的人全部出局,哪个队伍就输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迷宫内部的大乱斗。 两个队伍依然从刚刚所选择的入口进入。 顾一沉就此和闻旭生“分开”,还有些依依不舍,遥遥地与顾一沉挥手,没有看时景歌一眼。 就仿佛因为顾一沉,已经完全忘记时景歌了一样。 时景歌抿了抿唇。 闻旭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受到了一股敌意。 来自……那个找到他的小家伙。 为什么? 闻旭生多少有些错愕。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找机会认证自己的猜测。 于是闻旭生有些随意道:“这迷宫里面岔路口不少吧,我们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开行动?” “分开行动方便寻找卡片,但是有可能被对面发现从而出局。” “一起行动互相倒是有个照应,但是寻找卡片的效率会很差。” “但是,这个游戏最重要的是寻找卡片不是吗?”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响起,微微有些硬,“我建议还是分开走,就算我们一起行动,没有卡片,被对面发现了,也是出局的命。” “当然是以寻找卡片为最优解。” 他果然在排斥他。 闻旭生目光幽幽,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排斥反感的滋味,还真是…… ……一言难尽呢。 “很有道理,”闻旭生扬了扬眉,爽快道,“我也赞成分开行动。” 闻旭生都这么说了,段安年和主持人都不会驳他的面子,那宋向颜的意见,就没什么必要了。 迷宫的岔路口又多,大家很快就分开来了,然后各自寻找着卡片。 也不知道是时景歌的运气太差还是什么,从迷宫里兜兜转转,竟然一张卡片都没找到,死路倒是找到了不少。 这不,又是个死胡同。 时景歌叹息道:“到底是我的运气太差,还是这迷宫实在是太大?” 一边叹气,一边往后退,结果还没退出这个死胡同,就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时景歌神经一紧,天知道这是队友还是对手,听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连忙招呼摄像师一起藏起来,不过已经晚了。 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 “谁在那里?” 是顾一沉的声音。 时景歌身子一僵,躲藏时一个没注意,竟然撞到了迷宫的墙上。 ——好疼! 时景歌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动静给了顾一沉指引,顾一沉立刻就找了过来。 “小歌?”顾一沉看到时景歌捂住口鼻,愣了一下,好笑道,“你不会是不小心撞到墙上了吧?” 他刚刚好像确实听到了什么重物相撞的声音。 都被抓到了,摄影师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正大光明出来拍摄,还特意找了个角度,给了时景歌一个特写。 定然是撞得疼了,时景歌眼圈都红了。 “明知故问。” 时景歌瞪着顾一沉,像一只凶巴巴的小猫咪,小爪子挥动的厉害,却没有半分杀伤力。 顾一沉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卡片,“小歌,你说,我该不该淘汰你呢?” 顾一沉知道时景歌没卡片,要不然也不会跑得那么慌张了。 “不就是卡片吗?谁没有啊?”时景歌咬了咬牙,“谁淘汰谁,还说不定呢!” 时景歌瞪着顾一沉,只是眼眸里,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意和欢喜。 “是吗?”顾一沉笑嘻嘻道,“那小歌拿出来看看啊。” “别一会儿我用了卡片,小歌淘汰了,连卡片都没来得及用。” 时景歌恼羞成怒道:“你话怎么那么多啊!” 顾一沉哈哈大笑,“被我抓住了吧?” “当初你可是坚决不肯给我放水的。” “现在有没有后悔啊?” 我怎么没给你放水? 时景歌小声嘟囔着,含含糊糊的,好几个字连音都没发出来,即使带着麦,顾一沉也只能听见一片气音,完全听不懂时景歌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顾一沉下意识地问道。 “我说,”时景歌没好气地开口,“不后悔,怎么着?” 顾一沉哭笑不得,“这卡片在我手里吧?怎么你比我还豪横呢?” “行了行了,你对我无情,我可狠不下那个心来,”顾一沉收回卡片,“快点去找卡片吧,可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这么手下留情的。” 时景歌抿了抿唇,笑意几乎控制不住,却还是十分别扭地挤出来两个字,“谢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 “谁在那?” 时景歌楞了一下,顾一沉下意识道:“闻哥?” 闻旭生走过来,“你们都在这?不是说好了分头行动吗?怎么一起了?” 他的眼眸里,是纯粹的困惑。 “我刚刚还遇到了人,那人见了我就不由分说地向我跑来,还喊着什么抓到你了,没把我吓死。” “如果大部队一起走的话,算我一个呗。” “拜托了拜托了。” 闻旭生双手十分,往这边走来,在靠近顾一沉的那一刹那,他抬手拍到了顾一沉肩膀上。 顾一沉张嘴正想说话,闻旭生笑眯眯道:“你被淘汰了。” 顾一沉:“?” 一张卡片,从顾一沉肩膀上缓缓飘落。 顾一沉震惊道:“闻哥?” “谁让你威/胁我的队友!”闻旭生说得超大声,“我的队友是可以随便威胁的吗?” “这还是把我从小黑屋中拯救出来的勇士。” “神明当然要庇护自己的勇士了!” 他笑得洋洋得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这场变故来的太突然了,时景歌都傻了。 顾一沉心底翻涌着愤怒的火焰,但是他还是把那些火焰统统压死了,“我只是跟小歌开开玩笑,我什么都没做!” 时景歌也反应过来了,“他放过我了,他没对我动手!” 闻旭生沉默片刻,问道:“那我的卡片,还能收回吗?” 随身导演遗憾摇头,这当然不能了。 闻旭生上前,夸张地抓住顾一沉的手,声嘶力竭道:“小沉——” “小沉,我对不起你啊小沉!” “闻哥——”顾一沉非常上套,“我不怪你啊闻哥!” “怪就怪我们分在了两个组啊闻哥!” 两个人互诉衷肠,叫得一个比一个凄清,旁边的随身导演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闻旭生只感觉有一股充满敌意的排斥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那眼神来自于谁,闻旭生心知肚明。 可是为什么? 顾一沉要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带走了,他已经出局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地挣脱工作人员,扑到闻旭生身上,“闻哥——!” 刹那间,来自于时景歌的敌意,更深了。 这一刻,闻旭生突然明白了。 时景歌对他的敌意,是因为顾一沉。 是因为他和顾一沉更亲密,还是因为他把顾一沉淘汰了? 联系到还未进入迷宫之前,就能感受到来自于时景歌若有若无的敌意,那么毫无疑问,答案必定是前者。 这就更好笑了。 事实上顾一沉和他的关系不过是在镜头前演出来的罢了。 他连顾一沉的名字都不记得,想了半天才想出个“沉”字,也就顺势叫了个“小沉”。 顾一沉未必不知道这一切,但是他需要热度,自然是和闻旭生越亲密越好。 这不过是个综艺。 时景歌却把它当了真。 ……就这么喜欢顾一沉? 闻旭生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事实上,他感受过各种各样的敌意,也向来不在乎这些。 但这是第一次,有点不大一样了。 他心底升起一种乎于恶劣的情绪,隐隐夹杂着些许怒火。 因为顾一沉所以排斥厌恶他? ……呵。 闻旭生上前,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你一张卡片都没找到?” 时景歌注视着顾一沉离开的方向,明显不想跟他讲话,但是偏偏此时还是在综艺的录制现场,他只能勉强点了点头,“没找到。” “那这不行啊,你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啊,这小胳膊小腿的,跑都跑不了。” 时景歌抿了抿唇,没说话。 闻旭生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卡片,然后趁着时景歌不注意,一把拉出他的手,将三张卡片都塞到时景歌手里。 “拿着。”闻旭生不容置喙般说道。 时景歌愣住了。 紧接着,一股负罪感似乎涌上他的心头,让他的眼圈更红了。 “不不不,我不能收,你留着更有用,这是你找到的。”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闻旭生扬起眉来,“找了这么久一张卡片都没找到,可见你运气是真不行,但是我运气好啊,我都找到四张了,肯定还能再找到几张,这几张归你,别被淘汰了,浪费我的卡。”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闻旭生,眼圈又红,眼神还十分复杂,又是懊恼又是愧疚又是不敢置信的,就像一只在外面流量久了、抵制所有人类的小猫咪,突然得到了人类的馈赠和善意,整颗心都动摇了一样的感觉。 着实是可爱了些。 如果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底有水光涌动,就更漂亮了。 闻旭生呼吸一窒。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都有几分哑。 “可能是之前找到我救出我,所以耗光了你所有的运气吧。” “这么想想,我还真得负点责任。” “要不然,结伴一起走,我给你当个保镖?” 闻旭生仰起头来,笑眯了眼睛,玩笑般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时景歌下意识地摇头。 闻旭生干脆利落道:“那就一起走!” 闻旭生的目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达成。 两个人结伴同行。 不多时,闻旭生就能从时景歌眼神和表情中,感受到他复杂纠结又羞愧不安的心情。 闻旭生的唇角翘了翘。 果然是…… 年轻啊。 路上,闻旭生问时景歌道:“你都是怎么找卡片的?”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做了个示范,大致就是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闻旭生被他逗笑了,笑得极为大声。 时景歌看他,又是羞愤又是岔岔,大声问道:“那你说怎么找?” “笑死我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可爱呢?”闻旭生抹了把脸,感叹一声。 时景歌的耳根都烧了起来。 这一幕落到闻旭生眼里,让闻旭生眼底的笑意更浓。 闻旭生解释道:“你参加的可是综艺,东西是节目组藏的,藏在哪里必然有所用意,你要用节目组的思维去思考。” “你的意思是找微型摄像机之类的?”时景歌有些疑惑地说道,“我之前找过,什么都没有啊。” 闻旭生又忍不住了,干脆蹲下来大笑,时景歌看着他的脑袋,又困惑又羞愤,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眼圈本来就泛着些红,因为羞愤而带着薄薄的雾气,让那一双眼睛都变得格外魅/惑,再加上那烧起来的脸颊和耳根,只让人恨不得把他欺负哭才好。 那模样,必然是极美的。 闻旭生呼吸一重,不过很快隐藏在他的笑声里,他站起身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这个思路是没有错的。” “只不过咱们节目组不一样,他不用摄像。” 时景歌瞪他,岔岔不平。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圆了,更是好看的紧。 更想看他哭了。 “这是一个迷宫,占地面积十分大,别说从这里找东西了,你就是正常把这里每条路都走一遍,彻底走完,都能让你从里面耗一天。” “如果卡片真的是随便放,在这么偌大的迷宫内,不放微型摄像机是绝对不可能的,到时候节目组自己都找不到那些卡片。” “既然没有微型摄像机,那就说明,这些卡片所在的位置,都是特殊的。” 时景歌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确定没有微型摄像机?” 闻旭生顿了一下,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时景歌,幽幽道:“我找到了四张卡片。” 有没有微型摄像机,他还能不知道吗? 时景歌涨红了脸,看着面前的岔路,认认真真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进度快。” “没问题。”闻旭生爽快地答道。 时景歌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闻旭生答应的那么快,“那我走左边这个路,你走右边。” 闻旭生笑道:“你请。”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犹豫地踏进左边这条路。 紧接着,他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按照约定,”时景歌咬牙道,“你应该走右边吧。” 闻旭生诧异道:“谁跟你约定了?” 时景歌沉默几秒,“我走右边。” 闻旭生笑眯眯道:“好。” 然后,闻旭生又跟了上来。 时景歌问道:“你到底走左边还是右边?” 闻旭生笑意盈盈道:“走我想走的路。” 时景歌眼眸里仿佛蹿出两条火焰,“那你想走哪条路?” 闻旭生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呢。” 这几个字说出来,闻旭生禁不住笑。 时景歌怒目而视,但是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抓住闻旭生,拉着他飞速转了个弯,进了另一条岔路口,然后抵在墙上。 “有人来了。”时景歌一边说,一边指挥着摄像等人去对面的位置,摄像机对着对面的墙板。 闻旭生微微有些错愕,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时景歌的意思。 这是想诱敌深入,然后背后偷袭啊。 倒是聪明。 闻旭生侧头看向时景歌,时景歌正专注地向外瞥,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散动,发丝上的香气就这么被送到闻旭生鼻尖。 闻旭生伸手,指尖在时景歌的发丝间穿过。 时景歌扭头看了过来,带着些疑惑。 闻旭生无声道:“有,虫,子。” 时景歌身子一僵,然后默默地往外错开一小步,不敢靠在墙上了。 闻旭生弯了弯唇角。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是两个人。 或许是看到了摄像们,那两个人直直地向另一边走去,时景歌和闻旭生默默地拿着卡片,出其不意地蹿了出来,一左一右地将卡片贴在那两个人身上。 那两个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淘汰了! “闻哥——”那个人欲哭无泪道,“你怎么跳出来了?” 另一个人恍然大悟道:“这是陷阱!” 闻旭生含笑冲他们挥手,“拜。” 时景歌突然道:“好像,也不用找卡片了。” 闻旭生:“?” “对面,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人。” 而这个时候,周哥那边,也传来了捷报。 他KO了他的老搭档。 至此,主持人周哥率领的队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期综艺录完,天都黑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闻旭生在,所以节目组热热闹闹地说着请客吃饭。 闻旭生推说有事,祝他们玩得愉快,顾一沉去劝了两句,闻旭生只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顾一沉心底寒气顿生。 一离开摄像头,闻旭生整个人都不大一样了。 冷酷、漠然、生人勿进。 那无形的威压压/在每一个人心头,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和综艺录制过程中那个友善随意、性格百变的闻旭生并没有半分相似。 顾一沉以前听过不少关于闻旭生的传言,关于他的冷漠、凉薄和难以接近的,今天接触的时候,他还觉得那些传言都是以讹传讹,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闻旭生展现在综艺里的一面。 是假的。 闻旭生的助理和经纪人都簇拥了过来,在众人的“拥护”之下,闻旭生转身就走了,连招呼都没跟他们打。 顾一沉有些恍惚地看着闻旭生的背影,那背影中都透出一股难以接近的孤傲。 但是周围没有人议论,也没有人不满,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不像他们,要随时谦和,随时礼貌,生怕落下半分口舌。 而因为闻旭生的离开,刚刚还中气十足喊着要请他们吃大餐庆祝一番的节目组,也渐渐没了动静。 他们和闻旭生的差距,就仿佛隔了条银河。 而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在顾一沉耳边响起。 “人都走了,你还看呢?” “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也不用这么恋恋不舍吧?” 时景歌的声音有些古怪,仿佛带了点醋意。 顾一沉张嘴刚想说他们关系不咋地,就听到段安年有些得意道:“那可不,闻哥可是特意为了顾哥来参加这期节目的。” 顾一沉猛地抬起头来,所有的话都被他咽进肚子里。 是啊,闻旭生,可是特意为了他,来参加这期节目的。 要不然闻旭生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综艺呢? 这综艺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对于闻旭生来说,可算不了什么。 闻旭生想来,那也是妥妥的主角,妥妥的C位,又怎么需要做一个在最后才出现的“嘉宾”? 而其他人,都不认识闻旭生。 闻旭生为了谁还用说吗? 如果,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测,也就算了。 但是,连段安年都这么说! 是谁给了段安年这股自信? 是不是闻旭生……亲口跟段安年说的? 那为什么闻旭生不愿意去吃这顿庆祝餐呢? 是不是……只想跟他去? 顾一沉回忆着闻旭生的那个笑容,只觉得那仿佛是某一种邀请,刹那间,他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我出去有点事,你们先走。”顾一沉留下这句话,飞速地跑了。 众人也没有去追,只是段安年走到时景歌面前,似笑非笑道:“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吧。” 时景歌扬了扬眉,赞同道:“确实。” 段安年皱起眉来。 “不容易啊你,竟然有自知之明了。”时景歌漫不经心地笑道。 “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你们还不上车?愣着干什么呢?” 是轩哥。 轩哥从车上下来,皱眉道:“怎么就你们六个?一沉呢?” 段安年率先开口,与有荣焉一般,“找闻哥去了吧,闻哥和顾哥有旧交,估计会约个饭什么的吧。” 轩哥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谁让他去的?闻旭生亲口让他去的吗?” 段安年楞了一下,“没,但是他们俩有旧……” “旧个屁!”轩哥厉声喝道,“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到时候你们一起玩完,别怪我没提醒!” 而此时,车上闻旭生的经纪人正问道:“你饿吗?” 闻旭生摇了摇头,“回去。” “行吧,”经纪人叹了口气,又问道,“对那个男团的观感怎么样?” “没什么观感,”闻旭生随意耸了耸肩,突然,一双泛着红的眼睛在他眼前闪过,他不由挑了挑眉,“有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顾一沉?”经纪人想了想,“很多人都挺看好他的,就是人有点背,被他们团里那个姓时的小白花缠上了。” 姓时的小白花? 那不是时景歌吗? 闻旭生登时有些不高兴了。 “那小白花敌视顾一沉身边所有人,包括其他团员,搞出了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前几天翻车了,不知道多少人拍手叫好呢,也就是顾一沉圣父心发作,说他年纪小,不懂事。” 经纪人摇了摇头,“等着吧,这小白花在团里肯定待不下去了,他经纪人都恨得牙根痒痒。” 闻旭生倏地笑了,“这小白花,就是我觉得有趣的小朋友。” 经纪人:“!” 下一秒,经纪人厉声道:“这小……时先生,心地善良颜值高,演技优秀嗓音好,就是没什么背影,不知道多少人嫉妒他呢,天天往他身上泼脏水,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经纪人也是,这么好的苗子不知道好好珍惜,这眼睛怎么长的?不需要眼睛就捐了,可别耽误好苗子!” 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啊。 闻旭生似笑非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窗户就被人敲响了。 闻旭生微微蹙眉,放下窗来,看到外面气喘吁吁的顾一沉,眼眸慢慢幽深下去。 顾一沉惊喜道:“闻、闻哥。” 闻旭生好脾气地笑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顾一沉有些犹豫,“就是,很感谢你的照顾。”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那个,也不知道怎么报答您,能请您吃个饭吗?” 闻旭生下意识地摇头,又顿住,慢吞吞道:“哪好意思让你请呢?” 这句话一出,经纪人只感觉背后冒出了阵阵冷汗。 “我来请。”闻旭生笑了。 顾一沉还想要推辞,闻旭生摆了摆手,慢吞吞道:“我还欠你们团那个小朋友一顿饭呢。” “正好一起了。” “麻烦你去帮我叫他。” “小朋友?”顾一沉下意识地重复道。 闻旭生笑道:“就是那个最瘦小的,找到我的那一个。” 顾一沉恍然大悟,时景歌啊。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还会警惕一下,时景歌,有什么需要警惕的? 时景歌全心全意都会向着他,他早就将时景歌收服了。 更何况,闻旭生连时景歌的名字都没记住。 “我这就去!” 顾一沉扭头就去找时景歌了。 闻旭生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我叫你,你不会来; 你喜欢的人叫你来,你肯定会来吧? 可是,你来了,我会不开心的呢,小朋友。 虽然你不来,我也不会多么开心就是了。 经纪人感觉好冷。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说,他会来吗?” 即使没指名道姓,但是经纪人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你希望他来吗?”经纪人硬着头皮道,“你希望他来他就会来,你希望他不会来他就不会来。” 闻旭生闻言大笑,“可是我也不知道希不希望他出现,怎么办?” 经纪人:“……”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你这根本就是难为我胖虎! 第92章 小白花(五) 第5章 但是很快, 最让闻旭生不高兴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没有关车窗,所以当时景歌和顾一沉拐个弯来,一前一后遥遥地出现在拐角处的时候, 他周身的气压还是很快就低了下去。 他感到些许恼怒。 顾一沉有些急切, 刚刚在轩哥那边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不想让闻旭生多等, 便催促道:“小歌, 快一点。” 时景歌的走路姿势有些许别扭, 他抿唇道:“我已经尽量快了。” “小歌,”顾一沉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 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能让闻哥多等啊。” “毕竟, 咖位……”顾一沉顿了顿,脸上闪过几分苦涩, 特意让时景歌看得明明白白, 然后才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说道, “闻哥愿意指点我们一二, 那是天大的好事了, 小歌。” “毕竟,你还在被骂, 而如果有闻哥帮衬, 你的口碑一定会反转的。” 顾一沉看起来那么真诚, 那么殷切, 就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时景歌一般。 时景歌表情有些扭捏,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知道了。” 时景歌加快了脚步。 但是,这一天的疲惫和指压板的“剧烈”操作,还是让时景歌的脚有些不舒服,姿势多少有些别扭,顾一沉可能看出来了,也可能没有,反正他没有说过半句话,只不断地催促着时景歌。 当他回去找时景歌的时候,轩哥正怒不可遏,一见到他又是叹气又是恼怒,他这才知道,闻旭生多么反感有人擅自行动,在他“下班”后去找他。 老实说,这闻旭生还挺敬业的。 所以,当轩哥听到顾一沉擅自找了闻旭生、闻旭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邀请他一起吃饭的时候,那惊愕的眼神,让顾一沉差点当场笑出来。 “不会吧……”轩哥喃喃道,上上下下打量着顾一沉,眼底复杂难辨,“……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带上小歌啊,”顾一沉理所当然道,“他现在口碑不行,路人缘差,要是闻哥愿意指点他一二,说不定能反转呢。” “你你你——”轩哥结巴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么宝贵的机会,你要给时景歌争取?你不给你自己争取?你/他/妈脑子……” 有病吧。 这三个字轩哥到底没说出来,只是他的眼神中,清楚地描绘着这一点。 顾一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开朗,带着些活泼。 “这有什么啊?大家都是一个团的,彼此照顾不是应当的吗?” “再说了,我和闻哥的关系,”他顿了顿,含糊道,“不差这一次半次。” “帮小歌也算是帮咱们团嘛,我也不想总是看到黑子们骂小歌的时候,总是带上咱们团的团名啊。” 一时间,轩哥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毫无疑问,顾一沉在他这里的形象,变得更好了。 一个阳光、真诚、脾气好、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人,在这尔虞我诈的娱乐圈里,简直就像是一股清流。 更不用说,顾一沉竟然还和闻旭生关系很近。 轩哥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是提点半是暗示道:“当年信笺男团,就是那个一度红出半边天的男团,你知道吧?” “当时他们录制节目的时候,出现了点问题,大堂的灯掉了下来,差点砸中了某个成员,还是他们队长冲过去替他挡了。” “当时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兄弟情感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走到最后。” “可惜了。” 可惜第二年,这个男团就散了。 虽然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成员之间也渐渐没了什么交集,听说当年那个红透半边天的队长,最后潦倒退圈。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他们团也差不多要散了吧? 其实男团女团向来这样,长不了,资源就那些,成员却不少,分到的镜头啊等等肯定不是那么公平,随着粉丝的数量、咖位的上升等等,身价的差距必然会拉开,但时候不是单飞,也是貌合神离。 公司又不是搞慈善的,肯定是谁火捧谁,不可能一视同仁,要不然,就是火的那个人,也不高兴啊。 但是既然是“团”,必然会有团粉,公司肯定不想失去这部分粉丝,要不然就是提纯,使团粉变成唯粉,要不然就是甩出一个“牺牲品”,让之成为团体解散的“罪魁祸首”,让团粉们所有的厌恶与痛恨都抵在那个人身上。 早在这一次时景歌翻车,而公司那边没什么动作的时候,顾一沉就猜到了,他们团可能要解散了,而时景歌很可能就是那个牺牲品。 那他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时景歌了啊。 一方面,是可以巩固自己的人设;另一方面,对于时景歌而言,自己不就是他在最困难最绝望之际的“救世主”吗? 时景歌会给予他“回报”的。 虽然顾一沉脑海中闪过很多中念头,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做出困惑而不解的神情,仿佛没听懂轩哥的话,只是叹息道:“那是我最喜欢的男团,唉。” “不过我相信,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们肯定能走到最后的!” 他看起来那么自信,让轩哥都不好意思泼凉水了。 轩哥扭过头去,突然道:“那不是时景歌吗?” “你快带人去找闻旭生,别让人家久等。” “哦哦哦,”顾一沉连忙向时景歌跑去。 轩哥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多有复杂。 顾一沉背对着轩哥,唇角不由上扬。 他知道,轩哥对他的好感度,肯定又上升了。 段安年,时景歌,闻旭生,轩哥。 也算是大丰收。 至于突然转了性子的宋向颜…… ……算了,反正本来宋向颜对他的好感度就没有多少。 顾一沉找到时景歌,拉着时景歌就跑,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告诉时景歌,表示这是自己为他争取的机会。 有了这个机会,时景歌肯定能翻身的! 不得不说,顾一沉简直就是一个画大饼的好手,再加上他身上的那中气质,特别让人想要亲近信赖,就连时景歌,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闻哥,”顾一沉在不远处冲着闻旭生招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闻旭生摇了摇头,目光在时景歌身上一停,语气淡淡,“没有。” 车门打开,另一侧的经纪人跳了下来,笑眯眯道:“来来来,这边这边。” 顾一沉拉着时景歌走向另一侧车门,闻旭生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心底仿佛堵着一团气。 顾一沉上了车,对经纪人客气道:“谢谢。” 经纪人笑了笑,“哪里需要这么客气?” 顾一沉也笑了起来,时景歌也说了声谢谢,经纪人只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第二排只有两个位置,顾一沉拉着时景歌坐在了第三排,时景歌靠窗坐,顾一沉坐他旁边。 一路上,顾一沉都在跟闻旭生说话,哪怕闻旭生的回复都非常简洁,他一个人也能说下去。 经纪人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偶尔笑上一下,给顾一沉捧个场。 不过很快,闻旭生的死/亡/射/线就投了过来。 经纪人的表情僵在脸上,在闻旭生的威压之下,也不敢笑了。 闻旭生这才收回眼神,有些烦躁。 他一点也不想听顾一沉叽叽歪歪。 经纪人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闻旭生这么排斥顾一沉? 顾一沉这不挺好的吗?阳光开朗,知进退懂礼仪,为人又风趣幽默,哪里不好? 连他这中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都挺喜欢顾一沉的,怨不得大家都挺看好顾一沉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有些冷淡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那位小朋友怎么不说话了?” 被点名的时景歌楞了一下,含糊道:“有些困了。” “哦,”闻旭生拿了条毛毯,回头递给了时景歌,“那就睡会,还有一段路呢。” 节目录制现场在远郊,还蛮远的。 时景歌看了顾一沉一眼,这个动作让闻旭生的笑容浅了一些,顾一沉笑道:“闻哥都这么说了,睡一会呗。” 时景歌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那条毛毯,在顾一沉的帮助下,把毛毯盖在自己身上,小声地向顾一沉道谢。 那中信任、欢喜和依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闻旭生心底更加烦躁。 那毛毯是我给你找的,你谢谁呢? 时景歌对顾一沉的喜欢,从眼神、从表情、从动作上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毫不掩藏。 顾一沉能不知道吗? 人尽皆知的事情,说顾一沉不知道? 谁信? 顾一沉并不喜欢时景歌,还不知道划清界限,反而是“无止境”地纵容着时景歌,不经意地“刺激”着时景歌,让时景歌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 而大部分情况下,时景歌对顾一沉都足够柔顺,两个人之间真正的主导者是谁,一眼就能看出。 闻旭生慢慢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翘,是一个讥讽的弧度。 时景歌啊,什么都不大好。 就是这眼光,差得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年纪小,社会经验不足,总是容易掉入各中各样的陷阱。 他作为时景歌的前辈,倒是有责任帮个忙,不能看着时景歌年/少/失/足啊。 不用谢。 这是一个合法优秀公民应该做的。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 是一家隐蔽性极好的会所。 闻旭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自然地带着时景歌和顾一沉进了一间包厢。 闻旭生先将衣服脱下来,放到一个座椅上,顾一沉自然地坐在那个座椅左侧,而时景歌坐到了顾一沉的旁边。 即使时景歌尽可能表现得很正常,但是他的走路姿势还是泄露了些什么,更不用说在他脚尖落地的时候,他的眉心总是下意识地皱起。 “你们等我一下,”说着,闻旭生就出去了。 经纪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自然地招呼起时景歌和顾一沉,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经纪人和顾一沉在说话。 除非问道时景歌头上,否则他基本不说话。 一开始经纪人还给时景歌抛话题,但是不知道怎么着,最后还是变成他和顾一沉说话聊天,经纪人也就渐渐放弃了时景歌。 好一会儿,包厢的门才又一次被人推开,闻旭生回来了。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医疗箱。 顾一沉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犹豫道:“这是……?” 闻旭生在时景歌面前站定,“过来。” 时景歌楞了一下,“我?” “对,”闻旭生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可不想领了个正常人出来,回去那个人瘸了。” “你们经纪人还不撕了我啊?” 时景歌楞了一下,最后犹豫道:“轩哥人很好,不会撕了你的。” 再说了,也不敢。 闻旭生差点被时景歌气笑了。 “过来。” 他简短地说道。 “不用了,没事。”时景歌下意识地说道,“真没事。” “你过不过来?”闻旭生眯起眼睛。 时景歌看向顾一沉,带着几分求助的意思。 顷刻间,闻旭生真的是心头火起啊。 顾一沉愣愣道:“小歌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时景歌张了张嘴,没说话。 顾一沉又问道:“是不是脚……? 闻旭生彻底等不下去了。 他怕他忍不住一巴掌抽到顾一沉脸上。 闻旭生将时景歌的椅子拉了出来,在时景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拦腰将时景歌抱起。 公主抱。 时景歌的脸颊瞬间就烧了起来,他有些气急败坏道:“放我下来!” “年轻人,”闻旭生看了时景歌一眼,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别仗着年轻就不顾忌自己的身体,你可是个偶像,你要唱歌,你要跳舞,你要上舞台的。” “早点发现早点治疗,不会出什么大毛病,你再磨蹭几天熬两天,到时候发展起来了,我看你怎么练舞!” “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身体也就不把你当回事,明白吗?” 时景歌耳根都涨红了,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能走。” 闻旭生严肃道:“走路姿势都怪怪的,脚一触地就皱眉,疼得受不了了吧?” “还自己走?真不想跳舞了?” 闻旭生的语气不重,却格外让人信服。 时景歌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越来越红,衬得一双眼睛都雾蒙蒙的。 包厢内有一个小休息室,里面有床有沙发,可以休息。 闻旭生刚打开门,就感觉到怀里的时景歌,身体瞬间有些僵硬,眼睛还下意识地闭了起来。 那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就仿佛颤在闻旭生的心头,让闻旭生突然有了点坏心眼。 “好了。”闻旭生低低道,然后将时景歌放在床上。 时景歌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心处就有什么凉凉的触感。 他整个人都是一缩。 像突然受到什么威胁的小兽一样。 闻旭生的指尖轻巧地在时景歌手心里滑过,刹那间,只觉得自己手指头也有些发烫。 他轻咳一声,尽量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时景歌也反应过来,那是闻旭生的手指,应该是把他放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人家第一个注意到他的脚伤,还找了医生过来,又把他抱过来,他怎么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怪人家吧? 于是时景歌摇了摇头,小小声道:“没、没什么。” 有些局促的模样。 时景歌躺在床上,闻旭生站在旁边,看过来的样子,就像居高临下一般。 再加上闻旭生本来就气场强大,这样时景歌更有些局促,不由望向门口,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那模样,可真像个无助的小猫咪,期待着自己饲主的出现。 闻旭生收回视线,突然有些烦躁。 顾一沉顾一沉——就知道顾一沉——! “过来给他看看,”闻旭生对拿着医药箱的男人说道,“他的脚有些不对劲。” 那人连忙过来,时景歌脱了鞋袜,才发现他的脚踝处,肿的很高了。 很快,那人问道:“你是不是摔了?” 时景歌犹豫地点了点头,或许是顾一沉不在,时景歌的视线,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到闻旭生身上。 刹那间,闻旭生心尖一颤,一股奇妙的感觉,氤氲在他的心头。 那一刻,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捂住自己的心口,但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他慢慢地靠在墙上,仿佛找到了什么支撑点一样。 然后,他对着时景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时景歌似乎是被安抚了,他低低道:“算是吧。” 他直接跳倒在指压板上接那个沙包的时候,其实就有点不舒服了。 “之后是不是还剧烈运动了?” 时景歌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闻旭生这才消化那中奇妙的情绪,一抬头就看到了时景歌这个动作,不由笑了起来。 说起来,顾一沉也做过这个动作,那时候闻旭生只觉得厌烦。 但是时景歌这么做,他却觉得可爱。 其实闻旭生对“可爱”这两个字还真没什么概念,他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很适合时景歌,招人喜欢。 “没伤到骨头,”那人下了结论,“就是扭伤,不算严重,但是你之后并没有休息,还一直剧烈运动,今天的运动量不小吧?” 时景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伤势再轻,那也是伤,怎么能这么不顾忌身体?你手上戳破了个口,你不断撕裂那个口,那个口也能变大也会感染啊,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那人从医药箱里拿了药,有口服的,有外敷的,又劝他在床上躺两天,不要剧烈运动。 时景歌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只不断点头,然后眼神若有若无地向闻旭生那里瞥,像是在求助。 闻旭生总是不动声色地错开时景歌的眼神,就像没注意到一样, 好一会儿,才向时景歌施以援手。 “我知道了,”闻旭生拿过那个外敷的要来,“我先给他上药。” “那行,”医生收拾了一下,“有问题再去医务室找我。” 闻旭生点了点头。 医生离开之后,时景歌才松了口气,把自己的脚往里缩,硬着头皮道:“那个……” 闻旭生的声音骤然大了一些,“别动。” 时景歌一惊,愣愣地看着他。 闻旭生板着脸道:“都肿成那样了还动?” 时景歌的脸红得不成样子,“我可以……自己来……” “自己来什么?”闻旭生语气淡淡,“你们明天还有行程吧?行程还不少吧?后天大后天都有吧?你有休息的时间吗?” “现在不好好上药,明后两天再折腾一下,你还想站在舞台上吗?” “老实点,”闻旭生坐在时景歌脚边,“我给你上药,早点生效早点消肿。” 时景歌不说话了,只把脑袋埋在自己手里,心里不断哀嚎。 闻旭生拿着那瓶药,抽出棉棒,准备好一切,才看向时景歌的脚。 时景歌的脚很白,所以衬得那些红肿更加触目惊心。 ……这得有多疼? 闻旭生心尖一颤,慢慢给时景歌上药,时景歌一颤,脚趾也跟着动了一下,让闻旭生的手也轻轻一颤,仿佛时景歌动在闻旭生的心口一样。 “别动,”闻旭生低低道,“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顿了顿,闻旭生慢慢道:“疼不疼?” 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不疼。” 闻旭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嗯。” 闻旭生很快给时景歌上完了药,时景歌还没松口气,就听闻旭生说道:“等着。” 闻旭生推门出去,很快又回来,带了杯水,递给时景歌,“喝药。” 时景歌试了试水温,不凉不热,刚刚好。 “谢谢,”时景歌的声音有些含糊,软糯糯的,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倒是正常。 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因为那几张卡片,就对自己愧疚不安,更何况现在自己这么忙前忙后? 而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闻旭生开了门,是服务生送来一双拖鞋。 崭新的,外包装都没拆。 “你先穿这个吧。”闻旭生把拖鞋外包装拆开,放到地上,“别给你的脚踝增添负担了。” 时景歌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 他真的很不好意思,整张脸都红成一片了,都不敢抬头看闻旭生。 闻旭生玩笑般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吧。” 时景歌:“!!!” 闻旭生大笑出声,“你还真信了?怎么那么好骗?” 时景歌瞪了他一眼,只不过脸颊红的厉害,眼眸处又一片水雾,一点力道都没有。 反而像……勾/引。 闻旭生觉得唇角有些干。 毕竟没有救命之恩,没办法要求以身相许。 “上菜了,出来吃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小沉帮你点了喜欢的,你们俩认识时间不短了,又是一个团的,他应该知道你的喜好吧?” 闻旭生不动声色地说道,只是时景歌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闻旭生有些懊恼地说道:“哦对了,我忘了,小沉这人,不够细心。” 时景歌张嘴就要反驳,话到嘴边,“恰好”听到闻旭生的自言自语。 “你脚都肿成这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小沉都没有注意到,又怎么会注意你喜欢吃什么?” “怪我怪我,忘了这茬了。” 闻旭生摇了摇头,又爽朗道:“不过没关系,你喜欢吃什么再点。” “就当你把我从小黑屋里救出来的报酬了。” 闻旭生坏笑地说道。 不过时景歌,有些愣愣的。 他咬了咬下唇,好多话涌在心头,最后都没能说出来。 他该说什么?说顾一沉细心体贴?那顾一沉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脚不舒服?反而是闻旭生发现了? 那说顾一沉不够细心体贴? 可是…… 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闻旭生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情突然大好。 他先推开门,又回来扶时景歌,刚把时景歌扶出来,顾一沉便凑了过来,在另一边扶住了时景歌。 闻旭生登时就有些不悦,不过没说什么,只是将时景歌扶到座位上,然后顺势坐在了时景歌旁边。 这样就成了,时景歌在中间,顾一沉和闻旭生分别坐在两边的状况。 顾一沉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闻旭生自然地将点菜器递给时景歌,“点几个你爱吃的。” 顾一沉笑眯眯地开口道:“小歌喜欢吃的我都点了,多补补。” 时景歌看着已点的菜单,点了点头,露出些许笑意。 原主喜欢的,顾一沉确实都点了。 “哦,”闻旭生向时景歌伸出手,时景歌把点菜器交给他,那一瞬间,便听到闻旭生的低喃声。 “这不是挺细心的吗?” 隐隐的,有些疑惑。 时景歌的手瞬间一僵。 这让闻旭生知道,时景歌把他那句话听到了,一时间,心情明媚。 顾一沉给时景歌夹菜。 原主很喜欢吃辣,也喜欢吃鱼,顾一沉便先给时景歌夹了水煮鱼。 那一盘水煮鱼上飘着红彤彤的辣椒。 “你最喜欢的,”顾一沉对时景歌笑。 时景歌抿了抿唇,也露出了些许笑意,“谢谢。” 他夹起那片鱼,就想要往嘴里送,不过下一秒,就被闻旭生制止了。 “刚吃了药,还吃这么辣的东西,脚不想好了是不是?” 闻旭生瞥了时景歌一眼,反手拿起点菜器,又点了几个菜。 “吃点清淡的。” 闻旭生长长叹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顾一沉也连忙道:“闻哥说得对,小歌,你受伤了,你别吃这些辣的了吧。” 说着,顾一沉就把自己夹过去的那片鱼又夹了回来。 闻旭生扬了扬眉,心情愉悦。 这顿饭吃得倒是平静。 时景歌不多话,闻旭生也没有什么聊天的动力,不过是应付顾一沉罢了。 但是经纪人,在闻旭生的示意下,和顾一沉聊得火/热。 吃完饭后,闻旭生就把俩人送了回去。 在路上,顾一沉试探地提到今天很开心有空再来玩之类的,结果闻旭生相当爽快道:“那加个微/信吧,有空再约。” 顾一沉也没想到这个微信来的如此简单,大喜。 闻旭生和顾一沉很快加上了微信,然后闻旭生又看向时景歌。 时景歌本来有些犹豫,但是今天人家又请客又帮他叫医生的,他怎么好意思拒绝? 于是也和闻旭生加了微信。 闻旭生把俩人送到酒店楼下,又和顾一沉聊了几句,目光在时景歌身上流连,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时景歌说道:“别忘记上药吃药。” 时景歌楞了一下,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颇为乖巧的样子。 像只小松鼠。 顾一沉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闻哥,有我呢,我肯定会照顾好小歌的。” 用得着你照顾? 你要照顾早就照顾了,还等到现在? 顾一沉这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让闻旭生的好心情没了大半,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微微颔首,道:“再见。” 顾一沉用力摆手,“闻哥再见。” 闻旭生又看向时景歌,时景歌有些纠结地小声道:“再见。” 车子发动了。 闻旭生唇角上扬。 是你说再见的哟,小朋友。 所以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闻旭生有些懒洋洋地靠在车背上。 经纪人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闻哥,心情挺好?” 闻旭生抬眸看他,“还行。” “你觉得顾一沉怎么样?”经纪人问道。 闻旭生懒洋洋道:“你好像挺喜欢他的。” 经纪人想了想,“也没有吧,就是觉得是个好苗子。” “这些年,你看到的好苗子也不少吧。”闻旭生漫不经心道,“这还是唯一一个,就见了一次面,你就觉得是个好苗子的。” “他的唱功、舞蹈、风格、演技,你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吃了顿饭,就觉得他是个好苗子。” “以前,你起码得观察个半个月,才觉得人家是个好苗子。” “最起码一个月以上,才会拿到我面前说。” 闻旭生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只是叙述,但是这几句话,却让经纪人突然生出满身的冷汗。 对啊,他就和顾一沉接触了一顿饭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几个小时,他就是再看好顾一沉,也不应该…… “这不像你啊,”闻旭生慢吞吞地说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也没见你那么随意地交付出喜欢啊,表现的比顾一沉更阳光、更开朗、更活泼、人品更好、更像个小太阳的也不是没有。” “这顾一沉人品怎么样,还得打个问号呢。” “我都能发现时景歌的脚不对劲,他发现不了吗?他把时景歌拉过来的时候,时景歌的脚就不对劲了。” “我在屋里给时景歌上药的时候,顾一沉在做什么呢?” “他倒是记得时景歌喜欢的菜色,怎么就不记着,这时候的时景歌,不适合吃辣呢?” “我只是个与时景歌有过一次合作的陌……” 陌生人这三个字,闻旭生到底没说出口。 他嗤笑道:“顾一沉可是时景歌几年的好队友呢。” “好”字读的很重,讥讽味道十足。 车窗开了条缝,外面的风细细吹了进来,却让经纪人背后发寒。 这些细节,他不应该注意不到,但是为什么,他却将这一切忽略了呢? 他对顾一沉那诡异的好感,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道:“这顾一沉,好诡异啊。” 闻旭生耸了耸肩,“给我查一查,从他出道以来开始查,所有的事□□无巨细地报给我。” “他合作过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团其他的人,都给我查一下。” “还有,各大论坛、微博等等社交平台,关于顾一沉的□□,也全都给我打印出来。” “必要的时候,可以去接近一下他们的经纪人。” “就说,”闻旭生顿了顿,“我要和顾一沉炒CP。” 经纪人:“!!!” 三秒后,经纪人忍不住道:“你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闻旭生嗤笑道:“你懂个屁。” 闻旭生不再说话了。 经纪人再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在玩微/信,好像是在看朋友圈,不过朋友圈很快就翻完了,他又将微/信关掉,打开了搜索引擎。 不过这个时候,他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经纪人一眼。 经纪人立马低头,再也没向闻旭生那边看一眼。 闻旭生轻哼一声,搜索#他喜欢人渣,人渣吊着他,该怎么让他放弃人渣#。 搜索引擎蹦出来好多小心,不过都没什么用。 闻旭生翻了好久,有些心浮气躁,在某个论坛的帖子里,看到这样的一句话。 ——【如果那人真的是人渣,并且把你的朋友控制地牢牢的,我这边建议你先从那个人渣入手。】 ——【这个情况下,你也别指望你朋友自己摆脱控制了,咱也别管什么道德之类的,先脱离人渣才是正道理啊!】 ——【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先让人渣把你朋友甩了,让你朋友彻底死心,再收拾人渣也来得及啊。】 闻旭生静静地看着这段话。 他又想起,时景歌看顾一沉的眼神,信任的、依赖的、眷恋的。 让人窝火,让人生气。 所以,还是得从顾一沉那边下手是吧? “去找他们的经纪人,”闻旭生陡然开口,打破车内的寂静,经纪人看了过来,有些困惑。 闻旭生有些嫌恶地皱起眉来,一字一顿道:“我要和顾一沉炒cp。” 第93章 小白花(六) 第6章 经纪人愣了好一会儿, 才问道:“真炒啊?” 闻旭生脸色更难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没好气道:“还能假炒?” 也不是不能, 经纪人这么想道。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话, 就听闻旭生说道:“但是, 我有几个条件。” “第一, 既然要炒cp, 那双方周边就干净点,反正我这边是没跟人炒过cp,更没有什么cp粉, 让他跟周围人远一点,别影响了炒cp的热度。” “尤其是……”闻旭生顿了顿, 深吸一口气,“……时景歌。” 不知道是不是经纪人的错觉,总觉得闻旭生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是不一样的。 不过经纪人来不及细想, 闻旭生又开了口。 “不管怎么样,让他和时景歌划清界限, 他和时景歌的cp粉还挺多的?” “就跟他说, 我闻旭生要跟人炒cp, 就必须是大热cp,cp粉最多的那种,他要是不愿意, 我就换个人炒, 让他自己看着办。”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经纪人脑海中,让他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嘴.巴就先动了。 ——“你不会是为了时景歌?!” 刹那间,车子里面一片寂静。 闻旭生的表情接近于暴怒。 经纪人胆战心惊,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但是神奇的是,闻旭生的愤怒并没有发泄出来。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怪,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冲地说道:“是又怎么样?” 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连喜欢什么人都不敢承认,还配说自己是个男人吗? 经纪人飞快地看了闻旭生一眼,发现闻旭生的情绪基于稳定,并没有直接爆/炸。 这无疑让经纪人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经纪人又陷入了纠结之中,闻旭生嗤笑,“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干什么?” 经纪人老老实实道:“怕你跳起来打爆我的头。” 闻旭生:“……” 半晌,闻旭生开口道:“我会克制一点。” 经纪人一喜。 闻旭生继续道:“在打爆你脑袋的前一秒停手。” 经纪人:“……” 闻旭生挑眉,“还不说?”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干什么还缩头? 经纪人心底瞬间升起万千豪气,虽然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怂了。 “你还说我对顾一沉的好感来的莫名其妙,你对时景歌难道不是吗?” “我可不认为,你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喜欢上别人的人。” “时景歌和顾一沉,这俩人都挺古怪的。” “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决定。” 闻旭生看了他一眼,笑了。 “一见钟情这四个字,你真没听说过?” 经纪人恍惚地看着闻旭生。 日哦,一见钟情都出来了? “还有,别把他俩放一起,我替小歌委屈。” 闻旭生低头看着手机,漫不经心。 经纪人欲言又止。 这就护上了?还说没古怪?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就是他了。” “那个你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闻旭生竟然出奇的坦荡,“我就是喜欢他。” 当他百无聊赖在那个小木屋里等待的时候,当他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那个瘦弱的、懵懂的、诧异的年轻人一点一点向他走进的时候,就仿佛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次元壁一样。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那么用力,让他只能甩出蹩脚的台词,用假的出奇的表演去掩饰。 那个时候就已经沦陷。 他虽然“敬业”,但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 但是在时景歌面前,他脾气好到连自己都惊讶。 那莫名其妙的敌意他都没有生气,反而当成了接近时景歌的手段。 经纪人还是不懂,欲言又止,带着点忧心忡忡。 闻旭生耸了耸肩,“结婚的时候会给你发邀请函的。” 然后,他伸出手,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善意道:“希望那个时候,你不是单身了。” 经纪人:“……” 经纪人发誓,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嘲讽。 ……得意什么啊你还没追到呢人家时景歌喜欢顾一沉! “对了,”闻旭生又道,“其他的条件你跟那边谈。” “能多拖一点时间,就多拖一点。” “还有,”闻旭生仰起头来,有些犹豫,然后缓缓道,“他们男团应该要解散了,你可以给推动一下进度,注意点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时景歌的,第一时间告诉我。” “还有,今天这个综艺,去联系联系,问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顿了顿,闻旭生又补了几个字,“有关时景歌的。” 经纪人点头,他知道闻旭生的意思。 闻旭生又低头摆弄手机,经纪人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他从口袋里拿出包烟,送到闻旭生面前,“抽吗?” 闻旭生摇了摇头,“戒了。” 经纪人:“!” 他幻听了?? 闻旭生能戒烟? 这太阳都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这是打晚上出来,和月亮肩并肩啊! 闻旭生把手机竖起来,摆在经纪人面前,一字一顿道:“他讨厌烟味。” 展现在经纪人面前的,是时景歌的百/度/百/科。 讨厌的东西那一栏上,大写加粗地写着“烟”。 似乎源于一个采访,时景歌自己说,闻到烟味就想吐。 经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牛。” 他现在有点相信,闻旭生这是真的一见钟情了。 要不然怎么能戒烟? 顿了顿,经纪人好奇问道:“他要是讨厌酒味,你是不是就戒酒了?” 那这个恋爱也不是不可以谈啊,就算最后散了,起码还戒烟戒酒了呢。 闻旭生奇怪地看向他,“我都谈恋爱了,干什么还要喝酒?” 经纪人:“?” “还没有手牵手压马路有意思呢。” 经纪人:“……” “就是有点可惜,我们俩出去压马路,会被认出来?” 闻旭生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 经纪人:“……” 这恋爱还没谈呢,狗粮已经喂上了。 ——真不愧是你啊闻旭生! 另一边,时景歌和顾一沉回到了酒店。 他们团一共七位成员,所以定酒店的时候,就定了两个双人房,一个三人房。 顾一沉选了三人间,时景歌肯定会跟顾一沉一个房间,另外一个人就是段安年。 顾一沉搀扶着时景歌回来的时候,段安年就在床上发呆。 顾一沉将时景歌扶到床上,看向段安年,“年哥?” 段安年这才回过神来,对顾一沉道:“你回来了啊。” 这是直接将时景歌忽略了。 但是时景歌,是那种甘于被忽略的人设吗? 当然不是了。 他可是搞事的小白花。 于是时景歌弱弱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顾哥,我想洗澡。” 顾一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怎么行?你脚上还伤着呢。” “忍一忍,”顾一沉劝道,“忍两天就好了。” “可是,”时景歌垂下头,弱小可怜又无助,“我们明天还要赶飞机赶行程,我不能不洗澡就去啊,万一有异味怎么办?” “一天,不会的。” “那万一呢!”时景歌强调道,“我本来就没多少粉丝了。” “好好好,”顾一沉揉了揉太阳穴,“我想想办法啊,帮你受伤的那只脚绑起来,不进水不就好了?” 时景歌闻言大喜,“顾哥你真棒。” 顾一沉去翻自己的行李箱。 时景歌坐在了床上,晃了晃脚,然后扭过头,对段安年灿烂一笑。 笑容既得意又猖狂,带着浓浓的炫耀。 其实这一幕,对段安年来说,已经十分稀松平常了。 时景歌就是这样的人,在顾一沉面前柔柔弱弱的,在他们面前嚣张又猖狂,特别招人烦。 但是以前,段安年都能忍住,时景歌再得意再嚣张怎么样?本质愚蠢又可悲,现在笑得多么得意,以后摔下来就多么惨。 他犯不着跟这么愚蠢的人计较,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所以其他人跟时景歌发生冲突、被时景歌气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他都觉得可笑。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段安年只觉得时景歌面目可憎,让他恨不得当场抽死时景歌! 下午在休息室发生的那件事,段安年回想起来,就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他看不起时景歌。 那自然也犯不着和一个看不起的人计较。 说白了,时景歌都不配让他生气。 可是下午的时候,他就跟控制不住他自己一样,在别人的地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时景歌吵,事后回想,他都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但是现在,他好像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愤怒的火花在心底悄然飘散,落地的一瞬间便燃了起来,顷刻间火焰接轨,烈火之势已成。 ……到底是时景歌太惹人厌了,还是他连脾气都控制不住了? 段安年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尽力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时景歌身上移开。 冷静——段安年你冷静点! 你绝不可以做一个被情绪控制的人! 而这个时候,顾一沉终于找好了东西,他似乎注意到了这边诡异的气氛,又似乎没有。 顾一沉示意时景歌抬起脚来,“我带了保鲜膜,多给你裹几层,应该不会沾到水?” 时景歌作势要踹掉拖鞋,然后猝然叫道:“疼疼疼!好疼好疼!” 顾一沉:“?” 时景歌歪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顾一沉,“顾哥帮我把拖鞋脱下来,好疼的。” 顾一沉怎么可能愿意? 他都没给他爸妈脱过鞋! “小歌,”顾一沉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恼怒,有些苦恼道,“你连拖鞋都脱不下来,怎么洗澡呢?” “我只是冲一下。”时景歌耸了耸肩,浑不在意道。 “都这么不舒服了,也不在乎这一天?”顾一沉皱眉,“你要是因此伤的更重了,耽误了之后的行程,轩哥又要骂你了。” “好,”时景歌不甘不愿地说道,“那顾哥帮我把鞋脱了,我躺会。” 顾一沉:“……” ……又他/妈绕回脱不脱鞋了? 连个拖鞋都脱不下来,骗鬼呢? 顾一沉心底更是恼怒。 从回来到现在,他都没机会和闻旭生联络联络感情,反而被时景歌支使得团团转。 时景歌这是真把他当佣人了不成? 顾一沉看向时景歌,有些严肃,也不说话,希望这样可以让时景歌主动低头。 但是时景歌压根没看他,眼眸一直往段安年那边看,摇头晃脑的,很是得意。 顾一沉心念一动,疲惫开口,“小歌。” 时景歌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道:“顾哥。” 段安年只感觉心底有一团火球在扩张,扩张到最后,它终于爆了。 烈火燎原。 就如同他突然爆炸的情绪。 “时景歌,你要是连个拖鞋都脱不下来,你还长脚干什么?” “反正你的脚留着也没用,直接剁了。” “剁了之后你就不用穿鞋了,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你要是不敢,我来帮你找医院,费用我全出,别从这里叽叽歪歪的,听着就烦!” 段安年这还算是克制。 顾一沉很满意,但还是错愕道:“年哥,你说什么呢?” 时景歌看了一眼段安年,又看向顾一沉,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 “顾、顾哥,”时景歌抽噎道,“我就是疼,好疼,今天一天都得忍着,忍了那么久,一声都不敢吭,但是真的好疼。” “我只是……”时景歌捂住脸,“太疼了……我不是……不是故意让你为难的……” 说着,时景歌用力将拖鞋踹了出去,然后他猝然尖叫出声。 那声音中满含痛苦,让人不忍。 时景歌一点一点地往床上挪,就像个蚕宝宝,“我……我不会……不会让你为难的……” 声音都破了调。 顾一沉当然知道时景歌这八成是装的,可是那又怎么样? 时景歌装的那么逼真,他还能不管吗? 于是顾一沉连忙扶了时景歌一把,让时景歌顺利躺好,还给时景歌盖上了被子。 时景歌一缩一缩的,抽泣声不断,还断断续续道:“谢、谢谢顾哥……呜……不关、不关年哥的事,年哥说得对,都、都是我不好……呜……” 这就是明晃晃的栽/赃/陷/害啊! 段安年本来就炸了,现在更好,直接冒烟了。 “时景歌!”段安年愤怒道,“你脑子有病?!” 时景歌往被窝里一缩,被子一上一下的,“我……我有罪……呜……” “够了!”顾一沉一声厉喝,又看向段安年,带了几分埋怨,“年哥,小歌脚踝受伤了,伤的那么严重,你就不能让让他吗?” 段安年都要气疯了,“他脚踝是因为我受伤的吗?关我屁事!” “年哥!”顾一沉大声道,“是指压板的时候,为了帮助你们那组获胜的时候受伤的。” “我让他那么干了吗?”段安年梗着脖子道,“我乐意输,我输了我高兴,我逼着他求着他赢了吗!” 顾一沉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没反应过来刚刚段安年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突然掀开了被子,一只手抓住顾一沉的袖子,红肿着一双眼睛,恳求道:“顾哥,我想吃小蛋糕。” “我晚上没吃饱,饿了,你能帮我去买块蛋糕吗?” “求你了,顾哥。” 刚吃完晚饭,怎么可能饿? 但是时景歌给了顾一沉一块台阶,顾一沉没理由不往下走啊。 这样看起来,时景歌可比段安年可爱多了。 这就是好感度的差异吗? 顾一沉叹了口气,低低道:“好。” “我去买。” 他拿了挂在墙上的衣服,出了门。 夜风徐徐,吹起顾一沉的发丝,顾一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股疲累感涌上了心头。 细细想去,他今天也是累了一天了。 不想动。 不想再抬起脚了。 想回去躺着。 想休息。 顾一沉静静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脚,去外面给时景歌买蛋糕。 真/他/妈/累。 房间内,段安年阴郁地看着藏在被窝里的时景歌。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阴郁道:“你故意的。” “那当然,”时景歌笑嘻嘻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气定神闲道,“你猜,顾哥知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呢?” 不等段安年回答,时景歌又道:“当然知道咯。” “我装的那么假,谁能看不出来呢?” 其实时景歌装的一点也不假,他的演技非常不错。 但是段安年早已经先入为主,所以哪怕时景歌的演技再高明,他也觉得假的出奇。 时景歌又这么坦然地承认,更是可以混淆段安年的认知。 “可是顾哥看出来了,也会站在我这边呢。” 时景歌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很轻,“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在顾哥的心里,我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你啊,”时景歌摇了摇头,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不行。” 时景歌这是生怕自己气不死段安年啊。 段安年双手握拳,忍无可忍,大踏步向时景歌走来,眼瞅着就要和时景歌真人对决。 时景歌当场就笑了出来,笑得灿烂又明媚,张扬又得意。 “你急了。” “年哥,你那冷静理智的面具,怎么就拿下来了呢?” “装的一副清高冷漠、目下无尘的样子,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竟然要打我!” “哇哦,一向冷静自持的段安年要打人了!”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你猜你那群粉丝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呢?” 段安年倏地停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时景歌。 时景歌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慢慢与段安年对视,然后叹息着摇头。 “太可悲了,年哥。” “我还以为你能装更长时间呢。” “咱们就开门见山,别装出那副对外的鬼样子了。” “你对顾哥,也有意思?” 怎么可能! 段安年觉得荒谬。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顾一沉有意思呢? 他不喜欢男人!! 或许是段安年眼底的情绪太真实了。 时景歌哈哈大笑道:“不会年哥,现在还有人分不清楚自己的喜欢吗?” “如果不是喜欢顾哥,你干什么跟我作对?” “今天休息室发生冲突之前,咱俩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看不起我,我不招惹你,多默契啊。” “是你亲手打破了这个平衡。” “你也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如果不是喜欢顾哥,又怎么会这么做?给自己揽活上身?你可没那么闲。” “你要看书,你要学习,你要练乐器,你根本没空搭理我。” “之前的每一天,你都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喜欢顾哥,你现在应该在看你那些厚的跟砖头一样的专业书,而不是在打扰我和顾哥!” 时景歌的声音渐渐尖锐起来。 即使不跟时景歌对视,段安年也能感受到,从时景歌的眼神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敌意。 那股敌意让段安年渐渐趋向于冷静。 是啊,他为什么要招惹时景歌?他以前不跟时景歌发生正面冲突的主要原因不就是太麻烦了吗? 反正时景歌总会自取灭亡的,为什么要为时景歌耽误时间? 他还带了本《演戏基本法则》在行李箱呢,那么大部头的书,带着飞来飞去,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重量的啊。 但是瞧瞧他都做了什么。 段安年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眼前的时景歌还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厌烦,那股小人得志的模样只恨不得让人抽他。 但是段安年,此时却可以控制住这股情绪了。 本来就是,时景歌招人厌,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为顾一沉打抱不平,但是顾一沉需要吗? 似乎并不需要。 那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没有必要了吗? 更何况,他和时景歌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矛盾,又是一个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每天都要吵架掐架的话,他哪里还有时间研究别的? 没必要,真没必要。 段安年退了回去,不说话了。 时景歌仰着头,洋洋得意道:“意识到自己和我的差距,退却了?” 段安年看了时景歌一眼,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时景歌把他“骂”醒的。 人在维护自己爱情的时候,都这么有条理吗? 被自己看不起的人骂醒,那滋味可真是…… 段安年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时景歌似乎也不是那么蠢。 “对,”段安年冷静下来,点头认了,“我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没必要牵扯别的。”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心里总有股邪火,回去我会找心理医生。” “前面冒犯的事情,对不住了。” 时景歌:“?” 时景歌不可思议地看着段安年,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因为震惊,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可爱。 那一瞬间,段安年突然明白时景歌的粉丝,为什么都说他像个小动物一样可爱了。 确实挺可爱的。 段安年终于能够get到时景歌的颜值了。 “你别想给我什么糖衣炮弹,让我对你放松警惕啊。”时景歌瞪着段安年,用力道,“我不吃这一套!” “我还是会防着你的!” “你休想从我身边撬走顾哥!” 段安年瞅了时景歌一眼,拉出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把那本书掏出来。 “以后我要是再多嘴,你就让我去看书。” 时景歌怀疑地看着段安年,皱眉道:“你说真的?” “我不说假话。”段安年心平气和地说道。 时景歌嗤笑一声,摆明了不信。 房间里变得安静起来,只余下段安年翻动书籍的声音。 他知道时景歌的视线还停留在他身上,但是段安年并不是很在意。 说起来也奇怪,一般看书的人,都不喜欢有人盯着他看,很容易让人看不下去书了,段安年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哪怕时景歌目光灼灼,仿佛可以穿透他一般,他依然能把每一个字都看下去。 ……或许是因为时景歌的眼神,实在是太清澈明亮了。 “喂。”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响起。 段安年翻了一页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他打了个哈欠,突然有些困了。 “你说真的?”时景歌低低问道。 “我从不轻易许诺,”段安年淡淡道,“既然许诺了,就不会欺骗。” “你真的不跟我抢顾哥?”时景歌问道。 “嗯,”段安年本来都有些烦了,结果一抬头,看着认认真真的时景歌,心头的烦躁,又被抹平了,“不抢。” 时景歌长舒一口气,试探道:“那我们可以做朋友?” 段安年的手指一顿。 “你别误会啊,”时景歌的声音又不好了起来,“我才不想跟你做朋友,我有顾哥就够了。” “但是你们这种清高的人,不都讲究道德标准吗?”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也一样。” “那我们做了朋友,你肯定就不会对顾哥下手了啊,是不是?” 段安年看着时景歌硬着头皮找借口的模样,真的有些好笑。 道德标准高?他可不是。 “要是我不答应呢?” 段安年发誓,他真的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时景歌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凶狠起来。 就像一只甜美可爱的小猫咪,为了保护自己的小鱼干,也能展现出猎豹般的迅猛。 野性凶猛混杂着为褪.去的甜美可爱,别有一番魅力。 因为一直在关注时景歌,所以时景歌的变化,都那么清楚地表现在段安年面前。 他握住书籍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重了起来,在某一页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我答应,”在时景歌说话之前,段安年猛然开口,他站起身来,就像掩饰什么一样,“朋友夫不可欺,我懂。” 这变化也太快了,让时景歌不由楞了一下。 段安年走到桌子上,“喝水吗?”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也确实渴了,便老老实实道:“喝。” “温水?”段安年问道。 时景歌点了点头。 段安年拿了一次性纸杯,给时景歌倒了水,自己则拿了瓶矿泉水。 “脚踝闪过药了吗?”段安年语气平平地问道。 时景歌犹豫了下,“嗯。” “这两天少动,多躺会,”段安年顿了顿,“有什么需要,说一声就行。” 这句话当然只是客气一下。 时景歌却觉得无比别扭,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特别别扭。 段安年突然来了兴致,“我说真的。” 时景歌埋头喝水,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哦。” 像个鸵鸟,以为埋了脑袋,就能避开一切。 这一刻,段安年突然觉得其他人给时景歌起的那个外号,也格外神似。 真像一朵小白花。 没贬义的那种。 等顾一沉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已经不一样了。 和谐而安宁,仿佛他走之前的乱战只是一场错觉。 顾一沉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没说话,只是把给时景歌买的蛋糕放在时景歌的床头,然后发现床头上的一次性纸杯。 ……是时景歌自己去倒的水,还是段安年给他倒的? 顾一沉暂时没有答案,只好将给段安年买的芒果糯米糍放到他的床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对不起了。” “没什么,我的情绪也不对,”段安年大方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书放在床头,“不过我现在需要控制身材,也不喜欢吃甜食。” 说着,段安年拿起那盒芒果糯米糍,“我记得小歌喜欢,不如给小歌?” 顾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段安年就已经下床把芒果糯米糍放在时景歌的床头了,还叮嘱道:“晚上少吃点甜的,注意身材,小心轩哥找你谈话。” 时景歌乖乖点头,将一叉子蛋糕送进自己嘴里,露出满足般的笑容。 段安年心尖一颤,脱口而出道:“我知道有家甜品不错,距离我们宿舍也不远,回去带你去。” 顿了顿,段安年补充道:“大家一起去。” 时景歌用力点头,冲着段安年笑。 登时,段安年觉得自己的冲动也值了。 顾一沉:“?” 他不就出去买了个蛋糕吗?怎么一回来就看不懂了? 时景歌吃甜点有些豪放,唇角沾了些奶油,段安年突然道:“你别动。” 时景歌抬头看他,“?” 段安年突然伸手,用手指抹了时景歌嘴角的奶油,然后点到了时景歌的额头。 时景歌:“!” 时景歌抬手就想打人,段安年抓住他一只手,“别动。” 然后段安年拿出手机,对着时景歌就是N连拍。 “你干什么?”时景歌皱眉道。 “轩哥让我营业,”段安年干脆搬出经纪人,“你记得转发评论啊。” “我才不!”时景歌用力咬了咬牙,只听“喀嚓”一声,叉子被咬断了。 电光火石之间,段安年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时景歌愤怒拍床,“删了!删了听到没!” “耳朵不好,没听到,”段安年走回自己的床,欺负时景歌下不了床,回答得非常随意。 “段安年!” “在。” “删了!” “不。” 顾一沉看着时景歌和段安年的互动,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 “年哥,”顾一沉试探开口,笑道,“就给小歌删了呗,咱小歌要面子的。” “没事,”段安年摆弄手机,敷衍道,“粉丝不在乎他有没有面子。” 时景歌气成河豚,“段安年!” 段安年手机一收,语气轻松,“微博发了。” 时景歌也算是帮了他,他帮时景歌展示展示新形象,展示一下兄弟情,帮时景歌洗个白。 虽然可能洗不动。 但是能洗一点是一点。 都是朋友。 段安年打了个哈欠,更困了。 时景歌拿手机去看微博。 段安年V:某个人大晚上吃蛋糕弄了一脸被我抓到了,还试图威胁我闭嘴,我是那种接受威胁的人吗?我不是,于是我决定和大家分享一下【小黄人高兴.jpg】【图片】【图片】【图片】 有时景歌额头和唇角上都是奶油的懵懂模样,由段安年抓住时景歌的胳膊阻止他的模样,由时景歌咬断叉子之后一脸懵逼的样子。 照片有些糊,但是时景歌的颜值太能打了,拍出来的效果很不错。 很快,段安年的粉丝们都炸锅了。 前段时间时景歌的黑料还在热搜上呢,团内成员不合更是被锤的确凿,更有人说因为时景歌,这个团都要散了等等。 段安年在这个时候发微博,这是坐实了和时景歌关系不错啊! “宝贝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某人的洗白终于要开始了吗?” “卧槽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凭什么要拉我年哥来给某人洗白?” “呜呜呜年哥辛苦了。” “我真的是太心疼我年哥了。” 类似的言论,多不可数。 段安年想了想,正打算回复一条比较平和的言论,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宋向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蛋糕给我留一口!!” “芒果糯米糍!我的!” 这时候,段安年才看到宋向颜的转发微博。 宋向颜V:放下那个蛋糕!小歌给我留一口!孩子饿了!没有蛋糕我就吃你了小歌!//@段安年V:某个人…… 段安年扔下手机,去开门,还不忘跟顾一沉说道:“顾哥,你不转发一下吗?” 顾一沉掏出手机,微笑道:“这就转发。” 段安年这才满意地走了。 顾一沉一边打开微博,一边看向段安年的背影,带着些许阴郁。 他才走了半个多小时?怎么段安年和时景歌就手拉手一家亲了? 该死—— ——他们不应该打成一团的吗!! 第94章 小白花(七) 第7章 段安年给宋向颜开了门, 宋向颜一进门就向时景歌那边走,嘴上也没有停下。 “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一个人吃独食?我就在你们隔壁,你们都不知道去敲个门吗?” “队友爱呢?团员爱呢?时小歌, 我对你很——” 宋向颜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停在时景歌红肿的脚踝上, “怎么回事?” 宋向颜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 时景歌的嘴里还塞着蛋糕, 段安年正想要开口解释,只是刚张开口,“下午”这两个字都没说出来呢, 时景歌就着急地喊了出来。 “关你——” 这两个字刚出来,时景歌连忙将蛋糕放到床头柜上,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显然是咽得太着急, 直接呛到了。 宋向颜一个健步冲上前, 拍了拍时景歌的后背, 拧眉道:“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又怎么了?又不差这几秒钟。” 说着,宋向颜将床头柜的一次性水杯拿了过来, 见里面还有水, 连忙递给时景歌。 时景歌喝了水, 渐渐不再咳嗽, 只是刚刚咳嗽得太厉害,眼睛都湿漉漉的。 他瞪着宋向颜,很不爽地开口, “要你管?” 那湿漉漉的桃花眼好看极了,一点气势都没有, 就像小奶猫挥舞着爪子撒娇一样。 被小奶猫抓两下,谁又会生气呢? 只会想要逗逗他。 宋向颜扬了扬眉,倏地一笑,“行。” 时景歌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预感成真。 宋向颜直接将床头柜的所有甜品全部拿走,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懒洋洋道:“我伤心了,需要吃点甜食补充一下能量,既然是时小歌让我伤心的,那这些我就不客气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震怒道:“宋向颜!把我的蛋糕还给我!” “那是顾哥——顾哥给我买的!!” 气得眼睛都红了。 更可爱了。 宋向颜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无辜道:“可是现在,它们在我手里。” “我说了算。” “有本事,”宋向颜不怀好意地在时景歌脚踝上瞅了两眼,“你自己来抢啊。” 时景歌气得抄起枕头,向宋向颜砸去。 宋向颜抱住枕头,嬉皮笑脸道:“小歌这是邀请我同床共枕吗?” “那我可得好好考虑。” 时景歌都要气死了。 只是宋向颜心底,一点都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时景歌那么喜欢这些蛋糕,到底是因为这些蛋糕真的味道好呢,还是因为这是顾一沉买的呢? 宋向颜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因为顾一沉。 这也让他很不爽。 连蹭两口的心都没有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宋向颜走过来,将枕头还给时景歌,把甜品放回床头柜,其中时景歌吃了一半的甜点,还被他送到时景歌的手上。 时景歌接过那个蛋糕,抿了抿唇,有些悻悻然的样子。 宋向颜觉得好笑,又觉得时景歌可真好哄。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脚是怎么回事了吧?”宋向颜好整以暇地问道。 时景歌抿了抿唇,没好气道:“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是吗? 宋向颜对此保持怀疑。 “那小歌还真是厉害,下个楼都能摔到,”宋向颜抬手鼓掌,“要不要我为你鼓鼓掌?” “你、给、我、滚——” 经不起这种“羞/辱”,时景歌和宋向颜“打”起来了。 段安年从一边看着,这一刻,他终于确定,刚刚时景歌着急讲话而呛着,不是因为宋向颜,是因为他。 时景歌不想让他讲话。 换言之,时景歌不想让宋向颜知道,他是为了宋向颜才受伤的。 段安年的心底,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哪怕和时景歌做了那么久的队友,他也依然不了解时景歌。 时景歌身上有许多让人讨厌的点,他会耍阴谋、玩手段、装可怜,搞事情,防备着每一个接近顾一沉的点,就像一头巨龙在守护着他的宝贝,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巨龙就会暴怒地挥出它的爪子。 但只要脱离他的宝贝,巨/龙又会平和下来,连爪子,都老老实实地收回去。 等等。 暴怒……平和…… 这两个字在段安年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打着转。 他今天,不也这样吗? 不管是下午在休息室的时候,还是晚上在酒店的时候,那脾气真的就跟控制不住一样,瞬间就暴怒起来,他一开始,也只觉得是压力太大了、情绪上来了,失控罢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有那么几天失控的时候。 但是,他这是第一天压力大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以前压力大却能忍受,现在却失控了呢? 细细想去,自己这几年来,也不过只有今天失控了而已。 为了谁? 为了顾一沉。 顾一沉是他的谁啊? 他并不喜欢顾一沉,段安年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件事。 他觉得顾一沉人不错,是很好的队友,是朋友,他也会对顾一沉被时景歌纠/缠而感到同情。 但是他会牵扯到这件事里去吗?尤其是顾一沉还护着时景歌的情况下。 当然不会。 可是为什么,今天他却失控了呢?还掺和进了这种、他绝对不会牵扯进去的事情。 因为顾一沉他失控了,顾一沉离开他又平和下来。 那他跟时景歌,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他症状比较轻,时景歌症状比较重? 那一瞬间,段安年的脊背上突然升起阵阵凉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此时,顾一沉那条转发微博,还在编辑中。 顾一沉抿着唇,在心里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越复盘越烦躁。 ——不应该这样啊! ——时景歌和段安年不应该和平共处的啊! 他还等着两个人打起来所产生的能量点数,让他开启第三个格子呢。 怎么就这么突然地翻了车呢? 顾一沉抬头看向时景歌那边。 时景歌和宋向颜在打闹,段安年在一边看着,他只能看到段安年的背影,看不到段安年的脸,这让顾一沉更加烦躁。 宋向颜他不在乎,愿意跟时景歌好就去,反正时景歌是站在他这边的。 但是段安年不一样啊! 段安年可是他选中的下一个目标啊!一直努力在刷好感度的那种! 只要段安年的好感度不过半,不和时景歌掐架让他获得足够的能量点数,他就没有办法打开下一个格子,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弱,格子里的人物对他的好感度也会下降,下降到一定标准时,很可能就会挣脱束缚“逃走”。 更别说段安年这好感度还没刷上去。 顾一沉有些后悔了,他就不应该选段安年,选另外那几个不挺好的吗?干什么非要托大选一个段安年? 可是顾一沉又很不甘心,谁不喜欢看到优秀冷静的人为自己疯狂? 而且明明段安年已经受到了影响,今天和时景歌对掐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静理智,结果他就出去买了个蛋糕,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顾一沉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给自己艹的人设摆在那里呢,这个微博不能不转发,转发的微博还得足够漂亮才行。 顾一沉停在转发页面,心里憋屈的很。 他费尽心机忙前忙后,累的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结果呢? 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又回到原点? 这怎么能不憋屈啊? 顾一沉V:某人还好意思说?那糯米糍不是买给你的?不是你巴巴地送给小歌的?送的那么殷勤,现在怎么不认了?小歌现在这模样你得负一半的责任,敢做就要敢当啊年哥【小黄人坏笑.jpg】//@段安年:某个人…… 顾一沉打出了这些字,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才发出去。 发出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条微博写的是真不错。 符合自己一贯阳光开朗的人设,表现自己和段安年时景歌的关系多么好,一眼读过去没有什么,但是给粉丝留足了阅读理解的空间啊! “糯米糍不是买给你的?” 这证明糯米糍是段安年的。 “不是你巴巴送给小歌?” 这说明糯米糍被段安年送给了时景歌,而且态度很殷勤。 为什么段安年很殷勤地把糯米糍送给时景歌啊? 还不是时景歌胁迫的? 然后再逆向思维一下,从“结果论”反推,又会产生各种各样新的阴谋论。 比如,时景歌为什么敢胁迫段安年,为什么时景歌还没被踢出团,肯定是背后有金/主了,要不然不敢这么嚣张;段安年发这条微博给时景歌洗白,肯定是被迫的,所以字里行间才都是不甘心等等。 就是时间太仓促了些,要不然他还能及时请些水军,把舆论方向往这个方面引。 可惜,人在外地,时间又紧,只能等粉丝自己阅读理解了。 ……粉丝应该没问题的吧? ……他的粉丝那么讨厌时景歌,能不挑点刺吗? 顾一沉陡然想起上一次,自己粉丝和时景歌粉丝的大战。 说直白点,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时景歌的粉丝们毫无反抗之力,他的粉丝还写了一篇又一篇的小作文,把时景歌以前的微博啊、采访啊之类的全做了汇总,一句一句地解读,综艺节目也是一帧一帧地对比,每一个表情都分析一遍,最后的结论就是,时景歌是个自私自利的毒瘤,早就该滚了。 最后,还是顾一沉“空降”粉丝群,情真意切、用词委婉地为时景歌说话,才渐渐平息那场风波,还被人冠上了“有情有义”的标签。 所以,对于自己的粉丝,顾一沉还是很自信的。 既然暂时没办法从段安年那边获得好感度,就再从时景歌这边压榨一些出来好了。 等事情闹大,他再出去“平息”,为时景歌说话,恳求粉丝不要苛责时景歌之类的,然后再彻夜不眠地安慰时景歌等等,时景歌要是不感动,他就跟时景歌姓! 他太了解怎么对付时景歌了。 顾一沉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但是很快,顾一沉的好心情,又一次随风而逝了。 ——这事情的发展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微博也发出去好一会儿了,评论风向那叫一个平和,别说阴谋论了,连点阴阳怪气都看不到! 粉丝们似乎都默契地避开了时景歌,不是在哈哈哈,就是在为他和段安年的兄弟情打call,夹杂着催他发自拍的声音和各种赞叹声,比段安年微博下面的评论区都要和平! 这是怎么回事?他粉丝的战斗力呢? 顾一沉咬了咬牙,挂了□□,切了流量,ip地址一改,做足了准备,才换了一个小号上去。 这个小号,加了他自己的粉丝群,也在超话签到,偶尔为他打call投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粉丝号。 然后他自己亲自去自己微博下面带了节奏。 但是他这是小号,又没几个粉丝,根本不会有人回复他或者点赞之类的,粉丝的评论又多,他带节奏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 顾一沉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于是他又去了粉丝群,想要看看粉丝们到底在干什么。 一点进去,就看到粉丝们正在聊他的自拍等等,说想要私信段安年造福一下粉丝,替他们拍两张他的自拍等等。 顾一沉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的粉丝都这么不务正业吗? 聊什么自拍? 撕逼去啊! 顾一沉咬了咬牙,适时地发了一句,“就我觉得顾哥那条微博有点不一样吗?” “时景歌是不是又差遣顾哥买东西去了啊?” “还把顾哥买给年哥的糯米糍抢了?” 粉丝群静默了一下,紧接着,刚刚还在进行其他话题的粉丝们统统停了下来,火/枪/大/炮/直直向顾一沉喷来! “对,只有你觉得【白眼.jpg】。” “引战gou滚。” “你要是不喜欢时景歌,你就把时景歌屏蔽了,无视掉,或者去时景歌的黑子群那里找认同,别他/妈/在顾哥粉丝群狗叫!” “这傻/逼/什么时候潜伏在群里的?” “他/妈/的就你有眼睛是不是?我们都不会看是不是?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顾哥的粉丝群!顾哥空降过的!” “上次就他/妈/因为时景歌的事情,顾哥的声音都哽咽了,他在粉丝和队友中间两头为难,他那么善良温和阳光开朗的一个人,把所有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那种哽咽的声音我再也不想听第二次,你不心疼顾哥我们还心疼顾哥呢,这要是让顾哥看到,顾哥又该难过了!” “我/日,顾哥刚刚才转发了微博,说不定还真的能看到!” “我去看了,他下线了,感天动地。” “你以为我们不讨厌时景歌吗?但是那是顾哥的队友,顾哥在乎!你在别的地方怎么骂时景歌我们不管,但是顾哥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不行,微博下面不行,粉丝群里更不行,懂不懂?” “喜欢顾哥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把他当对付时景歌的工具人!” “说那么多干什么?踢了。” 顾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踢出了粉丝群。 他愣了几秒钟,差点当场爆炸。 被自己粉丝骂了一顿还被踢出自己的粉丝群,他/妈/的谁敢信? 紧接着,顾一沉的私信响了起来。 有人跑到他私信骂,骂完就给他拉黑了,他还回复不了! 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 顾一沉觉得自己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而下一秒,他又收到了通知。 他在自己微博底下带节奏的评论,被人举报删除了。 顾一沉一口老血梗在自己喉口。 他“砰”得一声倒在床上,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时景歌那边听到动静,连忙喊道:“顾哥,顾哥你怎么了?” 顾一沉勉强勾了勾唇角,根本就笑不出来,“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事。” 时景歌瞬间就急了,“都撞了一下,又怎么会没事?” “我过去看看,我这里有药!” 一听到顾一沉撞到,时景歌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宋向颜拦他,“你脚上还有伤呢。” 时景歌拧眉,“你让开!” “我替你去看看总行了吧?”宋向颜没好气地说道。 “不!”时景歌眼眸里仿佛有火苗在烧,“我要自己去看!” 宋向颜揉了揉太阳穴,气得头疼。 顾一沉连忙道:“我没事,就是声音大了点罢了,我可以倒在床上的。” “那怎么行?”时景歌急得不行,“我也是随便一倒,不就成这个样子了吗?” 段安年目光微闪,你看,一牵扯到顾一沉,时景歌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对吧? 毕竟时景歌那么喜欢顾一沉。 但是真的会有人,在自己受伤严重的情况下,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倒在床上的动静大了点,就这么着急无措不安吗? 顾一沉是倒在床上,又不是倒在地上。 时景歌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呢……? 顾一沉又劝了时景歌几句,时景歌坚持要去看,最后顾一沉严肃地说了两句,时景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那让年哥帮我去看看吧。”时景歌又看向段安年,咬了咬下唇,“……可以吗?” 时景歌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希冀。 段安年不忍心拒绝,便点了点头。 宋向颜不满道:“为什么让年哥去,不让我去?” “我和年哥是朋友!”时景歌趾高气扬道,“不用担心年哥撬墙角!” 段安年:“……谢谢你啊,我不想去了。” 时景歌傻了眼,“年哥?” 宋向颜大笑出声,“我和你就不是朋友吗?” 时景歌抿唇,不说话。 宋向颜还真没想到,自己在时景歌这里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当即表情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时小歌?” 宋向颜拖长了声音,威胁般说道。 时景歌有一瞬间的忸怩,又看向顾一沉,然后扯了扯宋向颜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来。 宋向颜不置可否,低下头来,注意到时景歌的耳根染上了一抹红。 时景歌本来就白,这抹红就像是点睛之笔一般,让他更带了几分魅惑。 宋向颜目光微闪。 “朋友夫不可欺,你做的道吗?”时景歌小声说道。 “什么意思?”宋向颜楞了一下。 “你干什么!”时景歌瞪了他一眼,“你小点声!” 宋向颜无辜地望向他。 时景歌又看向顾一沉,恰巧这个时候,顾一沉也看向他。 时景歌飞速地收回视线,脸上也泛出几分薄红,但是那笑意,自然而然地就流露了出来。 羞涩的,愉悦的,像烟花在半空中绽放一般,藏都藏不住的。 宋向颜的心情,就跟做过山车突然坠机了一样,登时就掉底了。 顾一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迷恋? “说啊。”宋向颜故意凑近时景歌,在他耳边低低道。 时景歌受到了惊吓,恼羞成怒般看向他,宋向颜无辜地摊了摊手,小声道:“你说要小声的。” 时景歌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吧?” 这个当然知道,宋向颜点了点头。 “那朋友夫不也一样吗?”时景歌理所应当道。 “顾一沉连你男朋友都不是。”宋向颜没好气地说道。 “迟早!”时景歌瞪他,“你要想跟我做朋友,就不许对顾哥有想法。” “否则——” 时景歌倏地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与他平时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傲慢、疯狂、尖锐,却像一朵怒放的玫瑰,艳丽得不可思议。 宋向颜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时景歌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声音之中暗藏的决绝与狠厉,更是让宋向颜的心脏乱跳。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宋向颜觉得自己就要沉迷在时景歌的眼眸之中了。 “好。” 宋向颜声音沙哑道:“我保证,不会对顾一沉有想法。” ——我只会对你有想法。 时景歌这才露出些许笑意,一把推开宋向颜,宋向颜猝不及防,果然被他推开了。 “现在,”时景歌趾高气扬道,“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似乎也很开心。 宋向颜心底微微一颤。 顾一沉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段“友谊”的诞生,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那口还未消化的老血,更是梗在他喉口了。 好了,这/他/妈宋向颜也没了。 艹。 顾一沉止不住地在心里骂脏话。 然后段安年干脆抓住宋向颜,“来吧,一起替我们的朋友时小歌,去看看顾哥吧。” 宋向颜下意识道:“你怎么也学我叫时小歌?” 段安年没回答,只问道:“去不去?” 宋向颜咬牙,“去。” 时小歌可真抢手啊。 宋向颜有些吃味地想道。 段安年今天下午还在休息室跟时小歌吵成一团呢,晚上就可以为时小歌发微博,称呼也改成了时小歌,还成了时小歌的朋友。 还在他之前。 段安年不会也对时小歌……? 刹那间,宋向颜看向段安年的视线中,就有些警惕了。 这一刻,宋向颜突然理解了以前的时景歌。 这吃醋,也太容易些了吧? “我真没事,”顾一沉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才让自己扯出了个笑,“小歌就是太担心我了,我躺在床上,能有什么事?” 宋向颜向顾一沉伸手,作势要检查,被顾一沉灵活躲开。 “你们也陪着小歌胡闹?”顾一沉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道。 “注意你的言词,”宋向颜大大咧咧地笑着,表情和动作一如往常,就仿佛在跟顾一沉开玩笑一样,“怎么能说是胡闹?这可是小歌对你的一片关心和爱护!” “小歌受着伤呢。”段安年顺势开口,“但是一听到你这边的动静,第一反应就是你的安危。” “对啊,都不放心别人来看你,得是小歌的朋友才行。”宋向颜笑眯眯地补偿道。 段安年配合摇头,“你是真不懂小歌的良苦用心啊。” “我都替小歌难过。”宋向颜咏叹调。 段安年一锤定音,“看你那么活跃,在床上滚来滚去,果然没什么事。” “小歌白操心了。”宋向颜笑嘻嘻地说道。 段安年补了一句,“小歌最关心顾哥了。” 段安年和宋向颜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十分默契,偏偏还都是那种玩笑话,平时大家打打闹闹也都会互呛,顾一沉也不能真的很认真地反驳,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但是此时顾一沉,真的跟吃了苍蝇一样别扭。 段安年和宋向颜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他对时景歌,没有时景歌对他好吗? 不就是他辜负了时景歌的“好意”吗? 屁! 最可气的是,时景歌还不知道站出来为他说话! 时景歌笑得眉眼弯弯,还有些骄傲,“我当然最关心顾哥了。” “我是最关心顾哥的人。” 他看向顾一沉,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顾一沉……顾一沉还不得不表扬他! “对,”顾一沉感觉这个字都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歌最好了!” 时景歌笑得心满意足,“那顾哥以后也要对我好啊。” 如果是以前,顾一沉可能还有闲心跟时景歌掰扯掰扯,“逗逗”时景歌。 但是他今天太累太难受了,心底那座火山早就被唤醒了,偏偏还不能直接爆发。 憋屈到吐血。 顾一沉胡乱点了点头,“好。” 时景歌楞了一下,有些犹豫道:“顾哥是不是不舒服啊。” 顾一沉:“?” “你好像不想理我的样子,”时景歌小心翼翼道,“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时景歌这副模样,以前段安年和宋向颜都是见惯了的。 他总是这样缠着顾一沉,没脸没皮的样子,让人讨厌。 但是这一刻,段安年和宋向颜都觉得有些心疼。 宋向颜自不用说,段安年是觉得,时景歌这副样子,和顾一沉很可能脱不了联系。 他觉得时景歌被催眠了。 而他很可能也…… 一想到这,段安年只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 ——他简直现在就想带着时景歌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不能这么冲动,心理医生得靠谱才行。 而且不能打草惊蛇,万一让顾一沉警觉了再一不做二不休呢? 再说了,这只是他的猜测,万一是假的,还闹了个大阵仗,那不是搞事吗? 段安年只能将这个心思暂时压/在心底里。 反正不急,最迟后天他们就会回去。 顾一沉轻笑道:“哪里啊?” “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段安年也笑了,他摇摇头,道:“顾哥,小歌还是个病号呢。” “病号的心愿,顾哥你就满足一次吧。”宋向颜也笑眯眯地开口道。 顶着段安年、宋向颜和时景歌三双眼睛的顾一沉,还能怎么样呢? 这一刻,顾一沉突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连时景歌都不能算是他这边的! 顾一沉只能强打起精神来陪时景歌聊天,还要哄着时景歌。 以前觉得没什么,对顾一沉来说,这种花言巧语不是张嘴就来吗? 但是对于现在顾一沉来说,那叫一个憋屈。 而就在这个时候,顾一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可算是松了口气,急忙跳下床来,去阳台接电话了。 一边接,还一边小心地看向其他几人,警惕他们过来偷听他讲电话。 电话是轩哥打来的。 顾一沉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到轩哥沉沉的声音。 “一沉,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办啊。” 顾一沉当场愣住了,“啊?” 轩哥也不跟顾一沉绕圈子,直截了当道:“段安年那个微博,是你让他发的吧?” 顾一沉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如果可以,他也想让段安年不要发那个微博啊! 轩哥笑了,“一沉,我都跟你开诚布公了,咱俩也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没意思。” 顾一沉那个冤啊,“真不是我啊轩哥!” 不是你? 轩哥冷笑一声,他本来还没那么多火,但是顾一沉这两声否认,彻底把他的火都给激上来了。 不是顾一沉还能是谁?段安年为了时景歌而主动发微博?谁信? 真当下午休息室的那些事他不知道? 下午俩人打成一团,一向理智冷静的段安年都发火手撕时景歌,晚上就为时景歌发微博洗白?他就算智商只有二十,他都不会信这玩意! 男团要解散的事情,他只暗示过顾一沉。 而顾一沉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暗示。 那么男团解散对谁影响最大呢? 自然是时景歌。 因为时景歌现在名声很差,路人缘基本上都丢光了,公司团队这边也都很明显放弃他了,一旦男团解散,所有的锅都丢给他,那么等待时景歌的命运,就是被雪藏,然后慢慢淡出这个圈子。 但是顾一沉不肯啊,顾一沉就非要把时景歌拔上来啊! 他那么暗示顾一沉,可是顾一沉去跟闻旭生吃饭,还是带上了时景歌啊! 闻旭生那可是娱乐圈的常青树,跟他吃饭的机会到底有多难得,用脑袋想也能想到吧? 一共六个队友,闻旭生谁也不带,偏偏带上了时景歌。 还是特意回来找的时景歌,甚至让闻旭生等着他们俩。 可见顾一沉对时景歌有多么真。 那么为了时景歌,不愿意让男团解散,去求段安年发微博为时景歌洗白,然后动员大家一起帮忙转发,也是很正常的吧? 毕竟以顾一沉在团队的影响力和人缘,做到这些轻而易举。 但是顾一沉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这个事瞒着他,然后事到临头了,还要否认这件事! 顾一沉把他当三岁小孩吗?耍他好玩吗? “行,”轩哥干脆放了狠话,“你不承认是吧?没关系。” “算我瞎了一双眼,处处为你着想,想着你心善,想多提点你一点。” “谁知道这一提点,就是把我自己送到沟里去啊。” “行啊你顾一沉,多谢你,我长了个教训!” 留下这句话,轩哥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一沉:“?” 这他/妈天大的锅被甩到他头上,他招谁惹谁了啊! 妈的段安年那条微博真的是他自己发的,跟他顾一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妈的怎么就是没人信呢?! 顾一沉真的要吐血了。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男团的经纪人有多么重要,大家心里都有点数。 更何况是这种快要解散的男团啊。 顾一沉只能捏着鼻子给轩哥打了回去。 打了好几个,没人接,都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是真关机还是拉黑了啊? 顾一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看微信,找到轩哥,给他发消息。 跟轩哥解释,道歉。 这个时候,顾一沉还特意登上微博看了一眼,原来是其他三个人也转发了段安年的微博,语气调侃又亲密,仿佛没有任何矛盾一般。 ——这三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顾一沉心里骂了好几句,怨不得轩哥炸了,这么整齐划一、一个团都发微博的情况,谁不怀疑是有预谋的? 还越过了经纪人! 再加上今天轩哥暗示他男团要解散的时候,轩哥肯定觉得这是他的主意,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他头上啊。 他冤不冤? 他怎么知道段安年为什么和时景歌好起来了啊? 【轩哥,真不是我。】 【年哥和小歌的关系挺好的,宋向颜应该是为了感谢小歌帮他吧,为了他,小歌的脚都受伤了。】 【都是自发的,还是年哥跟我说,我才转发的微博。】 【真的不是我让年哥发微博的。】 顾一沉又解释了几句,但是没有任何回复。 顾一沉都不能确定轩哥有没有看到这些消息。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就是! 他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顾一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愤怒,最后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了窗户上。 这动静不算小,时景歌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顾哥?” 顾一沉目光冷冷,但还是回道:“没什么,我看到了一个虫子。” “哦。”时景歌应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透过阳台的门,顾一沉看向时景歌,发现时景歌正在和宋向颜、段安年谈天说地,他偶尔会被宋向颜逗笑,眼里都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毫无疑问,这几个人的关系明显更近了一步。 这让顾一沉心底陡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时景歌有了朋友,他的好感,还能向以前一样,全部给自己吗? 顾一沉打了一个激灵。 他现在可是风雨飘摇,轩哥那边联系不上,段安年作为被他选中的第二个人,现在明显没受他掌控,还有点警惕,估计要缓缓图之。 如果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好感再分散给其他人,那他这就更危/险了啊! 想到这,顾一沉大步离开阳台,走到时景歌身边,对着时景歌微微一笑,只是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黯然。 “怎么了?”时景歌紧张起来,连声问道。 顾一沉迟疑了一下,“没什么。” “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这样磨磨唧唧的,”宋向颜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你不说,我们也是瞎猜,然后更担心,还不如你直接说出来,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对啊对啊,”时景歌用力点头,“顾哥,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瞒着我,我也不想一直被你护在身后啊,那种不被信任、暗自担心的感觉,比直面风雨更可怕!” 时景歌仰头看他,催促般叫道:“——顾哥!” 这场装模作样的卖惨大戏,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顾一沉第一次觉得宋向颜这么招人厌。 顾一沉只能另找一种说法,要含蓄,要内敛,不能留下把柄,最好不要把轩哥牵扯进来,免得轩哥再记他一笔。 但是这临场发挥,那哪么容易? 顾一沉感觉自己脑袋都木了,只能苦笑道:“跟你们没关系,就是和一个朋友闹了误会,他把我拉黑了,我需要跟他解释一下。” “小歌,能借我用用你的手机吗?” 时景歌警惕道:“朋友?” “他有女朋友了,都订婚了,是未婚妻。”顾一沉强调道。 时景歌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将手机给顾一沉。 段安年觉得有些无奈。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信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 就在这个时候,段安年突然听到了时景歌的声音。 “顾哥才不会骗我呢!” 段安年扬着头,像一个骄傲的小孔雀。 让人都不忍心,打破他的骄傲。 段安年突然有些怜爱时景歌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向颜收到了一条微信。 轩哥的。 ——【你知道时景歌的脚是因为你而受伤的吗?】 第95章 小白花(八) 第8章 什么意思? 宋向颜有些懵。 时景歌的脚不是他自己摔的吗? 怎么……怎么跟他有关? 一时间, 宋向颜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 有些震惊,有些疑惑,还有一股火苗, 在他心底悄然冒出。 【我不知道。】 宋向颜深吸一口气, 冷静回复。 【他的脚跟我有关吗?】 【他说是自己下楼梯的时候摔的。】 轩哥看到宋向颜的回复,当即冷笑出声。 好一个顾一沉, 这个时候都不忘撒谎骗他! 如果说刚刚轩哥是愤怒,现在都要怒不可遏了。 顾一沉怎么敢的啊! 一遍一遍,把他当傻子耍是不是? 亏他还把顾一沉当成一个好苗子, 考虑了好几个发展方向,还想过要将顾一沉捧出国际! 他可真是瞎了眼啊。 轩哥当了十几年的经纪人了,还没吃过这种亏。 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好一会儿才给宋向颜回消息。 【知道了。】 宋向颜连忙追问道:【时景歌受伤真的跟我有关系吗?】 轩哥冷笑,也不遮掩, 回道:【顾一沉说的。】 顾一沉说的,那百分之八十,就是真的了吧。 时景歌是因为他而受伤的。 那是什么时候?指压板的时候? 那为什么时景歌要说自己是摔的呢? 宋向颜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自己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时景歌正在吃蛋糕, 嘴里塞得满满的,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可爱的小松鼠。 时景歌吃的挺开心的,但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就是一变。 因为太过着急下咽, 他呛着了,发出了阵阵咳嗽声。 ……为什么那么急? 宋向颜可不会认为,时景歌是因为着急回复他,所以才呛着了。 那是因为什么? 这时候, 段安年的脸,慢慢地浮现在宋向颜的脑海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向颜只感觉衣角传来一股拉力,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抬头看向时景歌,目露疑惑。 “喂喂喂!”时景歌挑眉道,“刚才叫了你那么多遍,你怎么不说话啊?” 宋向颜下意识地问道:“你叫我了?” 时景歌的脸涨红了,他支支吾吾道:“谁叫你有那么重要吗?” 顿了顿,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反正,就是叫了你好多遍,你都不理人!” 既然不是时景歌叫的,那还能是谁? 顾一沉在阳台,现场就只剩下段安年了。 宋向颜无所谓地笑笑,看向段安年,“叫我?” 段安年点了点头,“看你神游太空,问候一声。” 宋向颜又看向时景歌,双臂抱胸,扬了扬眉,“这么向着年哥?” “大家都是朋友,你这个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 时景歌大声抗拒道:“我才没有!” 只是莫名的,有几分心虚。 宋向颜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时景歌,带着几分控诉。 时景歌更心虚了。 “我也不是偏心……”时景歌别别扭扭地说道,“就是第一个,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嘛。” 段安年,还是他第一个朋友呢。 宋向颜心底突然浮现出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个朋友是段安年,第一个喜欢的人是顾一沉,所以顾一沉,才总是不一样吗? 那第二个呢? 就因为晚来一步,所以差之千里吗? “那我呢?”宋向颜垂下头,“我是第二个,总比第三个,要不一样一点吧?” 时景歌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大、大概吧?” 宋向颜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为什么是大概?你这是看不起我的颜吗?为什么年哥那边你就那么痛快!” 时景歌用力把自己的衣领拽了回来,“因为我还没认识第三个啊!” 话音刚落,时景歌的脸整个都涨红了。 “你走开!”时景歌无能狂怒,“你伤到我的眼睛了!你快滚快滚!!我要睡觉了!我要睡觉了你懂不懂!” 段安年帮着起哄,“别打扰别人休息,宋哥,隔壁房间欢迎你。” “我不,”宋向颜斩钉截铁道,“我今天就挤在你们这了,我要跟时小歌挤一张床!” 时景歌瞪大了眼睛,“凭什么?我不干!” “凭我是你朋友,还被你伤透了心。”宋向颜理直气壮。 段安年轻描淡写道:“小歌还是个病号,脚上有伤,你跟小歌挤,伤到他怎么办?” 宋向颜默默看向段安年。 段安年轻描淡写道:“真巧,我们的友情破裂了,现在是敌人,我拒绝了敌人一张床。” 宋向颜:“……” 好一会儿,宋向颜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狠。” 段安年笑了笑,“跟你学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移开视线。 此时,阳台上,又发出了一声巨响。 段安年和宋向颜都没有看过去,只有时景歌,忧心忡忡。 “顾哥怎么了?”时景歌拧眉道,“他朋友还是不理他吗?我还没见过顾哥这个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去看看。” 下一秒,时景歌就被宋向颜摁住了。 “我的小祖宗,你看看你的脚,别乱动啊。” 宋向颜警告他,“你这已经肿的那么厉害了,要是不小心再扭了,小心以后变成易扭体质,我看你还怎么上台跳舞!” 时景歌缩了缩脖子,“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宋向颜严肃道,“每年就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不重视,你不信自己百度查查,每年都有!” 时景歌突然有些怂了。 但还是很犹豫。 段安年顺势道:“顾一沉也未必希望你出现吧。” 时景歌:“?” “顾一沉一向喜欢把你护在身后,不喜欢你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段安年语气淡淡,但是格外让人信服,“现在他出了事,心情不好,又很狼狈,怎么会希望你看到呢?” “就是,”宋向颜帮腔道,“要我我也不希望有人看到,尤其是我喜欢的人。” “没错,”段安年配合道,“就像你,你要是全身上下长了红疙瘩,几个月不洗澡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的样子,你希望顾一沉看到吗?” 时景歌打了个寒颤,“当然不!” “那不就得了?”宋向颜耸了耸肩,“顾一沉肯定也不想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段安年点头道:“对。” 时景歌被宋向颜和段安年说服了。 他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两个朋友。 宋向颜和段安年对视一眼,淡定地转移话题,两个人配合地站在一起,把阳台那扇门挡得死死的。 这个时候,宋向颜已经能够猜到,顾一沉在给谁打电话了。 轩哥的微信,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他这里。 轩哥看到“时景歌”打来的电话,当场拒接。 这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他还能不知道? 板上钉钉的事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从顾一沉背着他玩这一出,他们的友谊就碎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经纪人,敬业的。 于是,轩哥给顾一沉回了个微信。 【自动回复:晚十点后乃下班时间,谢绝骚/扰,非重大事件不要联系我,谢谢配合。】 顾一沉收到微信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精神一震,以为能和轩哥好好说话了,结果一眼看到这条手动的“自动回复”,那可真是气血翻涌啊。 堂堂一个大男人,肚子那么老大呢,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还弄出这自动回复,恶心谁呢? 顾一沉被恶心得够呛,心烦意乱之间,觉得刚才努力解释的自己就是傻/逼。 艹,他第二个目标为什么选择了段安年呢? 就应该先选轩哥,把他弄服了,起码之后在娱乐圈好混啊,总不用像现在一样,担心轩哥会不会给他来套背刺。 日。 顾一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简直搞不懂自己当初在想些什么。 哦想起来了。 觉得轩哥太胖了,不好看,不配成为他的目标。 现在就是后悔。 顾一沉又一次用力砸了窗户,吸引时景歌的注意力。 现在他只有时景歌了。 让时景歌把一切揽下来,去找轩哥解释? 但特意去解释,反而会让轩哥疑心。 得来个不经意间的“偶遇”。 让轩哥知道“真相”,还因为误会他而感到愧疚。 这才完美。 顾一沉思来想去,想要弄个完美的计划,想着想着,这才发现,时景歌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叫他一声都没。 时景歌在干什么呢? 顾一沉抬头望去,却被段安年和宋向颜挡得死死的,更烦了。 他将自己拨打电话的记录全删了,原地站了会,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歌,”顾一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手机还给时景歌,“谢谢。” 时景歌接过手机,有些想问,但是想想刚刚段安年和宋向颜的教导,他咬了咬下唇,最后磕磕绊绊道:“不、不用谢。” 顾一沉心底一沉。 时景歌竟然什么都没问! 顾一沉又等了一会儿,静静地看向时景歌,目光中,仿佛带着某种鼓励。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正想要开口,就被宋向颜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 “哎,小歌,这个糯米糍分我一个吧,我好饿。”宋向颜语气夸张地问道。 “不分!”时景歌抱住自己的糯米糍,“谁也不给!” 宋向颜委委屈屈地说道:“小气鬼。” 时景歌瞪他,不说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宋向颜楞了一下,高喊道:“谁啊?” “我!宋哥,是我!开门啊!” 宋向颜愣了一下,“小语?这个点来干什么?催我回去睡觉?” 宋向颜过去开了门,一个秀气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外,也是他们团的,叫许山语,年纪只比时景歌大一点,是团里第二小的。 这一次分配房间,他和宋向颜在一个房间。 许山语的脸上难掩喜色,还是一种狂喜。 他摇了摇手机,大声道:“闻哥——闻哥给我点赞了!” “他还关注了我!” 闻哥?闻旭生? “他好像也给你们点赞了,给我们全员点赞了!” “还有关注!” 顾一沉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发现闻旭生确实给他点赞了,也关注了他。 他又去看其他人,发现闻旭生也给其他人点赞和关注了。 #闻旭生点赞#这个话题都出来了。 顾一沉搜了搜,有人将闻旭生点赞的时间表列了出来。 而最上面的那一个,是他。 闻旭生先给他点的赞。 电光火石之间,顾一沉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又不是当事人,也不是第一个转发或者最后一个转发的人,也不是评论区闹得很凶的人,他这里风平浪静不说,还正好卡在中间,为什么闻旭生第一个给他点的赞,第一个关注也是给的他? 是因为他才是闻旭生想要关注点赞的那个人啊!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吧,所以闻旭生才把所有人都点赞关注了。 但是实际上,闻旭生真正想点赞关注的那个人,只有他啊! 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 就像人下意识地会把第一颗糖给自己喜欢的人一样。 顾一沉唇角上扬,刚刚的郁气一扫而空,心情好得难以用语言描述。 想不到,这闻旭生,还是个懂得浪漫的。 罢了罢了,有了闻旭生,轩哥算什么? 轩哥敢得罪闻旭生吗? 有了闻旭生护着他,什么资源拿不到?再让闻旭生签下他,完美。 决定了,第三个目标,就是闻旭生了吧。 至于段安年…… 顾一沉心里滑过几分不屑。 现在段安年对他好感度一般,以后可就说不好了。 他有闻旭生护着,可以给段安年使绊子,可以让时景歌做内应,里应外合,先把段安年打入低谷之中,然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将段安年从深渊中拉出来,不愁段安年不爱上他。 第三个就选闻旭生,以闻旭生对他的态度,应该是很好拿下的。 拥有三个完整的目标之后,他的精神力就会进阶,影响力会更大。 ——这个世界,终究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这一刻,顾一沉的野心和欲/望全都被点燃了。 什么轩哥啊,什么段安年啊,他统统不在意了。 闻旭生这边都把杆子扔过来了,他要是不知道跳,那也太蠢了。 于是顾一沉很快就给闻旭生点了个关注,回到自己的床上,给闻旭生发微信。 【闻哥,我看到你给我点赞了[小黄人高兴.jpg]】 闻旭生本来就守着手机呢,他也知道顾一沉肯定会来找他,但是看到这条微信,他还是觉得气血翻涌。 闻旭生眺望远方,给自己洗了洗眼睛,才慢吞吞地回道:【我还关注了你。】 顾一沉秒回道:【我回关了。】 还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闻旭生敷衍地复制了顾一沉的表情包,又发了回去。 顾一沉左拉右扯地跟闻旭生聊天,闻旭生回的很快,就是比较简单,顾一沉也不觉得他在敷衍,毕竟闻旭生本来就是一个冷淡寡言的人。 能做到秒回,每句话都回,证明闻旭生对他肯定不一般。 就这么磨磨蹭蹭地谈了一个多小时,闻旭生主动出击了。 【你们团想让段安年和时景歌炒cp吗?】 顾一沉楞了一下:【啊?】 那看来应该没有让他们俩炒cp的意思,不过是队友互动而已。 闻旭生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但是“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我看他们俩发了微博,有人说好甜啊。】 【现在炒cp确实挺火的,热度很高,cp滤镜也是洗白利器,现在还有不炒cp的明星吗?】 【这里面可操作空间大得很,很让人心动的。】 【连我也……】 不过很快,闻旭生就把最后那句话撤回了。 但是闻旭生知道顾一沉肯定看到了。 【不过我就算炒cp,也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要不然和别家cp打架,再打不过,多丢人啊。】 【还和别人争人吗?】 【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发完最后一句话,闻旭生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经纪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几秒后,闻旭生掏出了一支烟。 经纪人斜眼望去,这个家伙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还说不抽烟呢! 闻旭生也确实没抽。 他将那只烟慢慢撕开,撕的很慢,却让经纪人目瞪口呆。 ——烟又做错了什么! “喂喂喂,”经纪人忍不下去了,“你这是干什么呢?” 闻旭生斜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经纪人上前,从他手里抢过那只烟,“放过那只烟吧。” “你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受不了就拿烟出气,烟也是无辜的!” “对了,”经纪人话锋一转,“你干什么这么烦躁?是顾一沉没理会你?” 闻旭生默默看向经纪人,“他要是没理我,我就不烦了。” “那你这计划不是挺顺利的吗?”经纪人不解道,“那还焦躁个什么劲。” 闻旭生:“……” 他觉得他不干净了。 真的。 闻旭生不理会经纪人,切了小号,给时景歌点赞关注,不时回怼几个黑子。 经纪人见他不说话,便坐过来,就看到闻旭生一个人舌战十几个黑子,战赢了不说,还把人家全都举报了。 经纪人发誓,他就没见过闻旭生打字那么快过。 闻旭生这才放松了些,又切了下一个小号,继续重复刚刚的流程。 经纪人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你这是何必?” 闻旭生头也不抬,“单身狗当然不懂恋爱人的浪漫。” 经纪人:“?” “单恋也算恋爱?”经纪人冷笑道,“那我恋爱了几百次!” 闻旭生语气淡淡,“哦。” 经纪人:“……” 闻旭生太讨厌了。 经纪人决定不跟他说话。 不过,经纪人多少也能猜到闻旭生的想法。 他手里有着好多棒棒糖,但是他只想给时景歌,可是怕时景歌有麻烦,也为了迷惑其他人,他只能将棒棒糖分给很多人。 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分。 只能将时景歌穿插在中间,不经意间给了他,就仿佛时景歌只是个凑数的。 对于闻旭生这种喜欢和讨厌从不掩饰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很难受的事情。 经纪人叹了口气,也不想生闻旭生的气了,便主动问道:“顾一沉那边怎么说?” 闻旭生语气淡淡,“我没看呢。” 经纪人:“?” “怕伤到我的眼睛,”闻旭生顿了顿,“再说了,总要让他等一等,感受一下我的纠结和冷淡。” “要让他明白,主动权在我手里,而不是在他。” “这样,他才会按我的意思走。” 闻旭生垂下了眸。 顾一沉是真的不大对。 在这之前,他给与顾一沉合作过的人中挑挑拣拣,选择了一部分他熟悉的人,去了电话。 别看闻旭生脾气不怎么样,但是在圈里的人缘还不错。 谁会去得罪一个没什么事业心、不争抢资源、背后家世了得大佬云集的少爷呢? 闻旭生也没说什么,没表达自己的看法和立场,只是大概问了那些人对顾一沉的看法。 所有人对顾一沉的看法都出奇的一致,就跟他的经纪人一样,言语之中,都是认可和肯定。 而他们大多只和顾一沉合作了一次。 在娱乐圈,大家的防备心都不小,谁会对一个只合作过一次、认识不超过三天的人满口称赞呢? 一个两个,可以说这这个人真不错,但是所有人观点一致的时候呢? 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那些人里面,甚至还有和顾一沉路线一致、竞争关系比较激烈的人。 人民币都有人不喜欢呢,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要让所有人都喜欢,从理论上来说,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顾一沉,却做到了。 在最后一个、也是闻旭生最熟的一个人表达了这种认可之后,闻旭生没忍住,问道:“你们就合作过一次吧?” 那个人愣了愣,说道:“对啊。” “那你怎么就对他那么有自信呢?”闻旭生好奇道,“感觉比对你自己都有自信。” 那个人沉默了片刻,喃喃道:“……他真的蛮有天赋的。” “能在这个圈子混出头的,谁又没天赋呢?”闻旭生反问道。 那个人沉默地更久了,“……他性格真不错。” “圈子里性格不咋地的有,性格不错的,也不少吧?”闻旭生提醒道。 “那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和他相处不过一天,就那么喜欢他、认可他呢?” 那个人也说不上来。 就相处了这么一天,要是十天半个月都好说,能理解。 一天,能处出个什么? 后来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闻旭生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他的经纪人一样,连到底喜欢顾一沉什么都说不上来,但就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喜欢认可,对顾一沉印象极好。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 这些和顾一沉只相处过一天两天的人都这样,更何况和顾一沉朝夕相处的时景歌呢? 时景歌是真的喜欢顾一沉,还是被顾一沉彻底操控了呢? 每每想到这,闻旭生就觉得心底一疼。 那个像小动物一样可爱的年轻人,正深陷于深渊之中,他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在哪里。 而他脚下,有无数黑色的绳索,它们拉着他,往更深处的深渊中拖拽。 而如果想要将这个年轻人从深渊中拉出来,光拽他自己是没用的。 必须让他掩藏在最深处、牢牢把控他脚踝的绳索,尽数切断才可以。 为了不伤到时景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那些绳索自己松开。 闻旭生垂下眼睑,打开和顾一沉的对话框。 按照闻旭生的设想,顾一沉肯定会推据一段时间,然后再试探性的挑起这个话题,双方都在试探博弈,这个进度肯定不会快到哪里去。 但是出乎闻旭生意料的是,顾一沉竟然直接开门见山了! 刨去其他的废话暂且不提,最后一句,顾一沉是这么说的。 【闻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和闻哥炒cp,是我的荣幸。】 竟然这么简简单单地……就上钩了? 这种时候,谁先沉不住气,主动权就没有了啊。 顾一沉看起来,也不像是沉不住气的人。 ……是他高估了顾一沉不成?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顾一沉不得不这么急躁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对闻旭生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 闻旭生慢慢地回复道:【你和时景歌的cp有多么火,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一沉是吃过和时景歌的cp红利的。 后来时景歌翻车,cp粉脱粉提纯,成了顾一沉的唯粉。 那段时间时景歌的粉丝“唰唰”地掉,顾一沉的粉丝“噌噌”地涨,对比那叫一个明显。 但是现在,很明显,这些都成了阻碍他发展的“顽石”。 顾一沉看着闻旭生的回复,心跳声越来越响。 闻旭生这是在暗示什么? 顾一沉抿了抿唇,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暗示道:【我们已经没有什么cp粉了。】 【可能还有一点。】 【但是很快,就会没的。】 闻旭生没有回复。 顾一沉感觉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但是不行,不能让其他人注意到。 难保其他人不会跟他争抢。 毕竟,宋向颜还没跟人炒过什么cp,万一他跟自己抢,闻旭生看中他“干净”呢? 终于,闻旭生回复了。 顾一沉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看了过去。 【哦?】 【很快吗?】 【如果是你的话。】 【等几天,也无妨。】 这几句话都不是暗示了,这简直就是明示! 但是几十秒后,后面两句话被撤回了。 闻旭生慢吞吞地回道:【我可不会久等的。】 顾一沉含笑回复道:【当然。】 怎么会让闻旭生久等呢? 他还怕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呢。 但是时景歌不一样啊,时景歌早就被他驯化了,暂时冷着点也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反正只是明面上冷着,暗地里还可以哄嘛。 像时景歌那次翻车,不也就那么过来了吗? 只要时景歌不挣脱格子的束缚就可以了。 反正,从时景歌那里也榨不出什么了,不值得他多下精力,不划算。 再说了,忽冷忽热,让时景歌患得患失,说不定时景歌会更紧张他呢。 时景歌就吃这一套。 顾一沉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房间里很吵,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不时有“闻旭生”这三个字飘到顾一沉的大脑里去。 顾一沉有些轻蔑地扬了扬眉,这些人不过是附赠品罢了,还真觉得闻旭生对他们刮目相看吗?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这么敢想。 “时间不早了,”顾一沉突然开口道,“明天还要赶飞机,你们真的不去睡吗?” 正在热聊的几个人顿时一顿,许山语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三了,这确实是该睡了。” “宋哥,咱们回去睡觉吧?” 许山语看向宋向颜,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咱不走不大好吧? 宋向颜有些不爽,本来想怼两句,结果刚一张嘴,就看到时景歌的脚。 时景歌还受着伤呢,确实该早点休息。 宋向颜心底的气,就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散了。 “确实该睡觉了,”宋向颜对时景歌挥了挥手,“晚安,小歌。” 他顿了顿,才慢慢补道:“年哥,顾哥。” 因为中间隔得有些久,导致听起来有些怪异。 但是谁也没有计较这些,大家互道晚安,纷纷告别。 宋向颜抓起自己扔在时景歌床头的衣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时景歌好像有些紧张,身体都绷紧了。 ……紧张什么呢? 宋向颜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向时景歌看去,看见时景歌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那模样非常可爱,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们的房间就在旁边。 宋向颜觉得自己的衣服有点怪,许山语开了门,他将衣服扔到床上,听到塑料发出的声音。 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袋子,从他的口袋里滑了出来。 宋向颜一掏,是一块块包装精致的小饼干。 减肥专用的那种。 宋向颜脑海中陡然闪过时景歌绷紧的后背。 这才是时景歌紧张的原因? 不肯分给他糯米糍,是因为知道他被轩哥嘱咐控制身材? 又怕他太饿,所以偷偷摸摸给他塞了饼干? 宋向颜心底一软。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啊? 宋向颜拿起一个饼干,撕开包装,往自己嘴里送。 许山语见状,也有些馋了,他晚饭就没吃几口,“宋哥,吃饼干呢?分我一个呗?” 宋向颜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抓了把,“给。” 许山语看了看宋向颜床上的饼干,和自己手里的包装差别大了去了,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只笑笑,“谢谢宋哥。” 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做什么呢? 宋向颜没说话,只是将床上的小饼干收了起来。 这是时景歌给他的,他谁也不给。 宋向颜一边吃饼干,一边给段安年发微信。 【时小歌的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安年:【?】 段安年:【他不是跟你说了吗?下楼摔的吧?】 宋向颜回复道:【你当我傻?】 【是不是指压板的时候出事的?】 段安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回道:【你都知道了还问?】 果然是这样。 宋向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个时候时景歌不是为了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只是为了阻止段安年说出真相而已。 怕自己内疚,还是什么? 宋向颜打开和时景歌的对话框,有很多话想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会阻止别人说出真相,偷偷给他塞小饼干,和他做朋友的时景歌,多么可爱啊。 那之前,为什么要背刺他呢? 会不会也有什么误会呢? 宋向颜想要问个真相。 但是看着和时景歌空白的对话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们曾经,也是有聊天记录的。 后来全删了。 段安年早就知道宋向颜肯定能猜出真相,也没多在意,干脆认了。 “睡觉吗?”段安年问道,“我把灯关了?” 顾一沉低头摆弄手机,只说了一个“好”字。 倒是时景歌,还说了句“麻烦了”。 时景歌这不也挺礼貌的吗? 段安年关了灯。 房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时景歌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顾一沉发了消息。 【顾哥?】 【你和你朋友,还好吗?】 顾一沉没有回复,时景歌伸长了脖子往他那边看,发现他正在玩手机。 那不应该没看到啊。 时景歌咬了咬下唇。 【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顾哥,晚安。】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时景歌等了好一会儿,没忍住,叫道:“顾哥?” 顾一沉有些冷淡道:“嗯?”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时景歌抿了抿唇,小声问道。 “哦,”顾一沉低低道,“太困了,没看见。” “太困了还玩手机?”段安年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快睡吧。” 顾一沉没回应。 然后,时景歌就收到了顾一沉的回复。 简简单单一个字。 【嗯】 时景歌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 实际上心里非常舒爽。 虽然不知道顾一沉为什么冷淡他,但是希望顾一沉一定要继续保持下去!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另一条微信。 来自于闻旭生。 是一串英文字母,时景歌压根没看懂。 【wbgjlxnxn。】 时景歌回了个问号,闻旭生连忙将那串英文字母撤回。 【不好意思,】闻旭生这么解释道,【猫干的,没看住。】 时景歌很快就回道:【没关系。】 闻旭生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小白猫,默默扭开了头。 小白,为了爸爸的终身大事,就委屈你一下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闻旭生有些激动。 过了一会儿,时景歌才回复道:【睡不着。】 闻旭生:【?】 闻旭生:【怎么了?】 闻旭生:【你还有脚伤,不应该熬那么晚的。】 时景歌抿了抿唇,【你好啰嗦。】 闻旭生:【?】 闻旭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他脑补了一下,觉得抱着手机喃喃抱怨他啰嗦的时景歌,真的可爱到极点。 闻旭生:【我一向冷漠寡言。】 时景歌回忆了一下,真心实意道:【我不信。】 闻旭生回了他哥表情包,他确实冷漠寡言,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谁寡言的起来呢? 【别转移话题,】闻旭生打字很快,【为什么还不睡?】 时景歌敲了一段字,又删掉,闻旭生看着微/信上头那个“对方正在输入”,心里挠心挠肺的。 终于,时景歌的回复出现了。 【现在睡。】 短短三个字,绝对不至于折腾这么久,时景歌估计是打了什么字,最后又删掉了。 到底是不信任他罢了。 这个结论让闻旭生有些不爽,但又可以理解。 【真的吗?】 闻旭生敲下这三个字,同时心里恶狠狠地想,迟早让你最信任我。 【对了,我关注了你。】 见时景歌不说话,闻旭生只能自己找话题。 【你都没回关我。】 【是我不配吗?】 时景歌火速打开微博,给闻旭生添了个关注。 【还说自己寡言?】 闻旭生也笑,【我这不是为了你吗?】 【一个不开心的病号,需要陪伴。】 时景歌抿起唇:【我才没有不开心。】 【好,你没有。】闻旭生的表情渐渐轻松起来,【我不开心,你可以陪陪我吗?】 时景歌:【勉为其难吧。】 隔着手机,闻旭生仿佛都可以看到时景歌那种又嫌弃又别扭的可爱模样。 【你喜欢吃蛋糕?】闻旭生抛出了话题。 时景歌:【嗯。】 时景歌:【甜食好吃,会心情好。】 闻旭生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他知道哪家店的甜品好吃,而且很会形容。 他开始给时景歌介绍甜品,还给时景歌搜索照片。 时景歌听得心里痒痒的,又有些恼怒。 大半夜的,这不是害人吗! 但是闻旭生的描述,也实在是…… ……移不开眼睛啊! 闻旭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描述能力那么好。 或许,以后不愿意混娱乐圈了,他还可以去编写菜谱。 眼看时间来到了十二点半,时景歌回复的词汇也渐渐多了起来,与一开始相比,活泼了不少。 估计心情好了一些。 那是真的该睡觉了。 【十二点半了,我记得你们明天还有行程,要赶飞机来着,还不睡吗?】 时景歌秒回:【!!】 【我去睡了!】 闻旭生唇角弯了弯,【嗯,晚安。】 过了一会儿,时景歌回复道:【晚安。】 【还有。】 【谢谢。】 闻旭生盯着那两个字,目光灼灼。 这下,睡不着的人,是他了。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轻轻吻在手机屏幕上。 是时景歌头像的位置。 ——“做个好梦。” ——“我的,宝贝。” 第96章 小白花(九) 第9章 做完这个动作, 闻旭生也觉得有些羞耻。 但是另一股欢喜的、骄傲的情绪在他心底流窜,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快起来。 闻旭生的手指,不停地摩/擦着手机屏幕。 嘴角的弧度, 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明显起来。 虽然时景歌不说,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 现在能左右时景歌情绪的, 不过一个顾一沉罢了。 想必顾一沉那边, 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但就是不那么让人愉悦罢了。 然后, 闻旭生给经纪人发消息。 【你上次说的, 全中国最好吃的甜品店没有之一,是哪家?】 【发给定位。】 经纪人:【我就纳闷了,你不喜欢吃甜食,为什么对甜品店这么关注啊?】 经纪人:【还隔三差五去打卡, 点一堆东西一口不吃, 你这就是浪费!】 自己不吃也就算了, 还不让他帮忙消灭。 经纪人怨念地想着,但还是很迅速地将地址和店名发了过去。 他崩以为这场对话就这么结束了,打了个哈欠, 准备睡觉的时候, 手机又亮了起来,提示他微/信有新的消息。 经纪人点进去看。 是闻旭生的消息。 【哦。】 【我等到了那个喜欢吃甜食的人。】 【羡慕吗?】 经纪人:“……”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要点开这条消息?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晚, 第二天早上,时景歌迟迟未醒。 段安年大声喊着时景歌,但是时景歌就跟没听见一样,还直接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缩成一团。 段安年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拽了拽时景歌的被子,只是不知道时景歌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抓住被子盖着脑袋,段安年拽都拽不出来! 无奈之下,段安年只能伸手推他,“时景歌!起床了!” “快起床!我们今天还要赶飞机!” “时小歌!” 时景歌“嗯嗯”“啊啊”含含糊糊地硬着,就是没有动作。 段安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完全没办法,突然,他灵机一动,大声喊道:“顾哥!顾哥你别走!你先等等小歌!” 顾一沉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段安年根本没理他,只是高声喊道:“什么?不管小歌了?那行。” “那小歌,你继续睡,我先和顾哥走了啊。” 段安年的尾音拖得很长,“顾哥”这两个字还读了重音,被子里面的人明显挣扎起来,很快,一双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下一秒,时景歌猛地坐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口齿不清地喊道:“……顾、顾哥呢!” “等——等等我——!” 他连眼睛都没有彻底睁开,就条件反/射/般喊着顾一沉了。 登时,段安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里,让他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段安年才去浴室拿了个湿毛巾,拍在时景歌脸上。 时景歌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世间竟如此寒冷。 段安年这才慢吞吞道:“快点起来。” “哦,”时景歌慢慢拿下那个湿毛巾,小声问道,“顾哥呢?” 段安年心情有些微妙,他指了指浴室,“洗漱呢。” “哦。”时景歌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扭捏,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道,“顾哥,没叫我起床吗?” 看着时景歌带着希冀的眼眸,段安年突然有些不忍。 他错开时景歌的眼神,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冷酷无情道:“没有。” 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脸色有些苍白,“……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呢?”段安年反问道。 时景歌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 段安年将时景歌的衣服塞给他,“如果我是你,我就赶紧爬起来换衣服,时间不多了。” “你不会想要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头发去机场?”段安年扬了扬眉,嘲笑道,“或许你更需要一个镜子?” 时景歌脚踝受伤,收拾起来本来就慢,所以段安年提前了二十分钟叫人,所以时间真的算不上太紧。 时景歌抱住衣服,“谢了,年哥。” “那你还不赶紧换?”段安年不置可否地问道。 时景歌沉默了好几秒,脸都涨红了,才在段安年迷惑的目光下慢慢开口,“我都要换衣服了,你不打算回避一下吗?” 段安年:“?” 几秒后,段安年好笑道:“都是男人,再说了,又不是没一起游过泳下过水,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就是没看过!”时景歌大声喊道。 段安年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时景歌和他们有壁,被排斥,谁也不想和他一起行动,所以游泳下水等集体活动,他们都自发地把时景歌排斥在外。 至于平日里洗澡啊、综艺里下水啊等等,他讨厌时景歌,又怎么会往时景歌那边看? “行,”段安年耸肩,“那你自己穿,有需要了再叫我。” 段安年转过身来,顿了顿,故意道:“果然还是孩子啊,这么容易害羞。” 一、二、三。 段安年在心里默数三下,果然就听到时景歌气急败坏的声音。 ——“要你管!” 把小动物惹炸毛成就达成。 段安年突然觉得身心舒畅。 他拿着自己的洗漱包,走进浴室的时候,正巧看到顾一沉在刷牙,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顾一沉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段安年只点了点头,便进去洗漱。 只是心底,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警惕。 今天的顾一沉,好像有些不一样。 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段安年也说不清楚。 时景歌的脚踝消肿了一些,但还是红肿着,一用力就疼,这也给他换衣服带来了些许麻烦。 换裤子的时候,就更艰难一点,换好后一个没稳住,就跌在了床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但因为是在床上,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动静大了点。 段安年听到动静出来,他还刷着牙,牙刷都没拿出来,唇齿间还带着白沫,还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时景歌笑弯了眼睛,“年哥,你这个样子可真有生活气息。” “你等等我,我给你拍下来。” “我保证你能立马涨十万粉!” 时景歌从身后摸索,找手机。 段安年翻了个白眼,进去洗漱。 他怎么可能让时景歌拍到他的丑照? 这家伙明显在“报复”他那条微博呢。 段安年进去的时候,顾一沉正好出来。 他已经收拾完了,在门口轻描淡写地看了时景歌一眼,没说话。 时景歌登时有些无措,然后小心地、试探般问道:“顾哥?” 顾一沉看了他一眼,“嗯?” 顾哥还愿意和他说话呢,那就是没生气! 时景歌的脸上瞬间染上几分欢喜,“你能帮我上个药吗?” 顾一沉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时景歌。 一片静默中,顾一沉亲眼看着时景歌眼眸中的欢喜渐渐褪/去,只留下不安与茫然。 不需要一句话,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时景歌全部的情绪。 顾一沉缓缓开口,语气有些许凉意,“小歌,你该长大了。” 时景歌愣愣地看着顾一沉。 “不用总麻烦别人,”顾一沉的语气也不重,还带着些许疲惫,却仿佛一块巨石般,将时景歌压/在原地,“别人也很忙,没有时间总是照顾你。” “我不求你能帮我什么。” “但是我真的很累了。” “我为了你,和轩哥都——”顾一沉的声音戛然而止,给人以无限的遐想,“总之,你这两天,不要烦我,好吗?” 时景歌红着眼点了点头,还不忘小声道:“对不起。” 顾一沉不置可否,等着时景歌询问轩哥的事情。 但是时景歌真的太“听话”了,果然不再开口,只拿出药水,默默给自己上药。 顾一沉心底又有些不快。 时景歌怎么就这么笨呢?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都分不清,一点用处都派不上,除了好控制以外没有一点优点。 让时景歌占着他的格子,简直就是浪费! 而与顾一沉不同的是,时景歌心情十分美/妙。 他就喜欢这么冷酷无情的顾一沉呢。 多来点多来点,来快点来快点。 他能不能合理ooc,就全看顾一沉到底有多么冷酷了! 段安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瘦弱的年轻人一只手拿着药瓶,一只手拿着棉棒,艰难地给自己红肿的脚踝上药。 可能是因为胳膊短手短的原因,他需要很用力地往前伸,才能碰到自己的脚踝。 偶尔用力过猛,药水还会洒出来,时景歌猝不及防被洒了一手,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段安年看到他微红的眼角。 突然,一股怜悯混杂着愤怒悄然涌上他的心头,在他体内炸开,化成一股股冲动,迫使他冲上前去,直接抢走时景歌手里的药水。 时景歌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有些惊喜的样子,发现是段安年之后,他眼眸中的惊喜又渐渐散去,只余下失望。 “年哥?”时景歌低低道,“把药水给我,我要上药。” “往后退,我给你弄。”段安年拧眉,几乎是命令地说道。 “不用,我自己来,”时景歌垂下眼睑,声音越来越低,“我成熟了,长大了,自己可以了,不能总是麻烦别人,要长大……” 随着时景歌的声音,段安年只感觉一股邪火涌了上来,他忍无可忍,厉声喝道:“胡说八道!” 时景歌似乎是被他吓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无措地看着他。 段安年垂下眼睑,给他上药,硬邦邦道:“你受了伤,是个病人,麻烦别人也是正常,只是有人愿意让你麻烦,有人不愿意让你麻烦而已。” 段安年意有所指,时景歌想要反驳,只是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 “上个药而已,又不耽误几分钟,”段安年轻描淡写道,“我要是发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让你给我出去买个退烧药,那你去不去?” “当然去!”时景歌斩钉截铁道,“但是……” 这个“但是”刚出口,段安年就自然而然地打断了。 “那不就得了?”段安年语气平静,“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想要感谢我,那就改天陪我去医院做个体检,我该去医院体检了。” 只不过不是普通医院,是心理医院。 时景歌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但是……” “好了!”段安年直接打断了时景歌,然后把棉棒一扔,“记住,我们约好了。” “嗯,”时景歌有些急切地开口,“但是……” “喂,顾哥,你好了吗?”段安年扭头看向顾一沉,再一次打断了时景歌的但是。 时景歌也看向顾一沉。 顾一沉点了点头,“好了。” 所以,坐在床上玩手机,都不愿意帮一下时景歌? 时时护着时景歌的好大哥形象不要了? 不愧是你啊顾一沉。 这一刻,段安年对顾一沉的厌恶,就如同火苗洒在草坪上,顷刻间就烧了一片。 段安年扶起时景歌,“我带你洗漱。” 时景歌有些犹豫。 “快点,”段安年催促道,“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每耽误几秒,就得赔我金子!” 时景歌瞪圆了眼睛,段安年提示道:“现在金价好像是四五百?四五百一克。” “你看你还能磨蹭几分钟。” 时景歌当机立断扶上了段安年的肩膀。 他穷,没钱,买不起金子。 ** 轩哥来接人的时候,心情还没有得到有效的平复,看到顾一沉就反/射/性皱眉,立马移开目光,绝不愿意看到第二眼。 只是很快,轩哥发现,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轩哥强忍着情绪,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时景歌今天没有缠着顾一沉! 以前的时候,时景歌必然会坐在顾一沉旁边,然后一路上都在跟顾一沉说话,浑然不顾及别人,就跟只聒噪的鸟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让人心烦。 但是这一次,时景歌根本没坐在顾一沉旁边! 是有人抢了时景歌的位置? 不会? 自从有一次,有人抢了顾一沉旁边的位置,时景歌当场在车子里闹了个人仰马翻,之后为了安宁,大家也不会去抢这个位置了。 那是为什么? 时景歌和顾一沉决裂了? 不可能? 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低的可怜,但是人都是有八卦心的,尤其是当事人之一还是背后捅自己刀子的人,谁能不好奇呢? 轩哥好奇地望了过去。 这一望不要紧,正好看到时景歌向后看去,可能是不敢太光明正大,要偷偷摸摸的,所以他的动作有些许扭曲。 但是很显然,时景歌和顾一沉的感情并没有破裂。 电光火石之间,轩哥突然明白了。 ——这是顾一沉让时景歌做的! 顾一沉想要用这种办法向他投诚。 就是为了告诉他,他和时景歌关系破裂了,所以真的不是为了时景歌,那些事情不是他策划的,真的跟他没关系。 轩哥冷笑连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顾一沉这是把他当白痴还是当弱智啊? 行行行,顾一沉你行。 想要捧时景歌是?那就让你捧个够! 既然你不需要我护着照顾着,怕是也瞧不上我给你争取的资源,那我就如你所愿,全都给时景歌好了。 反正你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我满足你。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都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他们行程很紧,但是镜头啊资源啊等等都是有数的,所以哪怕一天所有人的行程都是一样的,最后分到的东西可都是不一样的。 以往,分到最后一切的都是顾一沉。 镜头他要多一些,站位永远是C位,资源永远向他倾斜,同样是拍照顾一沉永远多两张照片,就是官博艾特团员,第一个艾特的也永远是顾一沉,轩哥也永远优先去接顾一沉。 当然,大家也是服气的,毕竟顾一沉颜值能力都很出众,脾气又好,很照顾其他人。 但是最近,顾一沉的种种特权,好像是取消了,或者说……不那么明显了。 C位开始轮流站了,街拍照顾一沉也不会多那两张了,就连镜头的多与少,也都开始随机了。 甚至顾一沉的镜头,还会少一些。 大家都很迷惑,只是团队内部领头的一向是顾一沉,接下来就是段安年和宋向颜,偶尔还要算上任意妄为的时景歌,现在前面那几个人不说话,后面的人谁会开口呢? 更何况,这些落到自己身上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谁愿意开口把这些东西送走呢? 于是,男团内部的气氛,似乎又变得不大一样了。 剩下的那三个人,可能是觉得自己这种默认更像是对顾一沉的背叛,所以最近都有些躲着顾一沉,不愿意出现在顾一沉面前,和顾一沉说话,也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他们三个更趋向于抱团,时景歌、段安年和宋向颜抱团,只剩下了一个顾一沉,形单影只。 而这些天,段安年和宋向颜也都从时景歌嘴里套出了顾一沉那些话,心里不快的同时,也突然get到了和时景歌说话的小技巧。 比如,时景歌想要去找顾一沉的时候,段安年和宋向颜就会开始表演。 “你还不明白吗时小歌?”宋向颜幽幽叹气,“你顾哥,遇到了点事,心里烦闷,也不想跟我们多说,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就让他静静。” “是啊,”段安年顺利接应,“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是想要自己待着,你看,顾哥最近的活动都少了,可见他多么想自己待着。” “你不会也以为是轩哥做的?你忘了轩哥多么喜欢顾哥吗?肯定是顾哥自己要求的啊,”宋向颜张口胡说八道,“顾哥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别去烦他了,你忘了他那天说的话吗?你什么时候见过顾哥这么暴躁?让顾哥好好消化笑话。”段安年长长叹息,“顾哥为人宽和友善,是断断不会那么暴躁的,你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想明白。” “他想明白就会来找你了,他肯定会来道歉的,他向来乐于助人,肯定会为自己那时候的反应而羞愧不安的。”宋向颜一锤定音,“如果不来找你,就说明这个坎顾哥还没过去,你越找他,他越烦。” 段安年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给顾哥一点时间。” “你要信任他。” “没错,给他信任,给他时间。” 就这样,在段安年和宋向颜的默契配合之下,时景歌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也就放弃了去找顾一沉,只是每每和顾一沉擦肩而过的时候,用充满希冀的眼眸看着顾一沉,希望顾一沉已经从困境中走出来了。 但是很可惜,顾一沉没有跟他说一个字。 只有时景歌讨好他的份,哪有他顾一沉屈尊降贵的时候啊? 更何况,看时景歌的眼神,就知道时景歌有多么在乎他。 那还需要在意些什么? 反正不管他怎么样,时景歌都不会变得。 现在,顾一沉的注意力更在闻旭生那边。 至于团里这些微妙之处,他虽然知道,也有些不快,但并不放在心上。 他已经开始为男团解体而做准备了。 他之前一直都是男团这边的“好大哥”,和所有成员关系都很好,那么解体之后,他要不要帮扶其他成员呢?帮扶是应该,不帮扶可能要挨骂,还会受到一些恶意揣测,不值得。 但是如果他在男团解体之前,被成员们“背叛”了呢? 那会有无数人同情他、心疼他、怜爱他。 而之后,如果他不管这些成员,那是理所应当,如果他愿意帮助这些成员,那就是有情有义、不记恩怨得失,永远心怀善意的天使。 而且这样,还能给闻旭生投诚。 让他知道,自己为了和他炒cp,到底付出了什么。 来换取闻旭生的愧疚和喜欢。 简直完美。 顾一沉喜欢这个剧情。 所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他统统可以不计较。 直到综艺那边的剪辑样片传来,顾一沉才不愿意了。 那个综艺,本来是顾一沉用来吹响他和闻旭生cp的第一弹的号角。 但实际上的样片,他的镜头根本就不多,和闻旭生互动的镜头更是无限趋近于0! 顾一沉去找轩哥,结果被轩哥喷了个狗血淋头。 轩哥积攒了这么久的怒气,终于可以顺利迸发了。 而且轩哥这个人,他最恨背叛和欺骗了,尤其是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他给了顾一沉机会的,顾一沉不用,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那时候,轩哥正在男团宿舍,宿舍里也有他的一间房间,太忙的时候他都直接睡在这边。 顾一沉这一找,轩哥直接推开自己房间门,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其他成员也纷纷从自己房间出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的镜头还不够多?顾一沉你在找茬?这期节目一共也才不到一百二十分钟,你自己一个人分到了十三分钟,你还跟我说你的镜头不够多?” “你们一个团七个人,两个主持人,还有闻旭生,一共十个人,就是平均分一个人都不到十二分钟呢,还不算两个主持人开场占时间,闻旭生那么大腕肯定要占更多的时间。” “你这十三分钟的镜头,你跟我说镜头不多?” “你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你的镜头多不多!” “没良心的人我见多了,你这样没良心的还真少见,你的镜头都叫少的话,你让团里其他人的镜头怎么算?不说别人,你就说段安年,镜头足足比你少两分半!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多出来的镜头,全都是从其他成员那里抠出来的,你还想怎么样?” “轩哥,镜头不能这么算,”顾一沉勉强压住自己的恼怒,“这些镜头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都是多人镜头,不能只要我的脸出现在那里,就算是我的镜头?” 轩哥就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好笑道:“那你告诉我,怎么算你的镜头?” “把你放在那里,给你清空周围,来一张个人独秀? “说得好像其他成员的镜头,就不是多人镜头一样。” 顾一沉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还没开口,就听到段安年沙哑的声音。 “顾哥,你……”段安年欲言又止,眼眸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最后他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我只有十分半呢。” “是啊,顾哥,”宋向颜也开了口,“这剪辑又不是轩哥说了算的,人家那边把样片寄来了,咱也就只能看看,找一找有没有恶意剪辑之类的,还能让人家加镜头吗?咱哪有那个咖位啊。” “也别难为轩哥,轩哥是咱的经纪人,能不希望咱们镜头多吗?” “轩哥也尽力了。” “是啊,顾哥。”许山语鼓起勇气,小声道,“轩哥很少发火,第一次被气成这样,都浑身发抖了,可见他多么难过,你给他道个歉。” “轩哥也不容易,那次节目组请到了闻旭生,分给我们的镜头肯定会少一点。” “是啊,肯定是谁跟闻哥一起行动,镜头会顺势多一点,这真的不是轩哥可以左右的。” 所有人都在向着轩哥。 所有人都在为轩哥说话。 可明明是轩哥先发火的——轩哥他是故意的——是报复! 顾一沉气血翻涌,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他是第一次感受到。 轩哥扬了扬眉,不是从背后给老子捅刀子吗?行啊,老子就把你这假面具撕下来。 其实轩哥也是真的恼怒,他虽然和顾一沉有了隔阂,但又不是拿艺人前途开玩笑的那种人,他这几天就是再不爽,也不过是一些C位轮着来这种,撤掉了顾一沉的特权而已,但是该有的顾一沉一点都没少。 更何况这种综艺剪辑结果,是他能说了算的吗? 上面还有个闻旭生呢! 合着在顾一沉眼里,他这个劳心劳力几年、终于将他们捧到现在这个位置的经纪人,就是一个公报私仇、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的小人? 这下,轩哥是真觉得自己之前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别说了!” 突然,时景歌有些压抑的声音陡然响起。 顾一沉楞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倏地明白了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幕有些眼熟。 把他和时景歌的位置颠倒一下,不就是以前隔三差五就会发生的剧情吗? 顾一沉是怎么样塑造自己的人设的? 不就是这样吗? 一遍一遍将时景歌推出去,一遍一遍地斥责时景歌又“护”着时景歌,然后为时景歌而“赎罪”,帮助其他人做事等等,又不是他惹得其他人,其他人不可能把火气发泄在他身上,反而还会觉得他人好。 最初的时候,顾一沉就是这样将自己的人设印在大家脑海中的。 “顾哥不是这样的人!” 时景歌说得斩钉截铁。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对不对,顾哥?” 时景歌扭头看向顾一沉,满怀希冀,只是眼睛有些发红。 他未必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圈圈绕绕,但只要顾一沉开口,他就愿意信。 那一瞬间,连轩哥都觉得时景歌有些可怜。 顾一沉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都被轩哥带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轩哥毫不客气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能爆炸?还被我带跑了?是你先来找我的?” 顾一沉表情一僵,但是现在情况对他不利,他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我就是想问问我和闻哥的互动怎么这么少。” 顾一沉故作无奈地解释道:“闻哥是为了我才来这个节目的,我们俩互动这么少,也不大合适?”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只默默看向轩哥。 轩哥四两拨千斤,“那你去找闻旭生啊。” “闻旭生要是不满意这个剪辑,那边肯定会改。” “我反正是没这个本事。” 留下这一句话,轩哥直接进了房间,关了门,声音不小。 顾一沉看向其他人,本想要解释一下,结果发现其他人都纷纷避开了他的眼神,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余下时景歌。 宋向颜和段安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拉了一把时景歌。 时景歌没走,反而把他们推进了房间。 “小歌,你相信我?”顾一沉低低道。 时景歌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道:“顾哥,你已经好久,没叫过我小歌了。” 顾一沉楞了一下。 “不过,”时景歌还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天真无邪,“我还是会相信你的。” “就像以前顾哥相信我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顾一沉总感觉这句话,有些奇怪。 “我知道顾哥不想见到我,我也知道我给顾哥添了许多麻烦。” “但是没关系,只要顾哥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就别找其他人了哦。” 时景歌飞速地补了一句,然后扭扭捏捏地说道:“他们没有我……喜欢你。” “找我,好不好?” 顾一沉看着时景歌那双炽热的眼眸,突然觉得,时景歌也不错。 他点了点头。 时景歌笑了一下,语气轻快,“那我就不打扰顾哥了。” 时景歌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然后扭头回来,强调道:“记得找我啊。” 顾一沉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房门被时景歌关上了。 时景歌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没了。 段安年和宋向颜没好气地看着他,“不跟你顾哥缠缠.绵绵了?” 时景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僵住,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段安年和宋向颜都有些疑惑了,他才慢吞吞道:“朋友夫不可欺,你们可别去找顾哥哦。” “让我给顾哥一点爱,这样顾哥就会喜欢我了!” 时景歌又像没事人一样昂着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段安年和宋向颜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门外,顾一沉慢慢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突然,他的大脑开始剧烈的疼痛,他开了门反锁,连路都走不了了,顷刻间倒在地上,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他的精神力衰退了! ——证明他所得到的爱意,至少退了一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顾一沉痛得满地打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痛苦才停了下来。 顾一沉狼狈不堪,全身都湿透了,哪怕这种痛苦停了下来,他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不行,不能这样了,要抓紧了。 顾一沉的呼吸十分微弱,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拿起手机,哆哆嗦嗦地给闻旭生发微信。 他需要更多的影响力,需要更多人的爱慕,需要更多的爱意,他需要能量!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一会儿,闻旭生的消息才慢慢传来,【好,我去问问那边。】 顾一沉这才放下心来,勉强将自己扔到床上,蜷缩起来,睡了。 第二天,闻旭生那边回了信。 【还有下一个综艺。】 【拉郎也挺火的。】 【现在毫不相干的两个明星,随便剪辑一下,都能有cp粉。】 【别急。】 怎么能不急? 顾一沉定定地看着这些回复,突然有了主意。 他们是没有互动,但是他们可以靠水军造势啊! 顾一沉又不是没有请水军的经验,当即就敲定了这个计划。 等到那综艺播出之后,水军就开始行动了。 从本来就不多的互动中抠出“糖”来,尬的不行还要高呼甜甜甜,试图往cp上靠,水军也不容易。 但是观众们也不是没眼睛,这俩人cp感还真的不强。 还没有时景歌找到闻旭生的时候,闻旭生现场表演的那段cp感强呢。 然后,就有观众将这个观点吐槽出来了。 引来了一片“哈哈哈”。 由此,#别拉郎了,看看圣歌cp#的话题悄然诞生。 水军尬刷闻旭生和顾一沉越多,大家的逆反心理越重,#别拉郎了,看看圣歌cp#的话题也就越热。 然后,圣歌cp就上热搜了。 第97章 小白花(十) 第10章 圣歌cp上了热搜, 很快就引来更多的关注度。 一开始其实也没几个人真的磕这对cp,不过是大家逆反了水军宣传顾一沉和闻旭生的cp罢了,圣歌cp作为典型的工具人cp, 一开始活像推出来打架的。 但是,当真的有大手子将两个人在小木屋初遇的片段剪辑下来, 再配上一些低沉悲伤、充满压抑的BGM时,就很不一样了。 cp感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学。 有时候两个人费尽心机炒cp,但是观众们根本不吃那一套。 有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熟,但即使是拉郎,也能让人磕生磕死。 很明显,时景歌和闻旭生这一对, 属于后者。 时景歌推开小木屋的门, 睁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懵懂又惊愕地看了过来;端坐于“王位”、昏昏欲睡的闻旭生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眼底的睡意荡然无存。 这一个镜头被无数剪辑的up主放慢留白, 让他们对视的这一幕静静地停滞在那里,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诱/惑。 这一幕实在是太适合搞cp了, 不仅up主剪辑的时候喜欢剪这一幕,就是写手写同人文的时候, 也绝对不会错开这一幕。 各种各样的同人文在写手手里诞生, 或许是两个人人设摆在那里, 还都挺带感的。 真正磕cp的圣歌cp粉, 还真的渐渐多了起来。 但是时景歌翻过车啊,黑子多得很,前几天段安年发微博、时景歌转发的时候, 微博评论都不是多么友好,更何况现在? 就是闻旭生的粉丝,也不喜欢时景歌啊。 谁愿意自家正主跟一个臭名远播的人扯在一起啊? 所以继续下去,就是一场乱战。 但就是这么一场乱战,都让顾一沉嫉妒又愤怒。 在这次事件中,他已经彻底隐身了,微博上打来打去,热度居高不下,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请的那些水军,还在试图将话题往他和闻旭生身上引,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根本就没人理会这些! 最可恨的是,哪怕时景歌所受到的谩骂攻击并不少,但是热度也是实实在在的啊,那些剪辑的播放量并不少,圣歌cp的超话都建起来了,关注的人还在快速增加。 顾一沉花了钱、出了力、最后给时景歌做了嫁衣。 他能不气吗?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更让公司和经纪人轩哥看到了时景歌的价值。 男团发展到后期,解体是必经之路,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们肯定是要推出一个“牺牲品”的,毫无疑问,这七个人当中,自然是时景歌最合适。 时景歌人缘差,得罪的人一抓一大把,背后却没有足够的人脉势力保护他,偏偏业务水平也一般,虽然一张脸是不错,但是娱乐圈这地方,又怎么会缺美人? 而且他还翻了车。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人,之后在娱乐圈的日子基本上也就一眼望到头了,实在是没有培养的价值。 所以哪怕轩哥已经跟顾一沉闹翻了,都没有打算改变这一点,也改变不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时景歌和闻旭生扯上了关系,眼瞅着这个cp的前景还不错啊,当天就能上热搜的cp,能有几个啊? 而且闻旭生那边也没什么反应,事情已经闹了小一天了,那边也没有过来沟通,也没有打压这件事情,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时景歌陡然有了这么大的流量和曝光,身价瞬间就不一样了啊。 当然,最重要的,则是闻旭生那边的态度。 闻旭生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像蹭热度蹭流量这种事,他就很无所谓。 但是他讨厌传绯闻,也从不跟任何人传绯闻,cp也同理。 闻旭生是个综艺咖,现在综艺哪有不炒cp的?炒cp就意味着话题和流量,综艺靠这两个吃饭呢。 但是所有跟他商量炒cp的综艺,统统都被拒绝了。 所以直到现在,闻旭生混迹综艺那么多年、身上背着不少的流量,但愣是一个大势cp都找不出来。 ……只除了这一次。 时景歌和闻旭生,难不成还有别的关系不成? 轩哥突然想到了那一次,闻旭生带顾一沉出去吃饭,顾一沉却专门回来找时景歌,带时景歌一起去吃饭,还说什么万一有办法能帮时景歌洗白呢? ……难道是顾一沉向闻旭生提的,闻旭生看在顾一沉的面子上,才没有排斥这件事? 理论上虽然说得通,但是轩哥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顾一沉还因为和闻旭生的互动镜头太少,来跟他吵过一次呢。 他还建议顾一沉去找闻旭生说说呢,闻旭生要是不满意肯定就能改。 那顾一沉去找闻旭生了吗? 不知道。 那不管去没去,结果都是没变的,他们俩的互动镜头,就是那么少。 如果顾一沉去找了闻旭生,但是闻旭生没管,俩人关系肯定没好到那份上,起码闻旭生绝对不会为了顾一沉而忍受和顾一沉队友的cp。 如果顾一沉没去找闻旭生,连找都不敢去找,那关系不是更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陡然闯进轩哥的脑海之中。 ——真的是顾一沉特意带时景歌过去的吗? 那些都只是顾一沉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第三方证据,大家也不会问到闻旭生那里去,自然是顾一沉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但真相真的是那样吗? 顾一沉前几天,还在为一个综艺节目里,他的镜头不多、他和闻旭生的互动镜头太少,而和自己发生争执,暗戳戳指责自己公报私仇。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把机会分享给另一个人吗? 轩哥陷入沉思。 褪/去对顾一沉那些奇特的滤镜之后,他突然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点。 就像之前,他给予顾一沉的所有特权,顾一沉从没有推据过,都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并且这一接受,就是好几年。 他从未想过把C位让给其他队友,也从未考虑过让队友多拍那两张照,也没有在队友镜头过少的时候,为队友说过一句话。 包括时景歌。 时景歌出事之后,团综都会特意减少他的镜头,尽可能避免他出境。 时景歌的镜头少,别人的镜头自然会多,其中最多的,就是顾一沉。 顾一沉虽然一直在帮时景歌说话,但是却从未对这一点提出疑义。 在一个男团的团综里,当一个队员的镜头少的出奇时,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 连团综,顾一沉都不会为时景歌争取镜头和机会,面对闻旭生的时候,他怎么就要为时景歌争取机会了呢? 听起来多么不合理啊,对不对? 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性。 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离谱,但有位很著名的人说过,排除所有错误选项之后,剩下的那个选项,哪怕再离谱,也是真相。 ——闻旭生想要请客吃饭的对象是时景歌,不是顾一沉。 ——顾一沉不过是沾了时景歌的光而已。 突然,轩哥想到了什么,低头将那个综艺找了出来,特意从时景歌找到闻旭生那里开始看起。 果然,还真的被他找到了。 闻旭生说要请时景歌吃饭。 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从不会轻易许下承诺,一旦向别人承诺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到,这也是闻旭生那么冷漠傲慢、却在圈子里人缘不错的主要原因。 那至此,是彻底破案了。 闻旭生还记得这个承诺,但是没找到时景歌,碰到了顾一沉,让顾一沉去找时景歌。 顾一沉以前和闻旭生认识,而且闻旭生向来敬业,在节目里也不会给顾一沉冷脸,还叫了“小沉”,让他们认为顾一沉和闻旭生非常熟络,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之后,顾一沉说他和闻旭生怎么样怎么样,他们都会相信。 他们本身就很信任顾一沉。 所以顾一沉利用他们的信任撒了这么一个谎,还没有人发现。 轩哥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说了个谎。 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顾一沉其实是个凉薄、自私、善于说谎的人,但是在所有人眼里,顾一沉都是温和、善良、优秀的大好人,所有人都信任他、喜欢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机和手腕,才能给自己套上这张完美的假面?才能让所有人对他深信不疑,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连查证都不需要!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就像你拥有了一束世界上最为漂亮的花朵,娇艳明亮还柔弱,但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束美丽的花,在深更半夜里,偷偷吞吃了一个人。 原来,只其实是一朵食人花,只是给自己套了层“皮”。 想想那个画面,是不是毛骨悚然? 这件事现在轩哥的心情。 如果说以前轩哥对顾一沉是愤怒、排斥、厌恶,现在就已经化为满满的抵触和痛恨。 这样的人,既是伪君子又是真小人,甚至比他们还要技高一筹,其实是不好得罪的,他们心眼太小了,这个仇会记你一辈子,会不断报复你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和顾一沉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轩哥的表情晦涩极了。 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顾一沉在他手里吃了亏、丢了人,而且很可能是他混迹娱乐圈以来,第一次吃亏丢人。 那还能指望顾一沉能放过他? 轩哥冷冷一笑,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然后低下头,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闻旭生经纪人的工作号,他还是有的。 “喂?轩哥?”闻旭生的经纪人客客气气地说道,还不忘挑眉看向在沙发上刷手机的闻旭生。 闻旭生听到动静,快步走来,坐到他旁边,继续刷手机。 经纪人撇了一眼,发现他在跟别人聊天。 页面像是微信。 经纪人好奇地往闻旭生那边靠靠,内容没看清,只看到对话框最上面,代表着ID的那个位置,是一颗心的表情。 刹那间,经纪人心里复杂无比。 ——闻旭生也会做这么肉麻的事情吗!! 经纪人以前倒是听说过,小年轻谈恋爱的时候,还会把对方所有的备注都改成“心”,象征他们美好的爱情。 那时候他只觉得好笑,紧接着就是感慨,果然只有小年轻才能做出这么肉麻的事情啊,像他这个年纪的,绝对做不出来,太肉麻了吧。 然后闻旭生就狠狠打了他的脸。 这时候,闻旭生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隐隐带着些得意和炫耀。 经纪人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吃撑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想吐呢? 轩哥先进行了几轮寒暄,然后再试探地打了点擦/边/球,最后再非常含蓄地解释了一番关于热搜的事情,态度十分谨慎小心。 经纪人听得都快睡着了。 他把手机拿远,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才慢吞吞地说道:“谁会嫌流量多、热度高呢?” 这算是默认了。 但同样非常含蓄。 但是轩哥却可以从中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起码,闻旭生那边,对时景歌的态度是非常友好的。 轩哥继续跟他寒暄,然后不经意间说道:“闻哥性子真好,上次请我们团的顾一沉吃饭,顾一沉还特意回来拉了时景歌,让闻哥等了那么久,真的不好意思啊。” 经纪人沉默了一瞬,看向闻旭生,才慢吞吞道:“也是闻哥先许诺了时景歌请他吃饭的,你知道的,他许诺了什么,总会做到的。” “是啊,”轩哥声音中满是感叹,吹起彩虹屁更是让人心情愉悦,“闻哥的为人,整个娱乐圈,还有谁不知道呢?” 经纪人敷衍地应付了几声,很快,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愉快。 简简单单就把自己想要传递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又简简单单收到了回信。 就是更厌恶顾一沉了。 连带着,都觉得时景歌可怜又可爱了。 经纪人挂断电话,看向闻旭生的侧脸,很明显,闻旭生现在气压很低。 好一会儿,闻旭生才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他胆子倒是不小。” 那顿饭本就是他要请时景歌的,却被顾一沉拿去忽悠时景歌,闻旭生心情能好得起来才怪呢。 不过…… 经纪人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突然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感觉,刚刚轩哥的语气里,对顾一沉的态度不一样了?” “嗯?”闻旭生侧头看他。 “你以前没和他接触过,他对顾一沉很看重,从来没有直呼过顾一沉的名字,大多是一沉这样,比较亲密的,”经纪人解释道,“你也知道,在这种团体里,被经纪人偏爱的,多少会有一点小小的特权,比如街拍的时候给你多拍一张,出席活动的时候你站C位。” “我刚刚从轩哥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敌意。” “然后我去查了一下,发现以前一向稳坐C位的顾一沉,渐渐不是C位了。” “而且轩哥向我们传递的这个消息,也很有意思,他这不是在暗示我们顾一沉说谎吗?以前他可不会觉得顾一沉说谎,他很信任顾一沉的。” “你说,会不会轩哥也意识到顾一沉的不对劲了?”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顾一沉那稀奇古怪的影响力,是不是开始变弱了?”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道:“我希望你的猜测是真的。” 这样,说不定时景歌也可以摆脱顾一沉呢? 经纪人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指了指闻旭生的手机,小声道:“……他回你消息了。” 闻旭生立马低头去看。 这让经纪人忍不住心生感叹。 爱情的魔力,就是这么神奇。 ……他是不是也该找人谈恋爱了? 此时,时景歌收到了一箱快递。 “我最近没有买过东西。”时景歌有些奇怪,但是地址和手机号码都是他的,名字上写了兄长,兄长就是哥,哥同歌,也在暗指他。 收下快递,这是一箱糖果糕点,快递单上还有一条备注。 ——【天天开心。】 时景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时景歌给闻旭生发消息:【是不是你寄给我的?】 闻旭生很快回复道:【是。】 【说好了请你吃甜点,但是你最近似乎很忙,并没有这个时间出来,所以就寄给你了。】 【除了糖果以外,其他糕点的保质期都比较短,你记得要早点吃完。】 【当然,】闻旭生敲下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奇怪,【我不介意你分给你的队友。】 虽然他该死的介意。 但是闻旭生还记得自己购买的数量,属实多了些。 那些糕点的保质期大多是三到五天,时景歌就是一天三顿吃糕点也吃不完,再说了,时景歌还混娱乐圈呢,要控制体型的。 与其等过期进垃圾桶,还不如让小歌跟队友分享呢。 这样,小歌的队友情里,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然后,闻旭生就看到时景歌的“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好一会儿,才换来两个字。 【谢谢。】 闻旭生回了个表情包。 然后,时景歌那边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闻旭生耐心地等。 【下次。】 【下次我请你去吃甜品,有一家甜品店的布丁特别好吃,跟其他店完全不一样。】 【你一定会喜欢的。】 闻旭生弯了弯唇角,【这又是另一个承诺了。】 【你确定要许给我吗?】 【许我承诺又不做到的人,可是会被我追杀的哦。】 闻旭生还发了一张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表情包,那表情包还蛮搞笑的。 时景歌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时景歌:【你这是威胁吗?】 闻旭生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 【我是一个只要承诺就必然会做到的人。】 【所以非常讨厌许诺不完成的人。】 【你看,我对你的许诺,难道不是都做到了吗?】 【说请你吃饭就请你吃饭,说请你吃甜品就请你吃甜品,不是吗?】 【你多带了个人我都没介意。】 从侧面把事情解释了。 闻旭生知道,以时景歌的聪慧,应该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时景歌久久没有回复。 好一会儿,闻旭生才发了个小猫卖萌的表情包。 【你说你该不该给我一个类似的承诺啊。】 【小猫期待.jpg。】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回复道:【该。】 言简意赅,让人心疼。 时景歌必然是很难过的。 闻旭生突然有些后悔让时景歌知道真相了。 但问题是,如果不让他知道真相,又怎么能摆脱顾一沉? 闻旭生垂下眼眸,愤怒的火焰在他眼底燃烧。 他绝不会——绝不会轻易放过顾一沉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颤动起来,是来自于他哥哥的电话。 “喂?喂小二你听得到吗?” “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点东西,很有意思。” “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就来我这里一趟。” “或许,会有什么让你大开眼界的事情,也说不定哦。” ** 所以,果然不是顾一沉“特意”为他争取到了“机会”。 闻旭生想要请客吃饭的对象是他,原因是闻旭生在节目里对他的承诺。 而顾一沉,不过是脸皮更厚一些罢了。 他想起在原主的记忆里,顾一沉的那些安慰和许诺,以及为原主而做的“努力”。 原主深信不疑,而时景歌只觉得不对劲,但毕竟人设摆在那里呢,可是现在,闻旭生倒是给他送上了一个人设转变的突破口。 还得感谢闻旭生呢。 时景歌用剪子将快递打开,快递箱很大,里面更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还细心地用防震袋、防震泡沫等等堵了好几层,里面的糕点没有受到多少影响,颜值相当在线,让人食欲打开。 其中各色糕点足足有几十个,底下更是有满满一大袋的糖果,包装糖果的那个袋子上,还写了几个字。 ——【甜,好吃,开心点。】 这几个字让时景歌唇角微弯。 很快,他又在一个小蛋糕的外包装袋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贴士”。 ——【要开心。】 紧接着,时景歌发现,并不是所有蛋糕的包装袋上都有这些字条。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拆盲盒。 虽然每个字条上的字眼都差不多。 时景歌将上面有字条的放到一边,这些是不打算跟别人分享的。 不过挑着挑着,时景歌就发现,字条上的“字”,他看不懂了。 比如这张。 【mgdsgyzcxwl】 时景歌拼了半天没拼出来。 还有这张,一串字母,怎么看得懂? 【tjdwzdxhdr】 这是乱码吗? 时景歌突然想起那一天,闻旭生突然给他发消息,是一串字母。 很快,闻旭生告诉他,是猫咪踩到了他的手机,不小心乱发的。 那这印在纸条上的字,总不会是猫咪写的吧? 时景歌扬了扬眉。 还是说,闻旭生在用这样的办法告诉他,当初不是猫咪踩到了他的手机,是他用这样的办法接近他? 时景歌摸了摸下巴。 他就不信解不开这些谜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时景歌将挑拣出来的、带有字条的糕点和糖果袋子收了起来,然后才去开门。 门外是段安年和宋向颜。 时景歌侧身让他们进来,宋向颜挑眉问道:“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啊?” 时景歌望向地上的糕点,“忙着拆快递呢。” 宋向颜低头看了一眼,哭笑不得道:“你是真的不怕胖啊。” 时景歌骄傲挺胸,“只要我动的够多,我就不会胖。” 而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段安年突然开口道:“你眼睛怎么红了?” 时景歌愣住了,半晌才闷闷道:“被沙子迷了眼吧。” “时小歌,你这就不行了,”宋向颜伸手揽住时景歌的脖子,“朋友是什么?朋友不就是在痛苦的时候寻求安慰、不用在意其他人眼光而随意痛哭的存在吗?” “你忙着我们毫无意义,只会加剧我们的担忧。” “我……”时景歌扬了扬眉,刚想要吐出一句狠话,就听到段安年说道,“跟顾一沉有关吧?” 时景歌的手握成拳,“顾哥是个好人。” 宋向颜和段安年扬了扬眉,然后呢? “所以,”时景歌咬了咬下唇,“你们别接近他。”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水汽眨散,语气轻飘飘的,“你们太坏了,会伤到顾哥的。” “臭小子。”宋向颜用拳头抵住时景歌的脑袋,格外不满,“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好不好!” 时景歌身子一震,但还是强撑着说道:“那就别接近顾哥啊!” “我接近顾哥就好了。” “顾哥只要我。” 宋向颜一听这话,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而段安年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时景歌,然后拉了宋向颜一把,示意宋向颜看时景歌的眼眸和唇色。 宋向颜和时景歌挨得太近,没注意,推开了两步才发现,时景歌的脸色不大好。 他那一双眼睛,没有什么焦距,显得有些空茫,但是眼角发红,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更像是在和什么做斗争。 “小歌?”宋向颜吓了一跳。 段安年推了宋向颜一把,没让宋向颜再开口说话,只镇定自若道:“减肥真的好辛苦。” 时景歌茫然地看了过来。 “我也有好久没有吃过甜食了,好馋。” “小歌你吃得完这些吗?” “吃不完的话,能不能分我一个两个?” “让我躲在轩哥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吃两个。” 时景歌不给回应。 段安年也能说的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给了宋向颜一个眼神,让宋向颜配合他。 两个人配合着将话题越扯越远,还对地上的糕点挑挑拣拣,挑着挑着吵了起来,在两个人争执的声音中,时景歌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选个蛋糕你们都能吵起来啊?”时景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也太逊了吧?” “是段安年非要跟我抢!” “明明是你!”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这种吵闹声仿佛给时景歌注入了什么生命力一般,他索性将那些糕点装了个袋子,直接拿给他俩,“跟其他人分一分。” “你呢?”宋向颜问道。 时景歌这才有了些许笑意,带着些狡猾,“我喜欢的,我都收起来了。” “好啊时小歌,你动作挺快啊!”宋向颜夸张地指责道。 时景歌得意地扬了扬脑袋,“那当然了!” 房间里的氛围慢慢好了起来。 段安年揉了揉时景歌的脑袋,“明天陪我去医院做体检。” 时景歌点了点头,“可以。” 明天他们难得有休息时间,段安年照顾过他,他陪段安年去医院也是应该的。 几个人又说了些别的,但是时景歌的脸色很苍白,连唇.瓣都没什么血色,段安年和宋向颜也想让时景歌早点休息,便提出告辞。 只是在他们打开房门之前,时景歌又说道:“朋友夫,不可欺,你们答应过我的哦。” “不用去靠近我的顾哥。” “还有啊,小许他们,吃了我的糕点,就不要靠近我的顾哥。” “吃人嘴短。” 时景歌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眼眸却非常固执。 “虽然顾哥现在是不喜欢我,但是顾哥迟早会喜欢我的。” “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他的。”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但是眼眸却那么亮。 宋向颜心里翻江倒海,被段安年一把推出了房门。 段安年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充满理性。 “当然。”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仿佛是一种承诺。 时景歌绷紧的后背,突然放松了。 “晚安,小歌。” 段安年对着时景歌点了点头,然后推门出去。 只是在关门的时候,他特意放慢了动作。 然后,就听到“噔”得一声。 通过门缝望去,时景歌坐在床上,一双手捂着脸,看起来那么瘦小而无助。 这甚至让段安年有了一种冲动,让他恨不得冲进去抱住时景歌,给予他一些安慰和力量。 可是,他不能。 段安年抿着唇,轻轻地将房门关上了。 段安年再抬头时,看到的就是宋向颜皱着眉不赞同的目光。 “你不应该纵容他沉浸在其中,我们说好的,将真相告诉他。” 宋向颜眼底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 这几天,他和段安年一点一点梳理以前的事情,不动声色地去找许山语等人套话,这还真让他们套出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人撒了一个谎,必然需要其他谎言去圆,谎言便越来越多,以前他们不在意,也没有人会去推敲这些,他们对顾一沉的盲目信任,每每回想起来,就让宋向颜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像傻子一样被哄骗得团团转的人,真的是他宋向颜吗? 回忆前两年的事情,简直就跟回忆中儿叛逆期一样,妥妥的黑历史。 好多次宋向颜都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是想想时景歌,他只好咬牙硬撑下去。 他想让时景歌看到顾一沉的真面目,从顾一沉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看着时景歌自欺欺人,段安年竟然还纵容! “闭嘴。”段安年冷冷地抛出和两个字,戾气满满,“进屋说。” 他打开了房门,率先进去了,宋向颜犹豫了一下,也进了房间。 “你最好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宋向颜关上门,语气并不算好。 段安年冷笑一声,“宋向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歌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我们,远离顾一沉?” “你想想小歌对我们态度的变化。” “不都是从朋友夫,不可欺开始的吗?” “我们成了他的朋友,不会喜欢顾一沉,所以小歌对我们的态度才发生了变化。” “在小歌的观念里,喜欢就意味着靠近,不喜欢就意味着不靠近。” “所以,不管是他以前的歇斯底里,疯狂排斥每一个接近顾一沉的人,还是现在和我们做朋友,把糕点分给许山语等人,归根结底,目的只有一个,不要我们接近顾一沉。” 宋向颜表情更难看了一些,“说重点。” 这些谁不知道呢?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让宋向颜的心情更加不快。 段安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向颜,“但是这些的前提,都是我们不知道顾一沉的古怪。” “那我问你,有一个可怕的、凶残的生物生活在我们之中,你可以理解为魔王之类的,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你被他控制了。” “你知道他有多么可怕多么凶残,你反抗不了他,如果你想帮助或者拯救其他人,你会怎么做呢?” 宋向颜愣住了。 段安年缓缓道:“很简单,驱逐每一个,试图接近这个大魔王的人。” “你被控制了,说不出真相,可能连自主意识都没有,也完全没有那个能力反抗。”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不要靠近魔王。” 沉默了好一会儿,段安年低低道:“是不是很像?” “我们现在知道顾一沉不对劲了,但是以前,我们从未怀疑过他,我们对他的信任,盲目到让自己都不敢置信。” “那小歌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拼命地攻击我们,恐/吓我们,叫嚣着,反对着,试图将我们从顾一沉身边驱逐。”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小歌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告诫我们不要接近顾一沉。” “像轩哥和顾一沉吵架,像和我们交朋友,像这一次分糕点,还有之前很多很多事。” “我们都以为他这样是为了自己,为了独占顾一沉,因为他太喜欢顾一沉了。” “我们从未想过,”段安年的声音有些艰涩,他定定地看着宋向颜,眼角发红。 ——“小歌是为了我们。” ——“他在保护我们。” 第98章 小白花(十一) 第11章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只余下轻风吹过的声音,和宋向颜与段安年在此时显得格外粗重的呼吸声。 两个人彼此凝视着对方,眼睛都有些发红, 带着那种恶狠狠的感觉, 像是在对峙在发火一样。 宋向颜大脑一片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 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段安年的观点, 但是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本人, 在潜意识里就觉得, 这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段安年说得那些,竟然该死的有道理。 这和时景歌的一言一行, 也对得上号。 宋向颜咬了咬舌尖, 闭上了眼睛,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刚刚和时景歌的一切。 时景歌的脸色很苍白,眼神很飘忽, 毫无焦距, 注视着前方的样子, 竟然就些许空灵。 是很明显的那种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样子。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在不停地强调着,让他们不要接近顾一沉。 就像这句话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他的脑海中, 哪怕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 这句话都能脱口而出一般。 时景歌对顾一沉爱得疯狂,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共识,他无法离开顾一沉一分钟,要每时每刻都待在顾一沉身边,和顾一沉…… 等等——每时每刻——? 说起来, 时景歌已经多少天没有和顾一沉说过话了?已经多少天没有主动去找过顾一沉了?当然这是有他和段安年的功劳,但是时景歌是那么容易被劝阻的人吗?尤其是关于顾一沉的时候。 之前那么多人劝过他,温柔细语的,暴风骤雨的,也都没让他离开顾一沉超过半个小时啊。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就像刚刚时景歌分糕点的时候,也没有提过给顾一沉啊! 是不是因为,顾一沉对时景歌的控制能力或者影响能力,减弱了? 是的,最近顾一沉的脸色很苍白,他们对顾一沉的恶感也是在最近每日增长的,复盘之前的一切时,更是有种难得的清醒和荒谬感。 这些都在说明顾一沉的能力在减弱。 ……或许,时景歌真的保护了他们。 好一会儿,他才低低道:“你说得对。” “是小歌救了我们。”宋向颜抹了把脸,一字一顿道,“是他让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你没发现,顾一沉的影响力减弱了吗?” 段安年低低道:“就是因为发现了,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在和你复盘之前的事情以前,我自己单独复盘过,那个时候,有很多东西我看不透,我还会下意识地在心里为顾一沉辩护,”段安年顿了顿,那种潜意识的维护,让回过神来的他背脊发凉。 “和你复盘的时候,就正常多了。” “所以,我们要彻底摆脱顾一沉,就是在这几天了。” “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们能不能保有这样的理智,都说不好。” 宋向颜心里一紧。 是啊,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可是他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是夜。 非常安静。 而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开门声。 顾一沉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然后慢慢走到时景歌的房间外,刚想伸手敲门,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同时,走廊的灯光亮起。 “顾哥?”一个疑惑的声音陡然响起,是段安年。 顾一沉心里一紧,但还是镇定自若地扭过头去,含笑和段安年打招呼,“年哥。” “你这大半夜的,找小歌?”段安年低头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半?” 顾一沉心里骂了好几句,脸上却做出犹豫的样子,“……想和小歌说说话。”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顾一沉语气缓慢,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憋得难受,就想找小歌聊聊。” “顾哥,”段安年长长叹息,“我懂,我也不劝你,你也肯定不想跟我说,我也不多开那个口。” 顾一沉:“……”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梦游?说梦话? 你哔哔都哔哔完了,还要说自己没哔哔? 顾一沉以前怎么不知道段安年这么讨人嫌呢? 更讨人嫌的还在后面呢。 段安年委婉提醒道:“但是凌晨一点半夜聊,不大合适吧?” “小歌肯定睡了。” “等天亮了再说吧,你也知道,最近大家都忙,没人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小歌。” 顾一沉苦笑着点了点头,有些羞愧道:“你说得对,是我忽略了时间。” “那我先回去了,”顾一沉回到自己的房间,对段安年道,“晚安。” 段安年看着他要关门,才突然道:“顾哥,你真的不喜欢小歌吗?” “你看,我那么暗示了,你都不想跟我讲。” “你只想跟小歌讲。” “小歌就那么特殊吗?” 顾一沉身子一僵,还没张开嘴,就听到段安年轻飘飘的声音,“晚安,顾哥。” 段安年关了门,都不给顾一沉说话的机会。 段安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吃醋?嫉妒? 但顾一沉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不过顾一沉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思索,他耐心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又重新出了门。 这一次,段安年的房门倒没打开,打开的是时景歌另一边的房门。 是宋向颜。 宋向颜也惊奇道:“顾哥?” 顾一沉这一次倒是没把时景歌扯进来,只淡笑着说自己睡不着,想要出来走走,放松放松。 谁能聊到宋向颜一拍大/腿,激动不已。 “哎顾哥我也是啊!”宋向颜皱着眉,苦哈哈地说道,“你说说累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有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我这还睡不着了!” “你说这气不气啊?” “我都快气死了啊!” “我都打算出去跑跑,用运动过后的疲惫让自己入睡,但是这就是下不了决心啊!” “幸好遇到了你啊顾哥,有你在,我感觉我的动力就来了!” “顾哥你等等我,我们俩一起去外面跑两圈。” “这就是夜不能寐的革/命/友谊!” 宋向颜根本不给顾一沉拒绝的机会,一把甩上门,飞速地去换衣服了。 宋向颜和段安年一左一右,就像两个忠心耿耿的骑士守护着中间的珍宝,让顾一沉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连时景歌的房门都没有敲响呢! 跑个屁啊跑步。 大半夜的出去跑跑?不是脑残就是智障! 顾一沉脸色难看。 他宁愿回去睡觉,也不跟宋向颜浪费这个狗屁时间。 但是这已经不是顾一沉说了算的了。 宋向颜飞速换完衣服,还不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拼命告诉自己,他讨厌顾一沉,最讨厌顾一沉,顾一沉不安好心等等。 这么反复默念个几十遍,就仿佛能植根大脑了一般。 宋向颜这才有些安心。 再打开门的时候,顾一沉已经不在门外了。 宋向颜轻哼一声,还想躲?他熬了一晚上等着顾一沉,还能让顾一沉躲了去? 宋向颜和段安年猜测,顾一沉的影响力下降,很可能跟他们对他的厌恶反感有关。 顾一沉似乎是根据别人对他的喜欢来增加自己的影响力的。 因为镜头那件事,团里其他六个人和轩哥,都对他颇有微词,尤其是他们俩和轩哥,这或许是影响顾一沉的重大原因。 那如果让更多的人讨厌顾一沉,是不是就会让顾一沉的影响力更弱,或者彻底消失呢? 可是顾一沉的粉丝真得不少,而且每一个都非常死忠。 或许这也是他的力量来源? 该怎么让这些粉丝脱粉、甚至讨厌顾一沉呢? 宋向颜和段安年头疼不已,顾一沉连个黑料都没有,让粉丝脱粉或者让人讨厌他也太难了。 但是,再难也得做啊。 没有黑料就要制造黑料,看顾一沉能坚持多久! 于是他用力敲响顾一沉的房门。 “顾哥!顾哥我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顾哥!顾哥你好了没?” “顾哥!顾哥我等着你呢!!” 顾一沉这是第一次发现,宋向颜的声音有多么刺耳。 他打开门,打了个哈欠,“我竟然困了。” “就不陪你了,颜哥。” 说着,顾一沉就想要关门。 关不上。 被宋向颜堵住了。 “顾哥,你这样不行!”宋向颜拧眉看他,“你不能这么纵容你自己,我知道你这样的感受,你看起来仿佛是困了,但是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还会越来越累。” “信我,这件事我有经验。” “来,我们跑跑去。” 不论顾一沉怎么百般拒绝,最后还是被宋向颜拽走了。 登时,顾一沉的情绪都有些不稳了。 ——说了不去不去这宋向颜是个傻/逼吗就这么听不懂人话? 但是顾一沉给自己立的人设还在那里,他强迫自己忍了下来,没有爆发。 宋向颜觉得非常可惜。 不过没关系,只要持之以恒,他总能让顾一沉爆怒的。 手指伸向口袋,摸到里面的微型录音笔,宋向颜这才觉得有些安心。 慢慢来,总有机会的。 顾一沉被宋向颜折腾了一晚上,天都亮了才回到自己房间,折腾了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还浪费了难得的养伤时间,顾一沉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毕竟是精神力受损,这段时间精神都不大好,所以一回到房间,他就睡了。 与此同时,时景歌、段安年和宋向颜正一起去吃早饭。 时景歌今天显得格外活泼,还比往常多吃了一角饼,不时跟段安年和宋向颜说话,还买了其他人的早餐带回去。 刚睡醒的许山语得到时景歌递过来的早餐时,整个人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这这这能吃吗? 时景歌酷酷道:“年哥和宋哥买给你们的。” 段安年顺势问道:“为什么他是年哥我就是宋哥?你应该将我颜哥?” 时景歌回头对他做鬼脸,故意叫他宋哥,叫得还极大声。 宋向颜笑眯眯道:“哎——” 时景歌发现自己上当了,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段安年难掩笑意,他和段安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笃定。 显然,他们的第一条猜测被确定了。 ——当顾一沉沉睡的时候,他的影响力会小很多。 吃过早饭,段安年就带着时景歌和宋向颜去了远郊的一栋别墅。 那里,有一个很神秘的催眠师,是家里给段安年找的,非常靠谱。 一个高明的催眠师,可以不动声色地探查所有的消息。 在时景歌眼里,他们似乎只是去做了个客。 那个男人幽默又健谈,十分招人喜欢,就是甜点味道一般。 闻旭生寄来的那一箱糕点和糖果,味道是真的好。 交谈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那个男人对段安年摇了摇头,做出了自己的评判。 没有任何被催眠痕迹,不管是时景歌还是段安年。 回去的路上,时景歌突然问道:“年哥,你是不是不喜欢顾哥?” “为什么这么问?”段安年扬了扬眉。 “我也不知道,一种感觉,不过无所谓了,”时景歌耸了耸肩,“你们都不喜欢顾哥才好,只有我喜欢顾哥,这样顾哥就会看到我的喜欢,被我感动,然后喜欢上我了。” 他笑起来,带着一股天真和向往。 但是却像宋向颜和段安年感到一股心酸。 宋向颜拍了拍他的脑袋,故作凶恶地看着他,时景歌投过来不满的一眼,有些愤愤地说道:“不许拍我的脑袋!” “宋向颜你可真烦人。” 时景歌“啧”了一声,颇为嫌弃的样子,然后往另一边挪了挪。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跟谁一般见识呢? 宋向颜好气又好笑,但是却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宋向颜突然回忆起曾经。 刚刚成团的时候,大家彼此都不相识,他性子向来桀骜,又是玩票/性质,对谁都瞧不大上,只除了时景歌。 时景歌的长相正好戳中他的审美,又格外显小,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保护欲,便对时景歌格外关注,也和对方做了朋友。 但是在时景歌眼里,最要好、最喜欢的人还是顾一沉。 宋向颜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底是十分不服的。 他对时景歌,不比顾一沉对时景歌好? 顾一沉对所有人都好,他只对时景歌好,孰轻孰重,时景歌还分不清吗? 偏偏时景歌还真的分不清。 宋向颜都要气死了,就决定多多关注顾一沉,看看他凭什么让时景歌那么喜欢。 说来也巧,在宋向颜决心关注顾一沉之后,顾一沉也每一次都及时地给了他正向的反馈。 宋向颜本来是想要找茬的,但是这个茬怎么都没找出来,反而和顾一沉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了。 而同时,和时景歌的关系则越来越疏远了。 后来,他们决裂了。 宋向颜还记得那一天,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从国外飞了回来,宋向颜要去给人家“接风”,但是轩哥不肯让他们喝酒,他是自己溜出去的,只告诉了时景歌一个人,让时景歌帮他打打掩护。 但是轩哥很快就发现了,怒不可遏地给他打电话,直接带人将半路的他截住了,当场拦了回来。 宋向颜一开始真的没往时景歌方面想,只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 是时景歌自己主动找上他的。 即使过去了那么久,宋向颜还能清楚地记得时景歌那时候的表情和言语。 宋向颜那个时候还挺郁闷的,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是时景歌的时候,还感到少许的愉快。 时景歌进来之后,就抵在房门上,没有动静。 他有些奇怪,扭头去看时景歌,“怎么了?” 时景歌笑了起来,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让人身上冒鸡皮疙瘩的那种。 “看你的表情,你现在很不爽了吧?” “真巧。” “我也很不爽。” “你赖在顾哥身边的时候,我很不爽;你把顾哥的注意力从我身边抢走的时候,我更不爽;你让顾哥和我越走越远的时候,我非常不爽。” “宋向颜,如果你再纠/缠顾哥,那这些就只是个开始。” “我会尽我能够做到的一切,让你感受我的不爽。” “所以,识相点,就离我的顾哥远一点!” 怒不可遏,都不可以形容当时宋向颜的心情。 那种被背叛的滋味,让宋向颜罕见地夜不能寐。 他决定报复。 既然时景歌那么在意顾一沉,他就要将顾一沉抢走。 他偏不让时景歌得偿所愿。 仔细想想,似乎是在那之前,他就被顾一沉影响了。 时景歌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独占”顾一沉,还是为了保护他? 那时候的时景歌是不是已经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但是他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可以商量,那时候的顾一沉远比现在要谨慎小心许多,最后多重因素导致,时景歌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和时景歌的关系都还不错。 他年纪最小,长得又好,要知道,一般这样的人,都是有“特权”的。 而后来,似乎就是从这开始,时景歌渐渐变得疯狂起来。 并且越来越疯。 他平时看起来还像是个正常人,但是一牵扯到顾一沉,他就变得歇斯底里,让人目瞪口呆。 宋向颜心底涌动着一股不一样的情绪,是一种胀胀的感觉,就仿佛有什么,要从他心底蹿出来一样。 他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喘息声格外粗重。 ……那个时候的时景歌,一定很痛苦吧? 没有同伴,无人诉说,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懵懵懂懂地凭自己的感觉行事,偶尔午夜梦回,会有几分清醒,看看形单影只的自己,该多么难过啊。 宋向颜还清楚地记得,他和时景歌关系最好的时候,会聊很多东西,那个时候的时景歌,还会小声跟他抱怨,说他最讨厌孤独,所以很喜欢男团,希望他们一辈子都不要解散,一起走下去,这样大家生活在一起,他就永远都不会孤独寂寞了。 那时候的时景歌,笑得跟花儿一样好看。 只是后来啊,宋向颜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笑容的时景歌了。 宋向颜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针扎一般。 他还想要见到那样的时景歌。 “喂喂喂,你怎么了?宋向颜?”时景歌用力推了推宋向颜,声音中夹杂了点惊慌失措,“你不会被我打击到了吧?那我收回那句话还不行吗?你别……” 宋向颜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笑眯眯道:“收回了是吧?谢谢小歌。” 时景歌:“!!!” 时景歌抿起唇来,一点一点地往后躺,有些愤怒,有些倔强。 宋向颜连忙道:“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啊小歌,我错了我错了,我求饶好不好?求求宽宏大量的小歌原谅我。” 时景歌这才笑了,眉眼弯弯,“上当了吧?” 宋向颜:“……” 时景歌快活地像个百灵鸟,不客气地吐槽宋向颜。 宋向颜只能将人搂在怀里,愤怒地揉搓他的头发,把时景歌的头发都揉乱了,时景歌倒是不反抗,只仰着头嘲笑宋向颜。 两个人在后面闹成一团,前面开车的段安年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切,找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缓缓停下了车,然后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宋向颜迷惑道:“干什么?” “累了,”段安年言简意赅道,“交换一下,你去开会儿车。” 宋向颜实力拒绝,“你的车我不会开。” 段安年语气淡淡提醒道:“咱们的车型号一样。” 宋向颜真诚道:“我一晚上没睡,你放心让我开车吗?” “当然。”段安年往外退了退,“请。” 宋向颜眯起眼睛。 段安年心平气和道:“你可以选择不开。” 宋向颜:“?” “但这是我的车。”段安年慢吞吞地说道,“我可以选择,车内的乘客。” 宋向颜:“……” 也就是说,不去开车,就把他赶下去呗? 时景歌在旁边笑着起哄,“宋向颜你是不是连车都不会开了啊?” 激将法都用上了? 宋向颜没好气地说道:“你胳膊肘向哪里拐?” “我在谁车上就往谁那里拐。”时景歌说得理所当然。 宋向颜一个人难以抵御两个人的围殴,只好下了车,不过在下车前,还不忘给时景歌的脑袋上来一下。 “时小歌,你给我等着!” “我就不!”时景歌铿锵有力地说道,“你让我等我就等?我怎么那么听话啊?” 两个人又吵闹了起来。 段安年默默地看着时景歌的侧脸,那神采飞扬的样子,着实少见。 只是心底,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即使宋向颜坐在驾驶位上,即使是自己坐在他身边,他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 时景歌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眸看了过来,带着些许疑惑。 段安年垂下了眼眸,突然道:“小歌。” 时景歌正襟危坐,乖巧道:“嗯?” 段安年伸出手,“你的头发有些乱,我帮你理一理。” “不用吧,也没有梳子……喂!段安年喂!你在干什么!!” 段安年用力地揉搓着时景歌的发丝,时景歌艰难地保护着自己的头发。 “你说不用的。” 段安年率先将锅甩了出去。 “那再乱一点,也没关系吧。” 时景歌被这歪理震撼了,然后伸手去弄段安年的头发,咬牙切齿,“既然你那么不介意,那么对你自己的头发,肯定也不在乎让我摸两下吧?” 段安年左右抵挡,当然放了些水,不时让时景歌薅两把。 “当然在乎。” 听到后面传来的吵闹声,宋向颜眯了眯眼睛。 原来是这样。 段安年这个心机boy! 只是时景歌这么活泼的样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下午,顾一沉醒来,时景歌也就不那么活泼了。 那一刻,段安年简直想直接打晕顾一沉,让顾一沉继续沉睡下去。 从那一天开始,段安年和宋向颜,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守在时景歌身边。 顾一沉要是想跟时景歌说点“悄悄话”,段安年和宋向颜就开始了。 “大家都是一个团的,还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难道是顾哥要给小歌表白吗?” “哇哦,要真是这样的话,别说避开几分钟,就是躲开几天都可以啊!” “我都可以帮忙筹备婚礼现场!” “你说什么呢?肯定是先订婚啊!” “对对对!公开文案我都可以帮忙,保证让你们满意!” 不管顾一沉从什么角度切入,最后话题都能被段安年和宋向颜拐到“告白”这一点,紧接着就直接飞到订婚结婚之类的,时景歌也就忘记之前他的种种暗示,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脑子里就只剩下段安年和宋向颜说得那些。 顾一沉又怎么可能跟时景歌表白? 作为他目前唯一收获的猎物,他根本就看不起时景歌。 平时哄哄还行,但是告白?时景歌怎么配! 时景歌的眼眸一次又一次的因为失望而黯淡。 宋向颜和段安年对顾一沉就更不爽了。 而宋向颜和段安年对时景歌的“偏爱”,也不再遮掩。 参加活动的时候,三个人总是在一起;上综艺或者其他的,三个人也总是互cue;隔三差五得发条微博,大多也是关于时景歌的。 段安年在这方面,还有点克制,但是宋向颜就不一样了。 最近十条微博,六条关于时景歌,四条是配合宣传营业,愣是没有他自己有关的微博。 粉丝们一开始还抗议,后来就佛了。 发的多了之后,议论时景歌的声音也就少了许多,而且粉丝们还会维护,团粉们自然是更希望团队和睦,对此也乐见其成。 在这种互动之下,时景歌的口碑渐渐有所好转,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坚信这都是假的,没有人喜欢时景歌,都是被逼的等等。 就这样,新一季的团综,开始了。 这一次,团综不再采用录播的模式,而是选用了直播的方式,据说是为了让大家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团员内部的关系。 而且这是第一次直播,所以等待收看直播的粉丝,还是非常多的。 直播间的标题更是简洁明了。 ——【宿舍一日游。】 在早上六点的时候,直播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没有任何预告,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直播间什么时候开启,为了给大家展现最真实的一切,成员全都是瞒着的。 开启后,才发了个微博宣传。 但是直播间的人数还真不少,直播开启后,粉丝们纷纷奔走相告,直播间的人数增长的很快。 首先出现在镜头前的,是经纪人轩哥和两名工作人员。 轩哥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他们几个还没醒呢,让我们先来叫醒他们。” 最先被推开房门的,是许山语。 许山语抱着被子喊了一句“轩哥”,然后注意到摄像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大喊一声,用被子盖住了头,“出去出去啊轩哥!给我个梳洗的机会!!我不能让我的粉丝们看到我这副模样!!” 直播间前的观众笑成一团,轩哥冷酷道:“给你十分钟。” 然后又进了顾一沉的房间。 几乎是轩哥刚打开房门,顾一沉就从床上坐起来了,眼眸相当锐利。 注意到摄像头之后,他才挤出个笑,“轩哥。” “你醒了啊,”轩哥遗憾道,“可惜,看不到你迷糊的样子了,你的粉丝们都很期待呢。” “快梳洗吧。” 顾一沉招了招手,跟粉丝们打了声招呼,顷刻间,直播间的弹幕里刷满了“沉”。 轩哥推开下一扇门,是宋向颜。 宋向颜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一甩头就站起来了,“下一个是不是要去叫时小歌?” 轩哥点了点头。 宋向颜瞬间来了精神,“我也去我也去!” 宋向颜兴冲冲地跟着走了,徒留下他的粉丝们叹息不已。 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注意形象呢。 时景歌睡得正香,来了人都不知道。 宋向颜对轩哥做了个小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上了时景歌的床,在时景歌床前蹲了下来,幽幽道:“时小歌,我来找你了。” 说着,还把气息都吐在时景歌的耳朵上。 时景歌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尖叫道:“有鬼啊!” 宋向颜笑得直不起腰,时景歌反应过来,愤怒地抓起枕头旁边的小玩.偶,砸向宋向颜的脑袋。 “宋向颜!!”时景歌怒吼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宋向颜抓住那个小玩/偶,欣喜道:“小歌竟然要把.玩.偶送给我吗?我太高兴了。” “我只想打死你。”时景歌咬牙切齿。 宋向颜抓住时景歌的手,深情款款,“能死在小歌手下,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时景歌沉默了。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看向轩哥,“轩哥,我举报!” “这个人搞涩情,会给观众带来不/良影响的,我们的直播间会被封禁的,快把他赶出去!” 宋向颜哈哈大笑,然后指着时景歌说道:“看到没?都是时小歌欺负我!我的粉丝呢?快来给我撑腰!” “我也有粉丝!”时景歌瞪他。 轩哥叹了口气,“这俩人加在一起有十八吗?” 弹幕纷纷回应,绝对没有,最多八岁。 轩哥走了。 然后便听到时景歌喊道:“等等!是去找段安年吗?我也来!” 时景歌快步跑了出来,“从宋向颜这里吃过的亏,我要让年哥也感受一下!” “凭什么他是年哥我是宋向颜?”宋向颜不爽道。 “因为我们的友谊破裂了!”时景歌铿锵有力道。 宋向颜哈哈大笑,“没事,我擅长修复。” 时景歌不理他,蹑手蹑脚地进了段安年的房间,准备偷袭段安年。 只可惜,宋向颜快他一步,挡在床下,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段安年怒目而视,然后默默地从另一边上了段安年的床,小心翼翼地抬手,准备去捏段安年的脸。 说是迟那是快,段安年突然起身,在时景歌猝不及防的时候,将被子扔在时景歌身上,然后顺势一拐,直接压.在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 “想吓唬谁?”段安年扬了扬眉,难掩得意,“在外面叫得那么大声,生怕我听不到吗?” “放开我!”时景歌艰难道,“是宋向颜让我干的!” 天外黑锅横空而来,宋向颜好笑道:“小歌,你忘了这是直播吗?” “观众们会为我作证的。”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你信不信我?” “信。”段安年心念一动,声音微哑。 时景歌小声道:“我们一起打他,好不好?” 段安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 瞬间达成共识的两个人向宋向颜袭去。 宋向颜高呼道:“你们以多欺少,不讲武德!” 轩哥漠然道:“我确信了,他们三的年龄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十八。” 观众们在直播间前笑得不行,还不忘回应轩哥。 ——【胡说八道!明明他们三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八岁!】 ——【年哥你清冷端庄的形象,你还要不要!】 ——【颜哥被小歌追击,还不忘伸手护一下小歌,免得小歌撞到桌上,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北极圈颜歌cp也要发糖了吗?】 而此时,还没有轮到自己出场,只能默默在保姆车观看直播的闻旭生,对这条弹幕点了举报。 理由,虚假宣传。 经纪人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小气?” “那我问你,颜歌cp是真是假?”闻旭生眯起眼睛。 这经纪人哪里敢说真? “当然是假。” “那不就得了?”闻旭生理直气壮,“假的不就是虚假宣传?” 经纪人:“……行吧。” 而这个时候,助理小王匆匆赶来,还带来了一个超大的纸箱子。 “这是什么?”经纪人下意识地问道。 闻旭生把箱子接过来,与脚底的那些小箱子放在一起,“礼物。” 经纪人:“你不是准备了?” “这是给小歌的。” 闻旭生轻描淡写道:“别的cp有什么好磕的?” “圣歌cp才最好磕。” 第99章 小白花(十二) 第12章 闻旭生虽然说得理直气壮, 但是完全不能阻止直播间内的几个人互动。 毕竟,离他出场,还要好一会儿。 车上只有经纪人和闻旭生, 只要不打开车窗, 也没人听的到他们说话, 经纪人说话也没有什么负担。 “你这变化好像有点大啊,”经纪人揉着下巴,有些好奇地说道, “前几天你不还想跟顾一沉炒cp, 先让顾一沉放弃时景歌,让时景歌从顾一沉的深渊中跑出来的吗?” “怎么现在, 你就改变策略了?” 如果时景歌真的喜欢顾一沉, 顾一沉又是个渣,那么那条路线,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不先从人渣手里跑出来, 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顾一沉是普通的人渣吗?时景歌又是真的喜欢他吗? 闻旭生陡然响起, 那一天他去大哥那里, 大哥向他说的那些话。 “小二,你有没有听说过狐狸精?” 狐狸精这种生物,家喻户晓,经常出现在各种影视作品中,说没有听说过狐狸精? 他不明所以地点头, 他大哥笑了笑,道:“狐狸精这种生物, 在各种影视作品和我们的常识中,都是一个惑乱人心的角色,我们不讨论立场正邪之类的, 但是你见过有什么影视作品把狐狸精设置为丑陋的角色吗?” “没有。” “所有的狐狸精都无一例外,是人间绝色,引众人疯狂。” “那你觉得,这个顾一沉和狐狸精之间,是不是很相似呢?” “而且他似乎比狐狸精还要牛逼一些。” “狐狸精蛊惑的大多都是异性,而顾一沉却不分异性还是同性,只要是人,都可以被他蛊惑。” “但是前期,他这个蛊惑能力,是很低的。” “就像你因为时景歌而先入为主地讨厌顾一沉,顾一沉就无法蛊惑你;就像顾一沉虽然蛊惑了你的经纪人,但是只要你开口说出种种疑点,经纪人自然而然地就摆脱了这种蛊惑。” “这更像是一种循序渐进的催眠。” “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给的是一种暗示,让人对他有着朦胧的好感,愿意和他接触;在接触的这个过程中,暗示慢慢堆积,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暗示升级,就成了催眠,那个人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当然,这不可能是真的催眠。” 闻旭生听得眉心紧皱,“你的意思是,小歌是被顾一沉控制了?” 他的大哥叹了口气,“结论先不要放的太早,我们继续推论。” “狐狸精并不是人类,是妖,那么在蛊惑人心这一点上,真的只是靠绝色容颜吗?” “那妖力又是干什么吃的呢?” “我更倾向于,容颜多属于辅助功效,真正让人对她魂牵梦萦、生死无畏的,是属于妖精的力量。” “那么我们再将目光转移到顾一沉身上。” “顾一沉出道至今,没有一点黑料,几乎没有一个黑粉,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之前时景歌翻车,他空降粉丝群要求粉丝不要攻击时景歌的事情,你随便换两个明星出来,我敢保证,绝对会有阴谋论的出现,但是那一次,我就没有搜到任何阴谋论的声音,全网都在赞叹他有情有义。” “要知道,要一百个人全都满意和要一万个人全都满意的难度,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可偏偏顾一沉就能做到,每一次。” “影视作品中的狐狸精,好像都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闻旭生皱起眉来。 怎么感觉这顾一沉比狐狸精还要强? 大哥似乎是看出他所想,话锋一转,“但是顾一沉真的比狐狸精要厉害吗?我看未必。” “你看狐狸精,想要人为他生为他死,都是轻而易举的。” “他不会随随便便找个普通人。” “别说狐狸精了,你就说你自己,你会在乎一个陌生人喜不喜欢你吗?” “你不会,狐狸精自然也不会,但是顾一沉会。” “不管之后会不会再有交集,只要见过一次面,他都会让人对他充满好感,就像他曾经合作过的那些人一样。” “而真正对他‘爱’得比较疯狂的,目前又只有一个时景歌。” “可是时景歌又有什么特殊的呢?他又能为顾一沉提供些什么呢?为什么顾一沉会选择时景歌,而且至今只有一个时景歌呢?” “就像狐狸精,拥有那样的能力,除了自己喜欢的人以外,哪个选择的不是金字塔顶端的人呢?” “可是顾一沉又不喜欢时景歌。” “我更倾向于,这是他无可奈何的选择,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可选择的空间。” “换言之,我觉得他的力量来源,是有问题的。” “他可能是窃取了什么力量,或者被赋予了什么力量,但是那股力量本质并不属于他,会慢慢流逝,他想要这股力量,就必须需要别人的喜欢。” “别人的喜欢,会加强他的力量,他的力量又会反馈回来,让人更喜欢他,最后被他所操控。” “就像一个良性循环。” 闻旭生看着他,抿唇不说话。 大哥轻笑道:“为此,我特意去查了顾一沉之前在学校的记录。” “他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学习一般,人缘一般,还曾经跟人发生过冲突,显然,并不像现在一样,招所有人喜欢。” “还有,我个人建议你不要太小瞧时景歌。” “他可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闻旭生突然开了口,语气淡淡,“他本来就厉害。” 大哥:“……” 他竟然从小二这闷/骚的语气中,听出一股子骄傲来。 这还单恋……哦不,是暗恋。 还暗恋着呢,骄傲个什么劲啊? 大哥摇了摇头,给了闻旭生一个悲天悯人的一瞥,这才开口道:“如果顾一沉真的像我们推论的一样,那你觉得,他需要的是一个在他背后默默无闻深爱他的人,还是一个歇斯底里想要独占他的人?” “很明显,是前者。” “顾一沉又不是只需要一个人的喜欢。” “那么时景歌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呢?” “是反抗,是保护。” “他在反抗顾一沉的操控,他在保护着其他人。” “或许,这也是迟迟没有第二个时景歌的原因。” 闻旭生的心尖一颤。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时景歌倒在一片深渊之中,他奋力地伸出手,似乎想要逃离这个深渊。 但是在他身下,无数藤蔓嚣张地捆绑在他身上,用力地将他拖入深渊。 他终究是没跑掉的。 但是那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熊熊怒火在其中热烈燃烧,就仿佛他本人永不屈服的意志。 “所以,”闻旭生缓缓开口,“如果想要解除他对小歌的控制,就应该削弱他的能量,打破他那个良性循环,让他陷入恶性循环,从而让那些不属于他的能量,彻底消失。” “简而言之,就是让他被人讨厌。”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大哥叹了口气,“但是他毕竟有着不同一般的能力,不排除他有别的能力手段等等,所以,我这边找来了几个大师,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闻旭生:“!” 闻旭生的心情陡然有些复杂。 就是那种,串台的感觉,就好像是什么次元壁打破了一样。 “人要相信科学,”大哥语重心长道,“但是遇到科学暂时解释不了的事情,也得求助于玄学啊。” “你不会真的以为,狐狸精是我平白无故举的例子吧?” 沉默在蔓延。 大哥特意等着闻旭生的反应。 然后,就听到闻旭生淡淡道:“哦。” “大师可以做护身符吗?” “我要多买几个。” “麻烦问问大师,二十个以上,能打个折吗?” 大哥:“……” 闻旭生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就是因为那几个大师商量出来的结果。 说是要来顾一沉常住的地方,感受一下“气”。 还说了许多,闻旭生听不懂,各种专业名词,听起来就跟听天书一样。 但是护身符倒是买来了。 闻旭生特意定制了一批饰品,再将护身符放进去,精致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就是他为男团众人准备的礼物。 闻旭生下意识地抬头,透过车窗,向外面看去。 那几位大师扮做他的助理,正在外面跟男团那边的工作人员接触。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手中的平板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才将闻旭生的思绪打断。 经纪人打了个寒颤,显然被吓了一跳,“这谁啊,嗓门那么大?” 闻旭生低头看去,不认识,但明显是男团中的一个,被轩哥他们的叫醒服务“吓”到了,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就是演技有些差,闻旭生看了一眼就看出了漏洞。 经纪人拽了拽闻旭生的手,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 闻旭生轻描淡写道:“这还用问?” “那个策略没用,自然要改变策略了。” “你还真想看我和顾一沉炒cp吗?” 感受到闻旭生投/射/过来的视线,经纪人非常识时务地开口道:“不想!” 可是闻旭生的目光还没移开,经纪人觉得他还不满意。 于是,经纪人放下了自己膝盖,含泪道:“圣歌cp才是最吊的!” 闻旭生这才收回了视线。 但并不是因为经纪人这句话,而是因为屏幕上,出现了时景歌的身影。 闻旭生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平板。 经纪人:“……” ——恋爱中的狗男人,比平时还能狗一百倍! 男团众人都被叫醒了,也都陆陆续续地收拾的差不多了,再将最后那位“吓”得不轻之后,轩哥将镜头转移到了客厅。 顾一沉和许山语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顾一沉的笑容一如既往,阳光开朗,没有半分阴霾,但是许山语总感觉有些别扭。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彼此都没什么交集?还是因为上次顾一沉和轩哥发生争执,让他发现顾一沉也不是不在意曝光流量之类的? 还是因为这些天一直躲着顾一沉?所以现在很不自在? 许山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看到轩哥出现的那一刹那,许山语真的觉得精神一震。 “轩哥——!”许山语用力招手,“今天的早饭呢?我看厨房完全是空的啊!” “最近减肥,晚上要控制体重,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吃,现在我已经快要饿死了。” “我想吃早饭啊轩哥!” 轩哥语气淡淡,“今天你们的早饭、午饭和晚饭,全都要自己解决。” 许山语天真地问道:“外卖吗?” “你还在梦里呢?”轩哥诧异地问道。 许山语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轩哥,你觉得我们七个人当中,有哪个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轩哥耸了耸肩,“这就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还有,”轩哥微微一笑,目光在顾一沉身上一停,又很快收回,“今天,还会有一个客人到场。” “希望你们不会请客人吃泡面。” “当然,我们家里,也不会出现泡面。” “不健康。” ——这是健不健康的问题吗! 许山语欲哭无泪,他们这群人,哪个像是会做饭的? 他们可能需要给客人喝凉水,真的。 许山语默默看向顾一沉,拖长了调子,“顾哥——” 顾一沉沉默了一瞬,真心诚意道:“虽然我也很想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很不幸,我连个方便面都没煮过。” “都是泡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房间的门打开了。 而紧接着,段安年和宋向颜的房门也都打开了。 三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间,都是一模一样的。 “年哥颜哥小歌——” 许山语大声喊着跑了过去,满怀希冀地问道:“你们有谁会做饭吗?” “轩哥说,今天的早中晚饭都要自己解决,食材在冰箱,不支持外卖!” 宋向颜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会吗?” 时景歌笑嘻嘻道:“你会!” “大声地喊出来,你,宋向颜,无所不能!”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宋向颜抬手就去攻击时景歌的头发。 时景歌一边跳脚一边拍着宋向颜的手,“宋向颜!你别碰我头发!我刚刚梳了十分钟!你弄乱了你就得给我梳头!” 宋向颜眼睛一亮,“那感情好。” “本来我是不打算给你弄乱的,现在是非弄乱不可了。” 时景歌侧身躲在段安年身后,两只手抓住段安年腰侧的衣服,“年哥上!对宋向颜挥出你有力的拳头吧!” 宋向颜笑道:“年哥给个面子,别插手。” “让我们俩自行解决。”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你有面子吗?” “时小歌!”宋向颜难掩笑意,“你等着,我今天给你梳半个小时的头!” 段安年眼底滑过一丝笑意,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不会做饭。” “我也不会啊,”宋向颜莫名其妙道,“我只会炸厨房。” “小歌会,”段安年慢吞吞道,“小歌会煮面,还会煮荷包蛋。” 宋向颜:“所以?” “保小歌比保你合适。”段安年慢吞吞地说道。 时景歌在段安年身后发出嘲笑声。 宋向颜默默地看向许山语,语重心长道:“小许——” 话还没说,就见许山语默默地往时景歌那边挪了几步。 宋向颜:“……” 时景歌仰起头来,骄傲道:“我还会煮粥!” 许山语眼眸一亮,小碎步向时景歌那边前进。 时景歌抹了把脸,甩下重金,“我们煎鸡蛋煎馒头片,我还会炒土豆丝!” 许山语头也不回地跑了,然后站在段安年旁边,双手一张,大义凛然道:“对不起了颜哥,但是小歌年纪又小,你怎么能以大欺小呢!” “以大欺小也太不道德了!” 时景歌往旁边挪了挪,一只手抓着段安年的衣角,一只手抓着许山语的衣角,分外有安全感。 感受到腰间的热量消失,段安年突然有些遗憾。 为什么许山语不选择宋向颜呢? 可惜。 宋向颜看向镜头,指着其他三个人,假装生气道:“你们看到了吧?” “这三个人抱团欺负我一个,还要指责我没有道德。” “到底是谁没有道德?” 时景歌的脑袋从段安年和许山语肩膀处蹿了出来,对宋向颜做鬼脸,意气风发道:“那你要不要吃早饭?小心你的面里没有荷包蛋!” 宋向颜屈服得极快,刻意掐着嗓子有一种极为扭捏的声音说道:“宝贝小歌最好了,不要克扣人家的荷包蛋了呢亲亲。” 时景歌被雷的打了个哆嗦,许山语笑得直不起腰,连一向高冷的段安年,都勾起了唇角。 直播间的观众们更是笑个不停,“哈哈哈”刷满了直播间。 有些感情是装不出来的。 时景歌、宋向颜和段安年三个人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和亲密是那么的自然,一眼望过去,都知道这三个人感情极好。 而且时景歌也并不像网上传的那样不受欢迎,许山语不也和他玩得很好吗? 而且今天的时景歌很是活泼,那种古灵精怪的感觉,格外招人喜欢。 时景歌的粉丝们本已经习惯于掩藏,但是今天,都在直播间里复苏了。 ——这样可爱的时景歌,才是他们喜欢的那个崽崽啊! ——他真的没有网上传的那么坏。 几个人打打闹闹来到了客厅,顾一沉含笑问道:“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段安年和宋向颜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防备起来,只有时景歌笑眯眯地跑了过去,“顾哥,今天早上吃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 “好。”顾一沉点了点头,“你会做饭?” “当然!”时景歌骄傲挺胸,然后摸了摸鼻子,“只会一点点。” 其他两个人也都从房间出来了,确认那两个人也是连方便面都不会煮的人之后,时景歌就进了厨房。 其他人浩浩荡荡地跟了过去,好奇围观。 厨房并不大,根本容不下几个人,再加上还有摄影师,所以有其他人只能留在外面。 宋向颜和顾一沉都主动提出来要留下帮忙,但是厨房也就能留下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 时景歌选择了宋向颜,然后关切地看着顾一沉,小声道:“顾哥,你的脸色不大好,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大好啊?是不是被轩哥吵醒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好了。” 顾一沉垂下眼睑,沉默了一瞬,才慢慢道:“好,谢谢小歌。” 然后,他便退了出去,也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在厨房外等,而是直接走向了客厅。 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落寞。 登时,顾一沉的部分粉丝就炸了。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小白花诚不欺我。】 【小白花还是这么的恶心。】 【这是生怕顾哥抢了他的镜头吗?放心,没有顾哥我们也不看这该死的直播。】 【这个小破团是不是就没几个人心里有点B数?我们是来看小白花的表演的吗?我们来看的是顾哥!】 【太恶心了,这小白花怎么还不滚?】 【想到以前顾哥还为这小白花说话,我就难受,一群人守在这里,谁注意顾哥的背影多么孤独?】 【一群白眼狼。】 本来时景歌的粉丝是打不过顾一沉的粉丝的,但是顾一沉的部分粉丝地图炮开得太大了,其他五家粉丝也坐不住啊。 人家这也什么都没做呢,就被扣上了白眼狼的帽子,这谁受得了啊? 弹幕就这么打了起来。 倒也不能说打,其他几家的粉丝对顾一沉也没有恶感,只能说是摆事实罢了。 【这不是关心顾哥呢吗?你们别太多疑好不好。】 【是啊,顾哥脸色确实不大好,刚刚几个人打闹他都没有过来,很疲惫的感觉。】 【还有点虚弱。】 【所以让顾哥去休息有什么不对啊?还非得累着顾哥不成?】 【就是啊,看顾哥不舒服,让顾哥去休息都有错?】 虽然大家看不到直播间的弹幕,但是顾一沉摆出那样的姿态,宋向颜心里登时就是一“咯噔”。 这血雨腥风还少得了? 宋向颜连忙看向时景歌,想不动声色地引一下时景歌的思路,把话题往顾一沉身上引,结果却看到时景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找出一些枸杞蜂蜜之类的。 “先给顾哥泡杯水,”时景歌解释道,“顾哥这两天气色都不大好,今天又被惊醒,我怀疑他低血糖犯了。” 说着,时景歌瞧瞧从口袋里抓出个棒棒糖,做贼一般递给宋向颜。 “快给顾哥送去。” 一时间,宋向颜心里五味杂陈。 也是他想的太多,以时景歌对顾一沉的关心爱护,哪里还需要他引? 这还在直播。 宋向颜提醒自己,扬眉道:“不得给点跑腿费?” 时景歌瞪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你的荷包蛋,我保证是完整的。” “好啊你时小歌,你果然想毁了我的蛋!”宋向颜义正言辞。 时景歌的脸都涨红了,推了宋向颜一把,“快去!” 宋向颜端着时景歌泡好的那杯水,去客厅找顾一沉了。 顾一沉看到宋向颜出来,眼眸微微一亮。 宋向颜心里打起十二分谨慎,将杯子放在桌上,笑道:“小歌担心你,他觉得你是低血糖犯了,你怎么样?恶心想吐吗?” 顾一沉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替我谢谢小歌。” “没问题。”宋向颜爽快道,然后向摄像那边的位置看了几眼,然后背过身,侧着手,将那颗棒棒糖塞进顾一沉的手里,“补补。” 然后宋向颜就走了。 顾一沉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棒棒糖,正巧这个时候摄像扫了过来,还给了顾一沉一个特写。 那个棒棒糖,就这么清楚地落在所有人眼睛里。 轩哥眯起眼睛,“我记得我上周才将你们的糖果都收缴了啊。” “时景歌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私藏了糖?” 轩哥压根没有收缴过什么糖果,他这话说出来的意思,非常明显。 就是在替时景歌“说话”。 时景歌私藏了糖,本来他是发现不了的,但是现在暴露了,为了谁? 为了顾一沉啊! 那私藏的糖果到哪里去了呢? 顾一沉手里啊! 那时景歌私藏糖果是为了谁啊? 还能为谁?为顾一沉啊! 时景歌就是知道顾一沉有低血糖,所以才准备着糖果啊。 顾一沉是“真”不舒服,那顾一沉的粉丝还能怎么吵? 只能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将弹幕刷过去。 一时间,满屏都是什么【心疼顾哥】【顾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倒是让其他几家粉丝有了底气回击,尤其是时景歌的粉丝。 还白眼狼?还小心眼?还小白花? 人正主关系多好,就你们从这里叽叽歪歪挑拨离间! 他们崽崽为队友做饭、关心队友的身体,还做出错来了吗? 纷纷攘攘之下,直播间的弹幕恢复了明面上的和平。 时景歌找出挂面,准备煮面。 宋向颜帮他打打下手,洗洗西虹市啊小油菜之类的。 只是他手上动作着,嘴里也不肯闲着,一直叭叭着时景歌。 这时候,厨房外传来一个声音。 ——“颜哥,你再说下去,我估计你的荷包蛋又没了!” 厨房外的几个人大笑起来,起哄调侃宋向颜。 宋向颜也笑起来,“一边去一边去,我的荷包蛋没了,我就去抢你们的!” “谁抢到算谁的!” “想得美!”时景歌义正言辞道,“厨师说了算!” 宋向颜幽幽道:“那我就抢厨师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中都充满了快活。 时景歌和宋向颜在厨房忙碌,其余四个人在厨房外围观,就像是一家人的感觉,充满了生活气息。 【仿佛看到了我妈我爸我哥和我。】 【???你是说小歌和颜哥像你爸妈?】 【好家伙,我磕到了。】 【我们冷cp也是有春天的!】 【这是一个被做饭的妈妈嫌弃的蠢爸爸!】 【艹,我想看厨房文学,有没有大佬动笔?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群像文学也可以啊!】 经纪人友善地看向闻旭生,“需要我帮你举报吗?” 闻旭生冷眼看他,就这么一瞬间,有一个让他准备举报的弹幕就被刷上去了,弹幕刷得又快,闻旭生都找不到那个弹幕了。 经纪人可惜道:“弹幕刷的有点快啊。” “你的幸灾乐祸还可以更明显一点吗?”闻旭生漫不经心道。 经纪人斟酌道:“你要是要求的话,我也可以做到。” 闻旭生瞥了他一眼。 经纪人正襟危坐,“怎么能做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呢!” “我只是想为您出谋划策身先士卒,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经纪人就听到闻旭生开口道:“好。” 经纪人:“?” “你不是要为我出谋划策身先士卒吗?”闻旭生轻笑道,“给你个机会。” 经纪人:“……” 我现在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这些都是瞎说的,还来得及吗? 虽然闻旭生没有说话,但是经纪人通过他的眼神,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四个大字。 ——来不及了。 闻旭生慢条斯理道:“我饿了。” “我给你点外卖。”经纪人拿出手机,殷勤道。 “我对厨师和食物有要求。”闻旭生语气淡淡。 经纪人:“……” ——你直说你要吃时景歌煮的面不就好了!! “我最近睡眠也不大好,有些低血糖。”闻旭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经纪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了。” 不就是枸杞蜂蜜水吗? 给你泡! 然后,闻旭生慢慢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个荷包蛋。” 经纪人痛苦闭眼:“……” ——你已经堕/落到连荷包蛋都要计较数量的份上了吗! 闻旭生不置可否,继续看向手中的平板。 屏幕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时景歌煮的荷包蛋,绝对不止七个。 “你怎么煮那么多蛋?”宋向颜随口问道。 “多吗?”时景歌又打了个鸡蛋进去,“我们七个,算上轩哥和几个摄影师,再给顾哥补一补,让顾哥吃两个。” “好像还不够。” “多打几个进去,”时景歌眨了眨眼睛,“万一有人想吃俩呢?” 宋向颜沉默了一下,突然道:“我要吃俩。” 时景歌冷酷无情地说道:“你在做梦。” 同样看了这一段的经纪人,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三秒后,他听见闻旭生幽幽的声音。 “我要吃三个。” 经纪人委婉地提醒道:“据专家所说,一人一天摄入两个鸡蛋,营养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 在闻旭生的目光下,经纪人的声音消失了。 几秒种后,经纪人义正言辞道:“吃三个!又不是没有那条件,干什么不吃!” ——所以你果然是个连荷包蛋数量都计较的幼稚鬼吧! 闻旭生满意点头,“跟那边说,我现在就想进去。” 小歌亲手做的早饭,是他能错过的吗? 经纪人抹了把脸,“我去跟那边说。” 那边自然不会不同意,闻旭生的到来就意味着流量,谁会嫌流量多呢? 于是,闻旭生带着好几个“助理”,“助理”们手里捧着他准备的礼物,头上戴着帽子,十分低调。 而闻旭生手里抱着一个不小的箱子,在门口正襟危站。 经纪人揉了揉太阳穴,心想,难道敲门也需要什么仪式感吗? 事实上,还真需要。 闻旭生默默站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在房门上轻轻一敲。 那动静,要不是经纪人就站在他旁边,都听不到。 紧接着,闻旭生敲门的动作才慢慢快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经纪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起码能进屋了。 别的不说,一群人站在门口看着一扇门,真的蛮蠢的QAQ! “谁啊?”在客厅的顾一沉率先听到动静,想起轩哥嘴里的“客人”和停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心里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应该不会吧? ……最近闻旭生都很忙,连消息都不大回他了。 但是顾一沉还是向门口走去,有些期待。 摄影师的镜头,也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顾一沉这边。 顾一沉开了门,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闻旭生怀里那个不小的箱子。 里面应该是装了不少东西,看起来很有几分重量。 “闻哥!” 顾一沉有些激动地叫道:“你怎么会来?” 闻旭生淡淡道:“来做客。” 这就是闻旭生给他的惊喜吗? 没想到闻旭生还挺会的,虽然不咋回他消息,但是却来探班了! 为了他吧?一定是为了他吧! “我知道今天有客人上门,真的没想到会是你。” “闻哥你吃早饭了吗?正巧我们还在做早饭,一起吃一点吗?” 说着,顾一沉伸出手,想要接过那个箱子,“这是什么?分量还不轻呢。” “礼物吗?” 闻旭生微微蹙眉,没让顾一沉接过那个礼物,然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对。” 那这礼物还能是给谁的? 当然是给他的啊! 闻旭生果然找机会来跟他炒cp了。 最近坏消息太多,好消息没有,见到闻旭生,顾一沉才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原来今天轩哥看他的眼神,是这个意思啊。 后悔了吧?知道不该得罪他了吧? 晚了。 顾一沉将得意收了收,又伸手去接那个箱子,笑得灿烂,“顾哥也太见外了吧?进门做客还带礼物?怕我不让你进门吗?” “怎么会呢?就咱俩这关系,不管闻哥什么时候来,我都不会不让闻哥进门的。” “所以闻哥不用给我带什么礼物,我说真的。” 第100章 小白花(十三) 第13章 见过脸大的, 就没见过这么脸大的。 经纪人在旁边都惊呆了。 这顾一沉,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算其他工作人员,他们男团就有七个人, 你来这七个人家里做客, 还能只给这其中的一个人带礼物不成?任谁都干不出这种事? 那这顾一沉,怎么就有这勇气, 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闻旭生单独给他准备的礼物呢? 别说顾一沉这么想,实际上对他盲目自信的粉丝们, 也是这么想的。 【哇,顾哥和闻哥关系这么好吗?】 【我们顾哥可真是团宠, 连闻哥都很喜欢他。】 【上次综艺里就能看出他们俩很熟了, 闻哥还叫顾哥小沉呢hhhh。】 【莫名地觉得这个称呼很宠。】 【哈哈哈就是很宠啊, 闻哥上门还给顾哥带礼物呢!】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在一片安静中慢慢张开了口, “好。” 顾一沉笑意更深,又去接那个箱子,这一次,闻旭生没有躲开。 顾一沉抱到箱子,用力想要从闻旭生的手里将箱子抱走, 但是箱子却纹丝不动。 顾一沉有些疑惑地看向闻旭生。 闻旭生也有些疑惑地看向顾一沉。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顾一沉心里陡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哦, 你以为这个箱子是给你的礼物?”闻旭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 解释道,“瞧我这脑子,我没有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 “这不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闻旭生简单直白地开口,顾一沉心底一沉,手指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才勉强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顾一沉扭过头去,试图避开摄像的镜头,整个人都有几分狼狈。 但是闻旭生就仿佛没有看到这份狼狈一样,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纠结,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慢吞吞道:“……这是给厨师准备的礼物。” “我血糖低,”闻旭生耸了耸肩,半开玩笑道,“还等着厨师的早饭续命呢。” “不过,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顾一沉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些,只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张口说几句漂亮话,闻旭生又开口了。 “你不要就算了。” 顾一沉的表情就仿佛定格了一样。 ——闻旭生他是故意的!! 顾一沉又气又急,但是如果其他人都有礼物,就只有他没有,那算怎么回事? “闻哥给的礼物,我哪能不要啊?”顾一沉勉强给自己圆了个场,“我可期待呢!” 闻旭生抬头看向顾一沉,顾一沉余怒未消,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闻旭生轻轻道:“不要勉强自己,你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抗拒。” 顾一沉张口想要解释,就被闻旭生提前“拦”住了。 闻旭生毫不客气、相当直白地说道:“我可不想送个礼物,还送出仇来。” 顾一沉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闻旭生这是什么意思? ——闻旭生这根本就是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啊!闻旭生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一沉惊怒交加,心底第一次浮现出些许恐慌。 那种所有事情都偏离轨道、不再受他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好,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悬在半空中一样。 或许是发现了顾一沉的不对,也或许是察觉到了顾一沉的口是心非,闻旭生定定地看着顾一沉,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又理解错了?” 闻旭生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仿佛很疲惫的样子,然后试探地开口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都给你准备了礼物,还能不给你吗?” “你还真上当了?” 台阶都递到顾一沉面前了,顾一沉还能不下? 他又不傻! 但是心底的怒火和屈/辱未散,以至于他挤出来的笑容格外僵硬,“我这不是配合你呢吗?” “我还不知道你要逗我吗?” 闻旭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神瞥到旁边的“助理”,见“助理”对他点了点头,他才轻叹一口气,再接再厉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那些天,大师们和闻旭生商量过,希望闻旭生能尽可能激怒顾一沉,愤怒可以激发人体内的“气”,让他们更直白鲜明地去感受去评估顾一沉的力量。 就算今天不发生礼物这出,闻旭生也要找话题去激怒顾一沉的。 只是没想到顾一沉这么给力,上来就往枪/口/上撞,还省了他们不少事呢。 “如果刚刚冒犯到你的话,”闻旭生长长叹气,“强迫”自己退了一步,“我道歉,是我太偏激了。” ——这好赖话全让闻旭生说完了啊! 顾一沉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好看了,“闻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怎么就道上歉了啊?” 装得好假。 闻旭生在心里评价了一番,然后耸了耸肩,也不说话了。 房间内的气氛很是古怪。 平静的海面之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但是直播间前的观众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早就打的天花乱坠了。 顾一沉的粉丝指责闻旭生耍大牌、欺负人、情商低等等,顾一沉明明只是给闻旭生开个玩笑,闻旭生却把事情搞成这样尴尬的局面,太过分了。 闻旭生的粉丝可不惯着他们,论人数,闻旭生粉丝是顾一沉粉丝的好几倍,他们怕什么?再说了这件事难道是闻旭生的错吗?我们闻哥不都是在顺着你们顾哥呢吗? 礼物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拉倒,说不要的是你们顾哥,怎么我们闻哥真顺遂了你们的意思,你们还不高兴上了呢? 我们闻哥又不是顾一沉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顾一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顾一沉的表情言语都在表达着抗拒,不想要礼物,闻哥还能怎么办?还能强塞给他不成?劝他不想要就不要有问题吗? 闻哥准备了礼物,高高兴兴来做客来送礼来看望朋友,就遇到一个脸大如盆的在这里逼逼赖赖,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还想让我们闻哥怎么样?没动手就是涵养好!我们闻哥还道歉了呢! 不管顾一沉粉丝怎么脑补,怎么用小作文试图表明顾一沉的委屈,但是事实就摆在那里,话是顾一沉说的,表情是顾一沉做的,还能有假不成? 闻旭生的粉丝只是将事实甩出来,把顾一沉说得每一句话都贴出来,顾一沉的粉丝们就讨不到任何便宜。 这让一向在内部撕逼吵架无往而不利的顾一沉粉丝们非常愤怒,但是却节节败退,只能寄希望于顾一沉。 但面对闻旭生,顾一沉又怎么可能讨到半分便宜?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过来迎接客人,发现是闻旭生,眼里都带了些惊喜,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发现了客厅的氛围不大对,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也不大敢开口。 而时景歌,也在轩哥的提醒下,出来迎接客人。 看到闻旭生,时景歌有些诧异,他扬着脑袋叫道:“闻旭生!” 这三个字顷刻间打破了客厅的静默。 那一刹那,直播间前好多闻旭生的粉丝都皱起了眉。 是谁这么没礼貌?连声闻哥都不叫? 而下一秒,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闻旭生笑了起来,语气有些缓慢,但是却带着一股子郑重,“小歌。” 时景歌跑了过来,笑眯眯道:“今天的客人,就是你吗?” “嗯。”闻旭生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箱子递给时景歌,时景歌接了个大箱子,胳膊一沉,下意识道,“好重!” “礼物吗?”时景歌眼睛有些亮。 闻旭生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是能让你开心的东西。” 顷刻间,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复杂。 “太多了,”时景歌小声抗议道,“上一次我足足吃了一周,前几天上称我都胖了!” “是你说的,甜食会让你开心,”闻旭生顿了顿,好奇道,“胖了多少?” 能把时景歌养胖,也是他的本事啊。 时景歌沉默了半晌,回忆道:“……30克?” 闻旭生不说话了。 换算了一下,连一两都没有。 时景歌挠了挠后脑,有些不好意思。 “努努力,”闻旭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涨个20克,就可以凑个一两了。” 时景歌瞪他,“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诚心要让我长胖!” 闻旭生徐徐叹气,“你不涨点肉,对得起我花的钱吗?” 时景歌没忍住,笑了出来。 宋向颜抓住机会,见缝插针,问道:“闻哥,小歌,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 “每个字我都听得懂,连在一起,我愣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其他人纷纷附和,客厅的氛围终于好了不少。 时景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是糕点啊,就是上次分给你们的那些。” 许山语脱口而出道:“小歌和闻哥一直有联系吗?” 这话一出口,许山语就知道坏了。 直播呢,不该直接问出来的,这让时景歌怎么答?很容易被骂蹭热度的。 只是……他实在是太惊讶了。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认为,闻旭生会出现,是因为顾一沉。 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 但实际上,好像不是那回事。 时景歌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音,闻旭生就已经抢在了他的前面。 “是啊,”闻旭生说得坦荡,“某个人还说要请我吃甜品,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时间。”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送上门了。” 说着,闻旭生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许山语松了口气,连忙补救道:“小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还不做到甜品加个餐补偿补偿闻哥?” “我想吃草莓布丁!” 许山语旁边的人笑道:“你这是让小歌补偿闻哥呢,还是满足你自己的嘴呢?” 许山语无辜道:“一箭双雕不好吗?” 众人哈哈大笑,时景歌更是从口袋里抓出一根棒棒糖,依依不舍地递给闻旭生,强调道:“甜品。” 闻旭生接过那根棒棒糖,哭笑不得。 不过,闻旭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闻旭生将棒棒糖在自己手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肯定道,“这是我送你的?” “对啊。”时景歌承认的分外爽快,“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再请你吃,有什么问题吗?” 闻旭生竖起大拇指,“逻辑满分。” 一边的顾一沉看着闻旭生和其他人说说闹闹,那些话语随着风一起传到他耳朵里,让他心底瞬间生出一种被玩弄被戏耍的愤怒。 ——闻旭生到底什么时候和时景歌勾/搭到了一起? 这段日子以来的失败,让顾一沉心浮气躁,今天闻旭生的一切,更是让他极其败坏,现在闻旭生和时景歌亲密,直接点燃了他心里埋藏已久的怒火。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让他无法接受的气息,仿佛可以将他直接引爆。 ——他们怎么敢无视他?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 顾一沉出离地愤怒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先动了。 “啊?闻哥不是说,这是送给厨师的礼物吗?” 众人齐齐看来,段安年反问道:“难道小歌不是厨师?” 宋向颜迅速跟进,“虽然我只是个洗菜的,但是洗菜工难道不算厨师吗?你们不能忽略我的贡献!” 许山语惊愕道:“现在洗菜工也算是厨师吗?我以为只有颠勺做菜的人才叫厨师。” 在段安年和宋向颜的阴阳怪气之下,许山语的茫然实在是太明显了,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一沉掐了掐掌心。 那种被排斥在外、被所有人一起对付的感觉,简直要把他气炸了。 “可是闻哥这份礼物,不是特意准备给小歌的吗?那为什么说是给厨师的?” “闻哥知道小歌是厨师?” 突然,顾一沉突然神情一变,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当然是有“台本”的意思咯。 这套暗示玩的妙啊,但是闻旭生会让他得逞吗? 当然不。 闻旭生抬头看向顾一沉,语气淡淡,“你,在去年《静月与你》的节目里,明确说个自己不会做饭,连方便面都不会煮。” “是啊,我确实不会。”顾一沉楞了一下,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闻旭生又看向许山语,“上一次的时候,你就说过,理想型是能烧的一手好菜的姑娘,因为你不会做饭。” 确实是他说的。 许山语点了点头。 但是闻旭生没有等许山语开口,就又看向了下一个。 这些人在以前参加节目、接受采访的时候,都明确说过自己不会做饭。 而闻旭生,就明确地将这些都点了出来。 “而小歌,”闻旭生又看向时景歌,时景歌却在看顾一沉。 “……就不一样了。” 闻旭生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扭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闻旭生的眼眸变得温柔起来。 ……总算将你的注意力,从顾一沉身上拉了回来。 那一刹那,闻旭生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心满意足。 这两个人之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旁人无法插/入/的奇特氛围。 “小歌说过他不喜欢吃泡的方便面,喜欢煮的。” “加上荷包蛋,放点番茄,最好搭配上火腿肠和肥牛,再加点小青菜也可以。” “如果有宽粉就好了,鹌鹑蛋其实也不可缺,骨肉相连也可以放,再放点海鲜丸子会更好。” 时景歌的脸都涨红了,似乎想要阻止闻旭生继续说下去。 闻旭生眼底带了些笑意,灵活地躲过时景歌的攻势,十分自然地说道:“红薯和藕片他也喜欢,那芝麻花生米和麻将也必不可缺。” “我觉得这不是煮方便面,这是麻辣烫。” “很明显,别人家的方便面都不这么做,这是小歌自己做的。” “那么小歌无疑是会做饭的。” 时景歌终于抓住了闻旭生,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叫你不要说你还说!” “你给我闭嘴!” 闻旭生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时景歌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闻旭生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满目无辜。 时景歌气得团团转,然后气势汹汹地拿了笔和本,扔到闻旭生面前,“不说话了还可以写!” 闻旭生幽幽叹气,十分无奈地看了时景歌一眼,似乎在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于是,闻旭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在来的路上,在看直播。】 闻旭生无辜地和时景歌对望。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整张脸都涨红了,气急败坏道:“那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啊!!” 闻旭生低头在纸上画了个笑脸。 时景歌忍无可忍,追着闻旭生打。 闻旭生相当配合地到处躲,一边躲还不忘在纸上写了三个字母,展示给其他人。 ——【SOS】 “闻旭生!!” 时景歌只想打死这个讨厌鬼。 直播间前的观众们都笑疯了,这俩人怎么那么可爱呢? 还有,闻哥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不让他说话,他就真的不说话了? 顾一沉的粉丝是气得很,什么时候见过顾一沉受这种委屈?看顾一沉站在一边内疚又无措的模样,简直让他们心疼坏了! 但是才直播多久,他们就和其他家粉丝发生了两次冲突了,大粉都在号召冷静一些,他们也就只能收敛一点。 当然,最重要的是,打不过。 就只能含沙射/影、阴阳怪气。 但是现在大家都在“哈哈哈”,弹幕刷得又看,密密麻麻得看都看不见,旁边弹幕汇总那个小位置更是刷的飞快,连字眼都看不清,就找不到了。 而且含沙射/影阴阳怪气还需要大家过一下脑子,反应一下,这字眼都看不清,大家上哪里过脑子去? 阴阳怪气了一个寂寞。 更让他们憋屈了。 在绕着客厅转了两圈之后,闻旭生束手投降,倒在了沙发上。 时景歌一下子就压了上去。 闻旭生“乖巧”了好一会儿,在时景歌的“逼问”之下,突然翻身,将时景歌压.在了身下。 此时弹幕都炸了,各种感叹号刷的密密麻麻,圣歌cp粉闻风而到,高举cp大旗,喜极而泣。 经纪人早已经退出镜头范围了,看着直播间的弹幕,心里有一个不大好的念头,蠢/蠢/欲/动。 于是,在观察过闻旭生、确认闻旭生没工夫理会他之后,经纪人行动了。 ——他举报了两条圣歌cp粉的弹幕! 理由,虚假宣传。 那一刻,经纪人格外神清气爽,脸上的笑意都收不住了。 闻旭生看着被压/在身下的时景歌,想了想,还是掏出纸和笔,写字。 这一次,写得极慢。 时景歌生无可恋,“你还是说话。” 闻旭生笑了,“早这么不就完事了?” “来,宝贝,”闻旭生勾起时景歌的下巴,跟个古代纨绔子弟一样,摇头晃脑道,“给爷笑一个。” “笑得好看,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时景歌本来还挺愤怒的,但是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可以,”时景歌干脆利落道,“厨房就在那里,去。” “记住哦,你保证让我吃香的喝辣的。” “我们那么多人,做上二十个菜,不为难你?” 闻旭生麻溜地从时景歌身上起来,恭恭敬敬道:“爷,我来服侍你起身。” “我服侍的好,能不能给我加个鸡腿?” 闻旭生怂的那叫一个干脆,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时景歌,都止不住地笑。 “鸡腿做错了什么你要吃它?”时景歌毫不犹豫道,“不给!” 闻旭生过去给时景歌敲腿,“加个鸡蛋也行啊。” 时景歌考虑了一下,勉为其难道:“行。” 许山语也凑了过来,给时景歌敲腿,“爷,也给我加个鸡蛋呗?” 这下时景歌彻底忍不住了,笑得东倒西歪,闻旭生撇了许山语一眼,又看了看时景歌,到底没说什么。 闹完了之后,闻旭生开始给其他人分礼物。 他从助理的手里接过那一个个小木盒,然后分给其他人,大家很快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条精致的项链。 不同的人,项链吊坠是不一样的。 “我这个是……兔子?” “我的是龙,这好像是我的生肖啊。” “对哦,我就是属兔的!” 项链精致漂亮,吊坠又是每个人的生肖,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顾一沉看到其他人拿到礼物,心里那叫一个气血翻涌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木盒就这么出现在顾一沉面前。 顾一沉愣住了。 闻旭生看了眼时景歌,才轻飘飘道:“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给你了?” 顾一沉接了小木盒,抿了抿唇,“谢谢。” 虽然这个“礼物”现在在顾一沉眼里,着实让他反感厌恶。 但是总比真的没有强啊。 登时,弹幕就热闹了起来。 顾一沉的粉丝们或许是觉得找到了“依靠”,格外扬眉吐气,刷一些什么正主关系很好的话,讥讽闻旭生的粉丝,还磕起顾一沉和闻旭生的cp,说俩人是好朋友,闹着玩,关系很铁,都是粉丝大多事等等。 闻旭生的粉丝简直要气笑了,到底是谁先找事的? 顾一沉打开了盒子,顷刻间,一股让他不喜的气味传来,让他忍不住皱起眉。 ……明明刚刚其他人打开盒子的时候,没有这个味道啊。 顾一沉眉心越皱越紧,偏偏在收礼物的时候,摄像会给人特写。 也就是说,顾一沉这种眉头紧皱的模样,就这么落入直播间前所有人的脑海中。 闻旭生的粉丝就更不爽了啊。 这还真的要送礼物送出仇来不行吗? 顾一沉屏住呼吸,强忍住不喜,将那个项链拿出来看看。 突然之中,一股十分不舒服的感觉袭击了他,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哆嗦,就跟讨厌虫子的人发现手上趴着一只毛毛虫一样,那种恶心又怪异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直接将项链甩出去! 但是他不能。 还在直播。 他只能忍。 顾一沉强忍住这种恶心感,想要把项链放回去,结果手指一抖,那个项链登时掉在了地上,连带着手中的小木盒一起被打翻在地! “啪——” 不小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纷纷扭头看了过来,目露惊愕。 闻旭生更是不敢置信。 他看看顾一沉又看看地上的项链,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顾一沉本来想要去捡,结果那种排斥和恶心感实在是太强烈了,让他在第一时间,都没能蹲下去。 这可不能耽误啊。 时景歌连忙蹲下来,帮他把项链放进小木盒,“顾哥怎么这么不小心?是太惊喜了吗?我看到的时候也惊喜,闻哥真的超用心。” 时景歌笑嘻嘻地将小木盒递给顾一沉,示意他圆场。 顾一沉抿起唇来,克服心底的那股子恶心,慢慢地伸出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的声音陡然响起,“不想要就罢了。” 闻旭生垂下眼睑,声音冷淡,一点都没有刚刚和时景歌的轻松愉悦。 时景歌拿着盒子,看看闻旭生,又看看顾一沉,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他又看向顾一沉,“顾哥也很喜欢是不是?我也很喜欢。” “闻哥总是那么细心,每次准备礼物都超级棒。” 说着,时景歌直接将那个小木盒放到顾一沉的手里。 那个小木盒被放在顾一沉的手里,顾一沉整个都僵硬住了,他看向小木盒的眼眸中,都带着几分排斥,就像他手里的不是礼物,是一条可怕的蛇。 闻旭生看了时景歌一眼,心底有些许温柔,又有些许不甘,他忍不住上前,愤愤不平地揉着时景歌的发丝。 时景歌自知理亏,投过来一个内疚的眼神,不管他的动作。 闻旭生突然愉悦起来。 手感真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一沉又一次将木盒打翻在地。 一次还能说是意外,那两次呢? 时景歌下意识地想要去帮忙捡,却被闻旭生牢牢摁住。 “你不喜欢,没关系,我知道了。”闻旭生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但是很快他又压了下来,平静道,“这很正常。” 顾一沉如梦初醒一般,“我没有不喜欢,这礼物很好,很合适。” 说着,顾一沉又看向时景歌,似乎希望时景歌来解围。 闻旭生突然伸手,遮住了时景歌的眼睛。 时景歌:“!” “你干什么?”时景歌双手扒住闻旭生的手,想要将闻旭生的手拽下来。 闻旭生没有理会时景歌,只轻轻道:“你连把它捡起来都不愿意。” 顿了顿,闻旭生淡淡道:“无所谓。” “送出去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不过,友情提示一下。” “垃圾桶就在这里。” “不是……”时景歌刚张口说出了两个字,就被闻旭生捂住了嘴.巴,一时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此时,弹幕已经刀光剑影了。 别说闻旭生的粉丝了,就是路人也看不下去啊。 人家精心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不喜欢可以不收,可以闲置,可以在以后扔了,但是你当着人家的面摔砸人家的礼物是怎么回事? 摔一下还不够,还要摔两次。 就是下马威都不能这么给! 但是顾一沉的粉丝不认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恶意揣测哥哥? 哥哥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没拿稳而已! 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你们急什么?就这么给哥哥定罪了?你们这是网/络/暴/力! 战场迅速蔓延,从直播间扩展到微博和论坛。 闻旭生的粉丝都要气死了,你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你为什么不把东西捡回来啊! 这个时候,顾一沉的粉丝们开启了经典的阴谋论。 ——肯定是这个礼物有问题,所以顾哥才拿不住,是闻旭生想要陷害顾哥,闻旭生嫉妒顾哥太火了,才用这样阴险的办法来害顾哥!!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的可以直接把人气炸。 你说这个礼物有问题,那为什么时景歌可以拿?时景歌还拿了那么久! ——因为时景歌和闻旭生是一边的,他抱了闻旭生的大/腿来害哥哥,亏得顾哥以前还对他这么好,在他落难的时候还为他说话,结果他还这么对顾哥,时景歌果然是个小白花白眼狼! 时景歌的粉丝也炸了,还是我们家小歌第一个站出来帮顾一沉圆场的,现在你们把脏水往时景歌身上泼,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时景歌的粉丝自然是打不过顾一沉的粉丝的,但是加上闻旭生的粉丝呢? 闻旭生和时景歌关系那么好,一向洁癖的闻旭生都愿意伸手捂时景歌的嘴,这关系还用说? 闻旭生在娱乐圈那么多年,就没一个关系好的,失踪几个月找不到人的时候,粉丝们连个能问的对象都没有,别提多心酸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有时景歌啊,以后某人再闹失踪,说不定还能通过时景歌找人呢。 所以闻旭生的粉丝对时景歌都比较友好。 再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大家都讨厌顾一沉的粉丝,那大家就是好朋友! 而且圣歌cp,它不香吗? 这时候,顾一沉终于蹲下身来,将那个小木盒捡了起来。 闻旭生身后的几个“助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他们精心研究出来的东西,对顾一沉确实是有效果的,但是这个效果,比较一般。 这是一场硬/仗啊。 抓起那个木盒,顾一沉飞速塞到口袋里,“谢谢闻哥。” “礼物我很喜欢。” 闻旭生冷笑一声,“随你。” “别看小歌了,眼睛我捂着呢,嘴/巴我堵着呢,别指望他给你说话。” “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拒绝你。” “你还非得把他放在火上烤,让他夹在两头为难,最后不得不为你扯谎。” “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能盯着时景歌这一头羊薅羊毛?” “唔唔唔——” 时景歌“用力”挣扎,但是完全挣不脱闻旭生。 顾一沉没想到闻旭生玩这一出,目光冷冷,“闻哥,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是这和小歌有什么关系?我和小歌是队友,是朋友,你又这么捂着他,我担心他不行吗?” “行,当然行,”闻旭生懒洋洋道,“我可以让小歌不为我说一句话,你可以吗?” 顾一沉瞳孔一缩。 闻旭生脸上刻意带了几分不屑,然后一字一顿、格外郑重地说道:“小歌,还有直播间前,我所有的粉丝们,听好了。” “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可以为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负责,就在这聚光灯下,每一个观众都可以对我进行评判,好的坏的我照单全收,人民币都有人不喜欢呢,更何况是我?” “不需要为我辩解,也不需要为我而跟别人争执,每个人的做事标准不一样,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在意任何审判。” “不用为我说话,”顿了顿,闻旭生的声音有些哑,他勾起唇,是一个格外洒脱、充满魅力的笑容。 “喜欢我就行了。” 闻旭生说得轻描淡写,一双眼睛从时景歌身上飘过,最后定格在顾一沉身上。 此时此刻,顾一沉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他要是说了这些话,时景歌以后很可能真的不会为他说话,因为时景歌觉得这是他的“命令”。 而如果不说,他的粉丝、其他人的粉丝还有路人们会怎么看他? ——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闻旭生今天根本就不是为了他来的。 ——闻旭生是为了时景歌! 第101章 小白花(十四) 第14章 顾一沉出离地愤怒了。 但是, 在这种盛怒之下,他还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求破局的关键。 但是这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每多耽误一秒钟, 就对他多一分不利。 顾一沉用力掐着自己掌心, 强迫自己做出悲愤的样子,“闻哥,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 让你对我的攻/击/性如此之强……” 顾一沉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闻旭生打断了。 “敢说就说, 不敢说就不说,扯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闻旭生嗤笑一声,带着些许不屑和轻蔑,他语速很慢, 但是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带着一股力量, 可以直戳/进人的心底一般。 “我好像就没你这么磨蹭啊,顾一沉。” “还是说, 你不敢?” 闻旭生难得在节目上展现出这么强烈的攻击性,强势逼人, 但是被他紧紧摁在怀里的时景歌, 却感受到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闻旭生所有的强势攻击, 都只是为了保护他。 时景歌仰起头来, 看着闻旭生, 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有一滴泪, 飞速地从他眼角滑过,落入发丝之中。 他似乎觉得这样很丢人,很快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 不再挣扎。 闻旭生没有注意到时景歌的眼泪,但是直播间上千万人,总有人会注意到啊! 直播间的弹幕吵得热化朝天,弹幕刷的极快,虽然有人发了类似于小歌好像哭了这样的弹幕,但是也没人在乎,没人关注。 而在这种混乱状态下还能够注意时景歌的,除了意外看到的,就只有真爱粉了。 时景歌的各大粉丝群,都开始讨论起来了。 【卧槽是我眼花了吗?小歌好像哭了?】 【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他低头太快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是真的哭了。】 【流泪之前,他还看了一眼闻哥,很复杂很心酸的眼神,让我也好想哭QAQ。】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明明知道别人拿他当枪使,偏偏还顾忌着以前的情意,出去当这个枪,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别人稳坐钓鱼台,得利之后再出来假惺惺地为他说两句话,他就感恩戴德了,他怎么这么蠢?真的是气死我了。】 【以前,顾一沉那一封言辞诚恳的粉丝信,还让我觉得很感动,现在只想穿越回去,把那个感动的自己掐死!】 【他到现在都不敢说那几句话,一点都没有闻哥的坦荡。】 【我开始讨厌顾一沉了。】 【我也是。】 【以前的感动喂了狗。】 因为顾一沉给粉丝的那封信,号召粉丝不要攻击时景歌,让时景歌的粉丝大多对顾一沉观感复杂,再加上顾一沉本人也讨人喜欢,所以他们虽然讨厌顾一沉的粉丝,但是还不至于对顾一沉反感,甚至有些许好感。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一沉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才不是什么好人,他至今为止连个坦荡的承诺都不敢说,他连闻旭生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们所有人,都被顾一沉愚弄了。 那些善意,那些信任,那些感动,都是假的,都是错的,顾一沉对时景歌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他是装出来的! 闻旭生站在时景歌前面,强势维护着时景歌,毫不畏惧与顾一沉对峙,更不在乎网上的舆论和其他的什么,他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坦荡而无畏。 顾一沉的粉丝还在把脏水泼向时景歌,说他挑拨离间,说他不安好心,说他是小白花都侮/辱了小白花等等,还有人反串来泼脏水,挑拨离间。 而闻旭生的粉丝,冲在最前方和顾一沉的粉丝们对线,根本不会受顾一沉粉丝的挑拨,那些泼在时景歌身上的脏水,还会被他们力所能及地抹下去。 这些种种,仿佛都给了时景歌粉丝们一种奇特的力量。 顾一沉愚弄他们、戏耍他们、欺骗他们,而顾一沉的粉丝永远将脏水泼向他们。 真的当他们是好欺负的吗? 时景歌的粉丝们,加入到闻旭生的粉丝们之中,双方粉丝仿佛拧成一股麻绳,那些愤怒化为烈焰,彻底吹响反/攻/的号角。 而闻旭生那些话里,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了顾一沉的敏/感/点,还是这些日子的不顺和长时间的忍耐让他愤怒又暴躁,亦或是口袋里那个木盒让他恶心,总之,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竟然让顾一沉爆发了。 “闻旭生你不要咄咄逼人!” “我和小歌的事情,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我不是不敢说这些话,但是我不像你那样爱表演爱秀,更不想助长你这样的歪风邪气,我凭什么要忍受你的为难来讨好你?凭什么!” 顾一沉突然的爆发让宋向颜等人都感到惊诧。 或许是感受到了顾一沉的愤怒和憋屈,顾一沉的粉丝们的情绪也越加激烈起来。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为什么都要逼顾哥?】 【还不是有小白花挑拨离间?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闻旭生那么蠢?都能被一个小白花耍的团团转!】 【时景歌就是个孤儿,他没有家,他全家都死了,他怎么还不去死?】 【小白花什么时候能放过我们顾哥?】 【气死我了,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关注过顾哥的人,都知道顾哥是多么好的人,他帮了他们那么多,但是在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这都是什么人啊?这根本就是一群畜/生!】 顾一沉努力去混淆这个概念,他不是不敢说,只是不想说,不想被人逼迫。 其实去说个谎,倒是也不难,但是顾一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他就是说不出口。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千万不要说类似的话,会给他带来厄运。 顾一沉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给过他许多帮助,所以他怎么都说不出那些话,就只能和闻旭生正面对抗。 他的粉丝们倒是很吃这套,但是,很明显,闻旭生一点也不吃。 闻旭生非常冷静,他甚至还笑了出来,顾一沉的情绪起伏如此真实,那些愤怒和恼火完全压抑不住,倒是让闻旭生完成众位大师的叮嘱。 余光不由瞥过“助理”,看着“助理们”严阵以待的样子,闻旭生就更加冷静了。 “随你怎么说,”闻旭生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敢,只有你自己清楚。” “我们能看到的,不过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罢了。” 顾一沉又想发怒,宋向颜突然站出来打圆场,阻止了顾一沉的话语。 “好了好了,闻哥和顾哥都各退一步,大家都是朋友,关系也都不错,没必要真得闹起来。” “我知道闻哥的意思,闻哥就是觉得是自己和顾哥两个人的事情,不想把小歌和粉丝们牵扯进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顾哥的想法就更简单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过,又为什么要被人逼着说出这样的话?谁也不喜欢被人逼迫着做某些事情?” “我觉得大家的想法都能理解,这就像个误会,闻哥需要并希望顾哥解释,顾哥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做,你为什么不相信,便不想解释,矛盾不断激化,大家都在气头上,不妨冷静一下。” “闻哥不要太凶,顾哥也不要太敏/感,闻哥想要的就是一句解释一个承诺罢了,他要就给他,然后再让他为他的多疑和猜忌道歉,大家双赢,这不好吗?” 宋向颜言词恳切真挚,但是暗藏的深意,都在他看向段安年的那一眼之中。 这段时间,段安年和宋向颜的配合越加默契,于是十分精准地get到了宋向颜的点。 在一片静默之中,段安年淡淡道:“大不了我们大家都说,这样就不会显得顾哥特殊了啊。” “一个承诺,换闻哥的道歉,也值了。” 其他人纷纷响应,不过是说段话而已,那段话还挺吸粉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许山语更是笑道:“就是等闻哥道歉的时候,先跟我说一声,我要拿手机录下来当铃声,号有成就感的。” 于是,在段安年的领头之下,大家基本上都将那些话说了一遍。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顾一沉身上。 但是顾一沉却怎么都张不开那个口。 他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远比刚刚“危/险”许多。 不过就是两句话而已,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种强烈的厌恶、反感和排斥,一直在他心头萦绕,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捆缚的蛾子,越挣扎,绳子嵌入的越深,也就越疼。 他知道有千千万万人在看着他,他知道有无数人在议论着他,他知道哪怕是自己的粉丝,其实也是期待着他能说出这两句话的。 但是顾一沉就是说不出口。 他只能紧紧地抿着唇,抱着某种侥幸心理,期待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 他之前的伪装做得那么好,还花了不少精神力,让大家都对他有好印象,此时哪怕沉默不语,也不会翻车翻到哪里去? 或许是有了些许底气,顾一沉高高地昂起头,重重地突出一个字,“不。” “我绝不会助长你的气焰。” 顾一沉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更加烦躁,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疼痛了呢? 他严阵以待,等待着闻旭生的进/攻。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闻旭生看向许山语,问道:“准备好了吗?” 许山语愣住了,“啊?” “手机,”闻旭生轻描淡写道,“录音。” 许山语当然不可能真的想录音,他那句话说出来就是玩闹性质的,活跃气氛的,但没想到闻旭生竟然当了真。 “我不是……”许山语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看到闻旭生坦荡的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突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默默地拿出手机,找到录音功能,又觉得真的留有一个纪念,似乎也不错。 这一刻,许山语脑海中,突然响起他奶奶语重心长的声音。 那个开朗活泼、总是笑着的小老太太,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在病痛的反复折磨之下,依然努力在笑。 “小语,一个真正的强者,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欲/望,不会贬低自己,也不会高估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买单,不会羞于承认错误,也不会耻于赞美自己。” “这样的人,永远坦荡而无所畏惧。” “小语,正视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违背法律、背弃道德,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哪怕选错了,回头便是了。” “奶奶……会支持你的。” 或许闻哥,便是奶奶所说的那类人。 许山语心底突然生出些许羡慕。 ……他也想成为这样坦荡而无畏的人。 但是,真的挺难的。 在许山语的走神之中,闻旭生已经干脆利落地给其他人道完歉,言词恳切直率,毫不避讳自己的错误,坦荡的让人不好意思。 他再也没有给顾一沉一个眼神,仿佛已经对顾一沉彻底失望了一般。 那种态度仿佛激怒了顾一沉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小歌——” 闻旭生猛地扭过头来,警醒地喝道:“闭嘴!” 而顾一沉已经将那句话喊了出来。 “——小歌你也不相信我吗!” “顾一沉!”闻旭生愤怒地喊道,一双眼睛凛冽无比。 时景歌扒住闻旭生的手,想要让闻旭生松开他。 闻旭生又怎么会愿意? 时景歌仰起头来,突然伸出舌尖,舌尖触碰到闻旭生的掌心,就像电流般顷刻间滑过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是闪电般收回了手,耳根都红了起来。 闻旭生:“!” 时景歌——时景歌他—— 闻旭生的眼神看向时景歌,又飞快地收了回来,然后又小心地看了过去。 如此重复流连,让闻旭生都觉得自己这动作格外好笑。 时景歌看了顾一沉好一会儿,看得顾一沉都有些别扭,时景歌才缓缓开了口。 ——“顾哥,我信不信任你,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那你——” 那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 或许是意识到这句话不适合说出去,顾一沉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下了,但是他的眼眸中明确地表达出这个意思。 时景歌的脸上,浮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似乎是失落,又有点难过,夹杂着了然和麻木,还有其他难以辨别的情绪。 顾一沉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最终,时景歌轻轻道:“我去煮面。” 刚刚为了迎接闻旭生,他关了火,连面还没煮呢。 说着,时景歌便向厨房走去。 顾一沉近乎于惊愕地看着时景歌,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管理都失控了。 时景歌……时景歌怎么会脱离他的掌控呢? 而这一幕,更是被无数观看直播的人看到眼里。 时景歌的粉丝们更是出离的愤怒了。 就像闻旭生所猜测的那样,顾一沉他真的对时景歌包藏祸心! “小歌!”顾一沉没忍住,对着时景歌的背影喊了一声。 时景歌的脚步一顿,手指慢慢地握成拳,他似乎在和什么做对抗一般,艰难又隐忍。 闻旭生上前,胳膊搭上时景歌的肩膀,语气淡淡,“正好我想要喝水,一起去厨房。” 他牵着时景歌的手,像一个闪着光芒的指路灯,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时景歌似乎渐渐放松下来。 客厅的气氛有些古怪。 宋向颜第一个道:“哦对,我今天还是要和小歌一起做饭的洗菜工呢,我先过去了。” 段安年跟上,语气淡淡,“有点饿,去厨房看看。” 许山语揉了揉脑袋,有些尴尬道:“我也饿了。” “我也是。” “去厨房偷个西红柿。” “正好让颜哥给我们洗。” “去你的。” 几个人先后向厨房走去,尤其是后面三个人,彼此对视之间,都能从对方眼底看到几分震惊。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比不上顾一沉最后对时景歌那两句喊话,更让他们震惊。 ……顾一沉到底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不惯着闻旭生所以才不说,还是不敢? 或许,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 这些天发生的种种,让他们对顾一沉有着很复杂的感情,而今天这一切,无疑在这些复杂的感情之中,加深了失望的色彩。 而对顾一沉失望的,又何止他们几个? 顾一沉最后的这通“表演”,无疑让很多人都愤怒又排斥,一些之前为他说话的路人,更是觉得自己被当头打了一巴掌,那叫一个膈应。 顾一沉以人类的喜欢为食物为力量,那么人类的厌恶和排斥,对他的影响丝毫不比喜欢差,只不过,是反方向的。 在时景歌踏进厨房的那一瞬间,顾一沉听到了自己系统久违的警告声。 声音极大,震得他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警告!警告!人类时景歌对您的好感度发生剧烈波折!好感度下降!好感度下降!” “警告!警告!!人类段安年对您的好感度跌为负数,彻底挣脱了格子,第二个格子被迫封印!只有集齐三倍信仰值化为能量,才能将第二个格子重新解封!” “警告!您朝夕相处的队友对您的好感度严重下跌,这将对您的精神力造成不良影响,请尽快处理和队友的关系!” “警告!检测到众多人类对您的好感度跌为负数,系统能量不足,没有能力为您抵挡,这些人类的愤怒和厌恶将直接作用于您的精神力!” “您的精神力下降!” “您的精神力受损,请及时补充能量!” “宿主!宿主你快行动起来啊!你快点赚取人类的好感度化为能量啊!” “西塔多尔拉星人的荣誉,还等着你去创造!” “宿主——!” 顾一沉只感觉头痛欲裂。 系统的尖叫声和警告声无疑加重了他的负担。 种种噩耗迎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沙发上。 还没等他回应系统任何一个字,属于系统的警报声又一次响起。 “警告!警告!您的精神力受损严重,并且没有及时补充能量,对于信徒的控制力降低,部分信徒受您的影响将减小,甚至摆脱您的影响!” “请宿主及时补充能量,提高自己的精神力!” 顾一沉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被一只大手用力搅乱,疼得他恨不得直接昏过去,他几乎是在心里高声尖叫道:“备用能量!” 系统也急啊,“备用能量在几个月前交给宿主使用了啊,现在系统没有能量!” 要不是为了省点能量,它一个系统,至于一直休眠吗? 顾一沉疼得恨不得在沙发上蜷缩在沙发上,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 “忍住,忍住啊宿主!”系统尖叫道,“您的形象不可以崩坏!会让信徒失望的!!” “已经有上千位信徒挣脱了您,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 “宿主,你想想办法啊!” 顾一沉疼得根本受不了,眼眸都开始涣散,还想个什么办法? 系统大声道:“信徒挣脱对您的信仰,会给您带来反噬的!” 信徒,也就是粉丝们,脱离顾一沉的影响之后,会对顾一沉的精神力造成一定的影响,虽然影响偏小,但是积少成多,这个影响就不小了啊! 而精神力衰退,就会影响顾一沉对信徒的控制力和影响力。 这就是一出恶性循环! 时景歌等人还未感受到这样的变化。 但是在微博论坛等社交平台跟顾一沉粉丝对线的人,感触最为明显了。 一开始,顾一沉的粉丝真的是睁着眼说瞎话,黑的都能洗成白的,而且还特别理直气壮,觉得都是时景歌在害顾一沉,闻旭生是被时景歌蛊惑了,他们顾哥真的是最无辜最可怜的一个,他们一定要保护好顾哥。 你就是将截图甩到他们脸上,他们也能捂着眼睛高呼你不要陷害顾哥,用词之凶悍,简直可以以一敌十。 但是突然,跟他们对线的顾一沉粉丝就开始少了,就是正在对线的那些,似乎也终于把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找了回来,洗顾一沉的时候,总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现在他们换了一个言论,就是我们顾哥虽然有错,但是闻旭生和时景歌就没有错吗?试图各打二十大板,来换取“顾一沉虽然有错但不是什么大错”的结论。 但是大家不吃那一套啊,就是你们顾哥有错,只有他! 结果对线着对线着,人就跑了,然后注销了。 ……注销了? 闻旭生的部分粉丝和时景歌的部分粉丝都感到十分迷茫。 ——是什么让我们的对手突然实力下降?又是什么让我们的对手突然跑路? ——是爱吗?是道德吗?是责任吗? 而此时,部分坐在电脑前、刚刚结束跟人对线的顾一沉粉丝也十分茫然。 他这是……做什么呢? 那些愤怒、憋屈、窝火仿佛在一瞬间被清扫一空,身上那无形的枷锁悄然离开,只余下他看着自己在对线的时候敲下的种种脏话,整个人都有些傻掉了。 ——这这这真的是他敲出来的字吗? 天,要是不小心被父母看到,他的脑袋都能被打爆! 他平日里也是性情温和的人,怎么能骂出这么脏的话? 果然,愤怒是会冲毁自己的大脑的。 他简直无颜面对这一切。 于是他反手把自己的账号注销了。 而和他做类似选择的人,还真不少。 而后,顾一沉的微博粉丝,开始往下掉了。 一开始,只是小幅地掉两个,但是渐渐的,他的微博粉丝就成百上千地往下掉了,一个小时下来,能掉个好几万! 这还是顾一沉自出道以来,第一次掉粉。 系统的各种警报声还在顾一沉脑海中响个不停,但是顾一沉连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还能做什么呢? 顾一沉怎么都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之前一切也还算是顺利,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时景歌早已经是他手里的棋子,为他身先士卒鞍前马后,段安年是他寻找的第二个好用的棋子,和时景歌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会减少他很多麻烦,也可以用来制衡时景歌。 他们都将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力量。 而等到他打开第三个格子,他的精神力就会达到一个质变,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这里所有的人类,都将成为他们西塔多尔拉星人的信徒,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是他们的能源储备库! 他是高贵的西塔多尔拉星人,这群低级的、连精神力都不曾拥有的人类,能够成为他的信徒,是他们的荣耀! 如果不是西塔多尔拉星球出了事,他都不会降落在这种低级小星球上! 他们竟然不知感恩——竟然背叛了高贵的西塔多尔拉星人! 系统急得团团转,看到顾一沉痛苦,它将最后一丝能量传给顾一沉,然后陷入休眠状态。 在这之前,它道:“尊贵的西塔多尔拉星人,必将重新唤醒我。” “我等着您,主人。” 那点子能量传到顾一沉身上,给了顾一沉一点喘息的机会,但是他还没有松口气,就被卷土而来的剧痛席卷了。 而还在顾一沉口袋里的小盒子,也开始发出阵阵温热。 那种温热,却给顾一沉带来灼伤的痛苦! 顾一沉再也忍不住,竟然抬手直接将那个小盒子扔了出去! “砰——!” 盒子在地上滚了很远,都散开了,连里面的项链,都滚了出来。 厨房外听到动静的几个人都出来看,看到滚在地上的木盒和项链,几个人再也忍不住,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顾哥!”许山语咬牙看向客厅的方向,“这是在做什么?” “算了,”闻旭生巧妙地挡住镜头,淡淡道,“挺没意思的,去端碗,小歌把饭做好了。” 说着,闻旭生随意将那个盒子放在旁边的一个木架上,带着其他人走了。 镜头转到餐厅。 闻旭生的“助理”们避开所有的镜头,拿走了那个木盒,然后去客厅找顾一沉。 没有镜头在顾一沉这里,他们对视一眼,将顾一沉抬了起来,准备送回顾一沉的房间。 顾一沉反应过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高喊出声,结果一张黄/色的符纸,就这么贴在他的脑门上。 顷刻间,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 顾一沉有些惊诧,但是很快,他的大脑仿佛被袭击了一般,他拼命地想要保留意识,却没什么用,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中陡然滑过两个字。 ——完了。 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 几位大师本来以为,今天能够摸清楚顾一沉的底细,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谁成想顾一沉竟然这么好对付? “不是他好对付,”为首的一位大师叹了口气,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复杂,“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在努力了。” “先不说外面的闻先生等人,就是时先生,哪怕被他控制和影响,也一直积极地在和他对抗。”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没有放弃过。” 那位大师甩出了一串符纸,那些符纸在半空中环绕起来,飞速运转,最后定格在一处位置,然后一张一张自燃。 火焰吞噬了符纸,却没有消失,那些火焰在半空中慢慢变小,最后化为一个个小小的火苗,就像一个个火焰珠子,温暖明亮,而不灼人。 另一位大师也很快跟上节奏,配合这位大师甩出符纸,那些符纸也被自燃,但是最终化为的火苗,确实月牙色的。 那种浅浅的蓝色火苗与橙黄/色的火苗相互交织融合,最后化为一片火焰的幕布。 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幕布之上。 仔细去看,那个人和顾一沉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身上带着黑色的气。 是怨气。 属于这个身体的、被强行夺走身体的怨气。 那个人影周遭的黑气渐渐消散,他似乎是反应了一下,才慢慢地对着几位大师缓缓欠身,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中,几位大师同时闭上眼睛,有符纸慢悠悠地飘起,仿佛在送那个人步入轮回。 “魂体离身体太久了,”为首的大师苦笑一声,难掩失落,“就算将身体里的那个东西赶出去,他也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另一位大师才有些厌恶愤恨地开口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像妖邪,也不像鬼魔,这到底是什么?” 为首的大师也摇了摇头,“我也看不懂,但是我大概可以推测出,他应该是以人类的喜欢为食物来获取力量,人类的厌恶会剥夺他的力量。” “他的力量可能是作用于精神方面的,操控人心等等。” “听起来,很像那种以感情为食物的上古妖魔?”一个大师皱眉道。 “但是他身上没有妖气啊。”另一位大师也皱眉。 大家齐齐看向为首的那位大师,大师摇了摇头,诚实道:“到底是什么,还是带回去特殊部审问,或者看看其他大师们有什么办法。” “我怀疑,他还很小,可能是个幼崽之类的,所以能力显得比较弱,但仅仅只是显的。” “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他多么弱,是在我们到来之前,就有太多人在和他对抗。” “但即使是这样,时先生也几乎成为了他所控制的傀儡,而那些喜欢他的粉丝们,也大多受了他的影响。” “我刚刚在外面,一直在关注这些事情,从他开始倒在沙发上、能力失控之后,很多人就摆脱了他的控制。” “他才出道多少年,就已经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了。” “加以时日,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我们再给他三年的时间,结果都不会这么简单了。” 为首的大师看着顾一沉,眼眸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我们一起,先束住他。” 几位大师目光严肃,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宝,同心协力布阵。 这么一个祸害,他们绝对不能再给他机会害人。 而这个时候,时景歌等人已经在餐厅吃饭了。 时景歌煮的面条味道还不错,大家也都饿了,所以吃得还挺快乐的。 只不过大多要控制身材,吃得不多。 除了闻旭生。 时景歌都因为心情一般,所以食量偏少。 而闻旭生连吃了三碗面,还不忘从时景歌碗里捞了个荷包蛋。 时景歌抬头看他,目露茫然。 闻旭生镇定自若道:“反正你也吃不下去,不如让我替你。” 时景歌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去?” 闻旭生瞥了他一眼,“你都快把面条弄成面片了,你是打算喝面片汤吗?” 时景歌低头一看,发现还真是,面条都被他用筷子掐断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闻旭生耸了耸肩,“我这是保护你的劳动成果,面条也就算了,荷包蛋可是我辛苦求来的。” “闻旭生!”时景歌涨红了脸,“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堵住嘴还怎么吃饭啊?”闻旭生好奇地反问道。 时景歌拧眉看他,咬牙切齿。 闻旭生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满目无辜。 两个人小学生吵架一样,很快就吸引了其他几位看好戏的。 只除了段安年和宋向颜。 宋向颜开口打断了时景歌和闻旭生,“小歌,早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或者,你想喝蛋花汤吗?我会做。” 时景歌震惊道:“你会做饭?” “当然不会!”宋向颜理直气壮,“但是蛋花汤有个简单做法,就是将鸡蛋打入碗里,然后浇滚烫的开水搅拌,你们小的时候没吃过吗?” 时景歌沉默数秒,“……好一个蛋花汤啊。” “那是,”宋向颜洋洋得意道,“你要吃吗?我可以给你做。” “一般人我还不给做呢。” “也就是小歌,让我动个手。” 宋向颜嘻嘻哈哈地伸手去摸时景歌,时景歌歪脑袋避开他。 宋向颜也不生气,继续跟时景歌描述那个蛋花汤多么好喝,将时景歌注意力从闻旭生那边转移开的快乐,着实让他高兴。 虽然他很感谢闻旭生刚刚的所作所为,但是一码归一码,小歌绝对不能让!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开口了。 “听起来很棒,”闻旭生点评道,“可以给我冲一碗吗?” 宋向颜:“?” 宋向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时景歌说道:“你都吃四个鸡蛋了,不怕胆固醇吗?” “我作息规律身体健康,什么都不怕。”闻旭生笑眯眯道,“而且我运动量大,也不怕保持身材。” 时景歌:“……” “要不你跟我住几天?”闻旭生提出建议,“我保证你跟我一样,作息规律运动量大,身体健康还不会胖,保持完美身材。” 时景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觉得我现在就好得很。” 闻旭生叹了口气,突然道:“我还会做甜品。” 时景歌:“?” “各种甜品,我都会。”闻旭生补充道,“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我手艺还不错。” 时景歌不信,“……你不是说你从不下厨房吗?” 上次一起参加综艺的时候,闻旭生是这么说的啊。 “是啊,”闻旭生说得理直气壮,“我只给两类人下厨,但是目前两类人都不需要我,所以我约等于从不下厨房。” 时景歌:“?” 这是什么鬼逻辑? 许山语好奇地问道:“哪两类人?” 闻旭生看了时景歌一眼,突然笑了,意味深长道:“真的让我说?” 许山语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别’这个字的字音都堵在宋向颜嘴里了,宋向颜还是没能及时说出来。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闻旭生笑了笑,慵懒又坦荡,“第一类人,有血缘关系的,但是很可惜的是,我哥不喜欢吃甜品,我妈的甜品由我爸负责,我爸拒绝让我妈吃我做的甜品。” 还没等许山语的“为什么”问出来,闻旭生就开口了。 他看着时景歌,倏地一笑,漫不经心之中,又带着几分郑重。 “第二类人嘛,其实就一个,就是我的伴侣咯。” “和我一起走向婚姻殿堂的那个。” 空气中一片寂静。 电光火石之间,许山语脱口而出,“那小歌算哪一类啊?” 时景歌的脸当场爆红。 直播间的弹幕都炸了。 ——这风轻云淡之中,就是告白啊!! 第102章 小白花(十五) 第15章 许山语这话一问出来, 他就反应过来了,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哪一类还用问吗?小歌和闻旭生又没有血缘关系! 闻旭生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山语一眼,慢吞吞道:“你说呢?” 那一瞬间, 许山语仿佛从闻旭生眼底看到了鼓励。 鼓励?鼓励他继续问下去? ——可是他不敢了啊! 许山语悻悻然地笑了笑,一缩脖子, 不说话了。 闻旭生用鼓励的眼神从桌上看了一圈,可惜没有人接受他鼓励的视线。 他只好耸了耸肩, 故作随意道:“……我和小歌,又没有血缘关系。” 闻旭生其实也不想这么快表白的,培养培养感觉也挺好的, 但是在段安年和宋向颜身上, 他感受到了微妙的敌意,以及那深深埋藏着的、与他如出一辙的情意。 只不过段安年埋藏的更深一些,宋向颜快要忍不住了罢了。 那这还能等? 再等恋人就要被别人拐走了! 餐厅里竟然是难得的安静。 其余几个人一边抱着自己的碗假装吃饭,一边小心地向时景歌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是闻旭生,面上装得再平静, 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时景歌那边瞥。 瞥着瞥着,耳根却红了。 【啊啊啊啊我傻了!妈妈我搞的cp成真了!】 【卧槽圣歌粉呢!快出来快出来!我们搞到真的了!】 【闻哥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呢!小歌还没答应呢!】 【我/日闻哥这是害羞了吗?那耳朵红的啊。】 【小歌,小歌我求求你了,来点反应小歌!】 【圣歌粉别哭,信我, 小歌没反应也是好反应啊, 这叫默认!】 【卧槽这逻辑没问题啊哈哈哈!】 【小歌的耳朵也红了啊!这是害羞了吗?】 不仅是直播间前的观众们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场所有人,基本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因为时景歌的耳朵,是一点一点红起来的,而且越来越红, 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时景歌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好像有些羞窘,又有些无措,最后深吸一口气,冷静道:“看我干什么?看我就能饱吗?吃你们的饭。” 时景歌威胁的目光一一扫过,谁知道闻旭生非常有感触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个成语。” 说着,闻旭生看向时景歌,微微一笑。 时景歌语速极快道:“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闻旭生乖巧点头。 【我发誓这个成语绝对是秀色可餐!】 【闻哥这个点头也太乖了!】 【屁,这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啊啊啊啊我突然想起刚刚闻哥捂住小歌嘴/巴的一幕,有没有太太想要写禁/锢play啊!】 【太太太太,孩子饿了,救救孩子!】 【小歌虽然没点头,但是对闻哥好纵容啊。】 【这就是两情相悦!】 【我宣布圣歌cp锁一起了,钥匙我吞了。】 大家假装无事发生一样吃饭,只是眼神不时看向时景歌,写满了探究和好奇。 闻旭生就不一样了,闻旭生的眼睛都快长在时景歌身上了。 时景歌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别看我!” “我没看你,”闻旭生义正言辞道,“我只是在看你碗里的蛋。” 时景歌咬牙切齿道:“不、给。” “好,”闻旭生乖巧点头,一边借着看荷包蛋的名义看时景歌,一边吃面吃得十分舒心。 果然,秀色可餐这四个字,不是假的。 外面的经纪人正拿着手机看直播,看到这一幕,颇为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 ——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闻旭生闻先生! 经纪人满腔吐槽欲不知从何发/泄,只能看向旁边的司机小吴,道:“闻旭生真是不怕掉粉啊。” 小吴疑惑道:“闻哥为什么会掉粉啊?” “我看闻哥粉丝涨的挺快的啊。” “大家都在说他和时先生很般配。” 经纪人:“?” 这届粉丝不行啊! 经纪人痛心疾首地想着。 你们就不觉得闻旭生这个样子很痴/汉很丢人吗!! 事实上,还真就经纪人自己这么觉得。 时景歌的耳根越来越红。 闻旭生的耳根也不逞多让。 向来在综艺节目里如鱼得水从不吃亏的老司机竟然有如此青涩的一面,粉丝们都很激动。 【再来点再来点!】 【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闻哥这一面,这也太青涩了!】 【向两只小动物一样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然后别别扭扭地靠近,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小歌!一个荷包蛋而已!你真的不舍的给他吗!】 【就不给就不给!】 【你们没发现小歌没动那个荷包蛋吗?】 【小歌在那里戳面条,但是他没动那个荷包蛋啊!】 【如果这都不算爱。】 最终,或许是时景歌实在是受不了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了,他的脸涨得通红,最后把碗往桌上一放,硬邦邦地甩出了四个字,“我吃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无论是镜头内,还是镜头外。 时景歌沉默了几秒钟,跑了。 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仓促。 就像落荒而逃一样。 但是别说,还怪可爱的。 段安年和宋向颜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 闻旭生虽然有几分失落,但是这个结果比他想象得还要好一些,便也没有多少难过。 时景歌虽然没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啊! 没拒绝,就意味着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以及数不清的机会。 闻旭生收回目光,目光从时景歌的碗上飘过,然后定住,倏地笑了一下。 ——时景歌的那个荷包蛋,还没有吃。 时景歌从餐厅跑出来,犹豫了一下,才进了客厅。 客厅里,已经见不到顾一沉了。 八成是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了。 时景歌环顾一周,摄像没有跟过来,也就意味着他周边没有镜头,行动也能更方便一些。 同时,时景歌还发现,闻旭生的助理们,不见了。 这倒也正常,毕竟连闻旭生的经纪人都不在这了,刚刚是礼物太多,闻旭生拿不动,所以需要助理们帮忙拿着,助理们才留在这里,现在礼物都发完了,助理们不在这里也很正常,要不然会影响拍摄和直播的……等等! ……这不是闻旭生送给他的礼物吗? 时景歌看到茶几上的那个大箱子,眨了眨眼睛。 对啊,助理们完全可以将礼物放到沙发上或者桌子上就离开啊,他们其实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啊。 那是他们忘了,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时景歌微微扬起头来,然后默默地坐到沙发上,陷入沉思。 抛开这些不讲,时景歌其实还有一个很好奇的点。 ——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原主? 目前看来,更有问题的人应该是顾一沉? 那么为什么不是顾一沉呢? 时景歌一只手搭在那个礼物箱子上,若有所思地问道:【系统,顾一沉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系统111特意先去查了一下世界排斥度,见已经降到了一个很低的数值,才慢吞吞地回道:【不算是。】 【那他是人类吗?我的意思是,是地球上的普通人类吗?】时景歌又问道。 这一次,系统111的答案就很笃定了,【不是。】 【那他是什么?】时景歌又问道。 系统111回答道 :【西塔多尔拉星人。】 时景歌沉默数秒,问道:【……那是什么?】 系统111这时候反应过来了,自家宿主这是在一点点试探顾一沉的来历啊。 哪有那么麻烦?宿主的世界排斥度很低了,是可以解封那些记忆的。 于是系统111干脆问道:【宿主,您听说过鸠夺鹊巢吗?】 【西塔多尔拉星人便和故事里的鸠相似,人类则有点像鹊。】 【西塔多尔拉星球是一个环境非常恶劣的小星球,部分西塔多尔拉星人热爱自己的星球,努力想要将之建设的更好,但是还有一部分西塔多尔拉星人选择去掠夺其他美好的星球,一劳永逸。】 【他们的科技高度发达,并且发现了精神力,拥有着修炼精神力的一系列办法,有流传于大众的,也有独属于家族内部的特殊办法,除此之外,每个人在三岁的时候,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科技系统。】 【当然,】系统111急忙补充道,【和我们不一样。】 系统111极为骄傲地说道:【我们是最特殊的!】 时景歌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呆板,时景歌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剪刀,默默把那个箱子拆了。 系统111继续解释道:【那些从西塔多尔拉星球离开的西塔多尔拉星人,偶遇一场星际风暴,大部分西塔多尔拉星人都离世了,而有一部分特殊的西塔多尔拉星人,则进入了别的世界。】 【你听说过穿越?跟那个有点类似,具体原理我也不讲了,你清楚就行。】 时景歌:【……】 他当然清楚。 他们不是一直在穿越吗? 【顾一沉就是那个幸存下来的西塔多尔拉星人,他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看到这个世界鸟语花香春风和煦,便起了霸占的心思。】 【西塔多尔拉星人,早就将掠夺这两个字刻在了灵魂里。】 【但是他受伤严重,又只有他自己,没有其余的西塔多尔拉星人,便只能缓缓图之。】 【而后,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人类精神力水平都很低,容易被控制;而来自于这些人类的信仰和好感,都可以化为他系统的能量,而系统又可以将这些能量转换,让他来修炼精神力。】 【他系统对这些能量很好奇,在一系列研究后,制作出了一种可以桎梏人的东西。】 【你应该玩过类似的集卡游戏?就比如你去刷某个游戏角色的好感度,刷满了之后,这个游戏角色就会成为你手里的卡片,听命于你、为你战斗、为你去死之类的。】 【他的系统就弄出了类似的东西,他称之为格子,他将人选中置入其中,便可以截获那个人的精神波动,从而方便控制和掠夺,当被他彻底控制之后,就会沦为他的养分,至死都会为他提供能量。】 【当他的精神力慢慢恢复,他对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都会增大,而后方还有可以永远为他提供能量的人,你可以想象他的能量会变的多么强大。】 【他的目的,就是将这里所有人转为被他操控的傀儡,让这片土地独属于西塔多尔拉星人。】 时景歌抿着唇,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奶黄芋泥流心欧包,撕开包装送入自己的嘴中,【歹毒的计划。】 系统111赞同地点了点头,【真的歹毒。】 时景歌本来已经咬了两口欧包,味道还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吃不下去了,便拿在手里。 时景歌知道,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么顾一沉的计划,就算没有成功,也得成功了大半。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才问道:【那为什么一开始没有给我这些背景剧情?】 系统111尬笑了两声,才慢吞吞道:【有些世界,比较特殊,需要宿主自己去寻找答案。】 时景歌:【……】 时景歌倒是没从这个问题上多耽误什么,再想询问些别的东西的时候,便听到了脚步声。 他抬起头来,恰好跟闻旭生等人对视,摄像老师还非常懂,当场给了时景歌一个特写镜头。 ……包括时景歌手里吃了几口的欧包。 静默三秒钟后,时景歌下意识地想要藏起自己手里的欧包。 他抬手,将欧包放回袋子里,然后往自己身后一送,冷静地对着众人点头。 许山语大声控诉道:“小歌,你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 “吃什么?”时景歌镇定自若地反问道。 “我都看到了!”许山语大声说道。 “有证据吗?”时景歌更淡定了,“你要知道,眼睛有的时候会骗人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都需要证据,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诽谤。” 许山语:“???” 闻旭生突然开口了,“小歌。” 时景歌给了他一个十分不耐烦的眼神,又飞速收回视线,都没给闻旭生反应的机会。 闻旭生叹息道:“看我。” 时景歌冷冷地反问道:“你有什么好看的?” 闻旭生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之后,闻旭生才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包手帕纸,然后上前坐在时景歌旁边,一只手压.在时景歌的肩膀上,不顾时景歌的挣扎,给时景歌擦了擦嘴角的芋泥。 “下一次,”闻旭生真诚道,“把证据都消灭掉再否认。” 时景歌:“……” 时景歌涨红了脸。 闻旭生的指尖滑过时景歌的耳垂,软软的嫩/嫩的,手感极好。 许山语鼓掌大笑道:“看到了没小歌,这就是证据!”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家都是能看到证据的……”时景歌和闻旭生齐齐看向许山语,许山语顶着他们俩的视线,气焰陡然低了下来,“……人。” 闻旭生慢悠悠道:“证据在哪呢?” 许山语:“……” 沉默几秒,许山语扭头扑向身边人,假装委屈地说道:“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我好可怜,我双拳哪里敌得过四只手啊!” 闻旭生弯了弯唇角,满是鼓舞地看着许山语。 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为他解读,顷刻间弹幕全都是“小语你会说话就多说点”的“鼓励”。 时景歌静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许山语,幽幽道:“许哥。” 许山语看向他,目露疑惑。 时景歌挤出一个假笑,语气温柔,“不会说话的人,容易招来暗杀哦。” 许山语:“!!!” 时景歌迅速冷下脸来,庄严宣布,“今天的蛋糕,没有你的份了。” “不!”许山语当场跪地痛哭,“小歌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小歌!” 【小语也太可怜了?】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挑衅两个人啊小语!】 【小语你怎么会认为闻哥会帮你啊?小语你的大脑呢!】 【小语:我的脑子刚刚离家出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觉得闻哥会帮我啊呜呜呜。】 今天的直播就是日常居家风格,众人闹过之后,还带着闻旭生参观了房子。 房子不小,除了七个人加轩哥的卧室外,还有一个客卧空着,两个练习室,一个乐器房,一个书房,一个健身室,可以说非常齐全了。 参观完这些房间外,一个人笑眯眯地问道:“闻哥要不要参观一下我们的卧室?” “看看到底有哪个小可爱不打扫房间?” 这等好事,闻旭生怎么会拒绝? 宋向颜连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只能含恨看了那个人一眼。 于是去参加大家的卧室。 先是顾一沉的房间,大家默契地避过去了,倒是有个人去敲门,然后听到了顾一沉十分不耐的声音,“我睡觉呢,烦不烦?” 那人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道:“看来顾哥还是很有活力的嘛。” 这句话换来直播间众多观众的嫌弃,那个人很快就跟上了大部队。 其他人也知道闻旭生的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谁关心别人的卧室啊?当然只关心自己在乎之人的卧室了啊。 闻旭生也不过是期待时景歌的卧室罢了。 但是闻旭生也不会表现得太直白,还不忘将许山语的卧室夸一遍。 当然,许山语的卧室是真的很干净。 许山语挠了挠后脑,“那是,我昨天收拾了三遍呢。” “连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遇到卫生检查的那劲头都拿出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然后来到下一个房间。 是时景歌的房间。 时景歌上前,手已经碰触到门把手了,突然回头,微微一笑,“私人领地,谢绝参观。” 闻旭生:“??” 那一刻,闻旭生的表情,让直播间前无数观众开怀大笑。 尤其是他的粉丝们。 是真的笑得直不起腰。 他的经纪人也不逞多让,在车上笑得前仰后合,把司机小吴都给吓到了。 ——“哈哈哈哈闻旭生你也有今天啊!” 这一次的直播无疑是十分成功的,虽然是日常系,没有导演组节目组的插/手,没有游戏节目,全由他们自己安排,一起打打牌玩玩小游戏,互相斥责一下对方有多么坑,顺便进行一下恶意报复,在欢声笑语中时间走得飞快。 只是顾一沉的粉丝,掉的越来越厉害了。 而后,轩哥打了个电话,询问公司怎么应对。 电话那头的人和轩哥说了许多,最后,在即将挂电话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喃喃道:“……天知道我以前脑子是不是坏了,竟然只想着捧红顾一沉。” 轩哥沉默两秒,也感叹道:“我脑子也坏了,现在想想,那时候就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话音刚落,两个人默契地挂断电话,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在挂断电话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同时脑子里都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这周就去庙里拜拜,就当求个安心。 下午六点,今天的活动接近尾声,大家排着队和直播间前的观众们告别。 观众们也很不舍,纷纷发出弹幕,希望直播间还能再开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常活动他们很喜欢,开到晚上十二点也没有问题! 但是直播间还是关闭了。 眼前的屏幕转黑,经纪人抬手将弹幕打开,弹幕依然在刷屏,可见多少观众没有离开。 经纪人心里有些感叹,也发了两条弹幕,这才给闻旭生发了条短信,问他现在走吗,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撤离,闻旭生出来敲响车窗,告诉他们可以先出去吃饭,他留在这里吃饭,晚上才会离开。 经纪人知道,闻旭生这是在打发他们离开,他微微蹙眉,闻旭生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叹气,笑道:“走,小吴,哥请你吃大餐。” 司机小吴笑眯眯地应了,很快,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所有无关人员都离开了,只剩下了男团的几个人、闻旭生和轩哥。 轩哥过来和闻旭生打招呼,十分有礼道:“闻先生有什么喜好吗?我知道一家特别正宗的川菜馆,闻先生有兴趣吗?” 闻旭生低头摆弄手机,闻言淡淡道:“我确实喜欢吃辣,不过我建议我们先等等。” 轩哥:“?” “等什么?”时景歌把轩哥的疑惑问了出来。 “等人,”闻旭生抬头看向时景歌,露出了一个微笑,“有关顾一沉的事情。” 时景歌:“?” 闻旭生又低头摆弄手机,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目露疑惑。 好一会儿,闻旭生才收起手机,低声道:“他们要来了。” 很快,有人敲响了大门,轩哥看了闻旭生一眼,然后去开了门。 是一个相貌十分普通、没有任何辨识度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特殊,没有一点脾性。 但是轩哥却觉得,这个男人非常厉害。 男人对他微微一笑,出示了一系列相关的证件,这才被轩哥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而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两个人。 “你们好,”男人对他们做自我介绍,“我是咱们国家特殊部的副部长,负责处理一些特殊事件,当然,你们应该更喜欢称之为灵异事件。” 男人对他们微微一笑,“我姓岳,你们可以叫我老岳。” “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你们的成员顾一沉,有些问题。” “本来我们的事情,是不应该告知普通人,属于机密。” “但是你们毕竟是当事人,任何当事人都有权力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所以我们需要定下一定的约束,这件事情你们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一旦你们将这件事说出去,你和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会立刻失去相关记忆,并且我们会第一时间得到提醒,到时你们就是泄露国/家/机/密。” “你们赞同这一点的话,就留下来,不赞同的话,随时可以离开。” 轩哥看向闻旭生,闻旭生思考了一下,敲开顾一沉的房门,低低道:“几位大师,岳先生来了。” 房门被打开,几位扮做助理的大师先后出现,看到岳先生,纷纷过来打招呼,有的叫他老岳,有的叫他岳副部,有的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见,他们很熟悉。 这个岳先生是真的。 闻旭生对轩哥点了点头,轩哥这才对时景歌他们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的证件没有任何一点问题,轩哥在娱乐圈也风风雨雨那么多年了,假/证/件不可能骗得过他。 得到轩哥和闻旭生的肯定,其他人多少也放下了心。 没有人离开。 谁不想知道真相呢? 而且这真相,还是有关他们自己的。 “果然,你们自己也有所发现?” “感谢你们每一位为这件事情做出的努力,你们每一位都是英雄。” 男人站直,行了一个礼,目光坚毅,饱含欣赏。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男人微微一笑,“我们的约定,就此成立。” “请放心,国家保护每一位合法公民,无论何时何地,你们都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 有火光闪烁,但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弄出的火。 几张符纸慢慢飘于半空中,然后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但是却没有焚烧的味道。 紧接着,从灰烬中缓缓生出些许金色的光芒,在大家头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空气中,响起愉悦的鸣叫声。 岳先生和几位大师的表情,更加温和了一些。 “各位都是心性正直且坚定的人,再一次感谢各位在这件事情上的付出。” 岳先生再一次道谢,这下,连轩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心性正直?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呢。 岳先生又看向几位大师,问道:“赵大师,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不错,他的力量一直得到一定的控制,没有尽情扩大,现在又遭到反噬,力量微弱,正是最好的时刻。” “如果再晚两三年,或者在场的众位没有那么坚定的心性,没有抵御住他的诱/惑,不被他蛊/惑,就不会有这么顺利了。” 赵大师和善地看向其他人,“你们很厉害。” 段安年突然道:“不是我们,是小歌。” 众人都愣了一下。 “事实上,在上个月前,我还对顾一沉很是崇拜信任,愿意为他冲锋陷阵呢。” 段安年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表情有些晦涩。 许山语也小声道:“我对顾一沉的感觉,也一直都很好。” “我也是。” “我还很想和顾一沉亲近,他多看我一眼,我都高兴,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现在想想,真的跟疯了一样。” 轩哥也低低道:“……我也是,我刚刚还考虑去庙里拜拜呢。” 闻旭生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你和顾一沉的属相是一样的?” 轩哥点了点头,“是啊。” “那给顾一沉的那个链子,你拿着。”闻旭生语气淡淡。 旭哥目露疑惑。 “那个链子里有保护符,”闻旭生解释道,“可以抵抗类似的精神攻击,当然,最重要还是靠自己,那个东西只能起一定的防护作用。” ——怨不得顾一沉不愿意接受那个礼物! ——怨不得他们今天对顾一沉都没有以前那种感觉! 所有人下意识地当场抓住那条链子,在拆开之后,为了表示友好和喜欢,他们都将链子戴上了。 旭哥恍然大悟,连忙感谢道:“谢谢闻哥。” 闻旭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赵大师眼里流露出几分诧异,他还以为是他们坚定地抵御了顾一沉,所以顾一沉才没有从他们那里汲取足够的力量,才导致今天的一切那么顺利。 或许是看出赵大师的疑惑,宋向颜开口道:“是因为小歌,小歌不让我们接近顾一沉。” “对对对,”许山语连忙道,“小歌一直很喜欢顾一沉,根本不允许别人接近他!” “对对对,小歌就像是顾一沉的背后灵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出现在顾一沉身后,用特别那啥的眼神看着我们,将我们全部驱赶出去。” “对,那时候小歌可讨人……”将“厌恶”这两个字吞了下去,那人露出尴尬的笑容,补充道,“……现在想想,真的是多亏了小歌没让我靠近顾一沉。” 以前只觉得时景歌喜欢顾一沉喜欢到疯魔,现在想想,时景歌真的是以一人之力挡住了顾一沉向其他人的“进/攻”啊! 如果是他呢?如果是他被顾一沉第一个选择呢?他肯定做不出时景歌这样的事来,那顾一沉就可以接近所有人来。 那他们还不全完了? 顷刻间,他心底就生出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我想起来了!”许山语右手握拳,搭在自己左手手掌上,“有一段时间,顾一沉总是对我做各种暧.昧的暗示,还给我送礼物,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思,还想要回礼,结果被小歌搅和了,当时小歌特别特别……” 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词,“……可怕。” 许山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能不可怕吗? 当时时景歌就跟疯了一样闯了进来,把东西全砸了,然后歇斯底里地哭闹摔砸,那个时候许山语真的觉得疯子都没时景歌可怕。 之后顾一沉走到哪里,时景歌就跟到哪里,每每看向他的眼神,就仿佛下一秒就要砍了他一样。 许山语再怎么心动,也还要命啊。 他可不想被时景歌要了命去啊! 在惊恐之中,许山语就给这段“暧/昧”画了句号,并且发自内心地同情顾一沉。 而这种类似的经历,不止许山语一个人有。 也正是因为时景歌的疯狂,虽然他们很想要和顾一沉亲近,但是谁也不大敢主动上前,只能在背后默默诅咒时景歌。 而段安年唇角微动,他也有这样的经历,而因为他不“怕”时景歌,最后还和时景歌发生了冲突。 后来还是被时景歌骂醒的。 “谢谢你,小歌。” 段安年是第一个十分郑重地给时景歌道谢的人。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纷纷向时景歌道谢,目露感激。 时景歌:“……” 他说不是这样的,还会有人信吗? 那还否认个锤子?浪费时间。 算了,就当是为了合理的OOC。 在众目睽睽之下,时景歌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时景歌抿了抿唇,“但是我知道,我绝不会喜欢上顾一沉那样的人。” 时景歌眼眸里浮现出十分复杂的情绪,在那些复杂情绪之中,厌恶与排斥缓缓扩散,最后占了大头。 “我的……”时景歌顿了顿,眼底的厌恶更甚,“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温柔,浪漫,多情,他给我的母亲带来了短暂的快乐和无尽的痛苦,我深深地厌恶这类人。” “从我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顾一沉就对我表现的非常温柔和耐心,再之后,他便会适时地展现一些小暧/昧,就像时先生常做的那样。” 很显然,时景歌连“父亲”两个字都不愿意叫出来,可见他的厌恶与愤怒。 所以,顾一沉所做的一切,只会给他带来反效果。 “我明明应该痛恨这一切的,事实上我也感觉到了恶心,但是我的情绪和大脑仿佛都不受我控制了一样,他亲近我我就高兴,他的暧/昧让我仿佛上天般喜悦,只要有他所存在的地方,我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 “哪怕每个夜晚我都恶心到吐出来,可白天一到,一切又将继续。” 宋向颜急切道:“……我知道!我们试验过!当顾一沉睡着的时候,他的影响力就会降低,当他清醒的时候,哪怕他不在你周围,那股影响力也都存在!” 时景歌看了一眼宋向颜,他似乎是想要笑一下,但那个笑容,出奇的凄凉。 闻旭生的手臂搭在时景歌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两下,似乎在安慰他。 “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时景歌摇了摇头,慢慢道:“我知道这不正常,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所有人——”时景歌顿了顿,“都很喜欢他。” “而我那个时候,已经把人际关系,搞得很乱了。” “我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这样了,不如顺着自己的情绪来,反正发不发疯都那样了。”时景歌抹了把脸,“给他添点麻烦,看着他愤怒又不得不隐忍,为了自己的人设不得不忍受我的刁蛮,还能让我晚上少吐点。” 顿了顿,时景歌似乎回忆到了什么,脸色惨白,低低道:“……太恶心了。” 剩下的事情,大家也都能猜到了。 顾一沉想要接近谁,时景歌就针对谁,在他的疯狂之下,没有人敢靠近顾一沉。 顾一沉或许恼怒,但很有可能是他将最初的力量用在了时景歌身上,所以哪怕时景歌这样坏他好事,他也没办法。 这也是时景歌明明厌恶却毫无办法的原因。 那些神秘力量,是时景歌没有办法抵抗的。 但事实上,他用自己的办法,做了许多事,拖延了很多时间坚持到他们发现真相,并最终将顾一沉捕获。 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是一个值得所有人敬佩的英雄。 哪怕这件事,永远都只能有这么几个人知道。 赵大师看着时景歌,真诚道:“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您让我们敬佩。” 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年轻人,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了,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 岳先生也给了时景歌一个拥抱,“你真的很棒了,年轻人。” 时景歌的脸渐渐多了些血色,他低低道:“谢谢。” “是我们该感谢你。”赵大师轻声道,“即便这样,他的粉丝们都受了他的影响,还有很多路人和其他人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如果不是你拖延的时间足够,让他没有获得足够多的核心力量,或许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你们或许想象不到,”赵大师顿了顿,“只说一点,如果他此时的力量足够多,没有得到反噬,那就不会轻易失去意识。” “那么被他所控制的那些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想要拯救他、保护他、或者甘愿用自杀来威胁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是很多很多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假设,几乎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而就在这个时候,轩哥突然开口道:“时景歌,是顾一沉亲手选出来的。” “你们也知道,男团女团一般都是双人数,六个人和八个人,往往是最优选择。” “我们团一开始,也是定了六个人的。” “是顾一沉把时景歌选出来,并且说服了我们,要独特,要吸人眼球,时景歌的颜值足够带来一切,如果最终解散,无家室无背景无人关心在意的时景歌,还是最好的牺/牲品。” 也就是说,是顾一沉早早地就盯上了时景歌。 年纪小又缺爱的时景歌,确实是一个很容易操/控的对象。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顾一沉会将力量用在时景歌身上。 闻旭生看向顾一沉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位大师守着顾一沉,房门开着,可以看到顾一沉还在沉睡。 闻旭生收回自己的视线,礼貌询问道:“我可以揍他吗?” 所有人:“……” “当然,可以在你们忙完一切之后,我有的是时间等待。”闻旭生微微一笑。 时景歌给了他一下,这是想干什么? 闻旭生看向轩哥,然后去找了顾一沉那条链子,递给轩哥。 轩哥接了过来,有些懵,但还是真诚道:“谢谢。” 闻旭生点了点头,“来点实际的。” 轩哥:“?” 闻旭生心平气和道:“我揍一下你的人,你不介意?” 第103章 小白花(完) 第16章 轩哥当然是不在意的。 说真的, 他也想揍。 但是他点头了,好像也没啥用…… 轩哥默默地看向岳先生和赵大师。 这也算是默许了。 闻旭生心满意足,也默默地看向岳先生和赵大师。 其他人也理解了闻旭生和轩哥的意思, 非常配合地看向岳先生和赵大师。 在“揍顾一沉”这一点上,大家摒弃前嫌,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岳先生和赵大师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 赵大师率先妥协,干巴巴道:“下手不要太重。” 岳先生紧跟其后, “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赵大师默默地看向岳先生,岳先生无辜道:“你不想揍吗?” 几秒后,赵大师慢吞吞地说道:“……你别说,还真想。” 谁还能不想揍顾一沉呢? 于是大家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赵大师又向时景歌他们说了其他的细节, 在大家的回忆和推测之下,慢慢可以推测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顾一沉可真可怕啊,”许山语忍不住感叹出声,其他人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赵大师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算是安慰,最后又一次向他们表示感谢。 岳先生接过话茬,“我们需要将顾一沉带走, 放入完全隔绝他力量的法阵之中, 才能唤醒他,询问更多的事情, 如果他愿意说的话, 或许我们会得到更完整的真相。” 顾一沉一旦清醒, 就可以使用他的能力,或许不能完全控制,也会让人受到影响, 尤其是对他付出真感情的那批人。 到时候,万一顾一沉还藏着什么阴/招,来个鱼死网破,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对付这样的“危/险分子”,他们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可是,”轩哥犹豫了好一会儿,委婉开口,“顾一沉,也算是个公众人物。” 顾一沉大小也是个明星,还有一定的粉丝,曝光率也是有的,今天刚在直播里跟闻旭生等人发生了冲突,然后就销声匿迹了,这……不大好? 轩哥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岳先生当场笑了出来,“放心。” “我们会处理好的。” 得到岳先生的回应,大家都松了口气,一时间,客厅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在一片静默中,岳先生和赵大师提出告辞,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赶紧将顾一沉弄回去,也能早点放心。 几位大师将顾一沉抬上了车,全程没让时景歌他们几个接触,那个车内部贴了许多符纸,一看就是特别为顾一沉准备的。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时景歌突然感叹道:“……这真的某像那些科幻大片的剧情啊。” 闻旭生看向他,捧场道:“怎么说?” “好多科幻大片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什么什么星球派了个外星人过来,然后用什么特殊方法控制人类,在我们这就是好感喜欢和精神控制,然后慢慢控制更多的人类,最终达到称霸地球的目的。” “当然,这样的设定往往是反派boss,主角团抵抗住了反派boss的进/攻,发现反派boss的阴谋,最终拯救了地球。” 时景歌硬着头皮编了个剧情出来,心想,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闻旭生被时景歌逗笑了,“这真的不是你现编的吗?” 时景歌瞪了他一眼。 “你不会是为了突出最后一局?”闻旭生扬了扬眉,怪笑道,“想当主角?” 时景歌面无表情地动手了。 “嗷嗷嗷——”闻旭生夸张地叫了几声,然后看到宋向颜张开嘴,似乎想要说话的样子,突然福灵心至,抢在宋向颜之前道,“你当然是主角。” 闻旭生拖着长调,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笑意,“是我人生中永恒的、绝对的主角。” 宋向颜刚刚张口的嘴/巴慢慢闭上,他有些错愕地看向闻旭生。 闻旭生注意到了宋向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没有时间理会。 他定定地看着时景歌,心跳越加快了起来。 虽然知道时景歌不会给他什么让人满意的回复,但是…… ……还是会紧张的啊!! 果不其然,时景歌的脸上浮现出纠结和嫌弃交织的表情。 他犹豫地开口道:“你这土味情话……百度学的?” 闻旭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时景歌用词相当委婉,“就是有点跳戏。” “或者下次改改语气?” 纠结了好一会儿,时景歌提出了修改意见。 “或许用严肃语气,会好那么一丢丢?” 好像大概也许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旭生磨了磨牙,抬起一双“罪/恶”的手,用力地揉搓着时景歌的发丝。 “明明最会破坏气氛让人跳戏的是你!” “哦,”时景歌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我故意的。” 闻旭生竭力做出生气的模样,但是看到时景歌那闪闪发亮的眼睛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没有了顾一沉这座大石压/在时景歌身上,他都变得活泼起来了。 哪怕是故意气人,也是朝气蓬勃的。 还怪好看的呢。 岳先生和赵大师也看完了时景歌和闻旭生这出闹剧,这才与他们挥挥手,说再见。 看他们没有接受到自己的暗示,时景歌也有些无奈,他已经尽力去暗示了,但是这真的不大好暗示啊。 时景歌挠了挠自己的侧脸。 闻旭生看向他,问道:“饿了吗?” 时景歌警惕地瞅了他一眼,不说话。 “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闻旭生对时景歌伸出了手,“我知道有一家的红烧肉特别好吃,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还带着些甜。” “饭后甜点也非常的美味,尤其是香芋酥,绝对是一绝。” “没有任何一家店的香芋酥能跟那家店比。” “要不要去试试看?” 闻旭生向时景歌发动了糖衣炮弹的攻势! 时景歌——时景歌他心动了! 宋向颜的雷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站了出来! “小歌,”宋向颜叹了口气,“你忘记我们昨晚的约定了吗?” 昨晚上,宋向颜和段安年去找时景歌,说今天晚上“聚一聚聊一聊”。 其实就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想把顾一沉的真相告诉时景歌。 谁知道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真相现在大家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虽然对顾一沉的来历等等还是不明的,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虽然现在不需要聊真相了,但是聚一聚聊一聊还是很可以的啊。 尤其是,这还是一个将闻旭生赶出去的、合理又正当的理由。 段安年配合跟进,垂着头轻轻道:“……我期待了一天了。” “约定好了的,不是吗?” 哦豁。 小歌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 段安年也坐不住了啊。 闻旭生在心里长长叹息。 时景歌抿了抿唇,抬头看了闻旭生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我晚上有事。” 闻旭生耸了耸肩,退而求其次,“明天?” 不等时景歌说话,宋向颜飞速开口道:“明天我和小歌要去G市参加一个节目录制,这也是早就定好的行程。” “好的,”闻旭生十分好说话,“那就后天,后天不行就大后天,我总有时间。” “毕竟,某人还欠我一顿饭呢。” 闻旭生含笑看着时景歌,在还没有把人拐/回家的情况下,打击情敌都是不现实的。 现在最关键的是什么,当然是把戒指戴在小歌无名指上,套牢他一辈子啊! 众目睽睽之下,时景歌艰难地点了点头。 闻旭生心花怒放,经纪人来接他的时候,还以为时景歌接受他告白了呢。 差点把闻旭生的好心情打击没。 “给我订一张G市的机票,”闻旭生打了个哈欠,“明天一早最好。” 经纪人:“?” “去G市干什么?” “旅游啊。”闻旭生面不改色。 经纪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大对,但偏偏没有证据。 只能悻悻然给某人定了张去G市的机票。 闻旭生走了之后没多久,男团六位和轩哥,就一起出去聚餐了。 还是以前他们常去的会所,保密性一流,安全性极高,就是价格不菲。 这一次轩哥大手一挥,“我请客,随便点。” 宋向颜拿过点菜器,笑眯眯道:“那我就不客气咯,难得轩哥大出血,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啊。” 其他人纷纷起哄,轩哥假装肉疼地骂了两句,包厢内一片其乐融融。 大家凑在一起点了菜,轩哥还破天荒地让他们点了酒,但是对酒精度数做了严格规定,以至于也就只有几个果酒可以选择,连低度红酒都没戏。 “这是酒精饮料。”时景歌苦着脸抱怨道。 “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喝果汁。”轩哥冷酷无情道。 时景歌正襟危坐,极为严肃道:“我爱酒精饮料,酒精饮料使我快乐。” 众人大笑,轩哥的冷酷都装不下去了。 酒过三巡之后,包厢里的氛围更热了一些,轩哥夹了一筷子菜,没吃,只是放到盘子里,开口道:“有件事,一直想要告诉你们,也没找到什么机会。” “但是今天出了顾一沉那件事之后,又觉得,不如将一切都在今天了结,免得再拖几天,平白添了些难过。” 包厢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这是自岳先生等人离开之后,他们第一次提到顾一沉的名字。 “你们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男团嘛,就少有不解散的。” “公司也一直策划着让你们解绑,通过你们最近的资源也能看出来。” “我带了你们几年,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也不瞒着你们了,”轩哥说得格外诚恳,“你们几个各自有擅长的东西,未来的发展路线肯定是一样的,家里有资源有关系的,也可以提前去寻找经纪人了,咱时间还是有的,慢慢解绑进而解散,少说还有个一年半载呢,但是现在因为顾一沉,这些说不定得提前,所以也不好说。” “但是今天我把话给你们放这里了,如果你们留在我手里,这声轩哥我也绝不会让你们白叫。” “如果你们选择其他的经纪人,大家也还都是朋友,生死都一起走过,还在乎这点小事吗?” 包厢内突然安静下来。 宋向颜下意识地看向时景歌,发现时景歌的脸色有些发白。 宋向颜慢慢道:“如果我们都选择你,轩哥,那还有必要解散吗?” 轩哥苦笑一声,“公司有自己的考量。” 公司让你解散,你还能不解散了? 宋向颜定定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宋向颜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揪痛。 包厢里更安静了,似乎只余下大家或粗重或细弱的呼吸声。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会有这一天。 只不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罢了。 时景歌率先举起了酒杯,语气淡淡,“别拉着那个脸,好像我们再也不见面了一样。” “就算是解散,难道以后我们就不见面了?就不合作了?就不打电话视个频聊个天了?就不出来约个饭了?” “我们的关系不会变的。” “这就像是大学毕业,”时景歌顿了顿,“我们几个人相识相伴几年,一起经历了很多,掌握了很多专业知识,懂得了许多人生道理,确定了自己未来的目标,然后放手去追逐。” “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啊。” “虽然看似是分开了,但是总有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对男团最为眷恋的时景歌。 他的眼角有些红,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眼眸深处,坚定又执着,有着温暖的光芒。 段安年倏地一笑,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小歌,就像渐渐成熟的果子,在风吹雨打中褪/去了青/涩,开始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段安年垂下眼睑,慢慢道:“说得好像我们以后转战演艺圈,每一天都能在一个剧组里一样。” “既然不能,那分开,不就是迟早的事吗?” “不过小歌说得对,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段安年也默默举起了酒杯。 宋向颜抹了把脸,笑了一下,爽朗道:“我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了,就一句,以后有事来找我宋向颜,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我宋向颜别无二话。” 许山语勉强挤出了个笑容,“等以后我开了演唱会,你们要给我来当背景板啊,那我肯定超有面子。” “那要是我成了综艺咖,我就带你们一起上综艺,跟观众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一样。” “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拉着轩哥一起,让轩哥也上综艺体验一下我们的苦。” 轩哥笑骂了一句,也举起酒杯,几个人的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家互相看看,唇角都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倏地,有人笑了出来,紧接着,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隐隐有些难过。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杯果酒中,不必说出口。 起码在这一刻,在场这七个人,是彼此信任的。 或许是因为离别被摆在眼前,往日那被忽略的情意,随着酒精的作用,在心田里慢慢挥发,鼓鼓胀胀,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曾经的那些争吵、排斥、愤怒统统化为灰烬,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满满的不舍。 轩哥突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对着时景歌道:“小歌,以前的事,对不起了。” “还有,”轩哥仰起头来,格外郑重道,“谢了。” 时景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摇了摇头,没说话。 轩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喝了那杯酒,“有事给哥打电话。”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纷纷来找时景歌敬酒,那一杯杯酒敬得非常诚恳,时景歌也就都喝了。 果酒的酒精含量一般都比较低,轩哥也没怎么注意,结果这一来二去,时景歌喝多了。 这个身体以前就没沾过酒,偏偏对酒精还挺敏.感的,多喝几杯之后,本人就晕晕乎乎的了。 但是时景歌虽然醉了,但酒品还不错,也不会撒酒疯,就是笑。 他本来长得就好,又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此时又醉了,笑起来的样子又乖又软又可爱,只让人生出浓浓的保护欲。 这下,大家的酒都喝不下去了,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拎着小醉鬼回去宿舍了。 回到宿舍,宋向颜将小醉鬼扔回房间,本来想帮忙铺个床之类的,结果一扭头,小醉鬼就把他锁门外了。 宋向颜又好气又好笑,从外面敲门,“开门!” “我……”时景歌的调子有些怪怪的,但是听在宋向颜耳朵里,只觉得可爱,“就不开!” 就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 宋向颜又尝试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最终也没让时景歌把门打开。 又气又好笑,还拿出手机,将时景歌的部分语录录了下来,打算明天给时景歌一个“惊喜”。 但是醉了酒的时景歌,精神极度亢奋。 他睡不着,又不想开门去看其他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磨蹭了很久,才默默打开手机,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屏幕,然后给闻旭生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在整个过程中,时景歌东倒西歪,坐又坐不住,躺也躺不住,衣服还扯得乱七八糟,手机还拿反了,闻旭生一接通视频,就看到时景歌裸/露在外的小腿,差点没叫出声。 “小、小歌?”闻旭生磕磕巴巴地说道。 时景歌笑了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你的头,怎么是倒着的啊。” 闻旭生:“……因为你手机拿倒了啊。” “哦,”时景歌茫然地应了一声,呆呆地看着闻旭生,重复道,“你的头,为什么是倒着的啊?”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不大清醒,时景歌的声音黏黏糊糊的,让人听了就心软。 “那你想要我的头正过来吗?”闻旭生好声好气地哄着。 时景歌皱起眉,似乎陷入什么天人交战的纠结之中,最后,他小声道:“你觉得呢?” “我想。”闻旭生含笑道。 时景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乖乖点头,“那就,正过来。” 闻旭生:“!” 这样听话乖巧的小歌,也太可爱了! 于是闻旭生远程指挥时景歌怎么将他的脑袋正过来。 但是小醉鬼的脑子早就离家出走了,连闻旭生的指挥都听不清楚,自己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闻旭生被转了各种角度,就是没正过来。 时景歌的眼角泛着红,无助地看着闻旭生,“还是、倒着的。” 闻旭生连忙去哄,哄了好一会儿,时景歌突然跟开了窍一样,把闻旭生“正”了过来。 闻旭生又好气又好笑,“你是故意的?” 时景歌歪了歪头,眼眸清澈透亮,分外无辜。 闻旭生心尖一颤。 然后便看到,他心尖尖的小醉鬼笑着点了点头,格外理直气壮。 还没等闻旭生说些什么,屏幕突然黑了! 闻旭生连忙跟时景歌打电话,得到的却是关机的消息。 那一刻,闻旭生拿起衣服就想去找人。 而下一秒,闻旭生的手机便跳出来电量不足的提醒。 这还是他在车上的时候,充了一段时间的电呢。 时景歌没充电的话,跟自己打了那么长时间的视频通话,也应该是没电了? 闻旭生松了口气,在心里骂了两句傻子,又让经纪人给轩哥发消息,问问情况。 经纪人:“……” 恋爱中的傻子们一定要伤害可怜的单身汪吗? 而此时,赵大师和岳先生还在特殊部里努力。 “这到底是什么呢?至今没能跟任何邪物对上。” “魔物也不是。” “妖鬼也不是。” “这到底是什么?” 岳先生忍不住吐槽道:“就跟非地球生物一样。” 刹那间,赵大师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定定地凝视着岳先生。 岳先生:“?”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岳先生环住自己,“我卖艺不卖身的!” 赵大师:“……” 沉默了数秒,赵大师慢吞吞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离开之前,小歌和闻先生闹起来的时候,说了些科幻片的剧情?” “记得啊,”岳先生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很快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外星人?!” 赵大师可能也觉得这个结论有些匪夷所思,便轻咳一声,“也不是没有可能?” “……”岳先生沉默数秒,“那怎么确认呢?” “或许,”赵大师建议道,“我们可以寻求研究宇宙的学者的帮助。” 岳先生:“……” 很好,科学和玄学的梦幻联动,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时景歌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头疼。 还是宋向颜把他叫醒的。 同时还带来了昨晚的录音。 时景歌拿起枕头就打,宋向颜跑得飞快,最后还是轩哥站出来,一拳一个小朋友,把俩人拎去了机场。 登机的时候,宋向颜还挺开心的,他和时景歌的二人世界要开始了啊! 结果没高兴两秒,宋向颜就听到了一个让他警铃大作的声音。 ——“好巧啊小歌,你们也做这班飞机?” 闻旭生笑容灿烂地出现在宋向颜和时景歌的面前。 时景歌楞了一下,才道:“你怎么……?”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某个人昨天喝醉了。” 时景歌:“……” “和我聊了四个多小时。” “……” “还接受了我的告白。” “……” “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了!” 最后一句话,闻旭生说得理直气壮。 时景歌默默地掏出手机。 “你干什么?”闻旭生看时景歌打开微/信,便问了一句。 时景歌揉了揉鼻尖,冷酷道:“拉黑你。” 闻旭生:“!!!” 宋向颜眼睛亮了,快一点快一点,小歌动作再快点!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拉黑。 闻旭生名义上来G市参观,实际上很快就混进了节目组,成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围观时景歌和宋向颜的“工作”,偶尔还悄声无息地往时景歌口袋里塞两块糖。 而后,基本上是时景歌出现在哪里,闻旭生就会出现在哪里。 他在圈子里人脉广,底气足,大家也都愿意卖他个好,又不是多么那啥的事,答应了闻旭生又何妨? 以至于后来,宋向颜看到闻旭生混迹在那些工作人员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 看习惯了。 倒是时景歌,认真地和闻旭生谈了次话。 闻旭生沉默片刻,“……我在追求你啊,没感觉到吗?” 时景歌震惊道:“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闻旭生:“……” 时景歌:“……” 四目相对那一刻,时景歌和闻旭生都从对方眼底看到震惊。 时景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 闻旭生:“!” 就在闻旭生咬牙切齿的那一刻,时景歌对他伸出了手,“所以,要在一起吗?” 闻旭生一把握住时景歌的手,斩钉截铁道:“要!” 两个人正式在一起的那一天,时景歌就把人领回去“见家长”了。 当然,指的是男团其他成员,原身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或许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宋向颜和段安年表现地相当冷静,他们看向时景歌的眼眸中,带着释然和祝福。 时景歌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 许多事情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是关系极好的朋友,比谁都希望彼此找到幸福。 只不过,给闻旭生添点小麻烦,也无伤大雅。 他们小歌,可不是那么轻轻松松就能被拐走的。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彼此的眼神都是十分相似,就连轩哥都是如此。 那一天共同对付顾一沉的情意,到底是散了啊。 时景歌和闻旭生结婚的那一天,圣歌cp粉们高兴得不得了,一路看闻旭生追人的粉丝们更是喜极而泣,他们搞到真的了! 婚后的时景歌和闻旭生还养了只小猫咪,闻旭生下厨名单上又多了一种生灵,还专门学习了猫饭,只是那只小猫咪格外挑食,总是让闻旭生暴跳如雷。 除此之外,两个人还致力于各项公益事业,时景歌对此十分有经验,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经验哪里来的。 顾一沉被困在特殊部的特别监/牢之中,再也没有出来捣乱过。 这个世界,一片欣欣向荣,阳光投/射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向阳而奔,为明天而努力。 而明天,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或许是被顾一沉操控影响的那些日子,还是影响了这个身体的寿命,时景歌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竟然出奇得早。 而闻旭生,竟然也是跟他一起离开人世的。 是在一个清晨,大家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手还交握在一起,唇角带着些许笑意,走得平静而安详。 葬礼那一天,来了许多人。 圈里所有合作过的人,男团的成员,轩哥,得到过时景歌和闻旭生帮助的那些人,还有赵大师岳先生等人。 岳先生和赵大师等人来得晚,也没有带花,而是带了两串珠子。 看着闻旭生和时景歌的照片,赵大师低低道:“祝你们再入轮回,平安顺遂,白头偕老。” 时景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立于一片虚无之处,那些被封印的记忆,一一在他脑海中闪现,让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系统111的声音同时响起:【宿主世界排斥度降为0。】 【恭喜宿主完满完成任务,获得世界的认可。】 时景歌歪了歪头,笑道:【这样执行任务,好像不一样了呢。】 不再是冰冷的任务,而是真正在那个世界生活 系统111:【啊哈?】 时景歌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他想念他的恋人,想念他挑食又可爱的小猫咪了。 【封印我的记忆,送我去下一个世界。】 系统111犹豫道:【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时景歌摇了摇头。 系统111干巴巴道:【那好。】 顿了顿,系统111又道:【下个世界是特殊世界,拥有妖鬼灵异,宿主需不需要保留一部分记忆?】 时景歌愣了愣,问道:【一部分记忆?】 【就比如说,您在修仙世界的时候,学到了许多,】系统111解释道,【我可以将这部分记忆提取给您,当然,不会提取到其他人,只是将学到的那些东西都给您。】 【不需要。】时景歌摇头拒绝,那些事情是他们一起经历的,他不喜欢把里面的人打上虚拟的符号,只为了下个世界简单一点。 他所学的东西,都是他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去学的,那些都印在他的灵魂里,哪怕没有记忆,他也未必不能使用。 有一个词语,叫自救本能;还有一个词语,叫肌肉记忆。 不过…… 【如果是特殊世界的话,我应该有金手指才对?】时景歌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系统111爽快点头,【对。】 【上一个世界是不是也属于特殊世界呢?】时景歌不经意地问道。 系统111:【……是的QAQ。】 【那为什么上个世界,我没有金手指呢?】时景歌好脾气地询问道。 系统111羞愧难当:【……是我的失误。】 时景歌笑了笑:【那这个世界,灵异鬼怪,听起来就很可怕,多保护保护我呗?】 系统111爽快点头:【没、没问题!】 补偿一个金手指怎么能够呢? 它的宿主那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连它犯了错都不怪它,也完全不打算举报! 这么好的宿主……起码得补偿两个金手指! 它……它系统111愿意倒贴能量给宿主兑换金手指!! 就这样,时景歌封印了记忆,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下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他是个神棍,就是那种天桥下支个摊给人算命的神棍。 真才实学,还真的有一点,毕竟是真的师出名门,虽然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靠着招摇撞骗,换取钱财。 原主会一些相面的功夫,对人类的微表情很有研究,而且嘴皮子上的功夫很溜,轻而易举就能从别人嘴里套出话来。 然后依靠在对话过程获得的信息和对方的面相、微表情等等,大致推测出对方的心理,找出对方的问题,说出对方想要听的东西,如果对方到这就算了,原主也会得到两句赞叹;如果对方还要继续,原主就会继续从对方嘴里挖取信息,然后转换一下,乘胜追击,将对方想要听到的话统统告诉对方,换取钱财。 来算命的,谁不愿意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消息呢? 当然,如果对方好骗的话,他还会多骗点。 但是依靠这一手,在城南天桥底下,原主也是声名远播。 还是个“神算子”的好名声。 只是可惜,他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就翻车了。 虽然还没翻彻底。 “哐当——哐当——!” 剧烈的砸门声响起,让这个破旧小院的灰尘都震得到处飞。 “再不开门,我们就报警了!” “我数三声!” “三——二——” “一”的音节刚刚冒出来,就在几个保镖对视一眼,准备上脚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瘦弱狼狈、衣衫不整、身上隐隐有一股酸臭味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个保镖纷纷露出嫌弃的目光,然后向两边撤去。 一个高大阴鸷的男人,慢慢上前。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时景歌,眼底的嫌恶更甚。 ——“就是你骗了我们家那个蠢小子?” 第104章 神棍(一) 第1章 骗子做多了, 总会翻车的。 这不,债主找上门了。 前段时间,原主遇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孩子满脸郁郁, 但是身上有一种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少爷之气, 出手又十分阔绰, 当即被原主盯上了。 这就是一头肥羊啊! 原主最厉害的还是那张嘴,糊弄糊弄个小孩子更是个手到擒来的事, 他三下五除二就从那孩子嘴里套到了足够的信息, 并且对着那孩子进行了一系列的开解, 将那孩子哄得跟什么一样。 而且那一次, 原主还忍住了自己的本能, 没有向那孩子骗些什么, 更是让那孩子对原主放下最后一丝戒心。 原主高深莫测地跟那孩子说:“你我有缘, 我不过尽一个有缘人的义务罢了。” “我们缘分不浅, 到底还会再见的。” 这缥缈的几句话一出,孩子能不好奇吗? 但是不管那孩子怎么问, 原主都不说话了,只摇着头笑而不语, 颇有几分高人之姿。 那孩子叫孟云海,是家里的老来子,与上头的哥哥差了十来岁, 备受家里人宠爱呵护。 家里又有钱,免不得娇惯了些, 又是十几岁的孩子,心底总有那么几分中二气,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做着属于英雄的梦,总有一天会成为被选召的孩子,执行拯救世界的伟大任务。 而原主的这些举动,则给了他无尽的暗示,让他心里跟揣了个兔子一样,魂牵梦萦,日夜难忘。 于是便在这种牵挂之下,将原主的种种都美化了不少。 孟云海便觉得,这原主呢,就是他的引路人,就像每一个动漫或者电影里的那样,被选中的孩子要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总有一个引路人带领着,去习惯那个世界。 而原主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也贴合了这一点。 这就让孟云海更激动了。 而后,孟云海和原主,果然不期而遇,不止一次。 对孟云海来说,这些相遇都在侧面印证他的猜测,他果然是那个与众不同、注定要拯救世界的英雄! 但是对原主来说,那每一次的相遇,不过是他提前从孟云海嘴里套出来的话术而已。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便从孟云海嘴里套出来,周末孟云海要和朋友们一起去某个有名的电玩城,电玩城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烧烤店,他们都很喜欢。 于是,周末的时候,原主就卡着时间路过电玩城,完成了和孟云海的“偶遇”。 因为孟云海一直对原主魂牵梦萦的,所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原主。 而这一次,在原主和孟云海的简单交流之中,原主又得到了明天晚上孟云海他们要去参加城北某个灯会的消息,又来了个不期而遇。 那天晚上还下雨,原主遇到孟云海他们的时候,他们正高昂着头淋雨,像什么战士一样。 原主将伞送给孟云海等人,劝道:“虽说雨水滋润,但你们年幼,冷气入了体,便不好了。” 孟云海乖乖点头,好奇问道:“您出门带这么多伞吗?” 原主执伞,淡淡一笑,“今日出门,遇水遇缘人,以伞赠有缘人,倒也是一场佳话。” 顿了顿,原主对他们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走几步,原主就听到孟云海骄傲地跟他的小伙伴们说道:“那可是大师!”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的那种!” “非常非常牛逼!!” 孟云海的小伙伴们发出一声声惊叹。 那些声音落在原主耳朵里,让他十分得意。 他不过是特意来跟孟云海来个“偶遇”,又看到天气预报提醒有雨,便背了个包,多带了几把伞而已。 要是到时候真下了雨,他就可以装个逼,提供伞给他们;如果没有下雨,也没多大点事,不就是多背了个包吗? 结果老天都在帮他。 原主那叫一个心情舒畅啊。 如此循环反复多次,孟云海看向原主的眼神越来越亮,对原主越来越信任。 原主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跟孟云海感叹道:“你我二人,果然是有缘。” 孟云海一听这话,那叫一个激动啊,这大师是不是认可他了?要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了? 原主上上下下打量着孟云海,孟云海脸都涨红了,立正稍息,五指贴于裤缝,站姿笔直,比在学校罚站都认真百倍。 原主看出了他的紧张和期待,微微叹气,“根骨一般。” 孟云海表情一垮,耳朵里嗡嗡作响,再看向原主的时候,就带着几分求助的意思。 “大师,”孟云海手足无措地说道,“有什么办法吗?我有钱,我可以改变根骨吗?我可以变得更好吗?我……” 原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露出了一个在孟云海眼里,相当可靠的笑容。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原主慢悠悠地说道,“毕竟,你我有缘。” “你想要拜我为师吗?” 那一刹那,孟云海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新世界的大门它打开了! 孟云海这还能不答应吗? 他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啊! 倒是原主,故作严肃道:“你再考虑考虑,不用那么快给我答复。” “你的根骨一般,这条路毕竟要难一些。” “跟你的家里人商量商量。” 原主将孟云海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这么说反而让孟云海更信任他,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拜师了。 但是原主偏不让他拜,坚持让孟云海考虑一周,一周后再给他答复,并且苦劝孟云海,去跟家里人商量,因为他根骨不好。 原主越这么说,孟云海越不愿意告诉家里人。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讨厌被人看不起、被人唱衰之类的,原主越这么说,孟云海越想做出一番大事业,震惊他们的眼球。 所以,在成就大事业之前,他才不打算告诉家里人呢。 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根骨差。 他就是独一无二的。 一周后,孟云海找到原主,跟他说要拜师。 至此,孟云海被原主套路的牢牢的。 孟云海家里有钱,他又是老来子,祖母那一辈的长者对他格外宽容喜爱,以至于他的零花钱不少,一个月更是能拿到六份零花钱,根本用不完,存下了不少,再加上每年的压岁钱等等,手里的钱可不少,这些慢慢都被原主骗走了。 原主嘴皮子功夫玩得好,孟云海对他深信不疑,又有着根骨一般的借口在这里,原主要为他改变根骨,怎么能不买天材地宝呢?那又怎么能不花钱呢? 孟云海觉得这个钱花得值。 但是原主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孟云海家里迟早会发现孟云海的异常,孟云海家里人可就不是那么好骗了。 于是原主就准备跑路了。 但是直接跑路肯定不行,怕被找回来。 于是,他便忽悠孟云海,叫孟云海辟谷,不吃任何人间的食物,每日按时服下他准备的“丹药”,便可以洗精伐髓,重塑根骨。 为期三天。 原主还特意强调道,中间一定不能中断,吃一点东西都不行,每天晚上五点到六点的时候吃下丹药便可,如果今天吃了东西,那就不要服下丹药。 丹药就这么三颗,十分宝贵,千万不能浪费。 孟云海郑重其事地应了,高高兴兴地准备去了,这头原主就准备跑路了。 孩子突然绝食,家里肯定要担忧啊,肯定要劝他吃饭,很可能还要去医院,怕孩子厌食症之类的,孩子坚持不吃又不肯说原因,到时候家里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可不就给他创造时间机会吗? 可原主没想到的是,孟云海还有个哥哥,说一不二的“暴/君”。 难得回一次家,就遇上弟弟要绝食,当即从弟弟嘴里把一切都撬了出来,然后带着人就上门堵人了。 背景是弟弟的哭嚎声。 理清楚前因,再看着面前满眼阴郁的男人,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把自家小孩骗得团团转,搁谁谁不恨啊? 与此同时,系统111的声音在时景歌脑海中响起。 【世界排斥度:100。】 【你的任务就是,在不ooc的情况下,让世界对你的排斥度降到50。】 【因为世界特殊,拥有灵异鬼怪,因宿主是第一次进入类似世界,特此提供三个金手指。】 听到“金手指”这三个字,时景歌目光微闪,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没有金手指,就上来这开局,还不直接gg? 时景歌抬眸,对上男人那双阴鸷的眼睛,眼眸里陡然闪过一丝愤怒,很快又归于平静,只是略微粗重了些的呼吸声,泄露了主人真实的情绪。 “我与先生素昧相识,先生为何出言不逊?” 虽然看起来狼狈又邋遢,但是说话那调调,还很有那回事。 周围几个保镖都很不屑,本来骗子就够招人厌了,这人还那么没品,逮着小孩子骗。 家长找上门了还从这里装,算什么东西! 男人眼眸里更添了几分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时先生向来都有神算子之名,不如算算我们几个的来历?” 时景歌皱眉看着他,眼眸有些冷,但是很快,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的态度也平和了一些,似乎有些无奈。 “这位先生,似乎和我有些误会?” 男人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景歌。 装的还挺像那回事的。 都被人找上门了,还能装出这么一副模样,真不愧是专业的。 “哪里?”孟云臻轻描淡写道,“我们不过是被时先生的名声所吸引,特意来拜访时先生的。” “不如时先生先帮我这几位兄弟看看?” 孟云臻对周围的几位保镖扬了扬下巴,看似很好说话,但是眼眸里满是不怀好意。 想到家里那个又哭又嚎又折腾的小兔崽子,孟云臻对面前这个人的恶意就多了几分。 骗谁不好,非得骗到他家小孩身上?还骗得他家小孩那么真情实感! 孟云臻都不敢想,要是孟云海知道他那么信任喜欢的“老师”是个骗子,得伤心成什么样。 可是他也不能让家里那个蠢小子一直被骗? 孟云臻心里火烧火燎的,憋屈的很,急需用一个发泄口。 而还有比时景歌这个罪魁祸首更适合的吗? 没有了。 时景歌皱眉看他,眼底有着被冒犯的不快。 这个眼神就更让孟云臻不快了。 他撇了撇嘴,凉凉道:“怎么?时先生看不起我这几个兄弟,不想给我这几个兄弟算一算?” 一个保镖十分配合地说道:“大师不应该对世人一视同仁的吗?” 另一个保镖叹气道:“大师,你不行啊。” “哎哟我这暴脾气啊,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啊?” “大师是不想算呢,还是不敢算呢?” 几个保镖你一言我一语,让时景歌的表情更加不好看了。 孟云臻嗤笑一声,懒洋洋道:“算还是不算,大师给个准话。” “钱不是问题,都好说,大师市价我也清楚,我给你十倍。” “算,大师,我这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最烦磨磨唧唧耽误时间的事了。” “大师也别挑战我这几个兄弟的忍耐度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从语气和用词上,似乎比保镖们委婉客气了许多。 但是其中的恶意却只多不少。 时景歌眼眸里闪过愤怒和耻/辱,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跟孟云臻好好理论一二,但是最终,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孟云臻的眼底更添了几分不屑,要是时景歌爆发,他还能高看时景歌两眼,可惜…… ……骗子就是骗子,还是个没品的骗子。 “谁先来?”时景歌咬了咬牙,冷冷地吐出来三个字。 【系统,】时景歌在脑海中叫道,【我要用金手指。】 【帮个忙,看看我现在最适合用什么金手指。】 系统111还沉浸在自家宿主真好真温柔的梦幻之中,闻言毫不犹豫道:【我这就来——】 【有了,这个不错,看穿过去的眼睛,三……】系统111顿了顿,改口道,【……七次机会!】 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时景歌立刻道:【就这个了。】 【谢了,系统。】 系统111听到时景歌的道谢,有些激动,疯狂运转自己的数据。 正常来说,系统给宿主兑换的金手指,一般都是最普通的那种。 如果拥有次数限制的话,也是次数最少的那种。 想要兑换次数多的,要不然就是用更多的金手指,使次数叠加,要不然就是系统奉献出自己的能量,为宿主兑换次数更多的金手指。 但是很明显,几乎没有系统愿意这么做。 每个世界,系统获得的能量又不多,还要维持系统的正常运转、打开时空隧道、积攒系统升级的能量等等,就那么点能量,谁舍得送出去啊? 但是自家宿主……自家宿主不一样啊! 这个金手指的次数分为三次、五次和七次。 系统111咬了咬牙,用自己的能量,给时景歌兑换了七次的。 虽然有些不舍,但……那是宿主应得的! 宿主他值得! 这时,孟云臻冲一个高大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那保镖上前来,道:“我先。”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来,“伸出手。” 保镖将左手递过去,不怀好意地开口问道:“先生不需要我的生辰八字吗?听说算命都是需要生辰八字的。” 时景歌冷冷道:“我算还是你算?” 那保镖耸了耸肩,“当然是您,不过您都这么说了,看来是不需要生辰八字了。” 这是将时景歌需要生辰八字的路都给堵了啊。 保镖有些轻蔑地看了时景歌一眼,这骗子也太低级了点,连一点算命的常识都不去了解的吗?连他这种根本不信这个、从不算命的人都知道,算命是需要生辰八字的。 这骗子的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 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开口了。 “母亲早逝,在你六岁之前;父亲积劳成疾,离世的也早,大约在你二十岁前后。” 那保镖的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孟云臻。 很明显,时景歌说对了。 时景歌的声音有些飘忽,“有女友,感情不错,她性情温柔,共情能力很强,理解你、包容你,给予你慰藉,前两年你经历了一系列的打击,财运很差,不仅没赚钱还搭进去了不少,致使你原定的求婚都拖后了,不过没关系,你们今年会结婚的。” “你今年的财运很好,事业爱情双丰收,是你的瑞年。” 时景歌收回视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你还想让我说些什么?” 那保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看向孟云臻,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说得都是真的! “没什么了,”那保镖硬邦邦地说道,然后退了下去,另一个保镖在孟云臻的注视下上前,朗笑道,“还请大师给我算一下。” 时景歌揉了揉眉心,又看向这个保镖。 第一个保镖退回孟云臻身边,心里还泛着嘀咕,面前这个,到底是骗子,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还是有真才实学啊? 这邋里邋遢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真才实学的样子啊! 可是偏偏……他全说对了。 孟云臻扫了他一样,目光中带着点探寻。 那保镖点了点头,飞快地看了时景歌一眼,才凑到孟云臻耳边,声音弱不可闻,“都对。” “我母亲在我五岁半的时候去世的,父亲积劳成疾,在我二十岁那年离开的我。” “您也知道,我两年前和一位雇主发生了点不愉快,之后那位雇主一直打压我,我没有接到任何单子,迫于压力,我找了中间人,向那位雇主赔偿了一定的金钱,才解决了这一切。” “发生那件事之前,还有大半个月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本来打算,生日当天就跟女友求婚,戒指都定好了。” “但是因为这件事,就……” 孟云臻一凛,这和时景歌所说的不能说毫不相干,这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别的不说,”保镖的唇角动了动,“打算和女朋友求婚那件事,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 “连我女友,都不知道。” 孟云臻点了点头,表情带着几分严肃,他的目光看向正在被时景歌算命的那位保镖,那位保镖性格豪爽,大大咧咧,走南闯北无数,第一次这般愕然。 很快,他也退了下来,换了第三位保镖上去。 他急匆匆走到孟云臻身边,步伐虽然没有乱,但是从他的语速上,便可以感受到什么。 “他说我的情况,都对。” “说我亲缘薄,但是贵人命好,总是可以化险为夷。” “从小被抛弃,被老人捡回家养大,不算这一次,已经经历了三次生死劫,三次都发生在有水的地方。”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顿了顿,他重复道:“全都对。” “不说别的,我从没有谈过恋爱这件事,绝对没人知道。” “我都跟别人说我谈过。” 孟云臻嘴角一抽。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无语。 ……这是什么神奇的关注点? 很快,老三也下来了。 他也对孟云臻点了点头,说法都和前两个差不多。 依然是全对。 “真的神了——”老三小声开口,眼眸中带着几分愤怒和羞耻,“——他甚至连我喜欢吃蓝莓蛋挞和雪媚娘都能算出来,这种个人口味问题凭什么可以算出来?” 孟云臻:“……” 等等——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这下,周遭的气氛都有些变了。 谁也不敢继续看不起时景歌了。 哪怕是孟云臻眼底的轻视,都已经收敛了起来,化为严肃。 孟云臻相信他的保镖们,不可能跟时景歌串通一气玩这么一场游戏,而时景歌算出来的东西又都是对的,很多事情甚至只有保镖自己知道,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让孟云臻觉得荒谬,可偏偏这个答案就是真实的。 ——时景歌是有真材实料的大师。 算完第四个,时景歌额角都有些汗珠了,可见是累了。 “可以到此为止了?”时景歌擦掉额角的汗珠,背脊挺得很直,语气有些硬邦邦的,“我想孟先生的考验,可以告一段落了?” 孟云臻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刚刚有很大不同,即使还带着探究、疑惑和不解,但是敌意和恶意却都少了许多。 “瞧时先生说的,我们真的是久闻时先生大名,所以才过来的。” 时景歌揉了揉眉心,“孟先生可以直说,是小海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孟云臻眼底闪过一丝诡谲,但到底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怒火,面前这位已经展示了他的能力,如果确实是一位拥有真才实学的大师,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但到底是做家长的,对弟弟的关心和爱护占上风,声音颇有些冷。 “时先生,您觉得一个十三岁的、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要坚持三天不吃不喝,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时景歌似乎是楞了一下,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用力。 孟云臻耸了耸肩,努力表现出友好,“用丹药洗精伐髓,听起来,很像是天方夜谭。” 孟云臻紧紧地凝视着时景歌,不肯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时景歌反而比他想象的坦然大方的多,他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是啊。” 嗯……嗯?!! 孟云臻都惊呆了! 眼前这个人刚刚说了什么?他点头了对不对?他说的是“是啊”对不对?! 他这是承认自己是个骗子里是不是?!! “哪里有什么洗精伐髓啊,根骨这东西就跟天赋一样,是从出生就有的,上天给你的东西,就像都是一起学绘画,有的孩子拥有这个天赋,他的画充满灵气,有的孩子没有这个天赋,他的画就没有什么灵气。” “难道这世界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后者一/夜之间开窍,点亮在绘画上的天赋,画出灵气十足的画吗?” “我想,”时景歌尽可能委婉道,“这个可能性很小。” 孟云臻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 你自己都知道可能性小你还玩弄我家那个蠢小子? 你/他/妈是故意的?! 这简直是……简直是罪/加一等! 孟云臻磨了磨牙,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愤怒。 时景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几分羞愧。 “我和小海,也算是有缘,只是他根骨到底普通了些,如果要走这条路,会很难走。” “所以当日,我便劝他三思而后定,实际上说出那句邀请我就后悔了,你知道的,小海还太小了些,所以我便劝小海,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这毕竟是会影响他一生的事情。” 孟云臻下意识地问道:“你劝他跟家里人商量?” 时景歌楞了一下,奇怪地反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是个孩子,当然要跟家里人商量了。” 但是他家那个蠢小子,可没有跟家里人说这些。 八成是自己瞒下来了。 时景歌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到时候回头逼问他家那个蠢小子就能得到答案,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那时景歌也太智障了。 很明显,时景歌还没智障到这种程度。 孟云臻在心里给自家蠢弟弟记了一笔,“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你继续。” 时景歌蹙眉道:“我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好好跟家里人商量,如果家里人都同意、并且他自己也确定,就来这里找我。” “大约一周后,他就来找我了,说要拜我为师。” “他还给我看了个视频,录的他家里人对他支持的话语,说他家里人都很支持他,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没有办法过来,只能为他录个视频。” “我便以为他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又是自己放话在前,便收了他做徒弟。” 时景歌顿了顿,摸了摸鼻子,眼底的愧疚之色更浓。 “但是,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师。” “我没想到,我之前对他的那一句‘根骨一般’,对他的影响那么大。” “他对自己的根骨,陷入了某一种偏执,之后每一次失败,或者进展不顺利等等,他都会将这些怪在自己的根骨上,觉得是根骨限制了他的人生。” “无论我怎么劝说,怎么开解,怎么拿那些根骨一般最后却做出一番大事的玄学师举例,都无济于事。” “我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会成为这孩子的心/魔。” “但是根骨这东西,就是天赋,你不可能通过人为去改变它的。” “就像你智商只有一百,你通过努力做出了一番事业,但是你没有办法把你的智商变为一百三啊,对不对?” “小海年纪又小,对根骨的这份偏执,必须拔除了才行。” “我思前想后,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既然小海认为自己的根骨不行,才弄出这份偏执,那么我只要让小海认为他的根骨不错,不就好了吗?”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于是时景歌向孟云海提供了“洗精伐髓”、“改变根骨”的办法,通过漫长时间去搜集天材地宝,制成丹药,来完成这个计划。 从逻辑上来看,确实是没有一点问题。 孟云臻定定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的目光颇为坦荡。 孟云臻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拥有着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 拥有这样眼睛的人,怎么会是骗子呢? 这个念头在孟云臻脑海中飘过,让孟云臻神经一紧。 这世上最为高明的骗术,就是连自己本人都能骗过。 谁能说时景歌就不是拥有如此骗术的人呢? 因为时景歌有真才实学? 谁又能说用有真才实学的人,就不会成为骗子呢? 利益才是永恒的驱动机。 孟云臻这才想起,时景歌还没有交代那一笔一笔的钱。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么时景歌为什么要从孟云海那里,要走一笔又一笔不菲的金钱呢? 孟云臻眼底滑过一丝恼怒。 这时景歌,差点连他都给骗过去! 孟云臻最讨厌欺骗和背叛,恰好时景歌两样都占了不说,现在还试图再次耍弄他。 把他们两兄弟当玩/偶玩弄? 孟云臻在心底冷笑。 ……那就要做好从云端跌下来的准备了。 孟云臻故作平静地问道:“刚刚时先生也说了,小海还小,自然该询问家里人的意见,那么时先生,为什么没想过见见小海的家里人呢?” “我当然想!”时景歌瞪圆了眼睛,“但是小海——” 时景歌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一会儿,他干巴巴道:“这是我没有做好,非常抱歉。”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景歌前后的反差,则让人都明白,这问题八成是出在孟云海的身上。 事实上,原主也确实屡次说了见见孟云海的家人,不过他知道孟云海不会让他见的,所以也不过是做戏罢了。 而孟云海压根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又怎么敢让原主见他家里人? 孟云臻的眼眸扫过周围几个保镖,见他们神情多有松动,心里不由摇了摇头,突然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凄凉。 就这么简简单单被时景歌糊弄过去了? 是不是该给他的保镖们补补脑了? 孟云臻定定地看着时景歌,耸了耸肩,“好,勉强说得通。” “那么,”孟云臻冲时景歌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我家那个蠢小子的老师。” 时景歌犹豫地跟他握手,客气道:“很高兴见到你,小海的哥哥。” 孟云臻又随意聊了些别的,气氛慢慢从剑/拔/弩/张缓和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车辆行驶的声音传来。 很快,一辆加长版黑色豪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车子刚刚停稳,一个半大的男孩从里面跳了出来,他应该是刚刚哭过,眼睛还红肿着,张嘴就喊道:“不要欺负我师父!” 他还没有时景歌肩膀高,却挡在时景歌面前,张开双手护着时景歌,声音中都带着哭腔,“是我要这么做的!你要干什么就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师父!!” 孟云臻简直要被气笑了。 被人卖了还倒帮着人家数钱呢。 他家这个蠢东西当真是独一份的。 车上陆陆续续走下来其他人,是两兄弟的外公外婆和祖父祖母。 “小海,”祖父有些严肃道,“我在路上跟你说了什么?” 孟云海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定地护在时景歌面前。 时景歌心生感叹,也道:“小海,我怎么教你的?对师长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孟云海扭头看时景歌,似乎有些不满,但对上时景歌严厉的眼神,最终还是悻悻然地向孟云臻道了歉。 孟云臻简直想爆锤孟云海一顿,但是忍住了,还张口将时景歌夸了一通,夸他真才实学、算无遗漏等等,让众人看向时景歌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孟云海骄傲地扬了扬脑袋,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肯定都上天了。 祖父缓和了下表情,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孟云臻突然道:“哦对了,算命的钱我还没给时先生呢。” “说好了十倍付账的。” “这样,就在我家这个蠢小子交给时先生的那些学费里扣。” “时先生既然没有购买任何天材地宝给我弟弟,那些钱一定还帮我弟弟保留着呢?” 孟云臻看向时景歌,眼眸中带出丝丝恶意,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时先生是大师级人物,不会贪/污小孩子的零花钱?” 第105章 神棍(二) 第2章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时景歌。 只有孟云海的脸涨得通红, 他瞪着孟云臻,像一个被激怒的小兽,愤怒地吼道:“关你什么事!那是我的钱!我的零花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你管不着——!” 最后的嘶吼声都带了颤音, 孟云海几乎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孟云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去。 “小海!”孟云海的祖父有些严肃地叫了一声, 孟云海没有理会他, 只死死地凝视着孟云臻, 本来就红肿的眼睛, 现在更肿了。 周遭的几个保镖也没想到孟云海会突然爆发,都愣住了,他们不好去看孟云臻的表情,便都去看时景歌。 时景歌微微蹙眉,语气平和道:“小海。” 孟云海身子一僵,没说话。 时景歌叹了口气,上前两步, 拍了拍孟云海的肩膀。 “放轻松。” “小海, 你哥哥也是担心你。” 孟云海猛地扭过头来,刚想要说什么不需要之类的话, 就对上时景歌严肃的目光。 “三思而后行,不要让冲动主宰你的情绪, 小海!” “我教过你的,我们这样的人,最忌讳情绪失控!” 时景歌声音有些许严厉, 但可能是“我们这样的人”那几个字戳到他心底,让他发热的大脑稍稍冷却下来, 找到了点克制。 “……嗯。”孟云海有些不甘地应了一声。 时景歌严厉地看着他,只看得他垂下头去,似乎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样, 才看向孟云臻。 孟云臻的表情非常难看,或许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被自己亲弟弟在众目睽睽之下扫了面子,愤怒之下,又无法发泄,只能阴鸷地看向时景歌。 时景歌不闪不避,语气淡淡道:“孟先生信不过我倒也正常,只不过有什么疑虑,大大方方说就便是了,你们是小海的亲人,小海是我的徒弟,没必要让小海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阴阳怪气的试探,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孟云臻气得呼吸都粗重了些许,他磨了磨牙,看了看旁边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味不是很浓的话来。 ——“确实没时先生正人君子。” 只是“正人君子”那四个字,被孟云臻念得很重,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不过时景歌却没有计较这一点,只是落落大方地点头,然后小小的纠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也不用如此直白。” 孟云臻:“……” 艹,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在夸你吗?怎么可能!!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脑子坏掉了对不对!! 孟云臻险些被这对师徒气傻。 时景歌只做不知,淡淡道:“既然孟先生对此有疑虑,不妨跟我来。” 说罢,时景歌示意孟云臻等人跟上。 至此,孟云臻等人才真的进了时景歌的家。 这一进屋,就是扑面而来的败落感。 比外面破败的院子还要更胜一筹。 但是时景歌非常平和,一点也没觉得家里破败有什么,那落落大方的背影,还真有几分高人之感。 “喝水吗?”时景歌客气地问道。 孟云臻勾唇冷笑,条件反/射/般想要嘲讽两句,然后就听到外祖父抢在他前面道:“那便谢谢时先生了。” 孟云臻咬了咬牙,不甘不愿地将自己的嘲讽都咽了下去。 外祖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 孟云臻长长吐了口气,紧绷的背脊也有一瞬的松懈,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失控了。 他扭过头去,对外祖父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祖母上前,拉了他一把,孟云臻扭头去看,便看到祖母对他笑笑,然后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 他低头去看,是一块果糖。 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孟云臻扭头去看,就见祖母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指了指孟云海。 很明显,这块糖来自于孟云海。 孟云海年纪还小,又喜欢吃甜食,家里人为了他的牙,控制了他对糖果的摄入量,一天也就只能吃一块糖。 孟云臻吃了他一块果糖,孟云海今天就没有糖吃了。 刹那间,孟云臻突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般的错觉。 他被自己的幼稚震惊了,抬手将那块糖放到自己口袋了,然后扬了扬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孟云海。 孟云海眼睛红红的,一双手纠结地交织在一起,只是嘴/巴紧紧地抿着,显出几分倔强。 孟云臻眯了眯眼睛,心想,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给他们送了水。 是那种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 不仅孟家人有,保镖们也有,全都是一样的,一点都不带偏袒的。 孟云臻看着那瓶水,表情有些古怪。 ……就这样的水?真拿得出手?还有啊,连个一次性纸杯都不给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景歌听到了他的心声,竟然还真送来了一袋没拆封的一次性纸杯。 “自己拿,”时景歌平和道,“别客气。” 那大方的姿态,好像在送什么不得了的礼物一样。 孟云臻唇角一抽,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时景歌突然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 抽屉太老旧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极了噪音。 而等时景歌拉上抽屉的时候,声音就更大了,活像一出灾难。 孟云臻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是失了智一样。 ……就该让那个小兔崽子在这个“师父”手里多吃点苦长长记性! 孟云臻恶狠狠地想着。 不过时景歌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就扰乱了他的思绪。 噪音越来越大,孟云臻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时先生在找些什么?” 时景歌微微蹙眉,“奇怪,我就是放在这里了啊。” 孟云臻讥讽道:“时先生能掐会算,还会出现找不到东西的情况?” 时景歌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明白了。” 孟云臻:“?” 电视柜拥有两层相通的抽屉,时景歌先将上面的抽屉拿了出来,在下面那层抽屉扒了扒,又将下面那层抽屉拿了出来,果然就在抽屉边缘发现一个立着的小袋子。 “果然是掉下去了。”时景歌感叹了一声,将那个袋子拿了出来,像孟云臻等人走来。 孟云臻下意识地坐直,挺胸昂头,手指微缩,时刻准备接过那个袋子,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 在时景歌接近孟云臻的时候,孟云臻的战/斗号角已经被吹响。 一步、两步、三步—— ——时景歌从孟云臻身边走过去了! 孟云臻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时景歌将那个袋子递到四位长辈面前,“这是小海的。” 孟云海硬邦邦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时景歌摇了摇头,“长辈说了算。” 孟云海气鼓鼓地抿起了唇。 孟老爷子默默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小本,还有许多硬纸片之类的,有点类似于证书奖状的材质。 时景歌陡然反应过来,“那些给我——” 但是已经晚了。 孟老爷子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 那是一张……捐款的感谢信和证明单。 时景歌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那些东西拿回来,然后便听到孟老夫人的声音,“……时先生填的小海的名字?” 捐赠人上面大多是寸先生,也有一些写的是小海。 说起来,原主虽然是个骗子,但毕竟曾经真的师出名门过,所以在某些方面,还有一些奇特的坚持。 比如说,每一次原主有了入账,就必然会将其中的十分之一捐出去,据说这是为了抵抗不义之财的煞气。 而孟云海这个徒弟,对原主真的是没话说,可能原主午夜梦回之际也会愧疚,所以从孟云海那里骗了钱之后,部分捐款单就会填“小海”这个名字,试图给孟云海积点福。 现在,这倒成了时景歌的洗白利器。 时景歌胡乱点了点头,勉强将那些单子抢了回来,抿着唇道:“那个存折,才是小海的。” 说着,时景歌时候是想要将这些东西藏起来,但是又不舍得折皱它们,在身上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个能保存它们的地方。 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回想起这是他的地盘,连忙打开个抽屉,将那些东西统统放了进去。 孟老夫人定定地凝视着时景歌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位“大师”,还是个年轻人呢。 虽然外表狼狈又邋遢,但实际整个人都很开朗可爱,虽然极力装出一副严师的样子,但还是很容易慌乱,进而“暴/露”自己的本性。 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小伙子。 孟老夫人这么想着,打开了那本存折。 老实说,现在还用存折的人真的不多了,尤其是在年轻人之中。 而下一刻,孟老夫人等人,被上面的数字吸引了注意力。 四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孟云臻也意识到了什么,凑过去看。 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孟云臻愣住了。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将孟云海能拿出来的钱算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对那些钱也有数。 但是这存折上,比他们算出来最多的数字还要多! 多得还不是几百几千,多大几万呢。 孟云海绝对不可能再多弄出这几万块。 “怎么了?”时景歌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孟云臻不肯说话,只能孟老爷子代劳,委婉道:“这钱,有点多了。” “多了不是很正常的吗?”时景歌理所应当道,“见面礼、压岁钱、拜师礼,不都在里面呢吗?我一个做师父的,还空手套徒弟不成?” 这里面的钱,除了从孟云海那里骗来的,还有这些年原主的“积蓄”,能不多吗? 孟云海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磕磕巴巴道:“压、压岁钱?” 他一直以为时景歌不够喜欢他,哪里想到时景歌竟然还会给他准备压岁钱? “拜师礼?”孟云海的外祖母楞了一下,好笑地问道,“那不应该是徒弟给师父的吗?”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脖颈带出一抹红。 孟云臻这才发现,时景歌的肤色还真的挺白的。 “我们这不一样,”时景歌尽可能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实际上落在长辈们眼里,根本没多少底气,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带着几分只能和可爱。 时景歌轻咳一声,一锤定音,“我说了算。” 虽然假装强势,但是眉宇间的不自在,却被众人收归眼底。 只是谁也没有揭穿他。 就连旁边一言不发的保镖们,都觉得这样的“大师”怪可爱的。 让人想要发笑。 善意的那种。 误会到此彻底解除了。 时景歌不仅没有骗取孟云海的钱财,还自己给人添了一笔。 瞧瞧他住的这地方,门里门外都那么破败,这几万块钱,对孟家来说是个小数目,对时景歌来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有这些钱,他完全可以租一个更好的房子,或者替换一下房子里的家具摆设等等,让自己生活的更舒服一些。 但是他没有。 他毅然而然地将那些钱统统留给了孟云海。 因为他是小海的老师。 这份师徒情之中,绝不止孟云海自己付出了。 时景歌也付出了不少。 只是生性害羞、习惯于隐藏的他,将一切都藏在背后。 如果不是孟云臻的冲动,或许这一切都不会显露在他们面前。 ——小海的运气可真不错,找了一位真正的好老师。 ——虽然这位老师年轻了一点。 孟云海感动地凑到时景歌面前,抱着了时景歌的腰,还没等时景歌推开他,孟云海“哇呜”一声,当场哭了出来。 哭得很大声,满满的都是委屈,堪称是肝肠寸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父是在乎我的……” “师父才不是……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呢!” “师父……师父是最厉害的……!” “师父才没有嫌弃过我!” “师父……呜呜师父才不会骗我!!” 孟云海嚎啕大哭,哭得孟家人都有些尴尬。 那声声委屈的哭喊,何尝不是对他们的控诉? 登时,孟家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景歌。 而下一秒,时景歌求助的目光就过来了。 很明显,时景歌并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他手忙脚乱,无措得很,只能干巴巴地说些安慰的话,还说不到点子上。 随着孟云海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被迫向孟家人求助。 “孟先生,”时景歌硬着头皮叫道,“小孩子哭那么久,会脱水的。” ……所以赶紧来劝劝他啊! 只不过孟老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孟云海的抗议声就传来了。 “才……才不会呜!” “就算脱水……师父……师父也有办法!” “我师父……最厉害了!!” 孟云海哭着哭着,都打起了嗝。 时景歌更加无措,眼瞅着都要和孟云海一起哭了。 这个时候,时景歌身上才显出几分符合他年龄的稚嫩。 虽然孟云海哭得惨,但是周遭人都止不住地带了些笑。 “你别哭了。”时景歌拿袖子给孟云海擦脸,又是嫌弃又是无奈,那灵动的表情,着实让人忍不住。 “今天破例给你吃颗糖,”时景歌忍痛做出让步。 孟云海哭够了,也觉得有些丢人,便瓮声瓮气道:“两颗。” 时景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孟云海张嘴又想要哭。 时景歌赶忙道:“两颗,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孟云海突然笑出来。 眼泪还挂在脸上呢,让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好看。 时景歌长长叹息。 算了,谁让这是他徒弟?还爱哭。 不能嫌弃不能嫌弃。 哭了就糟糕了。 时景歌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有些嫌弃地扭开头,眼底却满是笑意。 就是这一扭头,恰好与孟云臻四目相对。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清澈透亮,带着几分喜悦,泛着些许无奈的涟漪,像阳光下波光潋滟的湖水,让人着迷。 猝不及防地对上这双眸子,孟云臻心尖微微一颤。 ——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时景歌,又怎么会做出他揣测的那些事来呢? 孟云臻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为他刚刚做的那些事。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响起,“孟先生。” 孟云臻抬头望向他,目露疑惑,夹杂着些许的激动。 时景歌拿出手机,语气平平,“您的钱还没付呢。” “您也看到了,这不大方便从里面扣除,所以你直接付给我。” 孟云臻:“……” 时景歌体贴地询问道:“VX还是支/付/宝?” 孟云臻沉默了数秒,心想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叹气道:“VX。” 起码还能加个微/信呢。 “行,”时景歌痛快地说道,然后调出了自己的微/信收款码,往孟云臻面前一放,“麻烦孟先生自己扫一下。” 孟云臻:“……” ——竟然连加个VX的机会都不给!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和缓了下来。 孟老夫人乐呵呵地建议道,既然两边都在,不如把拜师的程序重新走一下。 孟云海倒是满脸写着开心,但是时景歌明显有些犹豫。 “时先生?”孟老夫人试探地问道。 终于,时景歌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小海是个好徒弟。” “他聪慧,认真,努力,勤学,任何老师,收到这样的弟子,都会非常高兴的。” 孟云海第一次被老师这么夸奖,骄傲地挺起胸膛,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但是我却不是个好老师。” 孟云海跳了起来,反驳道:“你当然是好老师!你是最好的老师!” 时景歌看着孟云海,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孟家人就已经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多。 孟老爷子率先道:“时先生,我们鲁莽和冲动险些酿成大祸,为您带来了困扰非常抱歉,我也很庆幸没有真的走到那一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打断了。 时景歌摇了摇头,平静道:“很抱歉,小海,我认为,我们的师徒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刹那间,孟云海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师父,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时景歌摇了摇头。 “是因为……”孟云海下意识地看向孟云臻,被时景歌干脆利落地打断,“当然不是!” “但是,”时景歌认真看向孟云海,“小海,我们的师徒缘分,就只有这么浅。” 孟云海连连后退,“我不信……我不信……!” 抛下最后一个字,孟云海转身就跑。 “小海!” 孟家的四位长辈连忙去追,保镖们也看向孟云臻,得到孟云臻的指令之后,这才追了出去。 顷刻间,房间里只留下孟云臻和时景歌。 孟云臻注意到,时景歌的身体是前倾的。 也就是说,小海跑出去的那一刻,时景歌是想要去追的。 或许是看到其他人都追出去了,时景歌这才没去。 他抿着唇,慢慢地坐了下来,看着门口的方向,目光中夹杂着些许茫然和无措,完全忽略了孟云臻。 孟云臻轻咳一声,唤起时景歌的注意。 时景歌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怎么还在这里。 孟云臻:“……” 他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但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孟云臻又对时景歌带了点愧疚,这股火气没得发,只能往肚子里咽。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孟云臻没忍住,开口问道。 时景歌抿起唇来,不理会孟云臻。 “他很在乎你,你也很在乎他,同样的,你们都很在乎这段关系,”孟云臻皱眉,“所以为什么要结束这段关系?” 时景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孟云臻,“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 这是十分直白地逐客令了。 孟云臻又道:“因为我吗?” “那我向你道歉。” 时景歌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刺了一句,“孟先生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孟云臻深深地看着时景歌,“那是为什么?” “与你无关。”时景歌硬邦邦地说道。 “孟云海是我的亲弟弟,和他有关的事情,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孟云臻理所当然地说道。 时景歌都懒得理他。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只猫。 ……可真像啊。 在陌生人怀抱里用爪子挠,指甲全都伸出来了,气势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能跟你拼命;在亲近的人面前,就会显出呆萌可爱的一面,连指甲都不伸出来。 这熟悉的双标,可不就像现在的时景歌一样吗? 孟云海跑了之后,几乎要把时景歌的魂也带走了! 在周围这一片破败的景象中,时景歌就仿佛会发光一般,让人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他。 忧郁又神秘,伤心又不能展现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身上有许多秘密一样,将他压得喘不过来气。 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心酸。 “喂,”孟云臻决定还是帮个忙,毕竟他今天还把时景歌当犯/人一样防着呢,现在知道是自己错了,那么给时景歌点补偿,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时景歌困惑地望过来,“你怎么还没走?” 孟云臻:“……” 他的存在感就这么弱吗? “你接受委托吗?”孟云臻没好气地问道。 时景歌摇了摇头。 孟云臻警惕道:“是不接受委托,还是不接受我的?“ 时景歌语气淡淡,“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还真的是不接受他的委托! 孟云臻气坏了,“你两面派啊?小海在这里和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对我就是两个态度!” 时景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海不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和你保持和睦友好?” 孟云臻:“……”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反驳。 “凭你目中无人?凭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凭你带着一堆人高马大的保镖赌我家门口砸门?”时景歌冷笑一声,“我不做小海的老师,你不应该高兴吗?” 孟云臻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时景歌指了指大门,语气淡淡,“出去。” 孟云臻走了出去,只是打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时景歌。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样,安静而无声。 只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之中,弥漫着伤心和难过。 孟云臻心尖一颤。 他这个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时景歌年纪还不大。 一开始认定时景歌就是个骗子的时候,时景歌的年龄也曾是验证这一理论的重要论点。 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什么大师呢? 肯定是骗子! 孟云臻第一次,为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而感到后悔。 他的手覆在门上,好一会儿,他才低低道:“小海真的非常喜欢你。” “自从跟你学习之后,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感冒发烧了。” “以前的时候,他每隔几个月就能进一次医院。” 孟云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或许是内疚。 也或许是…… 孟云臻又看了时景歌一眼。 ……他看起来,真的太孤寂了。 孟云臻走了。 时景歌长长地松了口气。 【系统,】时景歌连忙道,【快把这个世界关于玄学的东西都给我,我要进行填鸭式恶补教学。】 【啊?】系统111愣了愣,【好的,不过宿主,你为什么要好孟云海解除师徒关系啊?】 【我不想误人子弟,】时景歌叹了口气,【我这边还什么都不懂呢,还收个徒弟,你觉得合适吗?】 【我需要闭关,需要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这些东西,而且原主展现在孟云海面前的脾气就比较古怪,我不能一味的温柔和善。】 【我需要点时间,有了真才实学再教学生不香吗?】 这个世界是特殊世界,系统又给了他三个金手指,可见这个世界的难度之大。 既然如此,那么很多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再者说了,孟云海是好糊弄,但是他的那些长辈,可都是精明能干的人,一旦关注他和孟云海之间的师徒教程或者其他的什么,他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翻车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而且,原主曾经还是名门之后,据说祖上很牛逼的,原主本来拜了个老师,也是很厉害的那种,只不过后来原主被扫地出门了。 直觉告诉时景歌,原身的出生也不能忽视,之后可能会牵扯出很多事。 电视剧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再者说了,孟云臻绝不会这么简单地放弃。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对神秘的人或者事,特别是孟云臻这样的人,更容易被之吸引。 而时景歌,则藏着“秘密”,带着独有的“神秘性”。 孟云臻又怎么会不好奇呢? 所以,他只需要等着孟云臻再次找上门来就好。 当然,在那之前,必须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地苦学才行啊!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时景歌第一次感受到头悬梁锥刺股的痛苦。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时景歌觉得自己似乎在玄学方面有些天赋还说不定,系统111给她的那些资料,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完美。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他真的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吗? 时景歌还从系统111那里兑换了练习室,练习室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这无疑给了他更多时间。 他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从系统111那边得来的知识。 而这一天晚上,突逢大雨,电闪雷鸣之际,时景歌还在系统111的练习室里挨揍。 等到他从系统111的练习室出来,时景歌才知道,附近逍遥山山头的一棵百年枯树,就这么被雷劈了,不是被雷横空劈成两半之类的,而是整个都被“披”了出来。 ……仿佛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而大约在一周后,孟云臻出现在时景歌小院外面,开门见山道:“我雇佣你一周,包吃包住,一天五千,怎么样?” 时景歌扬了扬眉,“你说呢?” 孟云臻沉默数秒,突然说起了孟云海,说他最近吃得少了,总是没精打采的,懒洋洋的不肯动,以前最喜欢的篮球也不玩了,每天就在家里看看书,结果还感冒了。 孟云臻一边说,一边注意时景歌的表情。 时景歌的表情很是焦躁,就仿佛想要抬起手把他扔出去,但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又不得不强自忍耐,这份忍耐又让他更焦躁了。 最后,时景歌受不了了,冷冷道:“翻三倍。” 那别别扭扭的样子让孟云臻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转念一想,时景歌这都是为了小海,登时也不是那么想笑了。 他伸出手,轻咳道:“合作愉快?” 时景歌抿了抿唇,他注视着孟云臻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碰了碰孟云臻的手背。 “……愉快。”时景歌迟疑地、含糊地说道。 是夜。 逍遥山,百年古树之下,是一个漆黑的洞。 周遭有一片灯光,正有好几个人对着那个洞皱眉。 “封印被破坏了,你看那,符纸都飘出来了。” “可不是吗?”另一个人苦笑道,“连老天爷都助他一臂之力,天雷竟然活活劈断了古树的生机,这才给了他机会逃离!” “恶鬼从封印中逃脱,听起来怎么那么可怕呢?” 那个人打了个哆嗦,“你们说,他会去干什么?” “肯定是复仇,恶鬼脑子里出来报仇,还能有别的吗?” “艹,余家的那些玄学师到了吗?当初时家的东西就他们吞得最多,现在出事了,人都不知道来了!” “余家人,不都这样吗?” “说起来,还是贺家靠谱一些,起码早早地赶来了。” “带着一堆歪瓜裂枣赶来?” “歪瓜裂枣也比没有强?” “半斤八两,能好到哪里去?”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团漆黑的气体,悄无声息地躲入到他们的影子中,安安静静地将自己藏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一直到争吵结束,众人下山,那个漆黑的气体,才跟着一起慢慢地走了。 漆黑的气体明显是有目的性的,他从一个人那里跳到另一个人那里,当没有合适的人类靠近的时候,他也会附身在别的气体的樱之殇,一路顺着吸引自己的气息前进。 他知道,这股气息,来自于他的珍宝。 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等到记忆全无、只留有本能也会记得的、独属于他的珍宝。 他慢慢地飘啊飘啊,也不着急,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不在乎这点时间。 终于,一个不小的别墅,出现在那团漆黑气体的面前。 属于珍宝的气息,更浓郁了,让他不由精神一震。 很快,漆黑的气体慢慢抽条消散,在那个隐形的漩涡之中,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半空中。 苍白,无力,瘦弱,却有一张得到上天宠爱的脸,俊美到极致。 而这个时候,之前那几个人的交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们说,恶鬼为复仇而来。 这让他觉得非常可笑。 恶鬼之所以能从封印中挣脱,只因为他的珍宝。 他只为珍宝而活。 那扇门近在眼前。 他的珍宝,就藏在那扇门后。 恶鬼屈起手指,想要敲门,手指却轻巧地穿过了大门。 他愣住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相当文明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没有得到允许就擅自闯入的话,珍宝会生气的? ——可是真的,好想看看他。 ——就看一眼,好不好? 第106章 神棍(三) 第3章 那天晚上, 时景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仿佛被什么人窥探一般,那种视线如影随形, 但是他却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只是有些冷, 像是从春风和煦的日子一下子步入寒冬腊月一般。 他向来对冷最为敏/感, 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紧接着,他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冷了。 恶鬼看到他的珍宝蜷缩成一团, 极冷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怔。 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身体就已经悄然飘了出去。 他离床上的那个人远了一些。 但是这个距离并没有改变些什么。 恶鬼其实并不甘心。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叫嚣着亲近。 他等待了太久太久, 漫长的岁月消磨了许多东西, 让他连记忆都不剩什么,就只是凭借着本能, 在封印的日子里,安静地等待着他要等待的那个珍宝。 终于, 他等到了。 他想要和他的珍宝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哪怕知道这样不大礼貌, 但也实在是控制不住这中本能。 他其实……也不是一个多么急躁的人……哦不……是鬼。 只是,那种想要靠近、想要亲密的本能,他实在是控制不了,无法拒绝。 但是, 他的珍宝,感觉到冷。 恶鬼咬了咬牙。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于阴冷。 ……也不在乎这么一天! ……还有的是时间! ……都等了那么久了,真的不在乎这几个小时。 他拼命地劝慰着自己,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外飘。 飘得很慢很慢, 每一下都注意着床上那人的变化,只希望床上那人感到舒服,将四肢舒展开来,这样,他就不用继续往外飘了。 哪怕再怎么劝慰着自己,恶鬼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该死的在意。 别说几个小时了,就是几分一秒,他也在意,在意得不得了。 他一步也不想远离床上的那个人。 恶鬼的本能就是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远离床上的那个人,基本上就是在和他的本能做对抗。 一个恶鬼,又能有多少理智? 恶鬼都是靠本能行事的。 和本能做对抗,让他心里涨出一股子戾气,从而促生出一股浓浓的破坏欲。 但是这里,只有他的珍宝。 属于恶鬼的珍宝,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 好了,这下不止是和他自己的本能做对抗了,更是和恶鬼的情绪做对抗。 他飘出去的动作,就更慢了。 而这个时候,床上的时景歌,突然开始抖动起来。 恶鬼登时就不敢动了。 时景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他的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在空中用力地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不——不是我——!” 他猝然惊叫出声,声音沙哑极了,满含着痛苦和愤怒。 那一瞬间,恶鬼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飘到时景歌身边了。 那种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让时景歌的眉心皱的更深,身体更往被褥里钻了钻,微微有些抖。 恶鬼的身形有一瞬间的扭曲。 时景歌的手依然在半空中乱抓,只是渐渐的,仿佛陷入泥潭、失去了力气一样,动作越来越缓慢。眼瞅着就要跌下去。 找不到希望、没有人可以求救,只能无望地承受着命运的鞭/挞,堕入绝望的深渊。 而就在时景歌的手即将彻底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一个柔/软的东西,突然钻进他的手里。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地抓住那个东西。 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紧接着,那个东西一点一点地往上飘,时景歌的两只手也随之举得更高。 就像被从深渊中拯救出来了一样,虽然时景歌的手举得很高,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但是他的紧皱的眉心一点一点地松开,呼吸也渐渐放慢,不再那么粗重急/促。 浮在半空中的恶鬼渐渐松了口气。 他看着被时景歌牢牢举在手上的枕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嫉妒。 他知道床上的人怕冷。 他是恶鬼,阴寒无比,不能让床上的人碰触到他。 但是,他也不可能看着他的珍宝,这么无望地垂下手臂。 所以,电光火石之间,他控制了那个枕头,塞到了时景歌的手里。 然后让那个枕头飘起来,再带动时景歌的手,给他以慰藉。 这一招果然是奏效的。 恶鬼的表情一松,隐隐露出两分得意。 他果然了解他的珍宝。 恶鬼慢慢地往外退去,这一次比刚刚快多了。 他退到门外,只一双眼睛可以穿透房门,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或许是没有了恶鬼的阴寒之气,也或许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总之,床上的时景歌,表情越加的舒缓起来。 恶鬼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将那个枕头慢慢地放了下来。 时景歌的手,也随着那个枕头,慢慢放到了床上。 只是他依然紧紧地抱着那个枕头。 恶鬼抿着唇,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枕头,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哼了一声。 ——真是便宜它了。 房间内渐渐恢复了平静。 时景歌的四肢也渐渐舒展开来,不再蜷缩在一起。 只是毕竟是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衣服受到被子的袭/击,再加上时景歌穿睡衣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寄最上面的扣子,所以一大片白皙的锁骨就这么露了出来。 刹那间,门外的恶鬼后退了十好几步,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要不是恶鬼的脸色已经定格,不会脸红,这时候他的脸肯定得烧起来。 恶鬼在那里原地踏步,左右漂移,偶尔抬起头来看向房门,又很快垂了下来。 屋内,时景歌的一只手也从被窝里拿了出来,可能是因为刚刚用力抓枕头,袖子就这么撸上去了,现在伸出来,就是白皙纤瘦的手臂,分外勾/人。 恶鬼根本不敢多看。 但是心里,又有一中非常奇妙、十分难耐的特殊情绪。 就像是一株火苗将他心底的干草烧了起来,是他从未体会到的。 他只能靠来回漂浮挪动,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这中刻意的动作,更让他心底蠢/蠢/欲/动,迫切地想要去拥抱着什么。 这一刻,就是恶鬼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或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他正竭力控制自己不要那么做。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了。 别墅里请的佣人之类的,也渐渐起床,准备开始工作忙碌。 恶鬼犹豫了好一会儿,定定地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时景歌,才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外面的土地中凝聚。 他才刚刚挣脱封印,所受的伤没有恢复,实力也大打折扣,连凝聚出实体都有些困难。 不过这也正好,凝聚实体会留下太多的痕迹,那些人铁定还在追查他,不能让他们打扰到他的珍宝。 这也是他一路都藏在别人影子里行动的原因,只为了遮掩自己的踪迹。 现在再仔细检查一圈,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便可以安心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时景歌的模样。 ……还抱着那个枕头呢。 ……真的太便宜那个枕头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就可以取代那个枕头了。 被床上的人抱得那么紧,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不由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有些羞愧。 做噩梦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床上的他已经显得很痛苦了。 他竟然还想要他再做一次噩梦……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恶鬼虽然都这个世界满怀恶意,但是对唯一的珍宝却极尽温柔之能事。 那是他们的唯一,是他们的所有。 只可惜,他们的珍宝,未必会喜欢他们就是了。 谁会喜欢一只觊觎自己的恶鬼呢? 人鬼殊途。 简简单单四个字,便可以道尽一切。 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恶鬼不高兴,便是要搞些破坏的。 只是……他还不能这么做。 实力没有恢复,冒然做点什么,只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还会给珍宝带来麻烦。 所以就只能忍了。 他潜入到更深的土地里。 被封印在土地中那么多年,他早已经学会从土地中汲取力量。 虽然微弱,但是日夜积累,总会积少成多。 ……为了珍宝,为了唯一。 生闷气就……生闷气…… 于是,传说中凶狠可怕的恶鬼,在无人可以窥见的地底,默默地生着闷气。 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谁的气。 时景歌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底的枕头,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枕头扔到一边。 孟家财大气粗,客房也都是双人床,配了两个枕头,但是他也没有睡觉的时候抱点什么的习惯啊,怎么就将这枕头抱手里去了? 时景歌忍不住去回想,想着想着,他的眉心都皱了起来。 很快,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很多画面都是一闪而逝,让他抓都抓不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时景歌摇了摇头,甩开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问道:“谁啊?” 没有人回应。 时景歌将手里的枕头放到原来的位置,心里也大概猜到敲门的人是谁了。 八成是孟云海,所以才那么别别扭扭地不肯开口。 见外面的人不开口,时景歌也就不再询问。 屋外,孟云海看着房门,有些愤愤不平地扭过了头。 里面那个人就问了一句,就不再问了吗? 孟云海本来是想找时景歌聊聊的,虽然时景歌拒绝再当他师父,但是时景歌还来了孟家不是吗?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为他来的啊! 那……那他是不是……可以又做师父的徒弟了呢? 一开始在孟家看到时景歌的时候,孟云海是十分高兴的。 但是少年人心性,再加上那天时景歌毫不犹豫的绝情拒绝让他受伤,他就没有主动,就等着时景歌主动呢。 可是时景歌就是不主动! 这一天两天的过去,孟云海哪里还坐得住啊? 时景歌不主动,但是人家都来孟家了,也算是主动了一次。 那么他再主动一次,应该也没什么? 于是在这一天,孟云海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叫时景歌吃早饭的任务。 只是过来敲了门之后,孟云海又别扭上了。 听到时景歌的声音后,就更不得了了,这下孟云海不仅别扭,还有点小委屈,就没肯开口,想等时景歌再问两遍。 结果谁知道,时景歌就不开口了! 孟云海就更气了。 等时景歌主动开口,定然是没戏的了。 但是孟云海也不想主动了啊,本来想扭头就走,可是这脚就跟长到地面上了一样,愣是走不了。 孟云海又气又急又委屈,眼睛都有些发红。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孟云海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时景歌,时景歌已经穿戴好了,不是以往那种随随便便找两件衣服套上,脸也不洗头发也不梳的状态,而是那种花了时间去梳洗的样子。 这套衣服也很适合他,休闲款,白衣黑裤,虽然简洁,但更衬得皮肤白皙,身姿挺拔,隐隐有一中高不可攀之气,让人心生敬重。 看着他,孟云海微微有些惊愕,他习惯于时景歌邋里邋遢的样子,这两天因为生气也没怎么看过时景歌的正面,就看了些背影。 所以猝然看到这样的时景歌,孟云海又是欣喜,又是激动。 ——这就是他想象的、属于师父的样子啊! 时景歌看向他,面上也没什么波澜,只微微点了点头,扭头就走了。 孟云海被扔在身后,又有些恼怒,但到底是心底的喜悦和期待压垮了恼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又追了上去。 哪个十几岁的小中二,不幻想自己独一无二,然后拥有一个高贵冷艳、仙气飘飘的师父呢? 餐厅里,孟老夫人、梦老先生和孟云臻已经在自己位置上了,就等着时景歌和孟云海了。 孟先生和孟夫人出差,这两天时景歌就没见到过这俩人。 时景歌比孟云海先到,但是孟云海毕竟年纪小,一路小跑过来,也不晚时景歌多少,俩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就入了座。 这两天孟云海为了表示抗议,都不跟时景歌一起吃饭。 所以,这其实还是第一次俩人一起在一个屋檐下吃饭呢。 孟老夫人和孟老爷子对视一眼,对此乐见其成,便笑道:“小海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愿意在餐厅吃饭了?” 孟云海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时景歌清了清嗓子。 本能的习惯还在,孟云海顿时就蔫了,虚头巴脑地应了一声,有些含糊。 但是很快,孟云海就反应了过来,那个人不都说不是自己师父了吗?那他干什么还要听那个人的? 孟云海咬了咬牙,抬起头来,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时景歌语气淡淡道:“白粥就好。” 这声音,更是清冷中透出些许空灵,颇有一股电视剧里仙风道骨的师尊之感。 也是当初孟云海认准了这个师父的主要原因之一。 孟云海这么一晃神,话题就被岔开了。 餐桌上的话题,已经到了今天的小笼包味道不错,白粥和黑米粥哪个味道更好上面了。 这时候再回应刚刚那个话题,就显得怪怪的了。 孟云海就没说。 等到张姨问他喝什么粥的时候,他破天荒地要了碗白粥。 张姨下意识地重复道:“白粥?” 孟云海向来不喜欢喝白粥,他喜欢甜食,平日里家里人总是控制他对糖的摄入量,所以早饭他就喜欢八宝粥或者黑米粥,多加糖的那种。 也算是个“合理”吃糖的好办法。 今天却把这个“合理”办法给扔了,张姨怎么能不惊讶? 刹那间,孟云海只感觉桌上的人都在看他,便有些恼羞成怒。 但因为这个生气又显得怪怪的,所以孟云海只能闷闷道:“换个口味。” 张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很快送来了碗白粥。 孟云海松了口气,赶忙拿勺子舀了勺白粥送进口中,借此遮掩自己的尴尬。 结果这白粥一送进口里,那没滋没味的感觉就让孟云海蹙起了眉。 ——可真难喝。 孟云臻将这一幕收归眼底,瞬间有些神清气爽。 小兔崽子也不好过?活该。 这么想着,孟云臻看向时景歌,这才发现时景歌的眼神也落在孟云海身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下一秒,时景歌注意到他的视线,很快收起自己的表情,格外平静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白粥。 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带了股仙气。 孟云臻楞了一下。 时景歌是这么吃饭的吗? 他们在一个餐桌上吃了好几次饭了,时景歌餐桌礼仪是还不错,但是也没有这样啊。 下意识的,孟云臻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孟云海身上。 ……是因为这个小兔崽子吗? 毕竟,餐桌上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只小兔崽子。 不仅如此,孟云臻还发现了一点别的变化。 时景歌今天这身衣服,还是新的呢,与他其他那些相对破旧的衣服一对比,一点穿过的痕迹都没有,不是新的也绝对没穿过两次。 而且,时景歌这还是特意打扮过了,指甲都修了修,显得圆润饱/满,十分整齐,不像昨天那样参差不齐。 ……是为了给小兔崽子留下好印象? 说起来,今天还是小兔崽子去叫得时景歌。 听说还是小兔崽子自告奋勇。 ……难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师徒之情又续上了? 孟云臻忍不住开口道:“时先生今天,格外出众啊。” 时景歌手中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道:“衣服坏了,换了一身。” “哦,”孟云臻喝了口粥,笑意盈盈道,“我还以为时先生特意换了身新衣服,有什么大事宣布呢。” 时景歌语气淡淡,“孟先生想多了。” 孟云臻扬了扬眉,随口道:“真的没有?比如收徒什么的?” “没有。”时景歌几乎是斩钉截铁道,“时某才疏学浅,不宜误人子弟。” 孟云海紧紧捏住自己手里的勺子,表情登时就不好看了。 “哦。”孟云臻应了一声,他心里有了计较,故意道,“昨天时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还真不是孟云臻胡说。 昨天他也说了类似的话,玩笑般的口吻,毕竟那个小兔崽子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弟弟。 至于有没有别的私心,孟云臻……孟云臻也不肯承认啊。 但是昨天时景歌的回应,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啊。 孟云臻甚至还记得当时时景歌的表情,那种傲慢混杂着不屑和嘲讽,扬着脑袋,用一中十分刻意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孟先生愿意让一个骗子做自己弟弟的老师了?” 语气之嘲讽,态度之阴阳,让一辈子阴阳怪气无人能敌的孟云臻都头皮发麻。 可见,时景歌绝对是记仇的。 那一天的仇,他还都记着呢。 但是现在,时景歌态度那叫一个客气啊! 时景歌十分平和地说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如果我的言词给孟先生带来困扰,我对此深表歉意。” 这礼貌又客气的样子,让孟云臻更想在老虎头上拔毛。 而这个时候,孟云海已经受不了了,他把碗放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我吃饱了。”孟云海强迫自己说出这四个字,叼着个包子就走了。 属于他的那碗白粥,还剩了大半碗。 他果然不喜欢喝白粥。 时景歌微微蹙眉,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目送着孟云海的离去。 等待孟云海离开餐厅的时候,他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那种感觉,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如果说刚刚的时景歌是一个端着的高岭之花,现在他已经落地了。 孟云臻为自己脑海中的比喻感到好笑,他摇了摇头,抛开这个想法,问道:“你怎么就一定要和我家小兔崽子断绝师徒关系呢?” “孟先生。”时景歌放下自己手里的勺子,语气平平,孟云臻抬头看他,做出愿闻其详的模样。 孟老先生和孟老夫人约了隔壁家的董老先生和董老夫人,要去钓鱼,走得比孟云海还要早呢。 所以现在餐厅里就剩了时景歌和孟云臻两个人,意味着时景歌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于是他抿了抿唇,相当友好地说道:“我建议你去看看脑科。” 孟云臻:“?” “当你一个问题,已经连续三天采取了不同方式询问,得到的答案都一致的时候,还要继续用新的方式询问下去,”时景歌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不得不合理怀疑你的大脑不大中用,理解不了他人的言语,还伴有健忘失忆的现象,你还年轻,不要讳疾忌医。” 翻译成白话就是,脑子有病,听不懂人话,赶紧去治。 孟云臻轻笑出声,他觉得这样阴阳怪气的时景歌,实在是有意思。 刚刚那个客客气气的时景歌,还让他挺不习惯的。 时景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真诚道:“及时治疗,免得越来越重。” 虽然八成是治不好了。 时景歌用眼神这么说道。 孟云臻翘起唇角,“小歌啊,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时景歌面无表情道:“不要叫我小歌。” “我是你老板,”孟云臻提醒道,“我发给你工资。” 时景歌喝下最后一口粥,提醒道:“我们是日结。” 孟云臻:“?” “你现在就可以解雇我。”时景歌见他不懂,干脆直白开口。 孟云臻好奇询问,“为什么是我解雇,而不是你现在就不干了呢?” 时景歌理所当然道:“我是骗子啊。” 孟云臻:“什么?” “骗子不就是为了钱吗?那又怎么能拒绝主动送上门的钱呢,对不对?”时景歌给了孟云臻一个假笑。 孟云臻:“……” 孟云臻深深叹息,这个时候,他似乎又觉得客客气气的时景歌更可爱一点了。 时景歌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面对他的时候,毫无遮掩,而面对孟云海的时候,则会小心地将自己尖锐的刺掩藏起来,只留下一个无害的高岭之花。 这个时候,孟云臻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在时景歌眼里,自己和孟云海的区别多么大。 不,或许说,其他人和孟云海的区别有多么大。 时景歌之所以接受这份“工作”,还是因为孟云海呢。 在时景歌的世界里,所有人似乎就分成了两类,一类叫孟云海,只有一个人,另一类叫他人。 而为什么孟云海这么特殊? 因为孟云海是时景歌的徒弟。 哪怕时景歌嘴里说着断绝师徒关系,但是表现出来的一切,依然证明,孟云海是不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断绝师徒关系呢? 时景歌身上,到底背负着怎么样的秘密? 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特殊,让孟云臻心里也生出一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突然,孟云臻开口道:“既然你不想要小海做你徒弟,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做你徒弟?” 刹那间,时景歌嘴里那口包子梗在他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了。 时景歌一手掐着喉咙,疾步走出餐厅,把孟云臻都吓了一跳。 很快,时景歌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矿泉水瓶,水瓶里只有一半的水。 他眼角微微带着点红,即使冷冷地看着孟云臻,也带有不一样的韵味。 孟云臻的心尖一颤。 “孟先生,”时景歌咬了咬牙,“不要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说些可怕的事情,你这是谋/杀。” 孟云臻突然觉得喉咙发干,低头喝了口粥,含糊道:“小歌,我想拜你为师,很可怕吗?” “不要叫我小歌。”时景歌咬牙说了一句话,然后看向张姨,“张姨,麻烦您给家庭医生打个电话,我想孟先生需要。” 张姨急急地走了过来,“怎么了?大少爷不舒服吗?感冒了?” “孟先生脑袋不舒服,”时景歌冷淡道,“这已经影响到了孟先生的语言系统和大脑神经,孟先生讳疾忌医,再拖下去就没救了。” “我建议送医院,立刻,马上。” 孟云臻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 时景歌怎么都想不到孟云臻会是这中反应,气又气不过,只好甩袖走了。 遥遥地,时景歌还能听到张姨担忧的询问声,还有孟云臻渐渐清晰的笑声。 张姨原本还没觉得,但是看孟云臻的笑容越来越大,真情实感地担忧起来。 自家大少爷什么性格,她还不清楚吗?被人指桑骂槐之后还能笑出来,这还能是她家大少爷? 这不会是真病了? 张姨忧心忡忡。 孟云臻心情很好,还多吃了两个包子,然后溜溜达达去找时景歌了。 想想,时景歌对别人还能有两分忍耐和客气,对自己半分都没有,不也是一中特殊吗? 结果上了楼,到时景歌房间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孟云海,纠结地站在房门外。 听到动静,孟云海飞快地望了过来,有些警惕的模样。 看到是他,孟云海这才松了口气。 “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孟云臻随口问了一句,“不敲门吗?” 孟云海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终究是憋不住了,恨恨道:“他又不在乎。” 孟云臻语气淡淡,“说说看,早上发生了什么?” 孟云海抿了抿唇,孟云臻随意道:“不想说就算了。” “也不是,”孟云海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有些无精打采地跟孟云臻说,“哥,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做我师父了?” 孟云臻眼睛眨了眨,有些好笑。 时景歌那哪里是不想做你师父?他想得很呢。 但是因为种中原因,时景歌“不能”做你师父。 为什么呢? 孟云臻也很好奇。 至于孟云海猜测的什么时景歌不想理他之类的,更是无稽之谈。 明明是时景歌听出了他的声音。 怨不得今天时景歌换了新衣服啊。 原来是为了孟云海。 “我知道了,”孟云臻对孟云海点了点头,“既然你不好意思去问,那我帮你去,怎么样?” 孟云海有些纠结犹豫,他确实问不出口,但又想自己去问。 孟云臻笑道:“有些话,他可能不好意思跟你说,反而容易跟其他人说。” “等我的好消息。” 孟云臻拍了拍孟云海的肩膀,孟云海重重点头,道,“谢谢哥。” 孟云臻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孟云海飞快开溜。 时景歌打开门,表情不大好,但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小……” ‘歌’那个字还没说出口,时景歌愤怒的眼神就投了过来。 孟云臻识趣地改口道:“时先生,有没有保护类的符纸?” “没有。”时景歌冷冷道。 孟云臻默默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无动于衷道:“我是骗子,骗子怎么能有那些呢?” “那我只能让小海来找你买了。”孟云臻轻描淡写地说道。 “……箱子里!” 时景歌咬牙挤出这几个字,“银盒子,自己找。” “一张两万,爱买不买!。” 孟云臻:“……” 这价格可真黑啊, 孟云臻过去找,银盒子还没找到,倒是拽出来两本书。 ……这是玄学师的书籍吗? 孟云臻有些感兴趣的翻开,时景歌撇过去一眼,刹那间急了,“放下!别动!” 但是来不及了。 孟云臻打开了。 一行硕大的字出现在孟云臻眼前。 ——《如何做一个好老师》 ——《三十天速成一个好老师》 还说不想做他家小兔崽子的师父。 这些书是白买的吗? 时景歌伸手将那些书抢了回来,三两下翻到了一个银盒子,从里面抓出几张符纸塞到孟云臻手里,“快!走!” 孟云臻觉得,时景歌是想说“滚”的。 孟云臻心平气和道:“好的。”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不过…… 孟云臻打开门,回头道:“时先生,你也得跟我走。” “你是我的保镖,要保护我的安全,当然要跟着我咯。” 在自己家里还需要保护安全……? 时景歌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 孟云臻摸着手里的符,有些好奇,然后带着时景歌去了花园。 孟家别墅的院子不小,孟老夫人和孟夫人都很喜欢花,除了室外花园以后,别墅里还有个室内花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玫瑰花丛,全是各色玫瑰。 据说孟先生能追到老婆,这玫瑰花丛帮助不小。 孟云臻带着时景歌从外面走了走,就走到这玫瑰花丛来了。 这些玫瑰花被照料的极好,姹紫嫣红,娇艳欲滴,十分漂亮。 “我们一家都很喜欢玫瑰,”孟云臻笑意盈盈道,“就是喜欢的颜色不大一样。” “祖母喜欢粉玫瑰,我祖父喜欢黄玫瑰,母亲喜欢红玫瑰,我父亲喜欢白玫瑰,小海和我都更偏爱蓝玫瑰,”孟云臻笑道,“时先生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 时景歌轻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风袭过,一只盛开的红玫瑰飘到了他的面前,随风摇曳间,花朵碰触到他微微抬起的手。 似乎在邀请他摘下。 孟云臻扭头就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时景歌自己摸的,“时先生喜欢红玫瑰?喜欢这一朵?那我帮你剪下来。” 说着,他掉头向时景歌这边走来,突然,他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而他放在口袋里的符纸,则微微颤动了一下,只是无人看到。 孟云臻皱眉看了过去,见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头,他应该就是被这块石头绊的。 ……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有石头吗? 第107章 神棍(四) 第4章 听到孟云臻那边的动静, 时景歌疑惑地看了过去,似乎在询问。 孟云臻摸了摸鼻子,“被绊了一下。” 登时, 时景歌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孟云臻敏/锐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时景歌收回眼神, “向老板表示亲切慰问的眼神。” ——好一个亲切慰问! 孟云臻差点笑出声来。 一阵轻风吹过,那个玫瑰随风摇曳, 花瓣在时景歌指尖滑过,带着几分缠/绵的味道。 时景歌想要将这朵玫瑰摘下来, 但是…… ……毕竟,是人家的花。 时景歌看向孟云臻,微微抿起唇,似乎有些纠结。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慢吞吞道:“符纸的钱你还没给我。” 孟云臻:“……” “拿这朵玫瑰抵了, ”顿了顿, 时景歌飞快地补充道, “抵一部分。” 孟云臻有些好笑, 他毫不犹豫道:“全抵才行。” 时景歌眯起眼睛, 孟云臻毫不相让。 “我们家的玫瑰,可都是自己亲手种的, 哪里会对外售卖?” 孟云臻振振有词,“这不是一朵玫瑰,这是一片心意,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时先生当然可以选择收下这份礼物。”孟云臻满目无辜,“但是时先生又不肯收,那这玫瑰的价值,当然不能以平常玫瑰来衡量了。” “确实。”时景歌瞅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废话, “抵了。” 孟云臻:“?” 这么痛快? “只是,”时景歌话锋一转,“每一张符纸也都是我亲手做的,费尽心血,耗时无数,对我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但因为孟先生是我老板,又有小海的情谊,我思前想后,才愿意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卖给孟先生。” “可惜的是……”时景歌拖长了尾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遗憾摇头,“没有下一次了。” 怪不得这么痛快。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啊!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的侧脸,心里倒是生不出什么恼怒,反正这么多天下来,他就没从时景歌手里讨到过什么便宜,早就习惯了。 这种和时景歌斗智斗勇的交锋,还很有意思。 这让孟云臻对此非常着迷。 难得还有一个在嘴/巴上不让他占到便宜的人呢。 “我可以找小海。”孟云臻故技重施。 时景歌轻蔑一笑,耸了耸肩,“小海才不在乎价钱。” 孟云海说不定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给他翻个倍。 孟云臻想了想,还真是他家小兔崽子的性格,他扬了扬眉,开玩笑般道:“你到底对我家小兔崽子做了什么,让我家小兔崽子胳膊肘全拐到你那里去了?” 时景歌眼眸一闪,他沉默着将那朵玫瑰摘了下来,倏地一笑,语气随意,但孟云臻总感觉有些冷。 ——“因为我是一个高明的骗子啊。” 好像……生气了?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新奇。 当初他带着保镖砸门、在言语里下套、当面质疑时景歌的时候,时景歌都没有生气。 这些天,哪怕时景歌嘴上再凶,也没有真的生气。 怎么就被他惹生气了呢? “喂,小……”孟云臻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嘴里刚吐出一个字,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时景歌扭头回去看他,表情有些古怪,“你这是……平地摔?” 孟云臻艰难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郁闷道:“我这是被绊倒了。” 他看了看脚底下那块石头,蹙眉,“刚刚就被它绊了一下,没长记性,又来了第二次。” “这也太倒霉了,”孟云臻看向时景歌,诚恳道,“有转运符吗?” “有啊。”时景歌爽快道。 孟云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卖吗?” 时景歌耸了耸肩,“我又没说我有。” “不仅有转运符,还有转运珠,转运手串等等,”时景歌指了指大门,“出门坐车,去商场,只要有钱,这些全都能买到。” “说不定还能打个折呢。” “你可真是……”孟云臻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时景歌唇角微动,满脸茫然,“冒昧打扰一下,需要我帮你拨打120吗?” “咱看看脑子,别讳疾忌医啊。” 孟云臻笑得停不下来,连形象都不要了,一只手捂着肚子,半蹲下来,“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妙语连珠呢?” “是脑子。”时景歌冷漠以对。 孟云臻突然道:“小歌,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回应?” “一开始的时候,我说十句,你能回我一半就不错了。”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变化?” “是爱吗?是责任吗?还是……” 孟云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忍无可忍地打断了。 “是金钱!” 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 看着时景歌警惕的模样,孟云臻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我认定的事情,你别想改。 时景歌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你的脑子……” 时景歌刚说了四个字,就被孟云臻打断了。 “小歌,你这样不对。”孟云臻叹息般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是个骗子,你现在就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成功地骗到了我,并且让我对你充满了信任。” “但是你没有。” “嘴里说着钱钱钱,却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试图把我送往医院,拯救我的脑子?” “救了我的脑子,你还怎么行骗?” “一个合格的骗子,可不能出现这样的疏漏。” 时景歌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你闭嘴!” “又错了,”孟云臻站起身来,“你不应该激动,你应该微笑,然后和和气气的,要以骗到我为主要目的。” “你现在这样,一副被戳穿了的模样,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个骗子啊?” “你不行啊小歌,要不然你给我教点报名费,让我教你怎么做个骗子?” “你这样太假了,别说我们家小兔崽子喜欢你,连我都喜欢你了。” “因为你太可爱了。” 孟云臻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的歉意,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了? 刚刚那个小小的调侃造成的伤害,应该可以,缓解了? 下一秒,孟云臻就对上了时景歌的眼神。 那一刻,孟云臻只觉得,如果眼神能够伤人的,他现在已经被时景歌活活剁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景歌漠然道,“我要去催一催张姨,怎么家庭医生还没到呢?” 时景歌走得极快,那背影就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孟云臻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越来越大,隐隐有些猖狂。 时景歌的背影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扭过头来,只是透出几分气急败坏。 孟云臻笑得恨不得跪在地上,好一会儿,他伸手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水渍,意味深长地看着时景歌的背影。 ——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这样的时景歌似乎也生气,但是孟云臻知道,这跟刚刚的生气,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真生气但是不表现出来,一个是假生气但是表现出生气的模样。 但是时景歌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孟云臻本来以为,时景歌嘴里的骗子像是讥讽,现在却发现,这更像是一种提醒,一种暗示。 就像谎言说得多了,总会让人误以为是现实,这种提醒暗示说得多了,便真让人觉得他是个骗子。 ……可是时景歌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他是个骗子呢? 时景歌身上藏的秘密,可真多啊。 就像一个被迷雾包裹的旋涡,吸引着无数热衷于冒险和解密的灵魂。 望着时景歌远去的方向,孟云臻慢慢地看向身边的玫瑰,他突然觉得,红玫瑰也确实不错,娇艳欲滴,热烈奔放,很是迷人。 孟云臻伸手,试图掐下一朵红玫瑰,结果一阵刺痛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 被玫瑰花茎上的刺扎伤了。 孟云臻用力挤压手指,看着指尖上那抹红,突然觉得,时景歌和红玫瑰很像很像。 一样的带刺,一样的伪装,一样的……招人喜欢。 他倏地笑了。 时景歌将那朵玫瑰带回房间,特意找张姨要了个花瓶,将玫瑰放在花瓶里,摆在床头。 他沉默地看着那朵玫瑰,好一会儿,才叹息地捏了捏玫瑰花瓣。 然后,他垂下眼睑,自言自语般道:“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没有人回答他。 空气中吹起阵阵的风,撩起他的发丝,就像给了他一个拥抱一样。 时景歌揉了揉眉心,斜靠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有些困了。 时景歌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渐渐飘起一个虚幻的影子。 和半夜所见的还不同,要虚的多,仿佛下一秒,就能散在空气中一样。 那虚幻的影子在时景歌身边绕了两圈,脸上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些许委屈的神色。 好一会儿,一个微弱的、沙哑的声音才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是爱。” 那个影子张开双手,虚虚地将时景歌环绕在自己怀里。 “收了我的玫瑰,就是我的人了。”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不……不可以反悔了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个影子似乎变得“实”了一些。 “别相信那些人。” “只有我……才是最喜欢你的……” “别的……都不可信……” 时景歌睡得很安详,只是因为姿势问题,唇/瓣微张。 影子不敢去看他微张的唇.瓣,只注视着时景歌脖颈的位置。 但是越压抑自己,眼睛就更不由自主地往那个位置瞥。 瞥一眼过去,立马就收回视线,就这么惊鸿一瞥,那印象自然就更深了。 不仅印象深,还给美化了。 那唇/瓣真好看啊。 微红,又软,太勾/人了。 好想……碰一碰…… 那一刹那,恶鬼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 他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不……不行! 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无法控制恶鬼的阴森鬼气,所以这才弄了个虚影过来。 如果想要碰触到人,他的本体必然会出现,还需要凝结成实体,而无法控制的鬼气,必然会随着他的碰触而伤到他的珍宝。 不……不可以这么做……! 刹那间,虚影消失在房间内。 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样。 别墅外面,玫瑰花丛随着风剧烈摇曳,漂亮极了。 自那天起,孟云臻似乎就找到了“对付”时景歌的办法。 时景歌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他就语重心长地跟时景歌说,“骗子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会失业的。” 然后就会给时景歌提许多意见,比如温柔和善啊等等,还特意摆出一长串的话术,告诉时景歌什么语气怎么读效果最好,让时景歌登时升起了一种举/报他的心。 倒是孟云海,偶尔听到孟云臻这么说,十分不高兴,私底下向孟云臻抗议,“……才不是骗子呢!” 孟云臻很无辜,“我又没说他是骗子。” 孟云海瞪他,那你干什么那么说? “是他想做骗子,我这不是教他呢吗?”孟云臻双手投降,分外委屈。 孟云海瞪了孟云臻一样,完全不信,扭头就想走。 孟云臻眼眸一转,突然笑道:“他不仅想做个骗子,还想做个好老师呢。” 孟云海脚步一停,回过头来,“什么?” “他买了好多本书,就在他行李箱里藏着呢,全都是关于如何做一名好老师的,我上次见了,他还在上面做了笔记呢,可认真了!”孟云臻信誓旦旦地说道。 孟云海眼眸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孟云臻好笑地问道,“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孟云海想了想,还真的没有,“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做他的师父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孟云臻笑了笑,“去问问不就好了?” 问? 要是能那么轻易地问出口就好了。 孟云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高兴了。 那天饭桌上,孟云海的眼神就总是飘向时景歌,满是纠结的样子。 纠结了半天,都没开口,最后还是孟云臻打破了这个僵局。 孟云臻拉着孟云海去给时景歌送书,书名就叫做《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 “我教给你,他要是拒绝你,你就哭。” “他保证就不拒绝你了。” 孟云海抿唇,“……师父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要师父还是要男子汉?”孟云臻斜眼瞅他。 孟云海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房门被敲响,时景歌打开房门,警惕着看着孟云臻。 孟云臻将那本书献给时景歌,兴高采烈道:“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时景歌看着那本书,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舞。 “接啊,”孟云臻催促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印出来的呢,为了写这本书,我死了好多脑细胞!” 时景歌咬牙切齿道:“谢谢,不用了——” 孟云臻皱眉道:“你不是要做骗子吗?我这是在帮你!” 时景歌这些天被孟云臻骚/扰的简直没有脾气,他只好咬牙道:“我不做骗子了,你给我闭嘴。” 孟云海太震惊了,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你还真想做骗子啊?” “我不仅想,我还做了呢。”时景歌面无表情道,“你不就是被我骗到手的吗?” 孟云海更震惊了,“不是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吗?” 时景歌:“……” “你那个时候根本不理我啊,”孟云海回忆了一下,“不是我死缠烂打吗?” 时景歌看了孟云海一眼,不想说话了。 孟云臻摊了摊手,很是无辜。 看,谁会相信时景歌是骗子呢? 而这个时候,孟云臻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等等!小歌这是承认了吗?” “别叫我小歌!” “承认了什么?” 时景歌和孟云海的声音同时响起,孟云臻看了一眼时景歌,又幽幽看向孟云海,提醒道:“小歌不是说你被他骗到手了吗?” 孟云海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孟云臻推了他一下,“还不赶紧去叫师父!” 孟云海唇角微动,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眼底是一片纯然的惊喜,还有些跃跃。 时景歌抢在孟云海之前道:“闭嘴!” 孟云海的眼眸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他抿着唇,低低道:“第三次了。” “你已经拒绝我三次了。” 孟云海的声音中带着些哭腔。 时景歌的嘴/巴张张合合,有些无措。 终于,孟云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不是我根骨太差了,所以你才不想做我师父了?” “是不是我给你丢人了?” “我知道你不想做我师父,你总是对我很冷淡,你是不是早就想摆脱我了?” 得不到时景歌的回应,孟云海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甩上了门。 “砰——!” 那一声,几乎是砸在时景歌的心底。 时景歌的手摁在门上,骨节发白,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孟云臻叹息道:“不去追吗?”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你去。” 孟云臻:“?” “你惹出来的。”时景歌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哐当”一声把门扣上了。 孟云臻蹙眉看着时景歌的房门,时景歌的指甲都掐进他自己的掌心里,显然也不是没有触动,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孟云海呢? 过了一会儿,时景歌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孟云臻,”时景歌冷漠地站在原地,“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个骗子。” 孟云臻微微一愣。 房间内的光打在时景歌的身上,让时景歌的眉眼带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锋利。 “我之所以收他为徒,不过是骗他的钱罢了,我在那里摆了那么久的摊,什么是肥羊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不过是想可持续发展一下,毕竟他一看就有钱。” “那些什么捐款之类的,也不过是这种不义之财收多了,怕倒霉,所以捐出去一点,那点跟我骗的根本不能比。” “你去砸门,我没办法,只好全给你了。” “你要是为你弟好,你就让你弟离我远点。” 孟云臻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书籍递给时景歌。 “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不应该再惹你生气了。” “但是这本书,你还是看看。” “起码学一学,怎么骗人啊。” 时景歌厉声喝道:“孟云臻!” “那行,我就问你一点,你既然都是骗人的,没有真才实学,那我那些保镖,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孟云臻耸了耸肩。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从他们嘴里套出来的。” 孟云臻提醒道:“他们是专业的,而且当时我就在旁边,他们张没张口,我还不知道吗?” 时景歌:“……” “算了,”孟云臻叹气道,“我教你,下一次你不要说什么骗子之类的了,你就说你背负血海深仇,不想连累小海之类的,不比骗子论靠谱?” “你放弃,有些人生下来,就不是装骗子的那块料。” 孟云臻看着时景歌的脸色,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同情。 “撒谎骗人不仅对你有学术上的困难,还有心灵和精神上的,放弃。” 时景歌挫败地抹了一把脸,自暴自弃道:“对,我就是有血海深仇……” 孟云臻鼓励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卡壳了,编不下去了。 孟云臻想了想,替他说道:“我家里个个都是大师,除妖灭鬼,被全世界妖鬼追杀,我不能连累小海。” 说着,孟云臻伸手鼓掌,“起码比骗子论完美!” 时景歌虚弱道:“……我要怎么样你才能信我真的是个骗子呢?” 孟云臻心想,那可太难了。 你又不是骗子,他怎么才能相信你是个骗子呢? 孟云臻将书拍在时景歌身上,“跟着学。” 时景歌抓住那本书,气得脸都红了。 “老实说,”孟云臻真诚道,“现在就算全世界都说你是骗子,我都不会信的。” 时景歌:“……” “怎么样,感动不?”孟云臻笑嘻嘻道,“不过,我就是搞不懂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骗子这两个字挂钩啊?” 时景歌垂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时景歌才低低道:“明天,我们的合约就此结束。” “钱我也不要了。” 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我明天就走。” 孟云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楼下传来动静。 孟先生和孟夫人回来了。 而他们身边,还有着一老一少。 年纪大的那位,精神很好,笑容慈祥,身上有一股不一般的气质,手里还拿着串珠子;而年轻的那位,看起来就高冷许多了。 孟先生和孟夫人对两个人都十分客气,尤其是对年龄大的那位,更是尊敬,口称“大师”。 很快,孟先生和孟夫人就将那一老一少引到了楼上,看到时景歌和孟云臻的时候,双方还都愣了愣。 孟夫人笑了一下,第一个开口道:“云臻,这是?” 孟云臻犹豫了一下,笑道:“我的朋友。” “哦。”孟夫人对时景歌笑了笑,然后又看向那个年长者,得到长者点头后,才笑道,“这是周大师和他的徒弟,来帮我们看看家里的风水。” 孟先生也跟着点头,“周大师说我们今年的气运不大好,有小人作祟,还会招惹一些东西,相逢就是有缘,过来帮忙看一看。” 孟云臻点了点头,也客气地跟周大师打了招呼,又问道:“那周大师觉得,我们家的风水如何?” 说着,孟云臻看了看时景歌。 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奇怪,孟云臻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似乎是嫌恶反感,又似乎是……警惕。 被称为周大师的长者看了孟云臻一眼,又看了孟夫人一眼,然后才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身边的年轻人开口了,“师父的意思是,不大好啊。” 这几个字一出来,孟云臻就有些失望了。 怎么会不大好呢? 另一位大师从他们这里生活了好几天了,可从来没觉得这里风水不大好。 而孟先生和孟夫人很相信那两个人说的话,一听到这话,都有些着急。 但是还顾忌着这里还有一个时景歌,便给孟云臻使眼色,示意孟云臻带走时景歌。 可是孟云臻怎么会带走时景歌? “小臻,”孟夫人含笑道,“带你的朋友去玩,我们就不打扰你和你朋友了。” “没事,”孟云臻摆了摆手,“我们对这个也很感兴趣的。” 孟夫人蹙眉看向孟云臻,她不信孟云臻不知道她的意思,但孟云臻并没有照做。 孟云臻忽略了母亲的眼神,直接问道:“周大师,此话何解?” 这一次,是周大师开口了。 先是徐徐叹气,再是面露难色,最后是无奈相告,周大师每一步都表演得非常完美。 “两层楼看下来,我可以确定,孟先生孟夫人所想之事,是难成了。” “孟先生一家的气运都非常好,难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掠夺你们的气运。” “若不是两位命格大贵,恐怕早已接受反噬,都等不到我出现在两位面前。” “只是很明显,孟先生和孟夫人是成年人,自我保护能力更强一些,只是您的幼子,却……” 顿了顿,周大师慢慢道:“您的幼子,外表很是健康,甚至比同龄人都要高大健壮一些,但多病体弱,易进医院?” 孟先生和孟夫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孟云海的身体,一向都算不得太好,很容易感冒发烧,全家就属他进医院最勤。 周大师严肃道:“这就是气运严重流失的先找啊。” “一个健康、高大、强壮的孩子,又怎么会多病呢?” “只有气运被掠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夫人和先生不妨再想一想,近几日您的幼子可否有奇怪之处?” “比如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但是很快又好了,大约持续一到两日。” 孟夫人和孟先生对视一眼,低声道:“我家幼子,前段时间不肯吃饭,要闹绝食,有一天半没有吃东西。” 因为电话里说不清楚,孟先生和孟夫人这趟出差也太忙了些,所以具体过程,孟老爷子等人还没跟他们细说,只跟他们说了孟云海吃饭了,让他们安心。 周大师叹了口气,“这便是气运被掠夺过多才导致的情况啊。” “这是他不想吃饭吗?” “不是。” “只是气运被掠夺太多,所以出现短暂地无法控制自己的现象啊。” “假以时日,自然就……”周大师欲言又止。 “可有破解之法?”孟先生急忙问道。 那周大师叹了口气,旁边的徒弟又开了口,“这可是掠夺气运!” “孟先生,你仔细想想,气运是可以随便被掠夺的吗?如果是普通人,连气运是什么在哪里都不清楚,又谈何掠夺?” “能掠夺气运的,要不就是走上斜路的玄学师,掠夺别人的气运养育自己,要不就是妖魔鬼邪这等害人之物!” “而您一家人又都是贵人之命,命格极贵,冒然掠夺你们的气运,很容易遭到反噬。” “所以,能掠夺你们气运的,必然是修为不低的妖魔鬼邪。” “所谓的破解之法,自然是收了祸害您家里的妖魔鬼邪。” “但是……” 而这个时候,周大师陡然开口,“闭嘴。” “先不提我和孟先生孟夫人有缘,就说除邪护人,也本是我们修炼之人应该做的。” “请孟先生和孟夫人放心,周某必当竭尽全力。” 那年轻人还想要说什么,被周大师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制止了。 孟先生和孟夫人这才放下心来,连声赞叹周大师。 到这,孟云臻几乎可以确定这周大师就是个骗子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父母会这么相信周大师。 不应该啊。 ……难道他们出差的时候,遇到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关注骗子太多了,所以孟云臻的判断非常干脆。 还带了个徒弟唱双簧,这不是骗子的必备手段吗? 想到骗子,孟云臻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时景歌,看时景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大师,表情登时有些古怪。 ……这不会是骗子的现场教学了? 不过…… 孟云臻上上下下打量了时景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就时景歌这样的,学破大天下来,也学不会啊。 孟云臻判断的不错,这周大师确实是个骗子。 还不是一般的骗子。 是个“有本事”的骗子。 如果按照原来的命运轨迹,原主跑了,孟云海发现被骗,伤心失落之下大病一场,这位周大师出现的时候,孟云海连床都下不来呢。 在全家人的担忧之下,周大师的那套“气运论”,自然可以唬住所有人。 无人知道的是,这周大师,本就是为了孟云海的根骨而来。 孟云海的根骨并不像原主判断的那样,相反,是极特殊的根骨。 周大师要用这套根骨,来为自己打造一个法器。 那怎么才能获得这副根骨呢? 自然是……杀人取骨。 而这时候,周大师注意到时景歌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这位小友,”周大师点了点头,格外友好道,“看起来有些面善啊。” 时景歌随意道:“是吗?” 周大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也没有说些什么,继续和孟夫人孟先生说着些什么。 只是心里,越发觉得时景歌面熟。 “周大师需要些什么?”孟先生询问道,“让我们为您准备。” 周大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确定,得等我与那妖邪交锋之后,才可以确定?” “不过……”周大师精准地走到孟云海的房门外,“我需要对您幼子的房间,采取一点措施,让您的幼子不要离开房间,这样我们将最大限度地保护他。” 孟先生和孟夫人见周大师直接站在孟云海的门外,再联想到出差时发生的种种乱事,心里对他更是信服,“您请。” “等一等。”时景歌突然开口,慢慢走到周大师面前。 孟云臻注意到,时景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握成了拳。 可见是忍耐到了极致,终于忍不住了,站了出来。 不过倒也可以猜到,那可是时景歌的宝贝徒弟,周大师动谁不好,盯上了时景歌的宝贝徒弟,时景歌能不咬你吗? 孟云臻幽幽叹气。 说这不在意不在意,这不还是在意的要死? 孟云臻抿了抿唇,刹那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滑过。 ……如果是他的话,时景歌会站出来吗? 周大师疑惑地看向时景歌,“嗯?” “周大师不是觉得我眼熟吗?”时景歌微笑,“不妨再看看?” 周大师的徒弟出来护着他,“你干什么?师父这还有正事要忙!你不要打扰我师父!” “哟,”时景歌笑了起来,“挺护着师父啊?” 那徒弟冷哼一声,有些骄傲的样子。 “真巧,”时景歌风轻云淡道,“我徒弟也很护着我。” 周大师楞了一下,笑道:“小友?” 时景歌矜持点头。 “你的徒弟是……?”周大师试探开口道。 时景歌指了指孟云海的房门,“我的。” 周大师的徒弟脸色一变,当即要骂,被周大师拦下来了。 周大师笑道:“既然是小友的徒弟,小友想要自行解决,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我冒昧询问一下,小友师承何处?能否解决这件事?” “没有师承,住在城南。”时景歌漫不经心道。 没有师承,意味着没有靠山。 周大师表情骤然一变,厉声喝道:“荒谬!” 周大师的徒弟同时喊道:“城南不就是些骗子吗?” 时景歌倏地一笑,“对城南这么熟悉?” 第108章 神棍(五) <ul class=tent_ul> 第5章 时景歌嘴里的“城南”, 并不是只这个城市的南边,而是“城南区”。 据说一开始的时候,那片确实是城南, 只是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壮大,城区一再扩建, 那边就不再是城市的南边了,只是这个说法一直保留了下来。 “城南区”那边有个天桥, 天桥下有许多算命的同行,当然,在这其中,也确实是骗子居多。 不过这也就是老N市的人清楚这些,不从N市这么多住两年,连“城南区”的说法都搞不清楚呢,又怎么会知道那里骗子多呢? 时景歌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徒弟, 眼底带着些许凌厉, 斜斜地靠在墙上, 竟然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那徒弟心底陡然一紧, 他抿起唇, 语气不大好地说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你们敢那么做,还怕我们知道?” 这已经是把时景歌打入到骗子的行列中去了。 那徒弟眼底带出几分不屑, 十分轻蔑地打量着时景歌,像极了挑衅。 要是其他人, 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挑衅成功,跳进他的陷阱,从而将主动权交到他的手上。 但是时景歌, 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挑衅? “哦,”时景歌懒懒地应了一句,“W市玄学之风盛行,你知道?” 那徒弟警惕地看着时景歌。 “那W市骗子聚集的地方,在哪里呢?”时景歌轻描淡写道,“那好像比我们的城南出名许多啊。” 那徒弟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他哪里知道W市骗子聚集的地方在哪里? “这世界上的骗子多了去了,我要是哪里都知道,我早就报/警了!”那徒弟恼怒开口,正气凛然道,“举/报骗子,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时景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一笑,简直快要让徒弟炸了,紧接着,时景歌的手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微微一愣,时景歌摊开手掌,一只手机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拿去。”时景歌语气淡淡。 那徒弟浑身不自在,警惕地看着时景歌。 “不是认定我是骗子了吗?”时景歌好脾气地对他说道,“那报/警。” 那徒弟怎么敢报/警? 他当即做出一副被羞/辱的模样,猛地扭头看向孟夫人,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满是怒火的质问道:“孟夫人,您家里请来的客人,就是这么胡搅蛮缠的吗?” “我和师父是您请来的,一路上也是兢兢业业,师父的本事您也看在眼里,何必让您的客人这么羞辱我们?” 孟夫人虽然对时景歌这种种行为也很迷惑,但是那徒弟的质疑声一起,她表情登时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她敬重周大师,是周大师有本事,她们家现在又用得上人家,但是本质上,她们出钱请周大师办事,就是一个雇佣关系,双方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更高贵之说。 双方客客气气的,是尊重,是结交,是一种良性合作关系的循环,但是这徒弟是怎么回事? 质问她?威胁她? 孟夫人眼眸一凛,但是面上还没什么变化,只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也是,这位客人做的太过分了,我请周大师和小先生过来,可不是让二位受此屈/辱的!” “小臻!”孟夫人猛地扭头看向孟云臻,孟云臻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孟夫人铿锵有力道,“报/警!” 那徒弟得意又挑衅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孟云臻差点没笑出声来。 要是能报/警,那徒弟早就报/警了,哪里还需要等孟夫人开口? 周大师的眼神扫过那徒弟,轻飘飘的,没什么情绪,却让徒弟头皮一紧。 “孟夫人,”那徒弟干巴巴地开口,顿了好一会儿,再张开嘴的时候,就被周大师截胡了。 “行了,以往做错事,后来改正,倒也不算丢人。”周大师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徒弟,眼眸中带着些许歉意,“我这个徒弟啊,以前就是本市城南的人,也骗过几个人。” “到底是年少,本心不坏,又有天赋,我这才带他离开,教导他。” “随着他年岁渐长,有了羞/耻心,明白曾经做的事情多么丢人,便不肯再提了。” “毕竟年少,我也愿意纵容他两分。” “但是,改邪归正,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周大师语重心长道,“没有毕竟这般敏/感偏激,这反而会成为你的心魔。” 那徒弟垂下头,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低低道:“师父说的是,徒弟受教了。” 周大师眼底闪过欣慰,又看向时景歌,“这位小友,我替我这徒弟,给你道歉了。” 那徒弟猛地抬起头来,苍白着脸说道:“师父!” 周大师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有错就认,坦白面对自己,这才是一个修行之人应该做的。” “那也不需要您为我做的事情低头啊!”那徒弟的声音中都带了些许哭腔。 周大师十分坦然,“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你受我教导,做错了事情,自然也有我的过错。” “不必再提。” 那徒弟眼泪汪汪的,深受感动的模样,低下头的时候,还伸手抹了把眼睛。 孟夫人和孟先生的表情都好了许多,他们本就见识过周大师的本领,知道他有真才实学,又见他如此深明大义,更觉得可靠。 周大师注意到孟夫人和孟先生的眼神,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舒爽。 那个蠢东西是不是还以为给他添了麻烦而洋洋自得? 哈。 如果他是为了孟家的财务之类的,他确实会不痛快,但是他这一次所为的是孟家的信任,为了他们允许他把孟家幼子带走! 所以,他便需要在孟家人面前,树立一个温和、睿智、明理、有本事、让人信服的形象。 这形象还真不是那么好树立的,本来他也在踌躇该怎么做,结果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他想什么就给他什么啊。 这蠢东西给他添了麻烦?不!这蠢货是在帮他啊! 既然如此,等他事成之后,第一个拿这蠢货炼刀。 也算是那蠢货的荣耀了。 周大师心里舒服,面上却不显,只淡笑着,十足的仙风道骨之派。 孟夫人缓和下来,刚想开口,就听到时景歌懒洋洋道:“周大师也觉得我是骗子?” 周大师扭头看向时景歌,有些诧异道:“小友何出此言?” “我刚刚说自己出生城南,周大师可是说了句荒谬呢。”时景歌淡笑道。 周大师沉吟道:“城南之地,有真才实学的玄学师,还是有的,但毕竟地处繁杂,颇为混乱,鱼龙混杂,也到底是难以分辨。” “如果我语气中对小友造成了困扰,我先向小友道歉。” 语气和姿态都足够好,时景歌再开口,倒显得咄咄逼人了。 但是时景歌就偏偏咄咄逼人了。 “那周大师是否觉得我像个骗子呢?”时景歌笑得漫不经心,“大师还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周大师眉心微皱,最后他轻叹道:“小友何苦这么咄咄逼人?” “大师连个否定的答案都不给我,可不就是认准了我是骗子?”时景歌挑了挑眉,用力握住手里的手机,然后将手机放在裤兜里,又用手挡在裤兜外面,捂得严严实实,着实没有人注意手机上闪烁的光芒。 周大师目光微凛,“小友连孟先生幼子的情况都不清楚,我又如何能相信小友呢?” “如果小友真得在乎孟先生幼子,便不会在这里拖延时间。” “孟先生幼子气运流失,生命力衰弱,已经奄奄一息,哪怕外表再健康无恙,内里也是虚的。” “小友每多耽误一秒,孟先生幼子的情况就更危险一分——” 顿了顿,周大师的声音陡然一厉,“你这是在害他!” 沉默在蔓延。 时景歌微微垂眸,不发一言,仿佛被周大师说服了一般。 周大师看向孟夫人和孟先生,这时候周大师和孟先生、孟夫人已经有些距离了,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语气微微有些许重,“孟先生,孟夫人,既然你们相信我,找到了我,便该让我去看看你们的幼子。” “时间,耽误不得了。” 时景歌笑了,他给孟云臻使了个眼色,孟云臻心领神会,慢慢走到孟先生和孟夫人身边,然后轻轻拉了拉孟先生和孟夫人的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孟先生和孟夫人微微皱起眉来,犹豫了一下,不过没等他们开口,时景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懒洋洋的,带着些许笑意。 “周大师,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周大师蹙眉看他。 “我们在外面吵得那么凶,里面的人必然会听到动静,自然就会出来查看?”时景歌语气淡淡。 周大师心底一凛。 时景歌笑弯了眼睛,“那么你猜,为什么孟云海就没有出来查看呢?” 时景歌缓缓地从墙边走起,在他身后,竟然有数十张密密麻麻的符纸贴在一起,竟然呈现出一种“门”的心态,隐隐透着些许庄严的金光。 孟云臻眼眸一凝。 这个东西,他很眼熟。 时景歌房间里面也贴着这个! 孟云臻看向时景歌,时景歌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孟云臻手心里渗出些许汗珠,他猛地反应过来,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多么凶险。 他唇角微微挪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留在这里,反而是时景歌的累赘。 只有他们处于安全的地方,时景歌才能更好的行动。 上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下面也没有人上来,想来也是时景歌做了些什么。 有时景歌在,孟云臻突然觉得有些安心。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一刹那,周大师脑海中响起了无数骂声。 ——艹,这个蠢货竟然是个聪明人! 孟云臻连退几步,退到时景歌的房门外,他拉着孟先生和孟夫人的手,让俩人跟着他一起,眼神坚定。 孟先生和孟夫人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听到周大师的声音后,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本来,孟先生和孟夫人自然是全心全意相信周大师的,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力气把人请来。 但是,通过这个年轻人和周大师师徒的交锋,他们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也是有本事的。 “倒是我错怪了小友,”电光火石之间,周大师脑海中闪烁着各种念头,最后他的手伸向他的口袋,面上却只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友虽然年少,但是连七星护符阵都能列出来,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不过,”周大师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忧愁的表情,“这并不能缓解孟小先生的状况。” “既然我们都为了孟小先生而忧虑,不如携手一起,为孟小先生搏一个未来?” 时景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大师,周大师脸上的笑意越加浓厚。 但是属于火/药的硝/烟依然在弥漫。 周大师已经在找机会出手了。 他必然会给这蠢东西致命一击,让这家伙明白和他作对的下场。 既然面前这蠢货不是个骗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玄学师,那肯定便知晓他的谎言。 那不管这蠢东西和他的目标一致,还是要保护孟云海,他都要弄死这家伙。 没有别的路了。 就在周大师要出手的那一刻,时景歌轻快的、充满善意的声音传来,“好啊。” “周大师也是老前辈了,我这小年轻,怎么也得敬着点啊。” “再说了,我不如周大师所图甚大,周大师肯分我一点残羹冷炙,就足够让我感激涕零了。” “那么,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周大师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时景歌会这么回答,就慢了一步。 而紧接着,时景歌断然厉喝,“孟云臻!” 在时景歌张口的同时,一个利器从他手里掷向周大师,而他一个跳跃,直接制住了周大师那个徒弟! 下一秒,孟云臻拧开时景歌的房门,将孟先生和孟夫人推了进去,自己也挤进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小臻?”孟先生和孟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异口同声地说道。 孟云臻脸色发白,他想起了时景歌多次的暗示,急.促道:“报/警!快报/警!” 孟云臻的手机没有带在身边,他向孟先生和孟夫人伸出手,急切中带着些许慌乱,“手机呢?!手机!!” 孟夫人连忙拿出手机,递给孟云臻,孟云臻手指微抖,焦急地拨出了号码。 这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了所有的暗示。 时景歌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周大师师徒的不对,但是他需要时间,除了他以外,这里还有那么多普通人,他怕自己保护不了这些人,便只能拖延时间去准备。 孟云海,楼下的管家,还有楼上的他们。 时景歌的房间里设有保护阵,所以他需要他们进入他的房间。 但是孟云臻好说,孟先生和孟夫人,该怎么在不惊动周大师的情况下,让他们明白这一切,并进入房间呢? 时景歌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所以他只能一边牵制周大师师徒,一边寻找破局的办法! 他之所以那么多废话,一是在拖延时间,而就是在向孟先生和孟夫人示好,争取他们的信任,没有信任也可以,只要让他们有些许犹豫,可以在第一时间被孟云臻推进房间,而不是在外面和孟云臻发生争执便好。 幸好,事情真像时景歌需要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刻,孟云臻后背里突然冒出一片冷汗。 他们刚刚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凶险? 而从一开始,时景歌说出“报/警”那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暗示他了! 他竟然……竟然到后面才反应过来! 孟云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心底满是悔意。 他以为周大师等人是骗子,以为时景歌是在耍弄那些人玩,便没有多在意那两句话。 谁知道,周大师等人比骗子还要可怕数百倍! 孟云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说了他们的地址,然后尽可能简洁地说清楚他们的遭遇。 只不过他还没说多少,电话那头的警/察便先开口道:“我们已经收到了您几位传递出来的信息,并且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特殊部门,特殊部门也在第一时间给了我们回应,现在正在赶往您所在的地方。” “请您和您的家人以保护自身安全为主,一切小心,尽可能拖延,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们马上就到。” 孟云臻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有些愣愣。 能够传递出消息的还能有谁?时景歌啊。 果然,在他第一时间没有接受到时景歌传递过来的信息之后,时景歌就自己干了。 时景歌的手机后来放哪了?没有人知道。 他什么时候报的警?也没有人知道。 大家都没有重视。 但是毫无疑问,在刚刚那段时间里,时景歌做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如果没有时景歌,今天他们家到底会遇到什么? 孟云臻想都不敢想。 孟夫人低低道:“小臻,这位客人,到底是什么人?” 孟夫人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还是十分镇定的。 孟云臻深吸一口气,跟那边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之后才道:“是小海的师父。” “是一位本领高超的能人。” 孟云臻来不及多说,便问道:“那什么周大师呢?” 孟夫人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咬牙道:“我们出差的时候,遭遇了一些怪事,是那位周大师帮我们解决的。” “我们也怀疑过,这是不是个圈套或者骗局之类的,但是我们之后也换过几家酒店,依然会出现很多怪事。” “哪怕我们明面上在A酒店开了房,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下车,怪事都如影随形,最后,还是那位周大师帮我们解决的。” “帮我们解决之后,他又问了我们一些事情,很清楚地可以和我们家的事情对在一起,不是那种摆在明面上、大家都能打听到的事情,是私底下的事情,比如你祖父哪天食欲好多吃了碗饭,你祖母哪天交了新朋友,你外祖母哪天胃口不好去了医院等等。” “然后,就忧心忡忡地告诉我们,我们之所以遭遇这样的事情,很可能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后面的,你也知道了。” 那这位周大师绝不是临时起意,应该是早早地盯上他们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他们家的? 孟云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一声巨响。 是什么东西砸到墙上的声音。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有些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试图能够多听到一点声音。 时景歌……时景歌可千万别出事啊! 被砸在墙上的那个当然不是时景歌。 时景歌虽然玄学学的晚,但是是系统111教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最系统的东西,还有训练室可以提供训练,有水平差不多的虚拟幻想可以对打,而且他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学的特别快。 而真正的实战,他也格外出彩。 很多东西,就仿佛是有潜意识一般,他自己没反应过来呢,就这么做了。 什么时候该躲、什么时候该挡、什么时候该打,这些反应仿佛早已经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一般,他的大脑甚至不需要做出思考,就已经可以凭借周围的风势和空气中的流动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这样的时景歌,周大师又怎么可能打得过? 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周大师又怎么甘心? 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又怎么甘心被一个小年轻摁着锤? “蠢货,”周大师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你真以为玄学师的对决,就是拿几个符纸、拿把桃木剑比比划划吗?” “可笑——可笑——!” 周大师哈哈大笑,笑声十分猖狂,“就让老一辈,给你这无知小子,长长见识。” 而与此同时,一道十分痛苦的惊叫声传来。 是周大师的徒弟。 紧接着,他就像被什么操控了一样,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 “砰——!”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呼喊,他似乎是晕了过去。 而紧接着,他的身形发生了变化。 一缕缕黑气包裹了他,那一股不详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发散。 他身体的肉就像被什么掠夺了一样,整个身体都开始萎缩,皮紧紧地贴在骨架上,脊背再也无法抬起来,像一只披着人皮的骷髅。 而那些黑色的气体,就像是他的保护膜一样,将他环绕在其中,肆无忌惮地向周围侵/蚀。 时景歌注意到,连他贴在孟云海门外的符纸,都有些破损的痕迹。 倒是可怕。 时景歌面上虽然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将周大师骂了个狗血淋头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时景歌对系统111喊道,【他的指甲里泛着水?那是什么水?尸水吗?】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一个洁癖。】 【但是这个时候我都要被逼成洁癖了。】 【啊啊啊啊好脏啊!】 【别碰我——别碰我——!】 系统111压根没来得及说话,他本来想要跟时景歌介绍一下这玩意,但是时景歌已经听不进去了。 系统111只能喊道:【脸!脸是他的命脉!】 【这个姓周的竟然以活人炼阴/鬼!】系统111尖叫道,【打他!打死他!!这就是个畜/生!!】 【很好,那问题来了——】时景歌艰难地避开那东西的爪子,【这玩意速度比我快,力气比我大,还带有腐/蚀/性,桃木剑戳进去就像给他挠痒痒一样,我到底怎么才能打赢啊?】 系统111:【……】 【你也没说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可怕的东西啊!】 时景歌委屈控诉,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东西一跃而起,直直向时景歌扑来,时景歌敏锐一躲,泰山压顶失败之后,那个东西从头上一拔,直接将某个闪烁着黑色光芒的东西向时景歌砸过来。 【啊啊啊啊高空飞物是违/法的!】 【宿主小心!】 时景歌和系统111的声音同时响起,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句话。 那一刻,系统111突然产生了久违的数据波动。 周大师看着时景歌这狼狈的模样,很是出了一口恶气,猖狂大笑,“蠢东西,还敢跟老子作对?” 时景歌输人不输阵,厉声喝道:“以活人炼阴/鬼,你简直罪恶滔天!” 周大师浑然不在意,随意道:“只要你们都死了,谁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时景歌在心里对系统111说道:【好像是这样哦。】 系统111:【???】 【所以,】时景歌毅然决然地说道,【我得活下去。】 【我还有一个金手指呢?】 他留下来保命的金手指,今天也是时候发挥它的价值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大师又笑了起来。 “太慢了,”他眯起眼睛,似乎是有些嫌弃,“美食,就要大家一起分享才行。” 时景歌心中的警铃大作,周大师拿出了一个小葫芦,那个小葫芦与平日里那些葫芦还有几分不同,上面的瓶口特别长,比下面的身子两倍还要长,所以显得十分怪异。 周大师打开那个小瓶子之后,房子里飘动的阴气,更多了。 就像突然一场大雾袭来一样,甚至有一种伸手不见五指之感。 只有那种阴森的、可怖的笑声,在时景歌耳边响起。 配合着那一阵一阵闪烁的血红色眼睛,让人背后发凉。 而这个时候,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角落里,另一个由雾气组成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战/场”。 他在沉睡中被惊醒,他的珍宝被觊觎,他怎么能不愤怒? 幸好,他的珍宝没有事。 在第一时间,恶鬼就将时景歌全都检查了一个遍,确定他的珍宝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之后,他紧绷的愤怒才稍稍放松下来,但紧接着的,便是更加沸腾的愤怒。 那一刻,时间就仿佛被暂停了一样,所有的鬼怪似乎都不动了。 恶鬼悄无声息地浮现在空气中,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 阴郁的、可怖的、杀气满满的。 鬼怪们几乎要颤/抖起来。 但是没有人注意。 恶鬼混迹于这些鬼怪之中,借由他们的阴气和鬼气遮掩属于自己的鬼气。 然后,他慢慢地飘向时景歌,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时景歌的肩膀上,然后慢慢伸长,往后一揽,独占和保护的意味展现的淋漓尽致,让周遭其他鬼怪几乎要窒息。 他们受周大师操控,由周大师控制去对付时景歌,但是这个人类偏偏又被更为强大的恶鬼所保护,他们要动这个人类,就是在挑衅恶鬼,会被恶鬼撕成碎片的! 弥留在鬼气中的畏惧和恐慌让他们根本不敢动手。 但是,他们被周大师所操控,如果违背他的命令,他们还是会被反噬。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大师的声音陡然响起,“我都迫不及待了。” “去,我的孩子们,去饱食一顿。” “那里,还有那里,推开那扇门,就会有让你们喜欢的东西。” “去——去——将里面的人带给我——” 这一刻,鬼怪们第一次觉得,这东西的声音如同天籁。 他们迫不及待地向两扇门冲去,谁也不想碰时景歌。 就是那个占据周大师徒弟身体的鬼怪,也不敢向时景歌动手,而是迫不及待地向旁边那扇门冲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周大师抓了回来。 “弄死他。”周大师指着时景歌,“我要让你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被吃掉的。” “从脚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的。” 时景歌眼眸慢慢锐利起来,他扔出许多符纸,那些符纸在半空中自燃,出现一个又一个微弱的火苗。 在这些火苗的簇拥之下,时景歌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 矜持的,冷傲的,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就凭你?” “你也配?”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直接将周大师的怒火彻底点燃。 他本就没有多少理智了,即使知道时景歌在激怒他,让他不要去攻击孟家那些人,他也想让时景歌称心如意了。 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得那么大,闹得太大了必然会有人来查,会给他的行动带来一系列的困扰,但是这都是这蠢玩意逼他的。 这脑子残了的东西是玄学师,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必须死。 算了,闹大了也没关系。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就算是玄学界追杀他,又能将他怎么样呢? 只要他的兵刃炼制成功,整个玄学界,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他必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成功惹怒我了。” 周大师充满恶意地说道:“那很好,我便满足你的心愿。” “我的孩子们,全都去,吃了他!” “一寸一寸地吃掉他!” 但是向两扇门袭去的鬼怪们,却没有立刻向时景歌攻击。 他们发出焦躁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安。 周大师猖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隐隐有些不安和疯狂。 人炼鬼、训鬼、用鬼又怎么会不遭到反噬呢? 要不然周大师也不会将这个当做底牌,现在才使用。 更何况,鬼怪也不是没有风险的。 挣脱主人的束缚然后咬上主人的东西,又不是没有。 所以,这鬼怪一不听话,哪怕只迟疑个一秒半秒的,周大师都害怕。 更何况现在这种? 但是利用阴鬼,只要你一露怯,那就更完蛋了。 于是周大师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时景歌眯起眼睛,心怀警惕,但没有打破这个局面。 这是怎么回事?姓周的王八蛋没有办法控制这些鬼怪了? 过去多久了?他再拖延一会儿,援兵是不是就到了? 度秒如年的滋味,可真是体会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被周大师藏起来的那个葫芦,缓缓地飘了出来。 周大师瞳孔一缩,赶忙去抢。 但是那个葫芦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周大师怎么都摸不到。 “把葫芦给我抢回来!抢回来!” “谁动了我的葫芦!” 周大师愤怒地嘶吼着,他拿出符纸攻击,但是毫无作用。 而那些鬼怪们,或许是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自由,宁愿忍受着反噬的痛苦,都不会帮周大师。 时景歌退去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大师,游戏狐疑地跟系统111说道:【这是……内讧了?】 【好像,】系统111犹豫道,【确实是。】 【那葫芦是什么东西?】时景歌又问道。 系统111飞快道:【是他炼鬼的鬼器。】 还没等时景歌再问什么,那个葫芦突然应声而裂。 周大师咆哮着怒吼着什么,但是无人在意,那些鬼怪们发出欣喜的嚎叫声,其猖狂之意比刚刚的周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后,那个葫芦彻底碎了,然后开始脱落。 每脱落一下,就像是生刮了周大师的血肉一般。 葫芦的碎片坠在阴鬼身上,化为粉末,被那些阴鬼伸着长长的舌.头吞噬。 然后,他们看向了周大师。 用活人炼鬼是极为阴毒的。 炼出来的鬼,被融入了活人的灵魂,灵魂融在一起得多么痛苦?更别说饿鬼吞噬活人之时,那活人会有多么痛苦。 但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怨气和恨意,才会化为阴鬼的力量,每吞噬一个人,这份力量就多加一些。 所以,阴鬼虽然受控于炼鬼者,但是实际上没有谁比他们更痛恨炼鬼者。 逝者的离去被扰乱。 活人的世界被吞噬。 又怎么可能不怨恨? 他们比谁都想要报复炼鬼者。 他们比谁都想要周大师痛不欲生! 鬼器彻底被毁,而他们吃了鬼器的一部分,便不会再受周大师的控制。 报仇的号角,已经吹响。 周大师下意识地向时景歌求助,“救我!救我!我能帮你杀了他们!只有我能杀了他们!!”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 他等到了援兵。 时景歌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么这个世界的玄学师,应该知道怎么应对的? 与此同时,恶鬼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没有办法掩藏自己的鬼气,要是再从这里待下去,会给珍宝带来麻烦的。 可是他担心那些阴鬼,会在他离开之后,伤害到他的珍宝。 于是,恶鬼给他们立了限制。 【不要伤害无辜。】 【报完仇之后,接受属于你们的公正。】 【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们。】 对于阴鬼来说,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 它们都同意了。 同时,恶鬼的指尖处,缓缓飘出一滴血。 周遭的鬼怪都惊呆了。 鬼哪里来的血呢?只有实力非常非常强悍的鬼,才能修炼出血。 千辛万苦才修炼出来的血,又怎么会被逼出来? 除非…… 在那些鬼怪面前,那滴血缓缓地飘向时景歌,然后慢慢地化成一个膜,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他。 这是一种绝对的保护。 只有实力强于恶鬼的鬼怪,才能穿透这个“膜”,伤害到时景歌。 而一旦这么做了,鬼怪的气息也便留于那个“膜”上,要知道,那个膜,本质是属于恶鬼的血。 也就是说,鬼怪的气息变会留在恶鬼之上。 至此,天涯海角,恶鬼都会追杀而至。 无论何时何地,哪怕灰飞烟灭,这个仇,恶鬼也会报。 如此决绝。 这是恶鬼的珍宝。 永远永远要保护的珍宝。 除非恶鬼烟消云散,否则决不允许珍宝受到一点伤害。 在鬼怪们那么多双眼睛的注目之下,恶鬼缓缓地半跪下来。 他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干枯发黑,可怕异常。 和时景歌那双白皙的手放在一起,对比就更鲜明了。 恶鬼本来想触碰时景歌的手,但是一看这对比,竟然都触碰不下去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用力甩了甩自己的手,又在墙上磨了磨,似乎想要将手指弄得干净一点。 但是很明显,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只好伸出手,虚虚地停靠在时景歌的手下面,指尖不小心碰触到,都会让他受惊般抬头。 虽然知道时景歌感受不到,但是…… 恶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设。 最后,他垂下头,用唇角轻轻触碰时景歌的指尖。 触之即离。 一股奇特的热量,在他体内乱窜。 ——我愿意奉上我的鲜血、我的灵魂、我所有的一切。 ——永生永世保护你。 ——哪怕灰飞烟灭,余灰都将替我,永远地保护你。 他又一次低下头,轻轻吻上时景歌的指尖。 这一次,他吻了两秒。 第109章 神棍(六) <ul class=tent_ul> 第6章 特殊部的工作人员赶到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整个二楼走廊都被阴气笼罩,一片黑色的雾气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几个阴鬼覆在那个人影身上,发出怪异的笑声。 而另有一个年轻男子靠在墙上, 手中持有符纸,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听到动静之后,立刻扭头看了过来,发现是他们之后, 很明显地放松下来。 “这是……”玄学师们纷纷拿出属于自己的法器,一位玄学师难掩惊骇,“阴鬼!” “站在那里别动!”另一位玄学师严肃地叫道, 制止了其他玄学师行动,只道,“老贺, 老郭,跟我一起去看看。” 三位玄学师背靠背贴在一起,呈一个三/角形的样子,手中拿有法器和符纸,小心翼翼地向前。 而每向前一步,就会有符纸和法器掉落在地上, 展现出浅浅的光亮。 那些符纸和法器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内部之中有着某种关联, 每一点都极为精妙,很明显,几位大师在布置一个法阵。 那些阴鬼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看到了但是懒得理会,没有将任何多余的注意力放到他们这里。 几位玄学师本来想试探着进行攻击,现下也没有动手,只警惕地向时景歌那边靠近。 自然是救人最重要。 而为首的那个玄学师,却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惊愕道:“不——不对——” 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这分明是阴鬼反噬!” “什么?”左边那位玄学师呼吸急/促,“这么说来,承载阴鬼的鬼器被打破了?” 那玄学师苦笑道:“我想,最可怕的情况,似乎发生了。” 承载阴鬼的鬼器被打破,阴鬼就没有了任何束缚。 而且阴鬼承载了太多的怨气,一旦出世,必然为祸一城,他们必须在此将阴鬼消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阴鬼反噬,眼底只有仇人,是他们能够把握的最好的机会。 这三位玄学师是一辈子的交情,默契早已深入骨髓,对视之间,便决定了该怎么做。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陡然开口,“……好像没有几位大师想象的那么糟糕。” 几位玄学师抬头看向时景歌,“小友何出此言?”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张符纸,对着几位玄学师摆了摆,让他们看得清楚。 是一张圣光符,对于阴鬼来说,有一定的杀伤力。 “我还活着,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时景歌说得委婉,几位大师也在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许是觉得这个说服力不够,时景歌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圣光符砸向阴鬼。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光芒穿透那只阴鬼,阴鬼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他扭头看向时景歌,一双猩红的眼睛格外可怕。 那一刻,几位玄学师都惊呆。 这年轻人怎么敢——怎么敢的呀! 几位玄学师来不及斥责时景歌的鲁莽,瞬间就已经准备好了,抬手就要布置结界,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阴鬼只愤愤地看了时景歌两眼,又扭头扑向他的敌人,被圣光符戳伤的地方缓缓愈合,却没有对时景歌做任何伤害性举措。 就仿佛,这只阴鬼,是有理智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阴鬼怎么可能会有理智呢? 不论是用什么方法炼制阴鬼,阴鬼成型之前,都会受尽无穷无尽的痛苦。 有一些狠毒之人,还会在阴鬼成型之前,将之丢进蛇窟虫洞之类的地方,让之承受万虫撕咬之痛,在反复折磨和痛苦之中,培养阴鬼的怨气与恨意,这些都是阴鬼的力量来源。 还有一些更歹毒的,会养一些凶恶的兽,用活人来喂养那些兽,培养兽类的凶狠,然后再将刚刚成型、虚弱不堪的阴鬼,通过某种法阵覆在人身上,让那些兽将那个“人”撕咬吞噬,让阴鬼感受这样的绝望和痛苦,然后撕破兽的肚子,从中获得“重生”。 经历过这些折磨的阴鬼,只有对这世间的滔天怨恨,只有嗜血和残忍,又怎么会有半分理智? 而阴鬼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力量会一次又一次增大,当力量增加七次之后,就会发生一次质的飞跃。 之后,那就是一场想都不该想的浩劫。 阴鬼只会屈服于炼鬼者。 难道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炼鬼者? 刹那间,几位玄学师警惕地看向时景歌,一位玄学师伸手解下自己脖颈间的珠子,珠子在时景歌头上环绕一圈,然后安详地蹭了蹭时景歌的脸颊。 时景歌伸手接过那枚珠子,有些新奇地看向这枚珠子。 珠子晶莹剔透,里面似乎飘着什么图案,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最中心的地方,似乎还泛着一缕金光。 入手的感觉更是温润,摸起来特别舒服。 那珠子是一件法器,可以感应玄学师的灵气,只有灵气纯正之人,才会被它亲近,是辨别忠奸的好东西。 那玄学师松了一口气,叫那珠子回来。 珠子依依不舍地和时景歌告别,让那玄学师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珠子回来了,只是玄学师还没来得及收回它,珠子抓住他脖颈上配套的链子,刹那间飞向时景歌。 玄学师:“?” 玄学师:“!” ——这是现场版“叛/变”吗? 大家目瞪口呆,要不是时机不对,都能当场笑出来。 那玄学师有些郁闷地看向时景歌,那珠子带着链子在时景歌手里打滚,亲近的不得了,就差认主了。 ——冷静、冷静。 那玄学师在心里劝着自己,自己早几年就从祖父那里继承了这个珠子,都滴过血了,珠子想反悔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但到底,有一点心酸。 三位玄学师一边向前,一边完善阵法,路过时景歌的时候,那玄学师伸手,想要从时景歌手里将那个珠子拿回来。 谁知道那珠子仿佛能看到一样,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直接跳到时景歌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滚,落到时景歌的另一只手上。 扑了个空的玄学师:“……” 这就是被抛弃的滋味吗? 好/他/妈心酸啊。 其他两位玄学师已经快遮掩不住自己的笑意了。 时景歌微微有些懵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将那个珠子递给那名玄学师。 珠子非常不情愿,在那名玄学师手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时景歌不赞同的目光下,委屈巴巴停止了挣扎。 玄学师目光复杂,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破坏他们俩的恶人呢? 那玄学师叹了口气,又将那珠子放到时景歌手里,“难得它有这么喜欢的人。” “不嫌弃的话——”那玄学师顿了顿,看向自家珠子,那一刻,他觉得自家珠子都亮了。 他沉默了一瞬,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陪它玩五分钟?” 时景歌难掩笑意,点了点头,“好。” 几位玄学师继续向前,布置法阵。 没走两步,那玄学师就听到了时景歌特意压低的、带着满满笑意的声音。 “看,他不是那么喜欢你吗?” 时景歌点了点珠子,珠子在他手里打滚,像是不满的抗议。 时景歌眼底的笑意更深。 时景歌又看向那些阴鬼。 阴鬼们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发泄在罪魁祸首之上,对玄学师们的动作并不在意,任凭玄学师布置法阵。 而玄学师们也没有解救周大师的意思。 对于玄学界来说,炼制阴鬼的玄学师,必然害人无数,并且打破了逝者的安宁,可以说是罪恶滔天,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玄学师们所布置的法阵,也多是为了防备阴鬼。 他们不可能让阴鬼出去害人。 但是时景歌却觉得,这些法阵,很可能不会发挥用处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些阴鬼,却实实在在地保留着理智。 而且阴鬼们还很讲道理,冤有头债有主,一点也不牵扯无辜。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惨叫声陡然划破天际,然后戛然而止。 那声音非常可怕,让人胆寒。 阴鬼们终于亲手报了仇。 而后,他们将目光投向时景歌。 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让时景歌手里的珠子都有些不安。 刹那间,几个玄学师都警惕起来。 时景歌却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只定定地看着那些阴鬼。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在心里对系统111说道:【可以净化他们吗?】 顿了顿,时景歌又道:【我还有一个金手指。】 系统111微微一愣,低低道:【可以。】 就时景歌那个金手指,肯定是不够的。 系统111咬了咬牙,又拿出自己私藏的积分,为时景歌兑换了一个灵器。 虽然兑换的时候很肉疼,但是想到可以帮到宿主,系统111也有些高兴起来。 ——它是一个可以为宿主提供帮助的好系统呢! 时景歌感觉到口袋里微微一重,伸手去摸,入手的感觉非常好,那莹润的触感,就是手里的珠子也无法比拟。 几位玄学师已经出现在时景歌面前,试图护住时景歌。 那些阴鬼们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并没有做什么。 阴鬼们不出手,几位大师自然也不敢贸然出手。 双方陷入了僵持。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身前的玄学师,一步一步站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些躲闪和惧怕,但是很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按理来说,阴鬼是没有理智的。” “但是你们是拥有理智的。” “我相信,你们也不想伤害无辜。”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也许……”时景歌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玉坠,“……你们是为了这个。” 那个玉坠一点一点飘向半空中,有光芒从中一点一点地倾斜出来,洒在那些阴鬼身上。 阴鬼们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有些在原地打滚,有些以头抢地,时景歌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其他几位玄学师,带着些许求救的意味。 但是那些阴鬼虽然非常痛苦,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反而尽可能地舒展自己,让自己接受那些光芒。 渐渐的,有阴鬼受不了了,尖叫出声,痛苦万分。 而他的身上,渐渐飘散出乳白色的气体。 “这是……” 时景歌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些许惊喜。 一位玄学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抚他的情绪。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模糊的人影终于飘了出来,他的身影很淡,看不真切,只飞快地向时景歌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眨眼间就消失了。 他去了逝者应该去的地方。 第一个虚影飘出来之后,其他虚影就快了。 只是越后来飘出来的,身影就越淡,越难以辨认,就更接近于一团雾气的样子。 这证明他们的灵魂所接受的磋磨越多。 而那些身影飘出来的时候,那些黑气就如同不死心一样,还想要去纠/缠,幸好玉坠所发出的光芒即使阻止了这一切,那个身影才艰难地从其中走了出来。 这些人,生前就遭受了无穷的折磨,死后也得不到解脱,被一次一次卷入到各种折磨之中,连灵魂都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仿佛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不忍。 而所有特殊部的人更是都沉下心来,低低地念着什么,时景歌听不真切,但是却可以感受到那一股祝福的力量。 那些身影渐渐消失,只留下这密布的阴气,紧接着,那玉坠身上光芒大震,有一种近似于火焰的光芒缠/绕着那些阴气,仿佛将那些阴气彻底焚烧。 走廊上的阴冷之气渐渐消逝,一切都慢慢平静下来,那玉坠自空中下坠,落在时景歌的手上,并伴随着鲜明的断裂声。 时景歌身后的那个玄学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没什么,”时景歌握紧那个玉坠,轻声道,“它救了很多无辜受难的灵魂,也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不是吗?” 那玄学师看得清楚,这是一件保护型的灵器,这年头的灵器都是家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有很多玄学师,可能一生都未必见到一件灵器,更别说使用了。 而这件珍贵的灵器,已经破裂,基本上也算是毁了。 这事放在他身上,他也会这么做,但是真看到灵器毁掉的时候,谁还能不有点小心痛呢? 但是看这年轻人,脸色虽然带了点苍白,但是格外坦荡,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不见半分心痛,可见那些话都是出自他的真心。 这让这些玄学师也不由敬佩。 为首的玄学师更是开口道:“小友心性之开阔,实在是让我等钦佩。” “谢谢,”时景歌十分客气地开口,扭头向众人鞠了一躬,向众人道谢,感谢他们及时赶到,救了他们所有人。 几位玄学师对时景歌很有好感,又自觉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连忙拦下时景歌。 时景歌一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诉说,一边敲开自己房间的门,告诉孟云臻安全了,可以出来了。 孟云臻开了门,和孟先生孟夫人出来了,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不过还算镇定。 孟先生和孟夫人两个人当事人在此,就不需要时景歌在说什么了,于是主场就交给了孟先生和孟夫人。 虽然孟先生和孟夫人的讲述,几位玄学师表情都有些严肃。 “这是他们常用的一种套路,”一位玄学师解释道,“不是你们遭遇了什么,而是他们早早地就盯上了你们,然后对你们做了这些事,最后再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这场骗局,可以出现在任何行业之中。 “而他还有个徒弟,更方便了。”另一位玄学师补充道。 孟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是我不懂,他到底盯上了我们家什么。” 孟家虽然有钱,但是距离金字塔最顶端那些还有一定的差距,而且那周大师本事不小,也不像赚不到钱的啊,这到底是盯上了他们什么。 这个问题,几位玄学师也没有找到答案,只好道:“你再将你们接触过程中的那些讲一下,注意一些细节。” 孟夫人一边回忆,一边重复。 几分钟后,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打断了孟夫人的话。 “我想,我可能知道原因。” 所有人齐齐看向时景歌,时景歌脸色苍白,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因为,孟云海。” 孟夫人猛地扭头看向时景歌,“什么?!” “我以为这个秘密不会有人发现的,但是我都能发现,又怎么能确定别人不会发现这一切呢?” 时景歌喃喃地开口,他仰起头来,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孟夫人有些着急,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催他,只能不安地看着时景歌。 她很担心她的幼子。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尽可能镇定地说道:“我想,孟夫人和孟先生应该也能感觉出来,那位对您的幼子、也就是孟云海的关注度,是最大的。” “一上二楼,他就直奔孟云海的房间,并且在与您对话的时候,有百分之八十的对话,都是关于孟云海的。” “当时,我便对他的来意有所怀疑。” “我毕竟也是玄学师,气运之类的,我也略懂一二,虽然学艺不精,但是气运被掠夺之类的,还是能看出来的。” 时景歌苦笑一声,“我在这里住了有一周多了,也没有看出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我就对他的目的产生了怀疑,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是骗子,但是在我打断他的话,并且多次挑衅他之后,他依然可以将话题重新转移到小……”时景歌停顿了一下,低低道,“……孟云海身上。” “我当时便觉得,不对了。” “他不是什么骗子,他是为了小海……孟云海而来。” 时景歌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他的手指抵住了墙,似乎在寻找什么助力一样。 “我说过,我是个骗子。” 时景歌的视线从孟云臻身上滑过,又很快垂下头,语气趋于漠然。 那一瞬间,孟云臻只觉得心尖一颤,然后缓缓涌现出几分痛楚。 “你不是。” 孟云臻的语气格外铿锵有力。 “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骗子。” 时景歌摇了摇头,“我曾经说过小海根骨普通。” “但其实并不是。” “小海的根骨,很特殊。” 众人愣住了,纷纷看向时景歌,目不转睛的那种。 时景歌仰起头来,看向天花板,“小海还未成年,身体还在发育,根骨也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些影响。” “小海他很健康,身材高大结实,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常生病的,但是他确实是常常生病,隔三差五进医院,每次也不过是些小感冒什么的,旁的也查不出来。” “为什么?因为他的体质,因为他的根骨。” “他是那种……很容易接纳‘气’的根骨。” “不拘于灵气、阴气还是怨气。” “你们既然知道以活人炼阴鬼,便也应该听说过,以根骨炼器?” “炼骨器,与炼阴鬼,总是相连的。” “骨器可以训阴鬼。” 孟云臻的唇角微微抖动,“你的意思是,他想要用小海炼器?” 时景歌偏过头,缓缓点了点头。 “我一开始以为,我可以教导小海,给小海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是我自己还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的货色呢,又能教给小海什么?” “而且,小海的根骨,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他会被很多妖魔鬼怪所觊觎,容易邪气入体、容易被阴气所占、容易被一切妖魔鬼怪盯上,这根骨确实会让他更容易吸收灵气,在修炼道路上顺利一些,但是同样,也容易被反噬,被阴气怨气占据。” “……所以我给小海的那些,其实确实可以改变他的根骨。” 时景歌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我告诉小海他的根骨很普通。” “小海很难过,很想要改变他的根骨,很想很想。” “我开始怀疑,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小海作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一切,有权利决定他自己的命运。” “我不能去决定小海的命运,我没有那个权力。” “最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小海没有吃那些,没有改变自己的根骨,我还松了口气。” “小海很维护我。” “他越维护我,越相信我,我便越心虚,越难过。” “我并不配他这样的维护和信任。” “而后,我突然想到,我将小海引入玄学界,是不是更害了他呢?” “他根骨特殊,如果一直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踏入玄学界,是不是更不容易被发现呢?” “只要不接触这些,他是不是就会是安全的呢?” 时景歌顿了顿,眼底略带空茫,隐隐有些无助。 他似乎在求助,又似乎没有,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然后,时景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特殊部的工作人员们,“我今天之所以说出这一切,只是希望,有个办法能够保护小海。” “拥有这样的根骨,不是他的错,但注定了他容易被盯上。” “周大师,不过是第一个罢了。”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周大师和他的那个徒弟,明显对本市很熟悉,说得那些来历估计是骗孟先生和孟夫人的,不知道在本市生活了多么久,很可能也是意外.遇到了孟云海,然后发现了孟云海的根骨,这才设置了这条毒计。 孟云臻看向时景歌,他这才明白,时景歌为什么一直说自己是骗子。 不是因为他的那些猜测,仅仅是因为,时景歌对孟云海说了谎。 时景歌对孟云海充满了愧疚。 那一句一句的骗子,其实是他对自己的鞭打和嘲讽。 他骗了孟云海。 因为这次的欺骗,他对自己充满了厌恶。 这一刻,孟云臻才突然发现,原来时景歌,还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就如同每一个年轻人一样,迷茫,不安,怀疑,不知所措。 但是他还是勇敢而坚定地撑起这一切。 孟云臻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将孟云海根骨的秘密告诉孟云海。 孟云海才十三岁,太小了,心智等等都不成熟,而且这种事情一旦泄露,等待孟云海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周大师。 “谢谢你。”孟夫人微微退后一步,对时景歌郑重鞠躬,“是你救了小海。” “如果没有你,现在的小海,已经毁于周大师手里了。” “而且是很痛苦很痛苦的那一种。” “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为小海做的一切。” 孟夫人说得真诚极了。 紧接着,孟先生和孟云臻也都向时景歌道谢,时景歌救了孟云海是事实,也是他一直在保护孟云海,或许不够坚定不够果断,但确确实实一直在想办法保护孟云海,为孟云海寻找更好的路。 时景歌喃喃道:“我骗了他。”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这种秘密,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心智还不算成熟的孩子,实在是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情,”顿了顿,孟夫人又问道:“……那个改变根骨的东西,还有吗?” 这种根骨,不要也罢,看似是可以带来一点帮助,但实际上就是无穷无尽的隐患啊。 如果没办法改变,不就得活得小心翼翼了吗?但凡被周大师这样的人发现,就是一场浩劫。 时景歌露出为难的表情,而这个时候,一直旁听的那位玄学师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 “这个在我师门古籍上记载过,这种根骨其实对本人百害而无一利,不是什么特殊的,更接近于一种先天不足啊!” “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呢,这种根骨相当于……”那位玄学师想给时景歌打比方,但想不好怎么措词,最后一拍大/腿道,“相当于骨头里面是中空的,所以风可以从里面穿过,怨气、灵气之类的也可以在里面驻扎,用这个炼骨器,就是将所有的怨气鬼气锁在里面啊!” “这就是一个先天的锁鬼器啊!” “幸好你发现得早,”那大师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发现得晚一点,尤其是过了十五岁之后,那可就……”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放心,我们有办法。”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没有经历过特殊训练的玄学师,你做得很好了,真的。”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绝对没有你做得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我三十多的时候,都没有你做得好。” 时景歌的表情这才好了些许。 他又看向那些玄学师,低低问道:“那小海的情况……” “我们会处理的,”玄学师果断道,“保护合法公民,是我们的职责。” 这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位玄学师也走到时景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用一种吃味的语气说道:“这破珠子只喜欢灵气纯净的玄学师,我都没得到它那么喜欢呢。” 说着,他伸手去捉那只珠子,珠子敏锐地躲过,坚决不肯跟他走。 “你看看它!我看它只恨不得跟了你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走廊上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很快,特殊部的工作人员都离开了,因为孟云海的事情,几位玄学师暂时留了下来。 孟先生和孟夫人对此深表欢迎,那颗珠子更是开怀得很,本来时景歌都把珠子还回去了,那珠子一听暂时不走,又悄咪.咪地来到时景歌身边。 那玄学师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理这珠子。 只有握着珠子的时景歌,微微有些尴尬。 那玄学师爽朗笑道:“我姓贺,你可以叫我贺哥。” 他眨了眨眼睛,暗示道:“我长得挺年轻的,对不对?” 时景歌抿唇笑了,“贺哥。” 贺大师觉得这年轻人真的挺乖的,也不怪这珠子喜欢,谁不喜欢这样纯善的年轻人呢? 于是,贺大师便跟时景歌聊了聊。 这一聊,还挺上头的。 贺大师觉得时景歌年纪轻轻博览群书,还很有见解,那是越看越喜欢,感叹相见甚晚啊。 这要是早点遇见,他不就有徒弟了吗? 现在面对时景歌,他怎么好意思让人做他徒弟? 人家现在的水平,可真不比他逊色多少。 他也不过是长辈,吃的米饭比人家多太多了,在经验上略胜一筹罢了。 “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末了,贺大师跟其他两位大师感叹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几位大师见过孟云海之后,就开始商量该怎么做。 孟云海的根骨比他们想象的好一些,所以大师们很快敲定了办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景歌也在这一天,提出了告辞,不过被孟云臻劝了下来。 孟先生和孟夫人劝了许多,但是没有用,最后还是孟云臻一句“你不想等等小海吗?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徒弟了吗?”给劝了下来。 不过经此一事,时景歌对孟云臻的态度好了许多。 又过了两天,时景歌别别扭扭道:“算了,这几天的工钱我不要了,你别给我打了。” 孟云臻:“?” “就当……”时景歌灵机一动,“买玫瑰的钱。” 孟云臻哈哈大笑,调侃道:“那可真的是天价玫瑰了。” 时景歌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不过这几天,时景歌也没闲着,不时拿几个问题去询问几位大师,几位大师也都愿意与他讲解,讲解的十分细致。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位大师对时景歌的印象越来越好,贺大师更是明白了自己珠子的心情。 ——这样的年轻人谁能不喜欢呢! 于是贺大师向时景歌提出邀请,“我家里还有些古籍,你要是感兴趣,但是可以去我家里一阅。” 时景歌犹豫道:“可、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贺大师哈哈大笑道,“你和我是朋友啊,去朋友家做客,有什么不行的?” 其他两位大师也都在一旁怂恿,最后时景歌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选择了登门拜访。 那一次,贺大师对时景歌提出了邀请,“愿不愿意加入特殊部?” 时景歌微微一愣,然后直直地看向贺大师。 贺大师含笑道:“你的实力、学识、人品、心性都经得住考验,向你提出邀请,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当然,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逃避考试哦。” “如果你要是连特殊部的考核都通过不了的话,”贺大师认真想了想,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那我还是很难过的。” 时景歌笑了出来,“我会去参加考试的。” 贺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离开。 回来的时候,对上郭大师,郭大师忍不住调侃道:“你好急啊。” “唉,”贺大师长长叹息,“不急不行了,咱特殊部,这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了。” 郭大师翻了个白眼,“咱几个还好好着呢。” “哦对,你这两天专心帮孟云海修复根骨呢,”贺大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压低声音,“那几家人封印的恶鬼,突破封印,跑了。” “什么!”郭大师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了!”说到这个,贺大师也来气,“那几家人本来是想瞒下这件事的,但是这种事怎么瞒得住?那是普通的恶鬼吗?那可是……!” “一个多月了,都够那个恶鬼做多少事的了?” “那样的恶鬼,一个月的时间,鬼气都可以藏起来了。” “这不就跟水入大海一样吗?怎么找?” “还想瞒——那群人竟然还想瞒——!” 郭大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贺大师的肩膀也一下子垮了下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那恶鬼,被封印了数百年,其实力到底有多么可怕,谁也不清楚。 而就是这么一个恶鬼,竟然冲破了封印,藏了起来。 待这恶鬼休养生息之后,到底会做些什么,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现在,特殊部的玄学师们已经加紧寻找,但是那恶鬼都跑出去了一个月,天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寻找,又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这风雨飘摇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而让郭大师和贺大师忧心忡忡的恶鬼现在在哪里呢? 在时景歌家门口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里,安安静静地等着时景歌。 时景歌前几天就回了家,他总不能在孟家住一辈子?而且要是之后他真的成了孟云海的师父,住在孟家,就更不合适了。 于是,在确定孟云海的状况越来越好之后,时景歌就隔三差五回家看看,收拾一下。 而因为玄学师住在孟家,而不敢现身的恶鬼先生,连远远地看时景歌一眼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时景歌自己一个人出门,他岂有不跟着的道理? 于是便跟着时景歌一起回了家。 之后,恶鬼先生终于可以凝聚为实体,他又用了几天将自己的实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又将鬼气全部藏起来,确认这个状态没问题之后,他才开始思考—— 他的珍宝……会喜欢什么样的他呢? 恶鬼先生思索了好一会儿,觉得他的珍宝,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叫孟云海的小鬼。 那如果想要珍宝喜欢,是不是需要向孟云海靠拢呢? 恶鬼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所以……他得变成珍宝喜欢的存在,才可以。 所以,恶鬼先生开始一次次练习。 首先,改变自己的实体,其次,要学会孟云海的说话方式等等,最后,要考虑怎么样和珍宝见面。 和珍宝相遇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恶鬼先生反复推演,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恶鬼先生这才安安静静地准备守株待兔。 他看到了。 看到他的珍宝,出现在前方几十米处。 而恶鬼先生一旁,是被他逮住的、瑟瑟发抖的鬼。 “一会儿追杀我,懂?” 那只鬼瑟瑟发抖用力甩头,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恶鬼先生眯起眼睛,“追杀我。” 那只鬼差点给恶鬼先生跪了。 恶鬼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一会儿,我出去,你追我,看到那个人类之后,你就跑掉。” “这总行了?” 这也不行啊! 他哪里来的胆子!! 但是鬼只觉得,他敢这么说出去,他就真的连鬼都当不成了。 于是他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壮士割腕一般。 恶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注视着他的珍宝。 三、二、一。 恶鬼深吸一口气,直接从巷子里跑出去,带着哭腔地喊道:“鬼!有鬼!!” 第110章 神棍(七) <ul class=tent_ul> 第7章 伴随着带着哭腔的惊叫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时景歌面前,他实在是太过仓惶与恐惧,连路都没有看, 竟然直接被绊倒了。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时景歌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去扶起他,但是还没来得及动作, 那个人就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有鬼!有鬼!” “砰——!” 这一次,他撞到了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立刻就注意到,他在发抖。 “别怕,”时景歌及时向他伸出了手, “有我呢,我专职抓鬼。” 那个人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 虽然狼狈, 但却是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 看清楚那少年容颜的一瞬间,时景歌心尖微微一颤。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瞬间缠.绕住他。 但是还没等他反应,一阵怪笑声传来。 那个少年惊叫一声, 刹那间把头埋在腿上,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手捂着耳朵,抖得跟筛子一样,可见受了多么大的惊吓。 一团灰色的雾气飘了过来, 时景歌眼眸一厉,抬手扔了两张符纸,那东西猝不及防被时景歌打了个正着,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然后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时景歌又扔了张追踪性符纸出去,但是符纸却没有飘起来,只是又回到了时景歌手里。 这是追踪不到鬼气的意思。 按理来说,那个鬼被他的符纸打中,鬼体便被他的灵气标记,追踪性的符纸是可以追踪到的。 但是,追踪符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这是为什么? 时景歌来不及细想,就见那个少年突然松开了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竟然是直接晕了过去! 时景歌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看着他惨白又精致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 算了,日行一善。 谁让这少年实在是太好看了一些呢? 时景歌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难道他还是个颜控不成? 时景歌搀起那少年,但姿势有些别扭,调整了好几次之后,也找不到很好的姿势,时景歌干脆抱起了那少年。 这一抱,才发现这少年出奇的轻。 抱着少年,时景歌不由自主地多给了他几分注意。 他是真的瘦,瘦到手腕处的骨头都清晰可见,仿佛一个用力,就能将他的手折断。 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还有着泪痕和一些灰。 尽管有些狼狈,但还是出奇得好看。 不过时景歌很快就转移了视线,或许也觉得有些尴尬,时景歌的脚步都快了起来。 而此时,时景歌怀中的少年,只感觉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被珍宝抱在怀里的滋味,竟然是这样吗? 前面的路有些不平,是那种土路,再加上时景歌第一次抱着人走,又生涩,自然会让怀里的少年感觉到颠簸,但是对于少年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少年借着这一些小路,慢慢调整了脑袋的方向,他极有耐心,一切以不露出马脚为前提,所以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脑袋侧向时景歌的方向。 他慢慢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让时景歌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那一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笼罩了他。 ……这就是属于珍宝的气息吗? 他满心欢喜,但是行动上却更加小心谨慎,甚至不敢大口吸气,生怕时景歌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和珍宝接触的时候,他满心的期许和幻想,真正和珍宝接触之后,他才发现,他的想象力,竟然那么的匮乏啊。 ——他的期许和幻想,远不及和珍宝接触的万分之一。 时景歌将少年带回了家,放在床上,给人盖了被子,还体贴地用毛巾帮忙擦了把脸。 服务细心体贴又周到,让昏迷的少年只觉得如坐云端。 灵魂都仿佛飘了起来。 时景歌见少年呼吸平稳,觉得他应该是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并没有大碍,便将空间留给少年休息。 天知道时景歌离开的时候,少年多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要忍耐——要冷静—— 不能让珍宝发现异常。 这样,才能多在珍宝身边多待一会儿。 没有人会喜欢恶鬼的。 珍宝……也是人啊。 少年的呼吸,都轻了起来。 时景歌都把人救了回来,也不能扔在这里不管啊,而把这少年带去孟家,那就更不合适了。 思虑之后,时景歌给孟家那边去了个电话,先询问了今天有哪位大师留在孟家,知道是贺大师和孙大师都留在孟家之后,时景歌这才放心,告诉他们这边有突发情况,他今天暂时不过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急切的、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什么是突发情况?” 是孟云海。 孟云海处于变声期,声音真的太好分辨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手机那头响起阵阵笑声。 然后,便传出孟云海恼羞成怒的声音,“不许笑!” 紧接着,是孟云臻气定神闲的声音,“怎么,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笑不笑不成?我不笑,难道我还要哭吗?” 手机那头传来纷杂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孟云臻的幸灾乐祸。 “不是不肯理人家了吗?” “不是生气吗?” “不是人家来看你的时候故意装睡吗?” “人家不来了,不是如你的愿了吗?你怎么还生气呢?” “孟云臻——!”孟云海气得拿起抱枕就砸了过去,“我砸死你!!” 孟云臻气定神闲道:“我不疼我不疼,我就是不疼。” 时景歌没忍住,也笑出声来。 刹那间,手机那头似乎是安静了一下。 然后,才传来孟云海有些焦急、有些无措的声音,磕磕绊绊的,显然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我……你别信孟云臻说的那些……我不是……不是故意装睡的!” 这话一出,孟云海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就是承认他自己装睡了吗? 登时,孟云臻发出不客气的嘲笑声。 孟云海气得脑袋都要炸了,把另一个抱枕砸过去还不行,还愤怒地喊道:“妈!妈你管不管!!孟云臻怎么这么讨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要保持安静懂不懂!!” “但是,”孟夫人温柔提醒道,“这是小臻的手机。” 孟云海:“……” 孟云臻就仿佛被提醒了一样,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哦对,这是我的手机,某个人是没有手机吗?干什么抢我的?” 孟云海:“……” “妈!”孟云臻如法炮制,“某人抢走我的手机,打扰我和小歌的正常通过,你管不管?” 孟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孟云海和时景歌的声音竟然同时响了起来。 ——“不许叫小歌!” ——“不要叫我小歌!” 竟然这么神同步。 孟夫人忍不住扭头笑了。 孟云海的脸都涨红了。 但是孟云臻的渣科打诨,确实让他的尴尬都烟消云散了。 孟云海紧紧地握住手机,鼓起勇气道:“我……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不……不对……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就是……怕……” 时景歌语气平静,“怕什么?” 孟云海不说话了。 在时景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涨得通红,孟云臻作势要拿回手机,孟云海一把将他推开,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我我……我现在根骨真的普通了……!” “您您您……还愿意做我师父吗?” 不等时景歌回答,他又喊道:“我我我……我永远拿您当师父……!”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好笑又无奈道:“……傻瓜。” “先不说你的根骨到底普不普通,”时景歌顿了顿,似乎想要解释这一点,但是太麻烦了,他放弃了,反问道,“你的根骨普不普通,跟我收不收你做徒弟,有什么关系吗?”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说了,你我有缘。” 顿了顿,时景歌压低声音,“师徒缘,也是缘啊。” 手机那头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听到孟云臻的轻咳声。 “那小子刚刚喊完就跑了,”孟云臻挠了挠头,“怂的不行。” 时景歌:“……” “要不,”孟云臻试探地提出建议,“我帮你转告给他。” “……”沉默了数秒之后,时景歌缓缓开口,“不用了。” “既然他不想要答案,那就再憋一段时间。”时景歌冷酷无情道。 孟云臻难掩笑意,“行,听你的。” 顿了顿,孟云臻又问道:“你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景歌沉吟数秒,坦诚道:“是。” 孟云臻皱眉,“需要帮忙吗?” “暂时应付得来,”时景歌犹豫道,“可以帮我叫一下贺大师吗?” “没问题。”即使还想跟时景歌说说话,但毕竟正事要紧,孟云臻说得十分爽快。 最后手机来到了贺大师手里。 时景歌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下,重点放在那只鬼身上。 “我在这边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鬼。”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藏起来,只要不作恶,我也未必能发现。” 时景歌说得直白,另一头的贺大师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 那几家人刚刚告诉他们恶鬼冲破封印,现在就有鬼了,说这是巧合,谁信?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追踪符不能追踪那只鬼呢?” “我很确定我的符纸打中了他。” “哪怕他没有作过恶,体内没有阴气,但是我的符纸打中了他,就相当于在他体内留下了标记,我可以用追踪符追踪我的灵气啊,但是追踪符却无法使用。” 听到这,贺大师眉心皱的更深,“追踪符无法使用?” “对,”时景歌点了点头,“一般而言,只有他实力强横,可以遮掩自己身上的鬼气,或者是拥有能够遮掩鬼气的东西,追踪符才无法追踪?” “是,”贺大师应道,“一般来说,是这样。” “可是如果那只鬼真有这样的实力,我就不会那么容易打伤他,他也不会那么容易离开而不是反手打我。” “确实。”贺大师赞同了时景歌的想法。 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暂时将这一点放在一边。 “被你救下来的那个少年,怎么样了?”贺大师又问道。 “暂时还没有醒,”时景歌看了一眼卧室的门,语气淡淡。 “你注意一下他的身份信息,”贺大师叮嘱了一句。 时景歌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嗯,好。” “你那边,可能有点不安生……”贺大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着现在可以抽调的人手,最后叹息道,“我一会儿找两个特殊部的玄学师过去,那片区域暂时由你们负责。” 顿了顿,贺大师郑重道:“麻烦你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犹豫道:“……不麻烦。” 或许是觉得太尴尬,时景歌犹豫地说道:“……也算是,提前打好同事关系?” 贺大师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时景歌笑了笑,这才和贺大师告别。 贺大师将手机还给孟云臻,表情略有些许严肃。 孟云臻犹豫地问道:“贺大师,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我们孟家能做的,您尽管跟我们提。” 贺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道:“放心。” 孟云臻低低叹息,或许是因为自家小兔崽子卷入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才发现,这世道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安宁。 贺大师扭头去找了孙大师,将事情简短地说了一下,孙大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还不是那几家人?”贺大师咬牙切齿,一说起来还气得不行,“第一时间把这些事说出来,我们可能就不会像这么被动了。” 孙大师长长叹息,其实他们何尝又不知道,哪怕是第一时间得知此事,也未必能够抓回那个恶鬼呢?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被瞒了一个多月,每每回想起来,那就真的是一肚子火。 “各个城市的特殊部已经行动起来了,主部那边打算派几个玄学大师过来,重新布置一些防护型法阵,”孙大师顿了顿,“那几家的玄学师,还没行动起来?” “别问。”贺大师冷笑道,“问就是人家是玄学世家,人家有自己独门的法器,人家已经在行动了,但就是不能告诉你们。” 孙大师:“……” 另一边,恶鬼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就像每一个受到惊吓的普通人一样,眼底满是惶恐不安,然后从床上摔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时景歌开门进去查看,这门刚一打开,他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跌在地上,他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思,只是不停地往后退,时景歌尽力安抚他,也完全没用,只能退出去。 之后,他就试图翻窗跑出去,只不过刚开始行动,就因为抖得太厉害,把窗前桌子上的杯子弄到地上,脆响声又招来了时景歌。 时景歌进来的一瞬间,他双手抱头,缩成一团,恐惧的不像话。 这一次,时景歌走过去,强硬地摁住他的肩膀。 他登时尖叫出声,四肢胡乱摆动,似乎是想要挣脱时景歌。 但实际上,他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扭动的四肢打在时景歌身上,跟抚.摸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恐惧,他的眼睛死死地闭在一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神,只有泪水在睫毛处眨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么兴奋,多么喜悦,他抬手就能触碰到他的珍宝,他的脑袋抵在珍宝的腰间,他的珍宝握住他的手腕,在挣扎间,他的手腕与时景歌的手掌揉搓,那种触感几乎要让他落泪。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啊。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不是日复一日的幻想。 是真的,实实在在的碰触。 最后,时景歌直接将少年压/在身下,一字一顿道:“鬼会有实体吗?” “看好了,我是人。” 少年身子一抖。 好一会儿,他才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上时景歌的脑袋。 介于他没有睁开眼睛,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摸到了哪,时景歌忍了。 少年指尖微凉,在时景歌脸上轻轻揉捏,那小心翼翼的劲,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吓晕。 时景歌没好气地问道:“是不是有温度?是不是有实体?” “你敢不敢睁开看看我?” 少年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鼓足了勇气,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看了时景歌一眼。 然后下一秒,他就闭上了眼睛。 时景歌简直怀疑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只是看了团空气。 时景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要被这少年折腾到没脾气。 少年感受到时景歌那声叹息中的无奈,心里一紧,他的珍宝会不会厌烦他了?他是不是太过了?赶紧补救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身子抖得更厉害。 时景歌这才发现,少年有一双格外深邃漆黑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时景歌微微一愣。 下一秒,少年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落到时景歌的手上,紧接着,他紧紧地抱住时景歌的手,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热……热的……” 少年梦呓一般说着,握着更紧了。 时景歌本来想把手伸出来,但是看少年这中反应,又有些不忍了。 少年的反应有些慢,把时景歌的手捏了又捏,才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道:“……我,得救了?” 时景歌挑眉看他,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连忙把手抽了出来,“对……对不起……” “谢谢……谢谢你……” 他的脸红了起来,让那一张原本就十分精致的面容更添了两抹艳/丽。 “没什么,”时景歌甩了甩手,不动声色道,“你怎么在那?”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茫然,“我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时景歌又问道。 少年眼底的茫然更甚,“好像叫……生。” “姓氏呢?”时景歌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 这就有些可疑了。 时景歌垂下眼睑,似乎有些警惕。 之后无论时景歌问什么,少年都答不上来,但是因为时景歌的警惕而惶恐,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他身后有着杯子碎片,还有着水,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手指被那些碎片划伤,落了血。 他将被划破的手指送到自己嘴里,小声道:“好疼……” 时景歌只好拿了药箱来给他处理伤口。 先用碘酒消毒,再绑上纱布。 名叫“生”的少年瑟缩了一下,期期艾艾道:“能不能……轻一点?” 时景歌斜瞅他一眼,“不能。” 少年缩了缩脖子,小声应道:“哦。” 虽然时景歌嘴上说得凶,但实际上却没用什么力气,很是小心,这让少年忍不住偷偷看他。 被时景歌发现,就会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垂着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时景歌轻哼一声,也没有和他计较。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十分满足。 ——他的珍宝,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呢。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叫什么?” 时景歌给他上好药,“时景歌。” “时景歌,时景歌,”少年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小歌。” 时景歌冷淡道:“不要叫我小歌。” 少年却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道:“小歌……小歌我想起来了!” 时景歌受他的激动所感染,也不计较“小歌”这两个字了,问道:“什么?” “我叫闻旭生——闻旭生——!”闻旭生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格外振奋地喊道,“我想起我的名字了!” “我姓闻!听闻的闻!旭日东升的意思!” “但是后来改成了生命的生。” “据说是我父亲给我上户口的时候,认错了字,就成了生命的生了。” 那语气,那动作,激动得不得了,就像想起了什么大事一样。 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并将这个故事变成“真”的,对于恶鬼来说,并不难。 时景歌也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自然而然地下移,落到闻旭生抓着他胳膊的手上。 闻旭生也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飞快收回自己的手,面红耳赤地看着时景歌。 与此同时,闻旭生的肚子响了起来。 一时间,他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闻旭生垂下了头。 “饿了?”时景歌挑眉问道。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去厨房自己做饭,还指望着我给你做吗?”时景歌眯起眼睛反问道。 顿了顿,时景歌颇为随意地问道:“会做饭?” 就当没有听出时景歌试探的意思,闻旭生犹豫道:“……应该会的。” 时景歌指着房门,“出门右转,你能看到厨房。” 闻旭生乖乖点头,一出卧室门,就看到了客厅中心的方桌上,摆着一束玫瑰。 那束玫瑰,闻旭生再熟悉不过了。 他曾附身在这束玫瑰身上,将之献给他的珍宝。 他在卧室没有看到这束玫瑰,还以为…… ……原来,时景歌还留着这束玫瑰。 “你在看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闻旭生指了指那束玫瑰,小声道:“真好看。”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今天喝粥。” “好。”闻旭生点头道。 不过很快,闻旭生从厨房探出头来,“那个,米好像……招虫了……” 时景歌进厨房一看,大米还真的招虫了。 “点外卖。”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妥协了。 闻旭生乖乖点头,坐在了时景歌身边,然后伸出手指,小心地揪住时景歌的衣角。 时景歌扭头看了他一眼,闻旭生有些局促,最终,时景歌没说话。 闻旭生这才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往上抓了抓,见时景歌没反应,这才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时景歌的嘴角一抽。 他觉得自己捡回了一个黏人的小兽。 也就亏了颜值高,这才不招人烦。 时景歌幽幽叹气,又看了闻旭生两眼。 ……真的好看。 很快,门铃响了起来。 时景歌本以为是外卖,结果打开门,才发现是两个年轻人。 “时先生,”个子较高的那个年轻人先开了口,“你好,我叫宁文越。” 另一个年轻人也道:“你好,我叫董海元。” “我们是贺先生派来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时景歌点了点头,“我是时景歌。” 几个人握了手,算是认识了,宁文越和董海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时景歌身后那个“小尾巴”身上。 平心而论,那个少年长得是真好看,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好看。 但是宁文越和董海元的警惕心,却“唰唰唰”地往上涨。 越好看,越容易出问题啊! 时景歌将闻旭生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闻旭生。” 闻旭生垂着头不说话,只几个手指搅在一起,一股怒火,自心底悄然而生。 他才和小歌单独相处了多久,就有人来搅局? 可真是……太惹人厌了。 宁文越和董海元注视着闻旭生,很快,他们就看到闻旭生手指上那些纱布。 “这是……?”宁文越小声问道。 “刚刚他把水杯弄倒了,玻璃杯碎了,他倒在碎片上,把手给划破了,”顿了顿,时景歌强调道,“出血了。” 宁文越和董海元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出血好啊,出血起码能够证明这是人。 “摁在玻璃碴子上?那肯定很疼?”董海元同情道,“我上次也被玻璃划了一下,那痛感,一点都不比刀子弱!” “多吃点补血养气的东西,补一补,”宁文越也道,“晚上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就不难受了。” 闻旭生不说话,只往时景歌身后躲,仿佛只有抓住时景歌的衣角,才能让他安心。 时景歌让两人进来,很随意地扯开了话题,很快,外卖是真的来了。 时景歌只点了俩人份的晚饭,不过董海元和宁文越十分有眼色,都说自己吃过了,尤其是董海元,还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晚上吃的大餐,轻而易举地就把气氛活络起来。 时景歌并不饿,他剥了个鸡蛋,又看了看旁边闻旭生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最终将那个鸡蛋塞给了闻旭生。 闻旭生楞了一下,愣愣地看着碗里的鸡蛋。 “听你宁哥的话,”时景歌轻咳一声,用手遮住眼睛,“补补。” 闻旭生楞了一下,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特别好看。 他突然觉得,这俩人也不是那么的招鬼厌恶了。 但是闻旭生却没有吃那个鸡蛋,而是又将鸡蛋给了时景歌。 “小歌,也要,补补,”闻旭生慢吞吞地说道,“小歌,太累。” 时景歌看着碗里的鸡蛋,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鸡蛋驳回闻旭生的碗里,“我不需要。” “那……”闻旭生用勺子将鸡蛋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好不好?” 时景歌默认了。 闻旭生笑了起来,在将鸡蛋分给时景歌的时候,他凑近时景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满满的,都是小歌的味道。 那一刻,闻旭生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战栗起来了。 旁边的宁文越和董海元默默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一个鸡蛋而已,至于吗? ……现在还有脸鸡蛋都吃不起的玄学师吗? 不过,这也说不好。 毕竟时景歌住的房子,也实在是破旧了些。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时先生就是那种一心只有修炼的专注之人,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 对对对,听说孟家一事,他出力最多,被孟家请来,一分钱没要,还倒贴了不少。 连灵器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何等的胸襟气魄啊! 总想为时先生做点什么。 要不然……点个外卖?以宵夜的名义?不能太惹眼了,伤到时先生一片拳拳之心,那罪过就大了。 那就等到该吃宵夜的点再来。 宁文越和董海元用眼神交流,最后确定了点宵夜的事宜。 不就是鸡蛋吗? 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们请!! 闻旭生和时景歌还完全不知道这俩人的想法,闻旭生正珍惜地吃着自己的鸡蛋。 虽然对于恶鬼来说,进食约等于一中负担。 但是…… ……只要是小歌给的,那绝对不是负担! 是甜。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那么舒服呢? 原来恶鬼,也会感受到甜啊。 闻旭生垂下眼睑,心满意足。 吃过饭之后,时景歌要和宁文越董海元出去看一看。 闻旭生也想要去,抓住时景歌的衣角,不愿意松口。 “你确定?”时景歌扬了扬眉,“然后再被吓晕过去?” 闻旭生抿了抿唇,小声道:“不……不晕过去……” “你可以说话有底气一些吗?”时景歌拖长了尾音,慢吞吞地问道。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乖巧地摇了摇头。 时景歌哭笑不得,敲了他脑袋一下,“那就从家里等着。” 闻旭生小小声道:“我……我怕……” “放心,”时景歌淡淡道,“这里安全。” 闻旭生欲言又止。 “不信我?”时景歌扬了扬眉。 “信你,”闻旭生连忙道,“最信你了。” “那就从这里等着。”时景歌不容置喙地说道。 犹豫了一下,闻旭生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时景歌他们离开的时候,眼巴巴地从门口守着。 最后确定时景歌他们不会带他一起之后,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早、早点回来。”他磕磕巴巴地嘱咐道。 时景歌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扭头回去看闻旭生。 闻旭生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脚尖,微风吹起他的发丝,让他看起来,那么无精打采。 就像被抛弃的小兽。 时景歌心尖微微一颤,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喂——” 闻旭生抬头看向时景歌,眼睛亮的出奇。 时景歌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哑。 “回来给你带糖,”顿了顿,时景歌又问道,“吃糖吗?” 闻旭生重重点头,笑了。 时景歌这才放心离开。 注视着时景歌的背影,闻旭生那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悄然生出两个小小的旋涡。 迷恋与疯狂交织在一起,最后缓缓归于平静。 不能……不能那样…… 小歌……小歌会生气的…… 不可以做让小歌生气的事情。 恶鬼,不能让珍宝生气。 会……会被抛弃的。 闻旭生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好一会儿,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慢慢回到客厅,坐到桌子前,静静地看着那一枝玫瑰,脸上露出几分心满意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仰起头来,一个无形的领域渐渐在他身边成型,时间仿佛都暂停了一般。 一只鬼慢慢出现在闻旭生面前,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他们凑在一起,瑟瑟发抖。 “藏起来。” 那些鬼连忙点头,恨不得以实际行动掘地三尺把自己藏起来。 “有怨鬼、阴鬼、饿鬼等等作恶之鬼,通知我,我来解决。” 那些鬼继续点头,鬼也分好坏,也有善恶,作恶的鬼有人收拾,不作恶的好鬼也高兴啊。 他们可从来没有作过恶,孤魂野鬼,别说人了,连猫狗都是躲着走的。 “还有,”闻旭生慢慢道,“保护他。” “这一点,永远立于其他所有命令之上。” “懂了吗?” 不用闻旭生明说,这只鬼也知道这个“他”是谁。 那个人身上,可是有这位大人的血! 还有哪只鬼敢不长眼地去招惹? 而且,那人本身就是个灵力强大的玄学师啊,哪里需要他们保护? 但是这位大人开了口,他们还有胆子去反驳吗? 当然没有了! 几个鬼等啊等啊,等待着这位大人的训话。 这位大人却不说话了。 沉默在蔓延。 有一个胆子较大的鬼,鼓足勇气看了闻旭生一眼,又飞速垂下了头。 ……不管看多少次,这位大人,都出奇的可怕。 但是他这个动作,让闻旭生反应了过来,他掐了掐眉心,让这些鬼离开了。 那些鬼统统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刚刚偷看闻旭生的那只鬼。 那只鬼想起以前接触的那些比他厉害的鬼,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看了一眼,就会招来一顿暴打,更不用说偷偷看了。 这么一对比,这位大人虽然可怕,但是脾气,还不错啊。 ……都没有发火呢。 ……也没有揍他。 时景歌等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时景歌便去附近小超市买了点零食,宁文越和董海元抢着付了钱。 三个人带着零食回来的时候,闻旭生正在门口等,看到他们,第一时间凑到时景歌的身边,抓住时景歌的衣角,然后自然而然地将时景歌身边的宁文越挤开了。 宁文越:“?”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这个病弱少年是故意的? 是夜。 位于半山腰的一座豪华别墅里,有几个男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特殊部的那些弱/智天天过来试探这个试探那个,什么玩意!要是放在三百年前,有他们屁事!我们玄学世家的事情?他们还敢插手?我呸!” “那个姓贺的今天还敢威胁我,我/他/妈笑了啊,要不是腾不出手,看老子不收拾他。” “特殊部的这些人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一个两个还敢往我们头上找事,我们世代传承的是什么?他们这些野路子还敢在我们面前叫嚣?放在百年前,他们都不配给我们提鞋的!还敢这么嚣张?” “要不是得先处理那只恶鬼,我真想让那个姓贺的长长记性!” “砰——” 首位的那个人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但是那声音就像是什么信号一样,登时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比起这个,”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更想知道,那东西,是怎么突破封印的呢?” 没有人说话。 那人嗤笑一声,冷冷的声音响在其他人耳朵里,让人胆寒。 “还有,时家那些人,当初是谁处理的?” “不是跟我说,都给我处理干净了吗?” “为什么现在,竟然给我弄出来一个时景歌?”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可能……只是一个姓而已……” “姓时,玄学师,二十多岁,还有一个灵器。” “你跟我说,这是凑巧?” 这下,没人敢说话了。 为首的那人也有些不耐,“行了,那东西给我找回来,法阵还需要用他的灵魂去压。” “还有那个时景歌,让一个玄学师意外消失的方法有很多,尤其是现在有一个恶鬼在外飘着,懂?” 其他人对视一眼,这时景歌,他们不放在心上。 当初时家都能被他们覆灭,时家隐姓埋名的那点子人都能被他们抓住,更何况这么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年轻? 但是那个恶鬼……不一样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小声问道:“可是,那恶鬼,我们找了许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个人的声音渐渐消失。 为首的那个人冷冷道:“愚蠢。” “人找不到鬼,不知道用鬼去找吗?” 半夜,闻旭生睁开了眼睛。 恶鬼不需要睡眠。 时景歌坚持不肯跟他睡一个房间,他更不想睡了。 即使他和他的珍宝距离那么近,他还是觉得不够。 想要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于是闻旭生打开房门,抱着枕头,默默地走到时景歌的房门外。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都可以听到时景歌的呼吸声。 这中距离,让闻旭生稍稍舒服了一些。 小歌他……睡了? 想象着时景歌睡觉的模样,闻旭生似乎都有了些许睡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闻旭生猝不及防,直接跌进了时景歌的房间里。 时景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闻旭生跌坐在地上,抱着枕头,眼底自然而然地多了层水雾,“我……” 他歪了歪头,“做了噩梦……” 时景歌沉默了。 几秒后,他冷冷问道:“打呼噜吗?” 闻旭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说梦话吗?” 闻旭生又摇了摇头。 “梦游吗?” 闻旭生继续摇头。 时景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最后问完之后,重重地摔上了门,脸色难看地说道:“闭嘴,睡觉。” 闻旭生抱着枕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那我……” “……能上/床吗?” 什么叫得寸进尺? 这简直是史诗级得寸进尺! 第111章 神棍(八) <ul class=tent_ul> 第8章 房间里一时变得安静下来。 闻旭生抱着枕头, 忐忑不安地看着时景歌,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 沉默三秒钟之后,时景歌慢慢靠近闻旭生。 那一瞬间, 闻旭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动起来。 但是怎么可能呢? 恶鬼是没有心的。 恍惚的一刹那, 时景歌与闻旭生擦肩而过, 然后漠然地打开了房门。 “对面有床。”时景歌扭头看向闻旭生,好脾气地说道。 闻旭生的房间就在对面。 时景歌这是让闻旭生滚回自己的房间。 闻旭生连忙扯出一个笑, “我不需要床。” 时景歌眯起眼睛,“真的?” 闻旭生用力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真的真的。” 时景歌静静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露出一个假笑来, “可别,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连个床都不给谁。” “我不喜欢睡床!”闻旭生铿锵有力道,“床上好可怕,床下面是真空的,万一存在什么东西呢?只要我一躺在床上,我这双眼睛都闭不上!” “只有地板才能给我安全感!” “我爱打地铺, 打地铺爱我!” 时景歌差点被逗笑。 闻旭生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格外真诚地看着时景歌 “好,”时景歌耸了耸肩, 随手关了门,慢吞吞地走回床上,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故作可惜道,“我本来还想着, 我这床还挺大的,多一个你也未尝不可,毕竟大家都是男的。” “只是看你这么抗拒,那还是算了。” 闻旭生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看了时景歌一眼。 你这分明就是在耍我啊。 或许是这份委屈太好玩了些,让时景歌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怨气都散了些,他心情陡然好了许多,还有心情告诉闻旭生衣橱上面有备用的被褥,让他自己拿下来铺好。 闻旭生转身去拿,但是又不敢开灯,怕打扰时景歌,于是就摸黑去拿。 他现在又是个普通人的人设,大晚上的必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于是他每一步走得都很慢,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不时还有被绊一下。 好不容易摸到了衣橱,衣橱上层放被子的地方又太高,东西又塞得太靠里,外面还有些别的东西,他艰难地伸手去够,还没摸到被子,上面那些帽子围巾耳套之类的东西就砸了下来,落了他一怀。 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看着黑暗里被砸了一身而呆愣在原地的人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啊?开个灯都不会吗?他还能因为他开灯拿被褥而生气吗? 时景歌不无抱怨地想道,但是那种抱怨之中,又掺杂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特殊的情绪。 “算了,”时景歌几乎是妥协般说道,“你过来。” 闻旭生的眼睛都亮了,“可、可以吗?” 时景歌眯起眼睛,“再给你五秒钟时间,五、四——” 话音刚落,闻旭生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在这个时候,闻旭生都没忘记细节,还装模作样地撞到了椅子,小声惊呼了一下。 时景歌坐了起来,“你没事?” “没……”闻旭生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慢慢地补充道,“没事。” 时景歌掀开被子下了床,找到闻旭生,“撞哪里了?” 闻旭生眼眸有些闪烁,这一刻,他突然很庆幸刚刚自己没有开灯。 “没事,”闻旭生细声细气地说道,“不疼。” “我问你撞哪里了。”时景歌拧着眉问道。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脚踝。” 时景歌蹲下来,握住闻旭生的脚踝,问道:“疼吗?” 闻旭生皱着眉,小声道:“不疼。” “站在这里别动。”时景歌交代了一声,绕过闻旭生去开灯,闻旭生扭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眸中的情绪如沸腾的江水,压都压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来。 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闻旭生垂下了头,不让时景歌看到他眼眸中的情绪。 时景歌又走回来,看到闻旭生脚踝红肿,不由皱起眉来。 “还能动吗?”时景歌问道。 闻旭生点了点头,没有抬头。 时景歌这才注意到,闻旭生的下巴很尖,瘦的出奇,真的一点肉都没有。 “扶着我的肩膀,”时景歌弯下身子,示意闻旭生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先上/床,我给你擦药。” 闻旭生慢慢地伸出手,搭在时景歌的肩膀上。 “搭这边,”时景歌抓住闻旭生的手,把闻旭生的手放在他另一侧肩膀上,“你的手好凉。” 闻旭生身体微微一僵,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 所幸时景歌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只解释道:“这样你的重心搭在我身上,可以少用些力气。” 闻旭生的手绕过时景歌的脖子,搭在他另一侧的肩膀上,手臂就无可避免地和时景歌的脖子亲密接触,让他的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重了一些。 好喜欢。 这样的距离。 真的……太棒了…… 闻旭生的手指微微颤动,一点一点往回缩,他的眼睛凝视着时景歌的脖颈,近乎于贪婪地盯着那白皙的肌肤。 终于,他的手指已经缩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微微一转,就可以摸到时景歌脖颈处的肌肤。 不过下一秒,时景歌的声音陡然传来。 “行了,上.床。” 闻旭生陡然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倒在床上。 “我去拿药箱。”时景歌语气淡淡。 “不,不用,”闻旭生不想让时景歌离开他的视线,急忙道,“小、小伤。” “只是看着重而已。”闻旭生解释道,“没、没什么大碍。” “没有大碍怎么自己连路都走不了?”时景歌反问道。 这下,闻旭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 时景歌推门出去找药箱。 闻旭生盯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别样的色彩。 是……关心他吗? 肯定是的。 闻旭生的目光又转移到自己脚上,若有所思的模样。 或许……还可以多伤几天。 时景歌拿着药箱回来的时候,目光落到闻旭生的脚踝上,目光微微一凝。 “怎么肿的这么严重?”时景歌把药箱一放,“还是先冰敷,我看能不能找到冰。” 闻旭生看着自己的脚踝,有些懵。 ……是太夸张了些吗? 现在消肿些,别那么夸张,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还没等闻旭生犹豫多久,时景歌就回来了。 手里有一块干净的新毛巾,还有一水瓶的冰块。 “抬起脚来。”时景歌吩咐道。 闻旭生抬起脚,时景歌给他冰敷,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闻旭生的脚踝,闻旭生整个就是一哆嗦。 时景歌以为闻旭生是疼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小心碰到了,不好意思。” 闻旭生摇了摇头,将脑袋抵在腿上,那种沸腾的情绪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他的手指几乎都蜷缩起来,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但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痛苦与沸腾的喜悦相比,就如同落入大海中的一滴水,一点作用都没有。 见闻旭生不说话,时景歌的动作更轻了一点,怕弄痛他。 这一小心,发现闻旭生的皮肤是真的好,脚踝莹白,就仿佛泛着光一样,更显得那红肿触目惊心了。 时景歌又想起刚刚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那种触感,真的绝了。 他忍不住感叹道:“你皮肤真好啊。” 闻旭生没说话,只是将脑袋更深地埋在膝盖处。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伸出胳膊,往时景歌面前递。 时景歌:“?” 下一秒,闻旭生闷闷的声音传来。 “这里的皮肤,”闻旭生顿了顿,“更好。” 时景歌傻眼了。 几秒种后,时景歌开口了。 “你……”他顿了顿,尽可能缓和了一下语气,“什么意思?” 闻旭生咬了咬舌尖,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克制,“没。” “就是,这里,”闻旭生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皮肤,更好。” “没,别的,”闻旭生磕磕绊绊地说道,“……意思。” 时景歌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这是在炫耀自己的皮肤吗?” 闻旭生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时景歌愣了一会儿,看向闻旭生,发现他还没有将胳膊收回去。 这是在搞什么? 时景歌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闻旭生的胳膊, 不得不说,闻旭生的皮肤是真的白。 白皙莹润,富有光泽,一看就手感极好。 就是过于瘦了些。 如果有点肉,就更好了。 时景歌伸出手戳了戳,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闻旭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已经梗在嗓子眼的叫声压了下去。 那满足的喟叹声在他脑海中不断响起,但是闻旭生却不敢把这个变成现实。 他只能咬着牙,像炫耀一般开口道:“是不是,更好?” 时景歌瞅了他一眼,故意道:“我不这么觉得。” “明明是你脚踝的皮肤更好。” 闻旭生犹豫道:“真的吗?” “你再试试。” 闻旭生将胳膊又往时景歌那边伸了伸。 “再试试看啊。” 再摸一下。 接近我,碰触我,和我一起。 多一下都好。 时景歌见他执拗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跟他多做计较,只道:“好好好,这个好这个好。” 闻旭生抿了抿唇,行,敷衍他。 虽然敷衍他的样子,是那么温柔。 时景歌见他肿的厉害,家里药箱常备的也是红花油这种,暂时没敢给他用,就给他冰敷完,将他塞进被窝里,“明天带你去医院。” 时景歌打了个哈欠,关了灯,上了床,没动闻旭生,自己缩在了里侧,打了个哈欠道:“早点睡。” 闻旭生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旁边的时景歌低低道:“晚安。” 时景歌困得不行,含糊道:“晚安。” 闻旭生闭上眼睛,唇角却不断上翘。 睡意朦胧的小歌,真的好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闻旭生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是时景歌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显然已经进入熟睡之中。 闻旭生这才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睡觉的姿势非常科学,他是平躺在床上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胸口的位置上,神态安详而自然。 闻旭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景歌,觉得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闻旭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心里蹿/腾的欲/望。 想要亲近,想要触碰,想要拥吻。 那些叫/嚣/声来得又急又快,让闻旭生毫无抵抗之力。 ……小歌都碰了他。 ……那他碰小歌,也没什么。 ……礼尚往来啊,人类不都讲究这个吗? ……碰一下,也不过分? 闻旭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时景歌那边靠近,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又飞速收回自己的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那是半秒钟都不带耽误的。 闻旭生静静地凝视着时景歌,见时景歌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闻旭生毕竟没有弄出一点动静,夜晚又是恶鬼的归宿,实在是太有利于他隐藏自己了。 安静了几分钟后,闻旭生又起了心思。 这一次,他长本事了,多摸了几秒,才做贼般将手收了回来。 又过了几分钟,闻旭生胆子更大了。 这样循环反复无数次之后,闻旭生都敢碰触时景歌的唇/瓣了。 唇/瓣上,有着独属于时景歌的气息。 闻旭生只是碰一下,就觉得仿佛有电流滑过。 和被雷电符之类地劈过还不一样,那种细微的电流,焦焦的、弱弱的、麻麻的,让他忍不住发出近乎于满足的喟叹。 闻旭生翻了个身,安静地看着时景歌的侧脸,这个时候,他仿佛都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就像恶龙守护自己的珍宝一样。 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用手在时景歌脸上一戳,或者手指往时景歌唇角上轻轻一放。 恶鬼的天性是掠夺和伤害,他们向来贪心又狡诈。 可是每每在他的珍宝面前,他的天性就不值一提。 他绝不会让他的珍宝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或许这会违背我的天性,但是我一定能做到。 ——这是一个恶鬼刻在灵魂上的誓言。 不知不觉,天亮了。 时景歌的房门被敲响,带着些许急/促。 “时哥,时哥你醒了没?” “你有没有看到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孩?” “他——” “不见了”这三个字还没有出口,房门就打开了。 董海元就看到了那个他正在寻找的“小孩”。 “小孩”冷冷地看着他,那一刻,董海元甚至觉得他气场两米八。 ——“吵。” “小孩”乌黑的眼珠凝视着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董海元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喃喃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闻旭生就把房门关上了。 董海元:“……” 另一边,宁文越也急匆匆地从房间里出来,衣服还不大齐整,他一边整理一边问道:“怎么样?时哥醒了吗?要不要出去找?” “不用找了。”董海元压低声音,“你小点声。” 宁文越:“?” 董海元指了指面前的房门,“人在时哥那屋呢。” “时哥估计还在睡,那孩子嫌我们吵。” 宁文越:“……” 几秒后,宁文越冷漠回到自己的房间,董海元低低地叫了几声,也跟了进去。 宁文越翻了个白眼,道:“瞧你这出息,连个小孩都怕?” “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董海元反驳了一声,看宁文越那眼神,有些悻悻,只好转移话题道,“你说那小孩怎么在时哥房间里?” 宁文越微微皱眉,“你刚刚看到时哥了吗?” 董海元摇了摇头,很快,他也反应过来,惊惧道:“你的意思是……?” 宁文越当机立断,“走,去看看!” 俩人又出去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闻旭生小心地看了一眼时景歌,见时景歌没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又黑着脸去开了门。 那一刹那,宁文越终于明白董海元为什么说这小孩可怕了。 “干什么?”闻旭生压低声音,有些不快地说道。 “没什么,”宁文越反应飞快地说道,“这不早上了吗?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总得吃好才行啊,我们俩想要订外卖,来问时哥想要吃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有些含糊的声音传来了。 “怎么了?” 时景歌还是被吵醒了,闻旭生的脸色更黑了。 “时哥!”董海元在宁文越身后喊出声来,“你早上想吃什么啊!” 宁文越:“……” 顶着闻旭生的视线,宁文越觉得亚历山大,他扭过头,幽幽地看了董海元一眼。 辣鸡玩意,你这是把我当盾牌用了呗? “早饭啊,”时景歌打了个哈欠,“面条,清汤面就行,加个荷包蛋。” 能够正常对话,看来人没事。 宁文越应了一声,又对闻旭生笑笑,“你吃早饭吗?” 闻旭生看着宁文越,慢吞吞道:“面。” 宁文越:“?” “买点面粉。” 宁文越垂下头,嘴里应道:“好、好的。” 突然,宁文越的声音一顿,“你的脚……?” 这肿的都不成样子了! 这时候,时景歌终于从床上走了下来,然后皱眉看向闻旭生,“你下床干什么?你的脚受得了吗?还不赶紧上/床躺着!” 闻旭生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他听时景歌的话啊,于是他乖乖点头,身上的气势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有些委屈道:“他们敲门,吵。” 一瞬间,就从面向宁文越和董海元的大灰狼,变成属于时景歌的大白兔。 怕吵醒你。 结果还是吵醒了你。 闻旭生眯着眼睛,幽幽望向宁文越和董海元。 宁文越和董海元都有些不好意思。 怨不得人小孩表情不好看呢。 这谁能好看得起来? 脚踝肿成那个样子还要下床来开门,得多疼?脸色能好看才怪呢! “正好这家店有卖骨头汤的,”宁文越开口道,“给这孩子来一碗补补。” “行,”时景歌爽快道,“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时哥你别太客气了,”宁文越挠了挠后脑,看时景歌困倦的模样,知道是他们吵醒了时景歌,更有些悻悻,“你们再睡会啊,一会儿外卖到了我给你们送过来啊。” 说完,宁文越和董海元就溜了。 时景歌关了门,看闻旭生,“疼不疼?” 闻旭生点了点头。 “知道疼还下地?”时景歌扬了扬眉。 闻旭生迅速改口,“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 时景歌沉默看着他,不说话,表情有些冷酷。 闻旭生犹豫地问道:“那我应该疼……还是不疼啊……?” 那小心翼翼的一句话,顷刻间就让时景歌没了脾气。 “你说呢?”时景歌没好气地说道,把人给弄回了床上。 “听……”闻旭生飞快地瞅了时景歌一眼,“听你的。” 这怎么听他的? 时景歌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你要面粉干什么?” 同一时间,正在点外卖的宁文越和董海元也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要面粉干什么?”董海元有些无语道,“难不成还想做饭?” 突然,董海元顿住了。 正在点外卖的宁文越和董海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道:“——该不会是想要给时哥做面条?” 闻旭生犹豫道:“就是觉得,家里该储存点面粮了。” “厨房,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时景歌眯起眼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揭穿他,只是往床上一躺,打了个哈欠。 “那就再睡会。” 闻旭生乖乖点头,“好。” 不过,好一会儿,时景歌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别给我做什么手擀面啊。” 闻旭生楞了一下,“不喜欢吗?” “你还真想做啊,”时景歌坐起来看着他,“大哥,你能看看你的脚吗?” “脚伤成这样还去厨房,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虐/待你?” “小歌没有虐/待我。”闻旭生格外笃定地说道。 时景歌:“……” 沉默了数秒,时景歌无语道:“这是重点吗?” 闻旭生点了点头。 时景歌沉默地将枕头拍在闻旭生脸上,自己下了床,“睡觉。” 闻旭生抱住枕头,看着时景歌的背影,喊道:“脚好了之后,就可以了吗?” 时景歌叹息道:“随你。”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的背影,目光灼灼。 外卖一点都不好吃。 怎么能让小歌吃外卖呢? 可见昨天的外卖给闻旭生留下了多么惨痛的印象。 时景歌出了门,遇到宁文越和董海元,宁文越和董海元便问了两句。 时景歌简单道:“他太瘦了,做噩梦,害怕,来找我,然后进门不开灯,就绊倒了,扭了还不说,自己走,又扭了,就这样了。” “这附近有个小门诊来着,我去找大夫来帮忙给他看下,感觉去医院还是有些难为他了。” 时景歌徐徐叹气,宁文越和董海元干脆跟他一起出去了,又将这片走了一遍,途中还接了外卖小哥送来的外卖,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门诊的大夫跟着时景歌过来,给闻旭生看了看,“这是二次扭伤啊,小伙子,你虽然年轻,但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扭了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别下地。” “万一成了易扭伤体质,以后跑跳都要小心,你都没地方哭去!” 大夫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堆,闻旭生闻旭生还没有被人这么念叨过,一时间有些懵,便抬头看向时景歌,仿佛在向时景歌求助。 时景歌有些好笑,干脆忽略了闻旭生的求助,不过没抵住闻旭生控诉的眼神,还是帮他转移了大夫的注意力,询问饮食方面有什么注意事项等等。 大夫很是负责,还专门给时景歌写了张纸条,备注了各种注意事项,并且还提醒时景歌道:“床上这小伙子太瘦了,太瘦和太胖都不是什么好事,影响健康。” “明白,”时景歌连忙道,“会注意的。” 大夫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被时景歌送走了。 没一会儿,时景歌又带着闻旭生的大骨汤进来了,“听到大夫说的话没有?这两天老实点,老老实实在床上待着,懂不懂?” 闻旭生摇了摇头,“说不懂的话,是不是可以不这么做了?” “不仅不可以,还会被我揍。”时景歌冷酷无情道。 闻旭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时景歌觉得有意思,心一软,便道:“做得好的话,给你奖励。” 闻旭生眼眸一亮,“奖励可以自己选吗?” 时景歌瞅他一眼,“行。” 闻旭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时景歌说道:“但是不可以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会拒绝的。” 闻旭生面上乖巧点头,心里却是一沉。 ……那如果让小歌吻他的话,算不算让小歌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那小歌,会吻他吗?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风平浪静。 时景歌、宁文越和董海元暂时需要守在这边,所以时景歌一直都没有回孟家那边,不过孟云海那边还没结束,所以总有那么一两个大师在孟家,也不需要担心。 只是孟云臻,倒是一个格外守信用的人。 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孟云海,那一天时景歌的回应。 以至于孟云海忧心忡忡好几天,晚上做梦都是时景歌拒绝他的样子,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给时景歌打了电话。 “师、师父……”孟云海断断续续地叫道。 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嗯。”时景歌应了一声。 孟云海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应了他应了——师父他应了——! “是、是我想的那个、那个意思吗?”孟云海差点螺旋升天,在升天的前一秒,他强迫自己先行降落。 时景歌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孟云海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紧紧地握着手机,问道:“你你你……愿意做我的师父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小的声音传来。 闻旭生不小心,将床头的水杯推到了地上。 见时景歌望过来,闻旭生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渴,结果没拿住,我这就收拾……” 说着,闻旭生就想要下地,然后下一秒,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时景歌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老老实实给我躺回去!我来收拾!” 闻旭生有些无措道:“你……您先忙。” “我不忙了,你给我躺回去!” 孟云海:“?” 闻旭生这才乖乖地躺回去,然后有些焦躁地在床上挪动,然后小小声道:“好像……好像有碎渣……掉到床上了……” 这也太巧了。 时景歌咬牙道:“我这就来!” “对。”时景歌直截了当道,“我愿意当你师父了。” 孟云海:“!” 还没等孟云海说话,时景歌又道:“我这边还有点事,等会再给你打回去。“ 孟云海:“!!” “等”这个字都没说出口,孟云海就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挂断声。 登时,他有些恍惚。 明明时景歌都答应做他师父了,这么一个大好事,为什么他就是不大开心呢? 孟云臻假装意外路过,看到孟云海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小歌他又拒绝你了?” “不要叫小歌!他不喜欢你这么叫!”孟云海说完之后,一下子就泄了气,然后憋了半天,才慢吞吞道,“我怀疑师父在外边有人了。” 孟云臻:“?” 孟云海难过道:“我好像要有个师弟了。” 孟云臻:“??” 孟云海继续道:“师父现在跟他在一起,都不回来看我了。” 孟云臻打断了他,“什么?你说清楚啊。” 孟云海幽幽道:“师父,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孟云臻:“!” “那个男的发生了点什么,师父去照顾他了,说一会儿给我打电话,”孟云海顿了顿,饱含期望道,“你说师父,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孟云臻:“……” ——我不想知道他会不会给你打电话,我就想知道那个男的是谁! 孟云海等了一天,也没能等到时景歌的电话。 倒也不是时景歌忘了,只是每每时景歌想要给孟云海打电话的时候,闻旭生那边总得出点什么事。 不是打碎杯子,就是打翻杯子洒了水,或者是想要去厕所,亦或是肚子疼或者碰到脚踝,还有将被子踢到地上需要时景歌帮忙拿一下的。 最后一次的时候,时景歌干脆坐在床前,看着闻旭生,微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时景歌又问道:“那一会儿会有事吗?” 闻旭生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时景歌保持微笑。 恰逢董海元从门外路过,险些被屋内的气氛震慑。 董海元低头默念“你看不见我”就想跑,结果还是被闻旭生无情地抓住了。 “董哥!” 闻旭生叫了一声。 董海元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声“哥”叫着确实没啥问题,但是出自闻旭生嘴里,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那个,”董海元挠了挠脑袋,“我路过,我就是去取个宵夜的……” 董海元的声音在闻旭生的目光下渐渐消音。 闻旭生捂住肚子,低低道:“我也有些饿了。” 董海元十分上道,“我买得多,要不大家一起吃点?” 闻旭生举手同意,“谢谢董哥!” 时景歌:“……” 行了,这通电话到底没打出去。 因为大家在进行深夜“聚餐”。 不过这个点,孟云海早就睡了。 因为修复根骨的原因,孟云海身体所需要的能量很大,睡眠时间格外的长。 所以,孟云海和时景歌已经在微/信上完成了对话,还互道了晚安。 虽然被封印了几百年的老古董恶鬼已经在极力适应现代社会了,但偶尔,他还是会掉个链子。 打电话容易被发现,但是可以发微信啊。 不过真正受到影响的,是孟云臻。 孟云臻被自家弟弟那句“同/居”砸了个头晕眼花,决定要来刺探敌情。 美其名曰,替孟云海看看那个师弟好不好相处,得到了孟云海的白眼。 孟云海其实也想去,但是他的根骨还没有恢复好,实在是不适合出门,只能看着孟云臻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不过在孟云臻之前,时景歌家里就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男人高大英俊,穿着得体,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据说都是他亲手所做的糕点。 “我是刚搬过来的邻居,就住在隔壁,唯一的爱好就是烘焙,这些糕点都是我烘烤的,可以尝尝味道。”男人挠了挠后脑,露出了一个略有些许羞涩的笑容。 董海元接过那一篮子糕点,爽朗笑道:“谢谢啊,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对这里很熟的。” 男人笑了笑,目光默默落到时景歌身上,目光中透着些许好奇。 时景歌看向他,目露些许疑惑。 男人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一个……画家。” “所以,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一下。”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有兴趣,做我的模特吗?” 闻旭生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又在众人的身后,没有人注意他。 也没有人看到他此时的眼睛有多么的冷。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还盯上了他的珍宝。 真是……罪大恶极! 第112章 神棍(九) <ul class=tent_ul> 第9章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董海元等人都默默地看向时景歌。 那个男人似乎也觉得自己提出来这个请求过于冒昧, 连忙开始打补丁,语气磕磕绊绊,将尴尬这两个字生动形象地演绎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挠了挠后脑, 神态十分不安, “我就是……职业病……职业病您理解吗?” “我看到您,就觉得您十分贴合我心中那个形象,就很想将您画出来。” “当然,您可以随意拒绝,我没有强迫您的意思, 您也不需要不好意思, 我不是……” 男人似乎觉得自己越说越乱, 有些慌乱地看向董海元等人, 就像在求助一样。 “我我我……我会给报酬的!” 时景歌笑了, “我拒绝你还需要不好意思吗?” “当然不需要!”那个男人急急忙忙地说道,“这是您的权力, 我只是……我只是……” 时景歌耸了耸肩, “当然,大家都是邻居,我自然愿意帮您这个小小的忙。” 男人的声音陡然卡在嗓子里,他近乎于惊喜道:“真、真的?” “当然, ”时景歌满口答应, “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越早越好!”男人十分坦荡地开口, “您也知道,我们这种职业看灵感的,灵感一闪而逝,肯定希望尽早。” “行, ”时景歌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后我去找你,怎么样?” “那真的再好不过了!”男人喜气洋洋地应了一声,又跟时景歌等人聊了几句,借口去记录自己的灵感,跟时景歌等人告别。 关了门,董海元问道:“时哥,你真的要去啊?”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总感觉他出现得太巧了。”宁文越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董海元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更要去看看啊,”时景歌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起码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做什么,明显是来打探消息的,要不然无声无息过来搞事情,远比他这么明晃晃地过来要让我们措手不及。” 宁文越和董海元也觉得时景歌说得话有道理,“那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时景歌摆了摆手,“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半个小时过去看看,当然,要找好借口,比如说我的手机落在家里了,有人给我打电话找我,于是你们特意过来找人。” 董海元恍然大悟,相当爽快道:“没问题!” 只有宁文越还忧心忡忡的,问道:“半个小时会不会太长?要不十分钟?” 董海元无情嘲笑道:“十分钟,人家说不定连画笔都没有拿出来呢。” 宁文越眯起眼睛,抬手就敲在了董海元脑袋上。 就在两个人的战/争一触即发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闻旭生开口了。 “我困了。” “去睡觉了。” 说着,闻旭生就一步一步、十分缓慢地离开了。 那背影,竟然有几分孤独与寂寥。 刹那间,宁文越和董海元也不闹了,只直勾勾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 “时哥,”董海元等到闻旭生已经进了卧室,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他生气了呢?” 时景歌迷惑道:“啊哈?” 宁文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 时景歌拧起了眉,反问道:“生气什么?” 董海元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他们哪里知道啊? “我只是觉得他的情绪看起来很不对。” “确实,”宁文越点头道,“什么时候见过他白天睡觉啊?” “就是,”董海元回忆道,“他往往一整个白天都跟在你身边啊,你在哪里他在哪里,从不离开半步。”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哪有你们说得那么邪乎?” 宁文越耸了耸肩,“反正他看起来不大对。” 董海元点了点头,还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背影看起来好孤单。” 宁文越继续道:“而且,他走得那么慢,好像在等着谁追上去一样。” 董海元犹豫了一下,“要不然我去看看他?毕竟,他脚伤还没好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董海元没有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抹了把脸,“行了行了,我去看看不就行了?你们俩别在这边一左一右地唱双簧了。” 董海元和宁文越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董海元更是嘴硬道:“这不是为了你们俩关系的和谐发展吗?别留下什么误会!” 时景歌克制住自己,没有把这个白眼翻出来,一边向自己房间里走,一边道:“编,继续编。” 董海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时景歌以为闻旭生在自己房间呢,结果一推开房间门,闻旭生竟然不在。 时景歌微微有些错愕,然后敲响了闻旭生的房间门,果不其然,听到闻旭生的声音,“谁啊?” “我,”时景歌低低道,“可以进吗?” “可、可以。” 时景歌推开门,见闻旭生正躺在床上,看到他进来,还努力坐起来。 “怎、怎么了?”闻旭生抿了抿唇,问道。 时景歌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没什么,就是小董他们说你情绪不大对,让我过来看看。”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问道:“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时景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不大对。” 闻旭生有些紧张,“什么?” 是他哪里露了破绽吗? 糟糕。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但是紧接着,闻旭生心里又生出一种骄傲和自豪。 看,他的珍宝就是厉害。 连恶鬼的伪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开口了,带着些许调侃。 “我还以为你这个房间闲置了呢,”时景歌顿了顿,“原来你还记得这个房间,知道回来睡觉啊。” 闻旭生垂下脑袋,小声道:“……是你让我过来睡的。” ……原来,小歌没有发现啊。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自那一天开始,闻旭生就一直赖在时景歌房间里,坚持要跟时景歌一起睡。 时景歌不同意,要赶人,闻旭生就垂下脑袋,可怜巴巴地诉说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噩梦,脚踝好痛,下不了床等等,时景歌被他念叨的心软,也就让他留下来了。 这一留,就赶不出去了。 其实闻旭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早上时景歌起来的时候,觉得这不是回事啊,于是下了最后通牒,今天晚上闻旭生不回去自己的房间,他就去闻旭生的房间住。 其实也就是时景歌的起床气,还真没以为闻旭生会回他自己的房间。 闻旭生小声抗议道:“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 他绝对是世界上最听话的恶鬼了。 时景歌瞥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闻旭生哑然,最后委委屈屈道:“……我错了。” 时景歌没想到闻旭生真的会应下,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楞。 闻旭生抱着自己的腿,垂着头,不说话。 那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让时景歌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残忍。 于是时景歌坐在床沿,拍了拍闻旭生的肩膀,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吃糖吗?” 闻旭生摇了摇头。 “吃蛋糕吗?”时景歌又问道。 闻旭生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吃饼干吗?” 在闻旭生摇头之前,时景歌干脆利落道:“我烤的。” 闻旭生抬起头来,眼睛亮了。 时景歌被那灼热的视线凝视着,感觉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但还是假装镇定自若地问道:“吃吗? “吃!”闻旭生抓住时景歌的衣角,在时景歌疑惑的视线下,结结实实给了时景歌一个拥抱。 时景歌本想挣脱他,却听到闻旭生非常非常细微的声音,“谢谢。”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如果不是时景歌和闻旭生离得太近,听力又一向好得出奇,绝对听不到这声道谢。 犹豫了一下,时景歌到底没有将闻旭生推开。 闻旭生闭上眼睛,唇角止不住地上翘,脑海中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尖叫。 ——推开我!快推开我啊! ——我都是装的,我都是故意的,你不要这么纵容我,我的欲/望是不会得到满足的。 ——快推开我,要不然,我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你呢,小歌。 闻旭生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时景歌的气息,全身上下的没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拥抱和占有。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做。 但是闻旭生却舍不得推开时景歌。 他几乎是狼狈地开口道:“我昨天做了噩梦,没睡好,想要睡了。” “你去给那个人做模特,注意安全。” “放心,”时景歌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 顿了顿,时景歌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那你睡。” 他松开了闻旭生。 闻旭生安静地注视着他,知道他离开这个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才不舍得收回视线。 闻旭生慢慢地躺回去,闭上眼睛,就如同真的熟睡了一般。 可是,他又怎么会放心将时景歌的安全交出去? 自己的珍宝,当然是由自己来守护。 恶鬼悄然离开自己塑造的身体,虽然这样会让他的力量分流,但是他最近修养的好,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依然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他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床上的病弱少年呼吸平稳,明显就是熟睡状态,任谁也看不出半分异样,他这才放下心来。 恶鬼将属于自己的“气”遮掩的严严实实,慢慢地从窗户飘了出去,很快就飘到对面的邻居家里,一眼就看到那个邻居。 高大的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表情混杂着轻蔑和不屑,很随意地对手机那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找到那个叫时景歌的了,看着就是个普通人,我知道要跟他打好关系,你放心。” “套话是?我知道,你放心,你都叮嘱过多少次了。” “我知道,你们那边不下命令,我绝不会动时景歌一根头发丝的,行不?” “你别不讲道理,我又不是时景歌,我怎么能控制住时景歌爱上我?” “再说了,他爱上我不更好吗?说不定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奉上来了呢,都不用那么麻烦了。” “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画画这么一个爱好,内行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更何况一个外行?”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说了,你也不用再嘱咐了,听着烦。” 男人抬手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漫不经心地哼起轻快的小调。 渐渐的,房间里开始变得阴冷起来。 一开始,男人并不在意,只是随意从沙发上捞了个毛毯盖在身上,但是随着温度下降得越来越厉害,他觉得有些不妙。 男人站起身来,想要去开门,结果却发现房门纹丝不动。 ——他无法打开房门! 男人瞳孔一缩,提醒自己要冷静,越是危急关头越需要冷静,一旦露怯,才是无法挽回的深渊。 他应该赶紧去找工具,看看能不能将门弄开,或者弄开窗户,从窗户爬出去。 这些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升起的时候,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阵凉意。 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跟不受控制一样,慢慢地转了回来。 他在心里大声咆哮呵斥,但是没有任何作用,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顷刻间,一股凉意,瞬间袭击了他。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不觉间竟然多了许多雾气。 不是那种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雾,而是一种几乎可以凝聚为实体的雾气。 雾气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心底冒出无尽的恐惧。 他从未这么恐惧过。 而这个时候,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 “你找时景歌,是为了什么?” 男人自然不想说话,但是这哪里受他控制? 他的嘴/巴自然地张开,顷刻间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们怀疑时景歌是时家的人,手里又有灵器,他们怀疑时景歌不止一个灵器,所以派我来和时景歌打好关系,探听关于灵器的事情。” “如果时景歌手里还有灵器,就把灵器骗过来或者抢过来,如果没有,就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 这两句话一出来,男人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几抹绝望。 “时家?”那个声音重复着这两个字,男人的嘴/巴又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时家的事情全部和盘而出。 “是一个玄学世家,但是几百年前,出了点什么事,就被灭族了。” “但是有一部分族人逃了出来。” “之后就一直有人追杀那些逃出来的时氏族人。” “时景歌,很可能就是那个家族唯一的后人了。” “所以,他一定要死。” 闻旭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类,一字一顿道:“你叫什么?” “汤明放。” “汤家的人,”闻旭生嗤笑一声,语气更凉了几分,“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汤明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个声音漫不经心道:“哦不对,不能这么问。” “毕竟,我们对伤天害理这四个字的意思理解有区别。” “那这样好了。” 闻旭生笑了起来,语气轻的不可思议,但是落到汤明放耳朵里,就跟毒蛇吐着蛇信子没什么区别。 汤明放惊恐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但是这一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让你对别人做过的不好的那些事情,自己再感受一遍好了。” 什么?!! 汤明放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眼前就已经失去了色彩。 黑暗中,带着恶意的讥笑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滚烫的痛苦,皮肉被火焰烧焦的气味传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扭曲的、密布伤痕的脸。 “疼吗?” 那个脸的主人慢慢地蹲在他面前,抚/摸上他的脸颊,轻轻地问道。 紧接着,或许是看到他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个人突然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脸上的疤痕裂开,露出里面的肉,可怖异常。 “你骗了我的爱情,利用我的信任,骗走我们家的传家宝。” “再此之后,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家。” “那个时候,我比你还要疼。” “现在,终于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痛苦了。” “我好开心。” 而越来越多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火焰仿佛一点一点地点燃他的身体,他发出崩溃的痛叫声。 汤明放在地上剧烈地滚动起来,他的手在身上胡乱地拍打,其实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闻旭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汤明放,半晌轻哼一声,“汤家。” “果然不会出现什么好玩意。” 闻旭生甩了甩手,汤明放飘上了楼,无数禁制出现在那里,将他的气味遮掩的严严实实,他痛苦的尖叫声也不会有人听见,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 他害过的那些人,用过的那些残忍的手段,终将会在他身上一一重现。 无辜的逝者或许会得到一点慰藉。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大门被敲响了。 闻旭生微微一愣,雾气渐渐散去,一切归于平静,他慢慢地化成汤明放的样子,然后一点一点地向门外走去。 是时景歌。 “你来了,”高大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后脑,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谢谢你啊,真的麻烦你了,很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 “没事,”时景歌摆了摆手,“你不是给报酬吗?” “就当你雇佣我工作,有什么麻烦的?” 男人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吃水果吗?”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男人跟一个小时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男人的局促,更像是装出来的。 诚然他装的十分完美,但是时景歌就是觉得别扭。 那种奇妙的违和感,让时景歌非常不适。 但是现在…… ……起码这个男人在这一刻,是真的局促,不是装出来的。 男人给时景歌倒了水,时景歌接了过来,没喝,只是问道:“要画什么?” “跟我来。”男人对时景歌招了招手,带时景歌去了画室,画室还很杂乱,各种东西摆了一地,但是画架已经架好。 “你能站在阳光下吗?”男人指了指画室的窗户,“站在那里,闲适一点就好,手里拿着水杯,非常自然的样子,可以吗?” 这个很简单,时景歌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时景歌拿着水杯过去了,“这样?” 男人看了看角度,“你靠着窗台。” 时景歌靠向窗台,挑眉看向男人。 “表情再放松一点。”男人隔着那么远,遥控指挥。 “胳膊,胳膊再放低一些,低一丢丢就好了,别太低了,不行,你还得往上一点点,一点点,别用力,杯子要自然下垂,别用力。” “左腿往前一点点,稍微屈一下,你别站的太正经,要放松一点,腰也一样,别太笔直,不是站军/姿,放松,再放松一点。” 男人遥控指挥好一会儿,也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姿势,最后只能扔下画笔,走到时景歌面前,直接指挥。 但是时景歌就是get不到他的点,被他那一点点、一丢丢、放轻松弄得头晕脑胀。 男人见状,急得不行,最后终于上了手。 “就是这样!” 男人拿着时景歌的胳膊摆了一会儿,终于满是惊喜地开了口。 “这就是我想要的状态!” 时景歌:“?” 老实说,他自己真的感觉不出和刚刚有什么差距。 但是雇主说有,那就是有。 见时景歌没有什么反对的样子,男人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镇定自若地握住时景歌的小腿,即使隔着一条裤子,也让他心绪不宁。 他的心底,仿佛有什么小花苞在悄然绽放,又像是喝多了酒一样,呼吸间都有一股子醉人的酒香。 “往外放一点,顺着我的力道,对,别抗拒,对对对,就是这样。” “嗯嗯嗯,就是这样,完美,你就是阳光下的神!” “就是这样!”或许是用着别人的身份,闻旭生说话就不那么顾忌,那些潜藏在他心底、不敢让时景歌发现分毫的东西,此时正一点一点地泄/露出来。 时景歌:“……” 这一刻,他陡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尬”。 但是雇主压根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已经跑回画架前,用画笔将这一幕描绘下来。 他的珍宝斜站在窗户前,歪着头看向他,侧脸美好又温柔,阳光洒在那里,美好的近乎于梦幻。 轻风吹起他的发丝,他的手里抱着一个水杯,水波微漾之中,一片安宁闲适。 恍惚间,闻旭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梦想。 他和他的珍宝生活在一起,安静而自然,时景歌在窗前看风景,他在不远处看时景歌。 世界之大,但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家。 没有董海元,没有宁文越,更没有孟云海等等,只有他们两个。 世界那么大,但只有这个地方,是独属于他们俩的。 那种幻想,让闻旭生眼底满是温柔。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那也只是个幻想。 不会有人喜欢恶鬼的。 所以,他的珍宝,也不会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 那一刻,闻旭生的笔尖过于用力了一些,在画纸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痕迹。 时景歌听到声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闻旭生勉强一笑,尽可能镇定道:“走神了,不好意思。” “我需要重新画,你要是累了的话跟我说,我们休息一会儿。” 时景歌耸了耸肩,“好。” 时间悄然流逝,闻旭生将大致的轮廓画了出来,然后又找了一张画纸,裁成两半,画了一张Q版的时景歌。 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在Q版时景歌的背后,画了一个模糊的他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闻旭生目光闪闪发亮,他大笑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一定能画出我心目中的神祇,我一定会加紧将这张画画出来的,到时候我要拿去参赛!” “还有这个,”闻旭生将那个Q版的画递给时景歌,“送给你。” 时景歌微微一愣,目光在Q版小人背后的那个病弱美少年上一顿,“这是……?” 不知道为什么,时景歌总感觉这人将闻旭生画的很怪。 “哦,这个啊。” 闻旭生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悄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喑哑起来。 “时先生。”他顿了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时景歌语气淡淡,“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会提出一个建议,不该说的话别说。” 闻旭生哑然,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指了指那张画上的自己。 “离这个人,远一点。” 闻旭生无比真挚地开口道。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刚刚已经给过你建议了,先生。” “看来很可惜,你不是一个喜欢听取别人建议的人了。” 时景歌露出一个冷漠的、虚伪的笑容,“而恰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的东西,自己好好拿着。” 时景歌将那张画塞回闻旭生手里,扬长而去。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的背影,又看着手里的画,倏地笑了起来。 他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然后他慢慢地将手里的画折起来,小心地放在手心里。 ——这是小歌送给他的呢,当然要好好保存。 小歌,这是你不肯走的。 我给过你提示了,你不肯走。 所以,以后,也不要走,好不好? 闻旭生默默地将折好的画贴在脸上,脸上竟然浮现出,堪称是幸福的表情。 小歌、小歌。 那两个字在舌尖上反复出现,竟然带着一股缱绻的味道。 突然,闻旭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眨眼间消失在这个房间里,只留下一抹“印记”,安安静静地遮掩起来,还不忘把房门紧锁,不留任何痕迹。 时景歌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十分凛冽,让宁文越和董海元都是一愣。 “怎么了?”董海元连忙问道,“是那个家伙跟你发生冲突了?” “没什么。”时景歌简短地说道,“闻旭生下来过吗?” “没。”董海元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他。”留下这几个字,时景歌不再说话,大步离开了。 董海元看着他的背影,徐徐叹了口气。 宁文越给了他一胳膊,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我就是,很难过,”董海元垂头丧气地看着宁文越。 宁文越:“?” 董海元长长叹气,“我本来以为只是闻旭生对时哥的单箭头,现在才发现,这分明是双箭头啊!” “绝对是那个家伙说了闻旭生什么,时哥才生气的,要不然时哥也不会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找闻旭生。” “呜呜呜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宁文越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董海元的脑袋上。 董海元假哭着呢,这一下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还没等他跳起来抗议,宁文越先开口了。 “不好意思啊,”宁文越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恶心了,我没忍住。” 三秒钟后,董海元和宁文越打了起来。 ——“你太欠揍了我也忍不住了决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时景歌站在闻旭生门口,犹豫了片刻,推门进去了。 房间内的闻旭生睡得正香,脸颊微微泛着些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然衬出几分乖巧。 时景歌突然来了兴致,伸手去闻旭生睫毛上轻轻触摸。 这一摸,闻旭生醒来。 还是惊醒。 他一个猛子跃了起来,直接缩在墙角,然后抱住头,瑟瑟发抖。 一系列的动作流畅到不可思议,让时景歌都惊住了。 “闻旭生?” 时景歌放柔了声音,低低开口。 闻旭生这才缓缓放下手,睁开眼睛,看着时景歌,梦呓一般说道:“小、歌?” “是我。”时景歌对闻旭生伸出手,“摸一摸,热的。” 闻旭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着时景歌的手,紧紧地扒住,然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是小歌啊。” 顿了顿,闻旭生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就像突然惊醒了一样,抬手抱住时景歌。 “是……是小歌……小歌……” 闻旭生抱得很紧,一头扎在时景歌的肩膀上,深深地吸气吐气。 时景歌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在闻旭生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才开口询问道:“你这是……” 时景歌的话还没说完,董海元的声音陡然传来。 “时哥时哥——” 然后,戛然而止。 时景歌刚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只打算看一眼就走,就没关门,所以,当董海元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就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沉默三秒后,董海元镇定道:“你们继续,不好意思,打扰了。” “等——!”时景歌这个字刚吐出来,董海元撒丫子就跑了。 那速度,就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一样。 闻旭生强忍住笑意,小声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慢吞吞道:“我想是的。” 闻旭生第一次觉得,董海元竟然可以这么顺眼! “我出去看看,”时景歌站起来,“他估计找我有事。” “我也去!”闻旭生站起来,抓住了时景歌的衣角。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闻旭生受惊的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 闻旭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客厅里,董海元愁云密布,唉声叹气。 “你怎么了?”宁文越莫名其妙的,“不是让你去叫时哥吗?时哥呢?” 董海元看着宁文越,终于上了手,抓着宁文越的胳膊喊道:“宁宝救我!” 宁文越打了个寒颤,一拳打在董海元的脑袋上,“你再不正经点我就把你扔出去!” 董海元苦着脸说道:“我我我……我打扰了时哥的好事!” 宁文越:“!!!” 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好事?” 董海元身体一抖,抬手将宁文越推了出去,义正辞严道:“时哥问你呢!什么好事?” 宁文越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董海元。 董海元脖子一缩,双手十合,祈求地看着宁文越。 宁文越沉默数秒,真诚道:“大海说,辛苦我们这么多天的劳累,所以决定今天请我们大吃一顿,我感叹这真的是好事啊。” “是不是,大海?” 宁文越似笑非笑地看向董海元,董海元含泪道:“是。” “就去那家人均三千的烤肉店,我早就想试试了,”宁文越看向时景歌,“怎么样时哥?” 时景歌看向闻旭生,“吃烤肉吗?” 闻旭生点了点头,“吃。” 时景歌拍板道:“那就去!” 董海元捂住自己的小口袋,差点当场晕过去。 宁文越竟如此狠心! 不过…… ……果然是双箭头!时哥还先问闻旭生吃不吃烤肉呢!! 这顿烤肉大家都吃的很满足。 除了董海元是痛并快乐着。 味道真好,价格也是真的贵。 而宁文越这个牲/口,点菜的时候那叫一个豪爽,生怕给他省钱一样。 董海元觉得自己和他友谊的小船都破了。 烤肉吃到一半,宁文越想起了正事。 “对了时哥,贺大……”宁文越一顿,尽可能自然道,“先生说,明天过来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嗯,”时景歌点了点头,“知道了。” 宁文越还想说什么,又觉得那些也不是很重要,闻旭生在这里也不大方便,就放弃了。 一切等明天贺大师来了再说。 宁文越招手,又要了几盘大虾。 董海元的心都在滴血。 闻旭生给了宁文越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将剥好的虾放进时景歌的盘子里。 宁文越:“……” 一边抵御狗粮的袭/击,一边尽情地宰董海元,他也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今天对闻旭生而言是一个十分幸福的日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时景歌微笑着将他赶走了。 夜晚如此孤独寂寞冷,闻旭生本来就不需要睡眠,现在更睡不着了。 睡不着,他想起汤家,又觉得汤家不会安生,于是默默地开始密布保护层。 这里放个“标记”,那里弄点“气”,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尽力争取这片地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闻旭生微微一愣,不动声色道:“小歌?” 时景歌应了一声,推门进来,手里还端了杯牛奶。 他见闻旭生端坐在床上,没有任何睡意的样子,扬了扬眉问道:“睡不着?” 说着,时景歌将那杯牛奶递给闻旭生。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杯牛奶,“马上就睡。” “真的?”时景歌轻笑一声,“要是没睡,那就是欺骗啊。” 登时,闻旭生的脸都皱成一团,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承认道:“假的。” 时景歌眼底浮现出笑意,“你可真的是……” 闻旭生歪头看他,时景歌到底没把那句话说全,只道:“牛奶安眠。” 闻旭生垂头,“可是真的不好喝。” “快喝。”时景歌催促道。 闻旭生拧眉,苦大仇深地看着这杯牛奶,一点都不想喝。 “你是小宝宝吗?”时景歌好笑道,“喝杯牛奶都得让人哄?” 闻旭生反问道:“小宝宝喝牛奶就可以被人哄吗?” 时景歌:“?” 这关注点是不是哪里不对? 闻旭生斩钉截铁道:“那我就是小宝宝!” 时景歌:“……” “哄我。”闻旭生仰头看向时景歌,满目期待。 时景歌沉默片刻,“我不会哄,我会打,你要感受一下吗?” 闻旭生垂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牛奶,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比喝药都痛苦。 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更是让时景歌哭笑不得。 终于,闻旭生喝完了那杯牛奶。 时景歌关了门,顺手关了灯,然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快步向床上走去。 闻旭生:“?” “里边走走,”时景歌嫌弃道,“你一个人占了一张双人床。” 闻旭生:“!” 闻旭生往里面挪了挪,时景歌上了床,又道:“枕头不分给我?” 闻旭生抬手将一整个枕头都推过去了,“我我我……我不要枕头。” 时景歌嗤笑,将枕头推了一半回来,又自然地分了闻旭生一半被子。 同床共枕,不过如此。 时景歌的耳根发烫,以前虽然他俩也躺一个床,但是没盖一床被子啊。 但是他过来找人,带一床被子多不好啊。 现在就有点后悔,早知道以前多往这个房间里放一床被子了。 同盖一床被子,实在是太近了些,都能感受到闻旭生的呼吸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开口了,那说话的气流,就这么自然地扫在时景歌的脖颈处,让时景歌下意识地说道:“闭嘴。” 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的闻旭生:“……” “别说话。”时景歌耳根又红了一些,“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闻旭生眨了眨眼睛,可是这是他的房间。 小歌这是害羞了吗? 注意到时景歌耳根的红色,闻旭生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 然后,闻旭生慢慢地往时景歌那边挪动了一下。 因为在一床被子里,靠的太近了,时景歌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时景歌:“?” 紧接着,闻旭生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了一些。 呼吸间的气,都这么喷洒在时景歌的脖颈处。 时景歌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道:“你故意的?” 闻旭生就当没听见,呼吸均匀而自然,就像睡熟了一样。 时景歌:“……” 突然觉得拳头有些痒痒,怎么办? 时景歌本来以为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了,但事实上,或许是受到闻旭生的感染,他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后,他还换了一个睡姿,和闻旭生面对面了。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抓住时景歌的胳膊,将时景歌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腰侧。 果然,今天就是圆满的一天。 第二天,时景歌醒来的时候,都有些傻眼。 而紧接着,闻旭生也醒来了,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早啊,小歌。” 时景歌镇定地将胳膊收了回来,“早。” “我想起来对面那个邻居还没给我工资呢。” “我去要工资。” 根本不给闻旭生反应的机会,时景歌就下了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房间。 闻旭生笑弯了眼睛。 小歌又害羞了。 害羞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时景歌还真去对门要了这个工资。 只是可惜的是,对门没开门。 时景歌也没多想,以为对面是去买早餐了,决定等会再去要工资。 董海元见他看对面,便问道:“怎么了,时哥?” “没什么,”时景歌顿了顿,解释道,“我昨天出来的急,忘记跟他要工资了。” 董海元一口油条噎在喉咙里,又抓又掐了好一会儿,才震惊道:“工资也能忘啊?” 时景歌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话。 董海元看了看时景歌,又看了看刚刚走出来的闻旭生,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为了对方连工资都忘了。 还敢说这不是爱? 宁文越的手伸在桌子下面,狠狠地掐了董海元大.腿一把。 董海元差点跳起来。 宁文越扬了扬眉,提醒他收敛点。 董海元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大.腿,他根本就没有张狂过好不好!! 吃过早饭之后,时景歌又等了一会儿,便去敲对面的门。 只是没敲两下,就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时景歌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小轿车从他身边停下,紧接着,车门打开,孟云臻和贺大师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小时,”贺大师好奇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时景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孟云臻大声道:“小歌,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时景歌条件反射地说道:“不要叫我小歌。” 孟云臻大笑起来,眼眸中带着些许怀念,“小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响起。 “小歌,”闻旭生出现在门口,笑得眉眼弯弯,“我从董哥那里抢了车厘子,很甜,要不要尝尝看?” 时景歌犹豫地点了点头,半是妥协道:“等会就来。” 孟云臻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看向闻旭生,眼底带了些许审视。 ……时景歌竟然允许这个人叫他小歌。 闻旭生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孟云臻只感觉头皮发麻。 那种压迫感,竟然出现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人身上! 他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装成这副模样?他是不是故意接近小歌的? “小歌,”孟云臻脑海中转着各种想法,但最后只是对时景歌伸出双臂,“那么久不见了,不来个拥抱吗?” 时景歌克制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想要给孟云臻一个拥抱,而就在那一刹那,两个人压根没抱上呢,对面的大门竟然打开了! 汤明放狼狈地从里面跑出来,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然后猛地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不是我——不是我——!” “是汤家逼我的!是汤家让我这么干的!!” “你别来找我!不是我想害你的!是汤家盯上你的!!” “你去找汤家啊!你去找汤家那些人!那些人才是你的敌人!才是你的敌人!!!” 第113章 神棍(十) <ul class=tent_ul> 第10章 这意外的插曲明显打乱了今天的所有计划。 贺大师在检查过之后, 给汤明放贴了几张符纸,先把人带走了。 孟云臻还想留下,结果也被贺大师强硬地带走了。 专门来一趟, 都没跟时景歌说几句话,孟云臻心中格外郁闷。 时景歌、董海元和宁文越也都默契地提高了“巡逻”的次数,更加小心谨慎。 闻旭生见时景歌面色严肃, 也便安静下来,只不时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他突然意识到, 或许,离别的日子, 就要来了。 那一天晚上,闻旭生破天荒地没有和时景歌一起睡。 他在自己的房间,默默地将那一天看到的时景歌画了出来,画的十分认真细致,时景歌的轮廓渐渐出现在纸上, 闻旭生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些许笑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 闻旭生眉心皱起, 直直地向外望去。 他留下的“气”, 被触动了。 不是在这边的气。 而是他冲破封印的时候,在他附近留下的、隐秘的“气”。 谁能触动他的“气”呢? 玄学师无法发现,这一点,闻旭生很有自信。 所以, 只能是……他的同类。 闻旭生陡然消失在房间里。 逍遥山的山脚下, 有一只怨鬼缓慢地飘荡着。 他身上被浓郁的怨气包裹, 没有神智,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疯狂的样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就像一个□□控的提线木/偶,只等着“主人”的命令。 闻旭生的手中渐渐浮现出几缕气,向那个怨鬼飘去。 那几缕气精准地穿进怨鬼的体内,怨鬼就像睡梦中突然受惊一样,身上的怨气阵阵抖动,眼瞅着就要醒过来的时候,又像是被人强行摁掉了电源一样,倏地就停了下来。 这是一只被人操控的怨鬼。 那当初周大师操控的阴鬼还不一样。 闻旭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他在不远处落下一抹“印记”,那只怨鬼就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慢悠悠地飘了过去,就像个气球一样。 果然,是来找他的。 闻旭生眼底泛出几分冷意,然后慢慢地放出一抹又一抹的“印记”,带着这只怨鬼往更加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飘去。 一边飘,闻旭生一边注意着那只怨鬼,不时用几缕气去试探,终于,还真的被他试探出来了。 在确定附近荒无人烟之后,闻旭生周身骤然形成一道道禁制,将那只怨鬼收敛于禁制之后,他才突然向那只怨鬼袭去,然后直接砍断了控制怨鬼的那丝“线”! 刹那间,怨鬼发出刺耳的嚎叫声,周身的怨气直冲上天,然后被闻旭生拦了下来。 无形的屏障横空而起,将怨鬼结结实实地锁在里面,紧接着,半透明的鞭子横空劈下,直接抽在了怨鬼灵体之上! “你要是不肯冷静下来,那就永远别冷静下来了。” 闻旭生语气淡淡,却让那只怨鬼陡然打了个寒颤。 在漫天的怨气之下,那只怨鬼眼眶里陡然落下血泪,不同于闻旭生自己修炼出来的“血”,而是那种漆黑的、带着浓厚怨气的、十分可怖的“血泪”。 怨鬼放弃了自己的眼睛,形成了这可怖的“血泪”,用这种办法来保持自己的理智,像是控诉,又像是求助。 闻旭生的气笼罩了怨鬼,怨鬼张开嘴,却只能发出那种困兽般的嚎叫声,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后,那只怨鬼慢慢地跪在地上,用怨力一点一点地将土堆积起来。 ——【救】 闻旭生心底已然有了猜测,“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 那只怨鬼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闻旭生先让它起来,“伤过人吗?” 那只怨鬼用力摇头。 闻旭生又问道:“今天才苏醒的?” 点头。 “以前没有醒过?” 点头。 “醒来的任务是找到我?” 那只怨鬼感应了一下,点头。 “不是自愿成为怨鬼的?” 点头。 “有人豢养怨鬼?” 怨鬼的情绪瞬间有些不稳,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希望我去救那些怨鬼?” 点头。 “有多少?” 那只怨鬼想了想,从一侧飘到了另一侧,然后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双手往后飘去,示意有许多许多。 闻旭生心里一沉。 豢养那么多怨鬼做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闻旭生脑海之中。 豢养怨鬼,速生鬼王。 ……这是要培育怨鬼之王啊! “你知道,你们所在的地方,在哪里吗?”闻旭生问道。 那怨鬼摇了摇头。 那段时间,他根本没有意识,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里? 而现在,他和那边的联系断了,好像就更…… “禁制解除之后,你和那边的联系会重新接上,我做的很隐蔽,那边不会发现的。” “你跟着那边走,我看看能不能跟着你,找到那个豢养怨鬼的怨地。” 那怨鬼重重点头,然后用手指着那个【救】字,似乎在哀求着什么。 闻旭生沉默了数秒,低低道:“我知道了。” 下一刻,禁制消失,那抹联系重新续上,那只怨鬼又一次失去了神智,像一只被人握住了线的风筝,在半空中飘舞。 但是很明显,那个握住线的人,并没有打算将这只风筝带回去,只让他在外面飘着,寻找着他们要找的东西。 闻旭生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 但是很快,闻旭生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汤明放。 直觉告诉他,汤明放身后的汤家,和这些脱不了关系。 ** 时景歌觉得有些奇怪。 闻旭生这几天不仅不和他一起睡了,而且也不大离开房间了,不管什么时候去找他,他都在睡觉。 时景歌有一次开玩笑问他,不会是生病了,结果第二天一早,闻旭生就真的发烧了。 找来大夫给输了液之后,闻旭生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 而之后的两天,也是如此。 烧了三天还不见好,时景歌只想带人去医院。 结果闻旭生死活不去,下午的时候,闻旭生退了烧,只是精神还是不好,嗜睡。 时景歌本想和闻旭生好好谈谈,让闻旭生赶紧去医院查查,贺大师便找来了,脸色非常严肃。 董海元和宁文越都是特殊部的,被贺大师直接带走,面对时景歌的时候,贺大师则有些犹豫。 “小时,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危险系数非常大,无论你打算怎么做,我都觉得你做的没问题,所以,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应对这件事吗?”贺大师非常严肃地问道。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我以为,我已经是特殊部预备役了。” “身为预备役,就有要尽的义务,不是吗?” 时景歌对贺大师笑了一下,眼眸里尽是坚韧,“带我一个,谢谢您。” 贺大师抬手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低低道:“谢谢。” 一行人上了车。 上车之后,贺大师将所有的事情跟时景歌他们说了。 原来,是汤明放神志不清之下,吐露了许多消息。 汤明放其实没说得那么直白,他神志不清,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吐出来的消息需要人反复推测理解,而且都是片段,前言不搭后语的,只是提到鬼啊什么的。 特殊部的人通过DNA对比等等,确定他是汤家的人,但到底不能确定他是疯了还是什么,也不能对他吐露出来的信息完全不在意,便暗中派玄学师注意汤家。 而其中,贺大师不放心其他年轻的玄学师去做这件事,便自告奋勇地去了。 或许是他这段时间出现在汤家的几率过高,导致汤家人对他见怪不怪,也或许是汤家根本看不起他,对他的防范意识并不高,总之,他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贺大师竟然在汤家发现了怨气! 一个玄学世家,存在怨气,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特殊部又加派了人手,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盯着汤家,最后发现这汤家疑似豢养怨鬼,竟然有怨鬼被从汤家放出来! 汤家的动作非常隐蔽,运用各种法阵,还专门挑最合适的深夜时间,尽可能地做到天衣无缝。 但是偏偏特殊部的增援力量到了,所以派去盯着汤家的,都是真正的玄学大师。 他们顺着汤家的一点疏漏,然后顺藤摸瓜,真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而后,还“截获”了一只怨鬼。 汤家,久负盛名的玄学世家,竟然做这种勾当! 贺大师被气得全身发抖。 事已至此,必然应当机立断,特殊部立刻决定对付汤家,打汤家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三个被编在后方布置法阵,前方有我们……” 贺大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时景歌道:“或许,我也可以出现在前方。” 时景歌的实力、心性和人品,贺大师是很清楚的,但是前方的危险性…… 贺大师有些犹豫。 “前方多一个人,可靠性和保障就多一丢丢,”时景歌对贺大师微微一笑,语气十分笃定,“前方还是缺人手的。” 贺大师沉默片刻,“很危险。” “都加入了,还怕危险不成?”时景歌洒脱一笑。 贺大师徐徐叹息,又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 一路到了汤家。 贺大师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完全按计划行事,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不敢有误。 但是事情,却比他们想象的顺利许多,就像开了挂一样,一切都在按他们的计划进行。 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汤家所有人。 而阵法,也在汤家顺利地开始布置。 为首的那个汤家人叹气道:“到底是功亏一篑,竟然被你们发现了,真是让人难过。” 说着,他又看向时景歌,笑意盈盈道:“这就是时家的后人?” “我以为时家的后人会隐姓埋名,将时氏血脉流传下去,不会再碰不该碰的东西了呢。” 男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不管是多少年前,还是多少年后,时家的人,都那么看不懂形势呢。” 时景歌冷眼看他,不发一言。 男人轻笑着,然后看向特殊部的玄学师们,汤家的玄学师们被特殊部的玄学师们控制,表情十分不安,有一些还在大声嚷嚷着什么,让男人止不住地叹息。 “果然,一个家族壮大之后,总会有一些愚蠢的生物。” “哪怕给予他们再多的天赋,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而这个世界里,偏偏这样的蠢货占多数。” “真是……碍眼啊……” 随着他的声音,他的表情变得诡谲起来,他脚下的阵法猝然亮起光来,紧接着,那个阵法竟然应声而碎! “阵法列好了吗?” “给了你们那么多时间,还是不中用啊。” “都来了啊,”他笑道,“那就不要走了。” “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呢?” “果然,没有什么比从天堂掉到地狱时的表情,更动人了。” “一群蠢货。” “蠢货是不必活在这个世界的。” 突然,阵阵刺眼的光芒亮起,刚刚贺大师等人布置的阵法,就在这一刻应声而碎! 一名大师错愕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随意地破坏由几位玄学大师一起布置的阵法? 那人笑得更猖狂了,“你们知道吗?” “没有什么比玄学师更适合制作成怨鬼的。” “你们将自己送到我手里,我真的很满意啊。” 他又看向时景歌,眼底闪着诡谲的光,慢吞吞道:“想见见你们时家的人吗?” “你们时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呢——” 倏地,房间里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雾气四散开来,恍惚间,地板上似乎伸出了无数只手,伴随着阴森可怖的嚎叫声,慢慢地向人袭来。 整个房子,就像是阴/间/地/狱一样可怖。 “瞧,都在这呢。”那人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其他人,笑意盈盈道,“你们时家的人,还有什么闻家的人,还有那几个小家族,一贯想要保护普通人,保护那些愚蠢的、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蠢货们,而与我们汤家唱反调的人,都在这里呢。” “他们的尸体烧成灰烬,他们的骨灰与水泥混在一起,制作成这个房子,被千人踩,被万人踏,哪怕□□已毁,灵魂也被禁锢于此,要日日夜夜受此折磨,产生无穷无尽的怨恨,最后成为我的奴隶。” 他看着众人愤怒的模样,大笑起来,戏耍一般问道:“你们脚上踩得,就有着他们的尸骨,他们的灵魂。” “你们猜,你踩的是头,还是腿呢?”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怒斥道:“你!天理难容!” 法器亮出,直冲他而去,但是很可惜,连那个人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蠢货。”那人不屑冷笑,“吃了他。” 紧接着,地板上有无数只手出现,似乎想要将那名玄学师拉入地底,幸好身边的玄学师帮了他一把,这才免于那种悲惨下场。 整个气氛都变得可怖起来,然后在那瞬间,几名玄学师默契出手,齐齐向那个人袭去。 那人冷笑道:“找死。” 而就在他出手对付那几名玄学师的一刹那,那几名玄学师四散开来,而半空中两枚泛着金光的彩缎骤然砸了下来,让他避无可避! 被偷袭成功的滋味让他非常愤怒,眨眼间,那些彩缎直接被撕碎。 玄学师们在这一刻,展现了无比强烈的韧性和默契。 一时间,那人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游刃有余。 “该死。” “对付你们这种顽固的东西,果然不应该脏了我的手。” “就让你们自己人,对付你们自己人。” 他笑了起来。 怨鬼一只一只地从地板上飘了出来,那浓郁的怨气让人望而生畏。 玄学师们严阵以待。 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那些怨鬼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一个冷淡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好像很得意?” 那人的表情一僵,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是你?!” 闻旭生的一切都藏在虚幻的雾气之中,周遭玄学师并不知道他是什么,都更加紧张起来。 只有时景歌,表情微微一松,紧接着,眼眸中露出几分复杂。 刹那间,那些怨鬼和那人的联系统统被斩断,闻旭生似笑非笑道:“可惜,得意的人,通常都长不了。” 那些怨鬼哀嚎着向那个人冲去。 那人哈哈大笑,“生前死在我手里,死后被我玩弄灵魂的东西,你这些玩意以为能耐我何?” 周遭那些怨鬼,竟然不敢上前! 但是这无疑给了玄学师们机会,时景歌摸出当日对付周大师的那个灵器,虽然已经断裂,但毕竟是系统出品,与这个世界的一般灵器还不一样。 断裂之后,只是能量减半,并不意味着不能用。 时景歌将那个灵器直直地砸了过去。 这一动作就仿佛唤醒了其他玄学师一样,登时,反攻的号角再一次响起。 但是这一次,那人的注意力根本不放在其他玄学师身上,而是放在闻旭生身上。 “你怎么不出手?” “不敢?” “那些蠢货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哈哈哈你不敢——你不敢伤我——” “你怕犯了戒,就此彻底没救了?” “何必呢?” “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好吗?” “九阴之日诞生的鬼子,一出生就应该接受这样的命运。” “你想要得到的,终将会失去,世间的所有美好都与你无关,你活着苦,死了更苦,灵魂俱灭了还是苦,这个世界只会给予你苦难,你真的不想换了这世界吗?” “从此,这个世界,便由你统治,你想要它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 “怎么?不心动吗?” “到时候,你想要的,都会属于你,谁也抢不走。” 那个人的声音低沉得近乎于蛊惑,又带着浓浓的肆无忌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匕首突然穿透了他。 他的声音顿时一停,但是紧接着,便是阵阵狂笑。 “来了……终于来了……” “鬼王……要出世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抹火焰悄悄爬上他的身体,他近乎于惊慌地怒吼,却被火焰燃烧一尽。 “你不能……!” 闻旭生冷漠道:“我能。” 与此同时,时景歌只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什么结界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股扭曲。 而紧接着,时景歌就被摁在一处,唇角被狠狠地嘶哑,那抹冰凉,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在他唇角处摩/擦碾压,然后低低道:“杀了我。” 时景歌冷淡道:“恕我直言,你已经死了。” 闻旭生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果然发现了我。” 时景歌不置可否。 “杀了我,让我魂飞魄散,”闻旭生轻轻地撕咬着时景歌的唇/瓣,“我只想死在你手里。” “抱歉,”时景歌没什么诚意地说道,“我还没学过那个高深的东西。”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还不懂吗?” “我就是他们那个豢养的鬼王。” “出生于九阴之日,受怨气鬼气浇盖,一旦破戒,必成祸患。” “我刚刚杀了他。” “我破戒了。” “你不烧了我,我必将成为祸患。” “哦,”时景歌应了一声,“那在这之前,你可以回到我几个小小的疑惑吗?” 闻旭生抿唇点了点头。 他总是……不会拒绝他的。 “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摇头。 “伤过人吗?”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周大师算吗?” 时景歌反问道:“合着那个时候你就在?我说谁毁了那个葫芦呢。” 闻旭生犹豫地问道:“……汤明放,我让他在幻境里,感受一下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做得好。”时景歌为他鼓掌,“还有呢?” 闻旭生摇了摇头。 “怎么死的?”时景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他从来不会拒绝时景歌。 最后,他还是道:“……记不得了。” 怎么会记不得呢? 全身的血都被放干,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地削下来,骨头被一下一下敲碎,压成粉末,至于那个洞里。 洞下,是源源不断、向他奔涌的鬼气和怨气;洞上,是植根到他灵魂之上的树根,吸吮着他的灵魂。 他们想要一个听话的“鬼王”。 浑浑噩噩的时候,总想着,要不然就算了。 不要理智了,不用誓言了,就当自己灰飞烟灭了,总好过受这一份苦。 但最终,仍然是做不到。 他在等一个人。 等他的珍宝来解脱他。 他用力搂住时景歌,唇/瓣贴在时景歌的唇/瓣上,“烧了我。” 时景歌沉默数秒,漠然道:“不行。”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阴谋呢?” “我还没伤到你,你就狂性大发了,那我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闻旭生愣住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时景歌怀疑他是对的,但到底还是难过。 原来恶鬼也会难过啊。 “所以,”时景歌斩钉截铁道,“签订契约。” 闻旭生惊呆了,“什么?” “签订契约,”时景歌冷静道,“你但凡有想要做坏事的心,你我一起灰飞烟灭。” 闻旭生条件反射/道:“那怎么行!” 时景歌笑了起来,“所以啊,我的命致于你的一念之间啊。” “管好你的脑子,我怕你随便想想,就连累我跟你一起玩完。” 闻旭生愣愣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眉眼上挑,带着浓浓的挑衅,与满满的信任。 这一刻,闻旭生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或许不用时景歌来,他可以自行了断。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开口了。 “你不愿意也无所谓,外面怨鬼那么多,我随便抓一只来签订契约,怎么样?” 闻旭生:“……” 他这是……被威胁了? 第114章 神棍(完) <ul class=tent_ul> 第11章 闻旭生征楞地看着时景歌。 “你这是……”他顿了顿, 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可思议,“……在威/胁我?” “是啊。”时景歌向前一步,态度咄咄逼人,“那你呢?你要不要接受我的威/胁?” 闻旭生唇角微微颤动, 好一会儿, 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会连累你的。” 时景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扭头就走,“那我找别人。” 闻旭生一把将他抓了回来, 闷闷道:“不行。” 时景歌蹙眉看着他,倏地一笑,眼眸里闪过一抹凶光。 下一秒, 时景歌吻在闻旭生的唇上,十分凶狠。 闻旭生很快反应过来,同样凶狠地吻了过来。 “签不签?”时景歌挑眉问道。 闻旭生抹了抹唇角,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他的眼眸中慢慢浮现出几抹挣扎的意思,最后又演变为浓厚的独占欲, 泛着些许疯狂。 “签。” 闻旭生沉沉地开口道。 他们终于签订了契约。 随着誓言的许诺, 属于他们的灵魂之力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结界消失,时景歌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闻旭生却选择隐藏。 因着那个人的死去,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要塌了一样,无数哀嚎声与房门震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四溢的怨气加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鬼手,让人心惊。 玄学师们齐心协力,净化这些怨鬼,送他们去往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所以时景歌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人关注。 时景歌默默走到贺大师身边,和他们一起。 但是这个房间里怨鬼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实在净化不完,就先将汤家的玄学师送去特殊部关押,然后所有能够净化这些怨鬼的玄学师们排了个班,半天半天地轮班,保证能有一定的休息时间。 就这样,还足足净化了五天五夜,才净化完所有的怨鬼。 只是偶尔,时景歌总感觉有风吹过他的发丝一样,最后一只怨鬼净化之后,时景歌突然落下泪来。 闻旭生藏匿于半空中,轻轻抱住时景歌,时景歌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哭啊?” 时景歌遥遥地看向远处,眼底带了些许茫然。 闻旭生与他并肩而立,神情坚定,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彼此分开一般。 在净化完所有的恶鬼之后,特殊部最终决定焚烧这栋别墅,然后将之埋藏于地底,立一些无字碑,以告慰逝去的亡灵。 而后,汤家那些玄学师都接受了审问,一个不大完整的真相才渐渐呼之欲出。 为什么汤家的玄学师不与外界交流?因为他们学的根本就不是正统玄学师的那一套! 众所周知,玄学师是很吃天赋和根骨的。 但是天赋和根骨这种东西,永远都无法定论。 就像父母都是有天赋的玄学师,那下一代就一定是玄学师吗?就一定有天赋吗?那下一代呢?下下代呢? 这么一代一代流传下来,谁说的好呢? 而且玄学师在子嗣这方面,大多比较艰难。 但是汤家不一样啊,汤家每一代都有一些极具天赋的玄学师,而且大部分汤家的玄学师,天赋和根骨都很不错。 因为汤家排外,大家与之接触的少,细想的人就更少了,现在这汤家玄学师一个一个站在大家面前,大家想忽略都难。 那为什么汤家的玄学师,都有如此出色的天赋呢? 因为那些怨鬼。 那些怨鬼,生前都是玄学师。 汤家害死那些玄学师还不算,死后还掠夺他们的天赋和能力,并且将他们转化为怨鬼,用浓厚的怨气去滋养创造他们的“鬼王”。 可以说是利用的方方面面,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啊! 得到真相的那一刻,特殊部上下脸色都非常难看,更有一些年轻的玄学师们,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恶劣的事情,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大骂汤家玄学师畜/生不如。 特殊部更是以汤家为中心,展开全面彻底的清扫,势必要将这些隐于暗处的勾当都清查个彻底。 在一段时间之后,闻旭生突然问时景歌,“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不对的?” “一开始。”时景歌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看了闻旭生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闻旭生有些惊讶地重复道:“一开始?那你还把我带回来?” “是啊,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呢?”时景歌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思道,“后悔了。” 顿了顿,时景歌伸手挑起闻旭生的下巴,“可能是你当时过于好看。” “病弱美少年。” “再看看现在的你。” 时景歌欲言又止,最后化为浓厚的叹息,“唉——” 闻旭生倏地笑了,“你喜欢病弱美少年?” 时景歌觉得自己似乎在闻旭生的雷区反复横跳,但是皮一下的心还是促使他开口道:“对啊。” 闻旭生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无辜地望向他。 闻旭生痛快点头,“没问题。” 时景歌:“?” “扮演play,年轻人的潮流,我懂,”闻旭生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不大会,但是我会极力配合你的。” 时景歌:“???” “让伴侣满意,是我应该做的。”闻旭生慢慢变回以前的病弱美少年,然后制住了时景歌的手,“放心,我都懂。” 时景歌真心实意道:“不,你不懂,你放开我,我慢慢跟你说。” 闻旭生笑了起来,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上挑,竟然带出几分魅惑。 时景歌的喉结微微一动。 闻旭生俯下身来,轻咬时景歌的喉结,低低道:“哥哥,还满意吗?” 时景歌:“!!!”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闻旭生又重复了一遍。 时景歌那一瞬间,只感觉热气直直涌了上来,顷刻间,他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但是很明显,闻旭生十分满意他的“回应”。 “哥哥,我懂了。” 闻旭生特意放轻了声音,“我一定会让哥哥满意的。” 紧接着,时景歌就被闻旭生带入了一片让人迷失的海洋。 “说,”闻旭生和时景歌一起倒在床上,闻旭生轻咬着时景歌的喉结,“是不是一开始就垂涎于我的美色了?” 时景歌咬牙道:“胡说八道。” “嗯?”闻旭生挑了挑眉,“说实话?” 时景歌的脸红的不正常,他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一把将闻旭生拽了下来,凶狠地吻了上去,然后嘶哑地喊道:“再磨磨蹭蹭地给我滚!” 闻旭生轻笑着亲吻时景歌的耳根,“遵命。”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眼底的光芒更甚,混杂着浓厚而又汹涌的爱意,隐隐透出几分疯狂。 他和时景歌一起沉溺在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或许,之前的那些,统统不重要。 无论时景歌什么时候发现他的也好,对他有没有防备提防等等都好,反正那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契约在身,灵魂之力相融。 闻旭生抓住了时景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爱你。” 情到浓时,闻旭生低低地说道。 在时景歌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闻旭生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也是。” 在一片浓情蜜意之中,大门被敲响了。 准确地说,是砸。 伴随着各种呼爹喊娘的声音。 时景歌打了个一个激灵,满眼都是被打扰睡眠的恼怒。 闻旭生连忙道:“……是孟云海。” 时景歌:“……” 时景歌抹了把脸,真诚道:“我觉得你上次的提议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了。” “搬家,还真的挺有必要的。” 起码搬到一个膈应好的地方啊。 闻旭生突然觉得外面的孟云海顺眼了很多。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孟云海早就习惯了,回首关了门,然后抹着眼泪跑了过来,口中喊着“师父”。 不过这一次,卧室的门没有打开。 孟云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一抹脸,去了隔壁房间,还不忘嚎一嗓子“晚安”。 时景歌锤床,“所以他大半夜地跑来干什么?” 闻旭生想了想,煽风点火道:“为了打扰你睡觉。” 时景歌:“……” 顿了顿,闻旭生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是不是不困了,睡不着了?” 时景歌斜眼瞅他,“所以?” “再来一次,”闻旭生笑意盈盈道,“别辜负我这张脸。” “病弱美少年,不喜欢吗?” 时景歌:“……” 在意识又一次模糊起来的时候,时景歌突然福灵心至。 “所以,你在吃醋?” 时景歌留下这六个字就进了梦乡。 只余下表情格外奇怪的闻旭生。 “我才没有吃醋。”闻旭生盯着时景歌,“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也是我自己。” “谁会吃自己的醋呢?” “才不是……吃醋呢。” “我只是……满足伴侣的心愿而已!” 只是这几句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吃自己的醋,听起来真的很幼稚。 但是吃醋……那是能控制得了的吗? 闻旭生拥住时景歌,时景歌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正香。 闻旭生就这么看着时景歌,他并不需要睡眠,所以每一个晚上,他都这样静静地看着时景歌。 不过第二天起来,面对孟云海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心平气和了。 孟云海和孟云臻这对兄弟,隔三差五就能闹出点矛盾来,然后孟云海就会“离家出走”。 这一次也不例外。 孟云海气得脸颊鼓鼓的,控诉着孟云臻的所作所为。 小到抢他糖果,大到给他买习题册,孟云海越说越上头,“他竟然还想让我去上补习班!” “我周末可是要来跟师父学习的,哪有时间去上上补习班呢?” “他明明知道我要过来,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他就是嫉妒!” “所以,”时景歌揉了揉耳朵,问道,“你这次期中考,数学考了多少分?” 孟云海不说话了。 时景歌退而求其次,“及格了没?” 孟云海缓缓地摇了摇头。 “过半了吗?”时景歌问道。 孟云海又一次摇了摇头。 时景歌面无表情道:“行,我们不上补习班。” 孟云海眼眸一亮。 时景歌冷淡道:“请家教,补习班拯救不了你的。” 孟云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喊道:“师父!” “听着,”时景歌拍了拍孟云海的肩膀,真心实意道,“下一次数学考试还不及格,以后别叫我师父。” 孟云海:“?” “我嫌丢人。”时景歌补上最后一刀。 孟云海委屈道:“难道为了个数学成绩,你就要和我断绝师徒关系了吗?” 时景歌不吃他这套,平静道:“那你倒是及格啊,及格不就没这事了吗?” 孟云海本来是来找安慰的,安慰没找到,倒是备受打击。 还没来得及跟时景歌讨价还价,自家亲哥又找上门来了。 孟云海和孟云臻发生了激烈冲突。 孟云臻顾忌着时景歌,还有所忍耐。 但是时景歌很识趣啊。 “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自便。” 他跑路了。 “师父!”孟云海大声喊道,“师父你都不管我吗?!” “师父!师父!!” 等时景歌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孟云海和孟云臻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不过孟云海还是从时景歌这边赖了一天,作为“好哥哥”,孟云臻也从这里陪了他一天。 第二天一早,孟云臻拉着孟云海告辞。 将孟云海赶到车上之后,孟云臻留下来,跟时景歌单独说了几句话。 他向时景歌告白了。 时景歌愣了愣,抿唇道:“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孟云臻笑了起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你,不是吗?” “拒绝别人的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又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时景歌沉默了片刻,“我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孟云臻朗笑出声,“小歌,你还是那么真实又可爱。” 时景歌皱起眉,孟云臻率先道:“别叫我小歌。”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称呼是专属于某个人的,我不叫了。” “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看到你现在很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就是想跟过去做个告别。” “为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孟云臻张开手,“给个拥抱吗?” 时景歌沉默摇头,“可以给,但不是现在。” 孟云臻楞了一下,表情更加温柔,“嗯,好。” “我期待着你给我拥抱的那一天。” 期待我自己真正放下这段暗恋那一天。 孟云臻上了车。 孟云海偷偷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牛奶糖和一根棒棒糖,纠结了一下,他将棒棒糖收了回去,把牛奶糖递给了孟云臻。 “请你。”孟云海假装大方地说道,实际上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块牛奶糖,肉痛得不得了。 孟云臻勾了勾唇角,拿过那块糖,“谢了。”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是有一个人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闻旭生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偶尔向时景歌投出控诉的目光,然后又很快收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副默默等待时景歌发现的样子。 时景歌真心觉得,这个样子的闻旭生也太好玩了。 于是他决定逗逗闻旭生。 时景歌就一副没有发现的样子,低头摆弄手机,不时吃点小零食,心情极好的样子。 “剥瓜子好麻烦啊,”他低声喃喃,“下次买瓜子仁好了。” 过了一会儿,一碗瓜子仁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闻旭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等待时景歌来哄。 情侣间的小情趣,就是如此动人。 只可惜,被随之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是董海元和宁文越。 “时哥!”董海元兴奋地喊道,“我和老宁今天出去钓鱼了,老宁一条都没钓到,我钓到了一条!” “看我的宝贝鲤鱼!!” 宁文越犹豫的声音随之响起,“这好像不是鲤鱼?” 董海元不在意道:“我管它是什么鱼?这是我亲手钓到的,我的宝贝!” 宁文越冷漠脸,“哦。” “时哥时哥,明天一起去钓鱼吗?工作日人肯定少!钓鱼老好玩呢!!”董海元诚挚地发出邀请。 时景歌看着他手里的水桶,有些感兴趣,“可以试试。” “那你有鱼竿吗?时哥我跟你说,一个好的鱼竿超级重要!那边租借的鱼竿都一般,咱们自己去买,得买最适合自己的,老宁就是不肯听我的,才一条鱼都钓不到的!”董海元兴冲冲地说道。 宁文越:“……” 为什么被鞭/尸的总是他? 董海元和时景歌在一边交谈,主要是董海元在说,时景歌在听。 闻旭生和宁文越对视一眼,很快分开。 确认过眼神,是不想聊天的人。 俩人进了屋,坐在沙发上,宁文越安静地嗑瓜子,闻旭生安静地给时景歌剥瓜子。 倒是有一种难言的安稳。 闻旭生剥了一碗瓜子仁,给时景歌送过去,董海元羡慕地伸出爪子,被时景歌避开。 闻旭生安静地看着时景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片温柔祥和。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时景歌是一名优秀的玄学师。 而闻旭生,也为他提供了无数帮助。 之后的那几十年,是华国玄学界最安宁最和平的时候。 那些走向邪路的玄学师统统被抓了出来,哪怕躲在深山老林里暗无天日的过活,也都能被闻旭生找出来,活脱脱就是一个鬼气雷达。 而时景歌也和董海元、宁文越等玄学师有着联系。 在许多人眼里,时景歌是个高岭之花,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骨子里是怎么样的温柔。 许多年后,时景歌离开人世。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抓住闻旭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唇角费力地浮现出一抹笑。 什么都没有说。 也什么都不必说。 闻旭生轻轻吻上他的唇角,与他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 愿这个世界,能像他们这么多年来所保护的一样,安宁和平。 而与此同时,系统111的声音响起。 【宿主世界排斥度降为0。】 【恭喜宿主完满完成任务,获得世界的认可。】 时景歌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直接道:【封印我的记忆,送我去下一个世界。】 系统1111:【啊?好的。】 看出宿主的急切,系统111也不多做耽误,马不停蹄地将时景歌送到下一个世界。 然后,幽幽叹气。 宿主跟自己说的话,好像更少了一些。 系统111沮丧极了。 时景歌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间办公室里。 办公室富丽堂皇,就差将“奢侈”这两个字明明白白地甩在人脸上了。 只看这办公室的装扮,就知道原主必定是个张扬的人。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原主是个霸道总裁。 而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时景歌朗声叫道:“进来。” 他的特助带着一个文件夹,神情难掩喜悦。 “时总,”特助将那个文件夹打开,放到办公桌上,推给时景歌,激动道,“我给您带来了一个惊喜。” 时景歌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还很年轻,感觉更像是个大男孩,周围是一圈花花草草,他手里还抱着一束百合,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羞涩、腼腆、又温柔。 时景歌眼眸微微闪烁。 哦,对了,这还是个要找替身的总裁呢。 原主心有白月光,白月光是天上月,那可以轻易亵/渎? 他连心思都不敢露出半分。 但是,他就是喜欢啊,喜欢的挠心挠肺。 该怎么办呢? 找替身啊。 而照片上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原主找得第一个替身。 是的,原主的替身,还找了不止一个。 汤特助看着时景歌的表情,知道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心底隐隐有几分得意。 他将那文件夹翻了一页,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说道:“这个年轻人,家里出了点事,母亲还在医院,需要钱,所以不得不做了很多份兼职。” “我为您策划了一个完美的方案,您看看?” 第115章 霸总(一) <ul class=tent_ul> 第1章 汤助理心中有绝对的把握, 他太清楚面前这位霸总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了,也知道如何揣摩这位的心思,再加以利用和“指导”。 但是出乎汤助理意外的是, 时景歌突然伸手, 将那文件夹扣上了。 汤助理微微蹙眉。 下一秒, 时景歌开口了。 语气淡淡, 似笑非笑,“要怎么做, 我还需要你教吗?” 汤助理恍然大悟。 这是嫌他多事了啊! 也是,像时景歌这种偏执又自大的生物, 把他感兴趣地送到他面前还行,哪里还需要别人帮他出谋划策?怕是在他心里, 这是妥妥的“教他做事”了?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自大狂。 汤助理垂下眼眸,掩盖自己心里的不屑,只笑着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瞧我这张嘴, 怎么尽会说这种不中听的东西呢?” “这么大人了,一天到晚连个话都不会说,还需要时总花费时间亲自来教,可真是丢人啊。” “幸好时总不嫌弃我,处处矫正我, 提携我, 时总简直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汤助理声情并茂诗朗诵, 把自己感动的都哽咽了。 时景歌也不多话,只点了点头,“确实。”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懂得感恩,就已经强出某些人一截了。” “继续保持。” 时景歌长长叹了口气, 汤助理唇角一抽,哪怕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自大,心底还是涌出一股浓浓的厌恶。 这时景歌有什么可傲的? 一个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而完全没有察觉的废物,不是有幸投了个好胎,怕是给他提鞋都不配,傲慢个什么?时景歌配傲吗? 真是期待时景歌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玩弄在掌心里,怕是会让这个自大狂当场崩溃? 汤助理嘴上配合着吹捧时景歌,心底的恶意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 终于,时景歌挥了挥手,示意汤助理可以出去了。 汤助理求之不得,谁愿意对着时景歌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但是时景歌还没给他肯定的答复,所以汤助理离开的脚步,变得格外缓慢。 然后,他便听到文件夹被又一次打开的声音。 汤助理挑了挑眉,知道时景歌这是迫不及待了,扬眉吐气。 而下一秒,时景歌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汤助理扭头,客气又疑惑地问道:“时总?” 时景歌静静地看着文件夹里的照片,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似乎是嫌弃,但又不尽然,最后他慢吞吞地说道:“他才不会这么笑呢。” 汤助理:“?” “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深邃。”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突然道。 汤助理:“???” “算了,”时景歌拧起眉来,“凑活着。” “交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前面那两句,汤助理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这一句,他倒是听得明白。 耍朋友嘛,谁不懂啊? 汤助理配合着说道:“时总英明。” 个屁。 “行了,你也别从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了,”时景歌眼中带出几分嫌弃,然后话锋一转,“就这一个?” 汤助理愣住了,什么叫就这一个?时景歌还想要多少个? “朋友啊,就是多一点才有意思。”时景歌不动声色地感慨道。 汤助理恍然大悟,心里的鄙夷更多了一些。 这合着一个满足不了时景歌呗? 找一个替身还不够,还要找多个,还要同时脚踏N只船? 真不愧是自大狂。 就不干人事! 汤助理心里鄙夷,面上却露出十分自然的笑容,他满怀信心地跟时景歌说道:“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时景歌不置可否,“你可以走了。” 他真的只是想要交俩朋友,至于汤助理理解成什么样,跟他有关系吗? 人呢,还是不能想太多。 尤其是在算计别人的时候。 这一不小心呢,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这一次,汤助理离开的步伐就正常多了。 出了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汤助理打开电脑,上了一个私人的邮箱号,发了一封邮件,邮件里看似分享的一件有趣的小事,但是通过某种规律,可以从中提取到几个字。 ——【任务完成,鱼儿上钩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汤助理的心情陡然变得好了起来,时景歌这种自大又偏执、还没有脑子的蠢货怎么能有那个野心染指时氏呢? 时氏是属于那个人的,永远。 想到那个人,汤助理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拥有着数不清的力量。 ** 万逸江正在整理店里新到的花,突然一阵心悸,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花都从手里落到地上,那一瞬间,他差点直接仰过去。 所幸在危机之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你怎么了?” 是一个男声。 万逸江捂住自己胸口,想要脱离男人的搀扶,但是却没有力气。 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离开水的鱼一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勉强道:“低血糖犯了而已,多谢。” 万逸江心跳得很快,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出去吃点东西,但是他又舍不得。 家里出了事,母亲还躺在医院里,每天都在烧钱,万逸江打了好几份工,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干活,手里留了一百五十块作为这个月的生活费,其他全给家里寄过去了。 每挣一笔钱,他也毫不犹豫地寄回家里,一分都不给自己留的。 但是这些钱,面对他现在的困境,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万逸江没有办法,就只能从自己嘴里再省点,但是他一共就给自己留了一百五十块生活费,平均一天五块钱,能干什么?吃顿方便面都是奢侈。 熬一熬,多喝点水,回去睡一觉,一会儿就好了。 他毕竟还年轻,年轻人身体底子好,能熬。 瞧,现在他不就没什么事了吗? 万逸江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挤出一个笑容,问道:“这位客人,您需要点什么花呢?”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看向那位救了他的客人,这一眼望过去,不由微微一愣。 男人有一张十分出色的脸,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搭配同色领带,做工考究,哪怕万逸江对西装一点也不了解,也一眼可以看出这西装价值不菲。 手腕处的表十分华丽,隐隐有光芒闪烁,像是钻石。 一个标准的成功人士。 这个时候,万逸江才突然发现,自己和那人靠的如此之近。 一时间,万逸江有些窘迫。 男人微微蹙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这个口。 万逸江心底多少松了口气。 他不想男人问些什么或者劝些什么,大道理谁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 所以也便不想听那些劝慰。 哪怕他知道那些都是善意的。 “我前几天,与我的母亲发生了点冲突,”男人抿了抿唇,语速缓慢,“她很喜欢花,我想要送她一束花。” 顿了顿,男人欲盖弥彰般开口道:“你知道的,长辈再无理取闹也是长辈,作为晚辈,没必要和长辈们一般见识。” “真要是气到了人,还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难受。” 万逸江心里不由有些好笑,男人这是跟他解释?解释他不是打算哄母亲高兴,只是迫于晚辈的“礼节”不跟长辈计较? 有必要这么别扭吗? 万逸江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体贴道:“康乃馨怎么样?店里今天新到的,适合送给母亲的花。” 男人犹豫了一下,“她不会喜欢这样的花。” “她喜欢那种艳丽的大气的花,像玫瑰那样。” 万逸江闻言笑道:“那玫瑰怎么样?我们店里今天也新到了一批玫瑰,十分漂亮。”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表情有些奇怪,最后,他抿唇道:“我父亲不让。” 万逸江:“?” “他说,玫瑰只能由他送给我母亲,其他人谁也不行,包括我。”男人有些憋屈地说道。 万逸江差点笑出声来,为了掩饰,他只好撇过头,感叹道:“你父母的感情一定很好。” “嗯。”男人低低应道。 “那百合、郁金香、长寿花呢?”万逸江又道,“这些都比较适合送给母亲。” 男人有些犹豫。 “或者我为您搭一束?”万逸江提议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就看看你的眼光。” “放心,”万逸江含笑道,“我的眼光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最后,万逸江果然证明了自己的眼光,男人十分满意地付了钱。 然后又道:“你们这里还接订花送花的业务?” 万逸江瞬间打起了精神,这要是成了,可是个大业务,“对对对,您需要吗?长期的话还可以打折。” “就这束花,每天配一束,早上十点送过去,先送一个月。” “没问题!您可以先把您的地址给我们,我们保证明天准时送到。”万逸江连声道,“您是选择日结,周结还是月结?或者办一张会员卡?我们的会员卡也有活动。” 男人微微颔首,办了张会员卡,充了五千块,让万逸江当即精神一振。 今天晚上,他可以多给自己买俩馒头了,买包方便面都行! 男人写下地址,落款写了个“时”。 原来这男人姓时啊。 这是万逸江的第一反应。 这人的字可真好看。 这是万逸江的第二反应。 一切做完之后,男人抱着花离开,只是没一会儿,男人又回来了。 “先生?”万逸江心里惴惴,这人不会后悔了,想退卡? 他的方便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突然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万逸江面前,“或许,你需要这个。” 万逸江一愣。 那是半罐子糖果。 那个小罐子就很漂亮,里面每一颗糖果都是独立包装,只看包装就觉得很高级。 万逸江连忙摆手拒绝。 “就当是为了你的眼光,”时先生扭过了头,语速有些急,“别误会,我不吃这玩意。” “我母亲落在我车上的,想必早就忘了,我也懒得拿给她。” “就这样。” 男人留下这四个字,匆匆离开。 万逸江在他身后着急叫了两声,但是男人走的太快了,他根本追不上,又不能丢下店不管,只能抱着罐子走了回来。 他本就饿,没见到糖果的时候,还能忍忍,这吃的东西就在手边,每一眼都是对他巨大的诱/惑,哪里还忍得住? 万逸江扒了一颗糖送进嘴里,甜蜜在嘴里泛开,他差点落下泪来。 他突然想起,他刚刚对那位时先生说,他低血糖犯了。 或许,这就是那位先生为什么给他糖的原因。 万逸江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决定了,以后都调最新鲜的花,第一时间给时先生送过去! 有时候,来自于陌生人的帮助,就是这么让人感动。 他又有了继续熬下去的力量。 ——那位时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呢。 ——就是别扭了点。 第116章 霸总(二) <ul class=tent_ul> 第2章 时景歌带着那束花回了时家老宅。 时家老宅很大, 二楼住着时老爷子,三楼则是以楼梯为界,东边住着时景歌大伯一家, 西边住着时景歌一家。 因为老爷子是个重规矩的人, 所以时家的规矩还挺多的, 原主本身性格摆在那里,又哪里受得了那些束缚? 终于, 在半个月前,他彻底受不了了,直接搬了出去,当时还跟他的父母大吵了一架, 把父母气了个不轻。 这半个月里,原主是鱼入大海,没了管束幸福无比, 连电话都没给家里打一个, 他父母能不气呢? 哪怕今天他抱着花回来,他母亲丁羽西女士也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纯当没有他这个人。 “妈, ”时景歌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还特意将花藏在了身后,“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丁羽西冷哼一声,他捧着花进来的,谁还能看不到? 时景歌也不在乎她的冷漠, 自顾自地配乐, “铛铛铛——” “看!鲜花!” “挑花可真是个麻烦事,”时景歌感叹道,“我记得您最喜欢玫瑰, 可偏偏我爸不肯让我送你玫瑰,只能挑别的花,这挑来挑去,就觉得不如玫瑰好,玫瑰多衬您啊,优雅大方,魅力四射,谁见了不喊一声女神?” “但是我爸不让啊!” “您瞧瞧他,几十年如一日地霸道,还爱吃醋,连儿子的醋都吃,简直太过分了!” “可是他是我爸啊,我又不能违背他,这不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吗?” “为了挑花,我手还被花刺给戳了,还流了血呢。” 时景歌坐在丁羽西身边,一只手举着花,一只手勾住她的胳膊,“您看,您看一眼啊,这可是被您儿子鲜血浇灌出来的花束啊,这意义就不一样!” 丁羽西被他缠得受不了,斜眼看他,“被花刺了一下,流上两滴血,还浇灌?” “您这是嫌弃儿子流血流的少!”时景歌大为震惊,最后壮士割腕般说道,“行,谁让您是我妈呢?别说为了您流血,为了您丧命都是应该的!” “呸呸呸!”丁羽西指着时景歌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话是随随便便能够说出口的吗?不气死我不罢休是不是?” 时景歌委屈了,“我都是发自内心的,您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把刀,势要把这束花浇灌的更艳丽!” 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景歌没动。 丁羽西冷笑道:“怎么还不去?” 时景歌笑嘻嘻地将花放到丁羽西手里,丁羽西这一次没有拒绝。 “妈都收了我的花了,证明对这束花很满意,我干什么还伤害自己啊?” “伤在我手上,痛在妈心里,那我岂不是太不孝了?” 时景歌摇头晃脑,“这亏本的买卖我不干。” “少从那里油嘴滑舌!”丁羽西的冷脸彻底维持不住了,“今天不给我搬回来,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时景歌震惊脸,“难道我不从家里住,我就不是您的宝贝儿子了吗?” “别从这里瞎扯,”丁羽西点了点他的额头,“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时景歌抱住丁羽西的胳膊,仰头对着她笑,“妈妈都是为了我,妈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了。” “让妈妈伤心了,对不起。” 这丁羽西哪里还气得起来? “你知道就好。” 连语气都不知道轻了多少倍。 时景歌笑弯了眼睛,“那我能不能不搬回来?” “时景歌!”丁羽西咬牙切齿,“你诚心想要气死我吗?” 顿了顿,丁羽西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那位都没搬出去呢!” 那位,自然指的是时景歌的堂哥时景荣。 时景荣是老爷子选定的继承人,但是时景歌一家有些不甘心,都想把人扯下来,换时景歌上去。 但是时景歌和时景荣的能力差距,还真的不算小。 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欢家和万事兴,也能理解当父母的心思,不想搞的太直白,也不能真的不管,让家里不得安宁,就隔三差五挑挑时景歌的刺,也是有心想打磨一下时景歌的性子。 但是原主那性子的人,是能用这样的方法打磨的吗? 再加上原主又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 这才是原主闹着要搬出去的主要原因。 “妈,”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喃道,“爷爷又不喜欢我,我在他眼前晃什么呢?晃一个小时也没有那位一分钟有用,还嫌我烦。” 那一刹那,丁羽西都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 ……这真的是自己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儿子说出来的话吗? 但是不等她细想,时景歌脸上就挂上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老话说得对啊,远香近臭嘛。” “您瞧我半个月不回来,您看我多亲近啊。” “不比天天在您眼皮子底下让您头疼的强吗?” “我以前在家,还嫌您唠叨我烦,这半个月在外边,可想死我了。” “臭小子,”丁羽西一巴掌呼在时景歌脑袋上,突然发现时景歌眼角下面一片青黑,心底倏地一软。 罢了罢了,以前这小子在家,老爷子一天能挑他两三个毛病,连他们都经不住老爷子天天挑刺呢,更何况这臭小子? 想往外跑,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么想着想着,心底难免生出几分怨愤,老爷子偏心也偏的太过了些,都是孙子,凭什么见了那位就跟见了亲的一样,见了小歌就跟路边捡的一样? “还不快去给我找个花瓶?”丁羽西瞪着时景歌,“就让我抱着这花不撒手了是吧?” “这么大的人了做点事也不知道考虑周全?” “得令!”时景歌站了起来,还装模作样地给丁羽西行了个礼,这才出去找花瓶。 丁羽西盯着他的背影,不自觉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都可以说服她了。 ……连个头都比她高那么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声陡然传来,“这是在干什么呢?” “二弟又给你买了花?又是什么节?”那人轻笑道,“你们俩的感情是真的好,二弟也是浪漫,什么都能想着,不像我家那位,木讷的很,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什么都记不住。”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让人心里不得劲呢? 丁羽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走到楼梯边了,她抬头望去,见是大嫂赵云雅,便挤出一个笑容,轻描淡写道:“不是他。” “是我家那个混小子,”丁羽西轻描淡写地开口,但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出去了小半个月,也懂点事了,知道回来的时候还给当妈的带束花。” “好看吧?”丁羽西笑道,“这臭小子亲手挑的呢。” 赵云雅唇角一僵,语气淡淡,“好看。” “不过我记得你最喜欢的花不是玫瑰呢吗?”赵云雅故作惊讶地说道。 丁羽西笑了起来,表情难掩甜蜜,嗔怪道:“还不是臭小子他爸搞的鬼?不许那小子送玫瑰呢,说是只有他这个当丈夫的才可以给我送玫瑰,连孩子的醋都吃,什么东西。” 赵云雅被噎了个结结实实,只皮笑肉不笑道:“还是你们一家三口会玩。” “那是比不得大嫂一家兢兢业业啊。”丁羽西笑容也淡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妈,您看这个花瓶怎么样。” 见到赵云雅,时景歌的笑容收了收,平和道:“大伯母。” 赵云雅对他点了点头,“小歌晚上留下来吗?我去跟厨房说说,多做两道你喜欢的菜。” 丁羽西的表情陡然一变,赵云雅这是在跟她摆女主人的谱? “那就麻烦大伯母跑这一趟了,”时景歌淡笑道。 “不用。”赵云雅摆了摆手,施施然地看了丁羽西一样,下楼去了。 丁羽西瞪时景歌,“你拉我干什么?”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大伯母愿意跑这一趟就让她去跑呗,你这么想,你还支使了她一趟呢。” “咱赚了。” “赚个锤子。”丁羽西瞪了时景歌一眼,将手里的花插/在时景歌手里的花瓶里,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了。 时景歌看着低头摆弄花束的丁羽西,突然道:“妈,要不您和我爸也住我那去吧。” 丁羽西惊愕地看了他一眼,“那怎么行?” 他们家全搬出去了,不是将一切都拱手让给大房了? 可是老爷子心中早有决断,又如何能改变呢? 但是这一点,现在的时景歌还不好说出来,也没必要让丁羽西还算不错的心思上添一层阴霾。 于是时景歌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变着花样逗丁羽西开心。 那一天的晚饭,也是全员到齐,还算平静。 时景荣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时老爷子也差不多,又一向讲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的,饭桌上也没人触他眉头。 吃完饭,时老爷子跟大家说了会儿话,可能是时景歌大半个月没回来了,时老爷子破天荒地没有挑他刺,只是关心了几句衣食住行罢了。 末了,时老爷子问道:“要是住不习惯,就回家来。” “要是衣食不习惯,就从家里带几个人走。” “那我可不客气了,”时景歌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还真想带俩人走。” 时老爷子一开始只不过是场面话,但是话都放出去了,小辈都开口了,他还能拒绝吗? 只是表情多少变得淡了些,只道:“好啊,想带谁?” 丁羽西连忙给时景歌使眼色,示意他闭嘴,但是时景歌就跟没看到一样,笑嘻嘻道:“我想带花园的李姨走。” “李姨把花园打造的那个漂亮啊。” “我那边也有个小花园,我想种个玫瑰林,我爸不让我送给我妈玫瑰,我送玫瑰林总行了吧?” 时家老二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哄你/妈,我呢?” 丁羽西暗地里掐了他一把,她儿子哄她怎么了? 时家老二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儿子一回来就成了老婆的小宝贝,他这个糟糠老公都没人要了! 花园的人,时老爷子还能不给吗? 老爷子笑道:“你去问问你李姨,她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我李姨那么疼我,如果她不愿意,那就证明她更疼我妈,”时景歌笑嘻嘻道,又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时景荣,不动声色道,“荣哥,你觉得呢?” 突然被叫道的时景荣微微蹙眉,他压根没听时景歌说什么,只慢吞吞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赵云雅见此,心中警铃大作,这时景歌今天搞这一出,不会是想给他儿子下套呢吧? “荣哥你真没意思,”时景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是兄弟就一起做啊,你不给大伯母也弄个花林?” 赵云雅连忙笑道:“我不喜欢那东西。” “骗人,”时景歌反驳道,“您不是最喜欢蔷薇吗?” 赵云雅眼眸一冷,皮笑肉不笑道:“现在不喜欢了。” “哦,”时景歌耸了耸肩,又看向时老爷子,“那我去找李姨了?” 时老爷子面容淡淡,“去吧。” 他知道时景歌搞这一出是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说明老大家的不够孝顺吗? 但是掌管公司,跟孝不孝顺又有什么关系呢? 出门在外小半个月,还是只学了这些不中用的。 时老爷子心底难掩失望,他慢慢站起来,口称累了,上去休息。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道:“男人啊,还是以事业为主,人你也带走了,就专心搞事业吧。” 这句话就像平地一颗惊雷一样,砸得房间里的人一阵阵眩晕。 翻译一下,时老爷子的这句话就是,人你都带走了,那就专心在外面搞事业吧,没事就别回来了。 这什么意思啊? 这是直白地驱逐了啊! 丁羽西两口子当场就变了脸色,丁羽西张口就想说话,被时家老二拉了一把。 时家老二站了出来,笑着打圆场道:“那可不?只是小歌到底还年轻,商场上的事情尔虞我诈的,这孩子少不得拿不准的时候,还是得回来请教您老人家啊。” 时老爷子不置可否,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赵云雅笑道:“小歌能力强,主意正,又年轻,连老爷子都看好他,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 “比不得小荣啊,”丁羽西皮笑肉不笑道,“小荣年纪轻轻就掌控时氏,跟他一比,我们小歌还稚嫩的很,需要教导。” 就在这个时候,时老爷子变了脸色,冷冷道:“够了!” 顿了顿,时老爷子云淡风轻地问道:“小歌,你是当事人,你说呢?”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时景歌身上,包括一直神游太空的时景荣。 时景荣觉得有些奇怪,他这个堂弟虽然时不时地搞出点让人不快的事情,但都是私底下暗戳戳地搞,这怎么突然有胆子搞到老爷子面前了? 时景歌不会以为老爷子听不出来他那些小心思吧? 但是时景荣又觉得有些微妙。 其实刚刚时景歌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已经把锅扣到他头上了,但是偏偏后面还要加上句“你喜欢蔷薇”,这不依不饶的劲,最是老爷子讨厌的了。 时景歌真的不知道吗? 难道时景歌是故意的? 想到这,时景荣又觉得有些好笑。 时景歌能故意什么呢?故意告诉他,他的母亲喜欢蔷薇?让他送母亲蔷薇花缓解母子关系? 这个想法让时景荣身上冒出一批又一批的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 就是太阳从西边爬起来,都没有这个可能! 可能是得意忘形,忘了方寸,最后踩了老爷子的雷点了吧。 时景荣漫不经心地想着。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有些可笑。 时景歌就这么想要这时氏? 这时氏就这么大魅力吗? 时景歌垂下头,沉默了好一阵。 丁羽西注意到,时景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那么紧。 她的脑海中,陡然响起时景歌那句自嘲的话,那声音明明低不可闻,现在响在丁羽西脑海中,却跟天雷一样,几乎要震穿她的耳膜。 ——“爷爷又不喜欢我,我在他眼前晃什么呢?晃一个小时也没有那位一分钟有用,还嫌我烦。” 老爷子竟然偏心到这种地步! 丁羽西气得手指都在抖,时家老二握住她的手,还想要争取。 然后,时老爷子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便知道,此时再开口,也只会气到反效果。 他心底也是一片苦涩。 时景歌慢慢抬起头来,注意到丁羽西两口子的表情,心底微微泛着些许涩。 但是,时老爷子这种养蛊式竞争法,洗脑功力实在是一绝,与其继续这样被温水煮青蛙,不如直接破釜沉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时老爷子的一生,其实还蛮具有传奇色彩的,他的心机手腕能力都格外出色,才能白手起家,一路创下时家这种家业。 但是当时老爷子把商场上的那一套,运用到家里来的时候,就很让人痛苦了。 他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有继承到他的能力,并不想从他们两个中选择继承人,但是他不说,他吊着这俩人,今天给老大家点什么,明天给老二家点什么,今天给老大家一个承诺,明天给老二家一个希望。 就这样,直到孙辈出生,还都挺有天赋的,老爷子才不折腾俩儿子,改来折腾孙子。 时景歌和时景荣都被时老爷子教导过一段时间。 时景荣性子沉稳,时景歌性子跳脱,而且比起时景歌父母对时景歌的退让和宠溺,时景荣父母则严苛太多了。 差距,就是在这么一日一日中拉大的。 所以,时老爷子其实早已经定下了继承人。 但是时老爷子不说,他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也知道竞争才能使人进步更快,所以对于时景歌又没有完全放弃,不时给点甜头,给老二家希望,让他们以为老爷子更属意他们。 只是后来,随着时景荣越来越出色,导致时景歌越来越入不了时老爷子的眼,时老爷子对时景歌才越加苛刻起来。 但是有之前那些桩桩件件垫底,老二家的人又怎么能甘心放弃? 但是老爷子肯定没想到,他所做的这些,最终会翻车。 两家人的矛盾不小,尤其是原主又是那样自傲的性子,又怎么接受得了真相? 最后,他受人蛊惑,被人利用,成为对付时家的一杆长/枪。 时景歌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但实际上也不过才过去半分钟罢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屈辱和愤怒,即使他努力压抑,依然无法完全遮掩。 “我觉得,”时景歌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爷爷说得对。” “不过李嫂我就不带了,给我妈留着吧。” “天色不早了,我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时景歌挥了挥手,“拜。” 说着,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就像在逃跑一样。 丁羽西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没让自己爆发。 而时家老大还不肯错过这个好机会,阴阳怪气道:“这孩子,怎么跑得那么快,都不给长辈道个别。” “还闹上脾气了不成?” 刹那间,丁羽西两口子对他怒目而视,就是赵云雅,都瞪了他一眼。 时老爷子都懒得理会自己这个蠢儿子,“愣着干什么?散了吧。” “小荣,”时老爷子对时景荣招了招手,“过来。”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丁羽西一/夜都没睡着,眼睛发红,心里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老二握着她的手,低低道:“对不起。” “都是我没本事,让你们娘俩受这个委屈。” 她仰起头来,好一会儿,才愣愣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但这个时候,我还是很怨你,怎么办?” “应该的,”时家老二抱住了她,“我是你老公,你不怨我,还能怨谁呢?” 她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眼睛渐渐地红了起来。 而一大早,丁羽西的房门就被人敲醒了。 她哑着嗓子问道:“谁?” “……有您的花需要签收。” 花? 丁羽西楞了一下,陡然想起了什么,她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利索,压着时家老二一起,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别人越是想要看她们笑话,她们越不让人看! 丁羽西下了楼,来到大门口,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抱着一束花。 与昨天时景歌送给她的那束花一模一样。 “您、您是丁羽西女士吗?”万逸江脸颊微红,有些磕巴地问道。 丁羽西点了点头。 万逸江将花束往前送了送,“这是时先生为您预定的花,请签收。” 丁羽西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问道:“这是他什么时候定的?” “昨天下午,”万逸江抿了抿唇,想到那个别扭又温柔的男人,忍不住想要为他说几句话,“他说,他和他母亲吵架了,想要送母亲一束花。” “他不是哄他母亲,只是晚辈嘛,总是要为长辈让步的,这是晚辈的素养。” 丁羽西忍不住翘了翘唇角,这还真是她儿子在陌生人面前能说出来的话。 那么别扭。 万逸江见丁羽西笑了,才壮着胆子继续道:“所以才过来订花,我本来推荐了康乃馨,但是他说他母亲不会喜欢这样的花,他母亲喜欢玫瑰,但是他父亲不许他送给他母亲玫瑰,没有办法,只能送别的。” “他说,面对长辈还能怎么样呢?” “再无理取闹也是长辈,总不能让长辈让步吧?” 丁羽西几乎可以想象时景歌那时候的模样。 又恼火又无奈又烦躁,还带着妥协。 别扭的小鬼,怎么这么可爱。 “好的,谢谢……” 丁羽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 ——“他还说了什么?” 丁羽西和万逸江齐齐望去。 是时老爷子。 第117章 霸总(三) <ul class=tent_ul> 第3章 丁羽西看到时老爷子, 瞳孔微缩,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心里愤怒的情绪,只平淡道:“爸。” 时老爷子点了点头, 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抬头看向丁羽西,还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但是万逸江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别扭,心里更是忐忑极了,连心跳都快了许多,这是刚刚面对丁羽西时所没有的。 万逸江知道,这个老爷子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 他甚至对这个老爷子产生了些许畏惧。 “他没有再说什么了,”万逸江鼓起勇气回复道,“他付款的时候, 看到我们台子上新出了预定配送服务, 很感兴趣,便购买了这些服务, 让我每日清晨给丁女士送花。” 时老爷子含笑点头, “这孩子有孝心。” 万逸江迟疑地点了点头。 丁羽西抱着手里的花, 听着时老爷子的话,心里总感觉不是那么舒服。 刚刚收到花的喜悦和开怀, 现在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爸,”丁羽西勉强笑道,“我去找个花瓶,这孩子也是不懂事,每天都送,这花放哪里呢?” 时老爷子充耳不闻,只淡笑着, “小歌有心了。” 然后又扭头看向万逸江。 丁羽西心里“咯噔”一下,总有一种不算多么好的预感。 时老爷子又笑呵呵地跟万逸江说了几句话,末了,不经意间地问道:“昨天晚上几点钟定的花啊?这花倒是新鲜。” 万逸江心里有些怪怪的,“下午四点多,花是今天早上刚到的,清早也没什么生意,我就赶紧给送来了。” 时老爷子这才点了点头,又笑道:“小伙子对时间记得挺清楚啊,想必时间观念很不错,小歌倒是找了一个负责的好小伙。” 万逸江心里的怪异更甚,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因为我们工资里面是包括提成的,这个业务刚开,店长给我们的提成会更高一点,昨天时先生一口气充了五千块,每日送一束花就从会员卡里送,意味着我这个月的工资会比较高,所以印象很深刻。” 电光火石之间,丁羽西突然明白了什么。 ——时老爷子这是怀疑时景歌做戏啊! 他这是在怀疑时景歌对他的决策不满,在怀疑时景歌不甘心被赶出去,觉得时景歌在玩什么花花肠子,以为时景歌雇佣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来打这么一套亲情牌! 丁羽西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知道时老爷子偏心,但是也不能偏心到如此地步? “爸,”丁羽西怒极反笑,只是一双眼睛仿佛有火苗在烧,“您要是不放心,您就跟这个小伙子去看看,看看他们店里的会员卡什么时候出账的不就好了?” “或者去查查小歌的银/行/卡,看看小歌那五千块是什么时候花出去的不就行了?” 这两句话可以说不大客气了,时老爷子扭头看向丁羽西,有些不悦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果是平常,老爷子这么鲜明地表示出不快,丁羽西往往就低头道歉了,但是这一刻,丁羽西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她太阳穴,哪里还忍耐的下来? 昨日将她儿子赶出去,她不能说话;今天她儿子送了她束花,送花的小伙子跟她多说了两句话,老爷子就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明着暗着怀疑她儿子,这还有完没完? 合着她儿子做什么都是别有所图,都是有目得的,全世界只有他那个大孙子是好人呗? 她儿子也是他孙子! 偏心也得有个度! 丁羽西胸口剧烈起伏,她笑道:“嗯,对,爸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放心的是我。” “我一个当妈的,收孩子一束花,还不得问清楚啊?要不然这花不在手里扎手吗?” “我这太不放心了啊,我今天就去调小歌的银/行/卡记录,不把这笔账看在眼底,我就是不放心!”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时老爷子大概从未被人如此顶撞,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气得不轻。 丁羽西揉了揉额角,阴阳怪气道:“这不是一.夜未眠又担心孩子不够清醒吗?爸您也别跟我计较,您知道我蠢,被人哄两句就过去了,继续跟人掏心掏肺的,要不是蠢,怎么能看着自己孩子被赶出家门还一言不发呢,您说是?” “荒谬!”时老爷子怒喝一声,看到旁边的万逸江,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话,才把火压了下去,对旁边的佣人道,“还不把人给我带进去?” 丁羽西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拿了几百块钱,塞到万逸江手里,“谢了。” 万逸江拿着钱不知所措,当然是不肯收,但是他拒绝的话语才刚说出来,丁羽西一甩头发都走了,那背影,就跟一个战胜而归的女战士一样。 万逸江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那位好心又别扭的先生,被赶出家门了吗? 丁羽西捧着花气势汹汹地上了楼,途中遇到时家老二,时家老二连忙跟过来问怎么了,丁羽西没有理他。 一直到进了屋,她也没有动静,时家老二心想坏了,这绝对是遇到大事了,于是赶忙给她捏肩捶背,好话说了一箩筐,丁羽西才有了点动静。 她一张嘴,眼泪都落下来了,话说不出口了,只能伸手去抹眼泪。 时家老二更是手足无措,把丁羽西圈在怀里,柔声哄着,哄了好半天,丁羽西才慢吞吞地说道:“老爷子也太偏心了!” “我没忍住,把老爷子怼了。” 回来的路上丁羽西就后悔了,自己是一时意气爽快了,耽误了儿子怎么办?儿子本来就被老爷子厌弃了,都给赶出去了,自己这个当妈的不能帮上忙也就算了,还给儿子拖后腿,这算怎么回事啊? 时家老二一愣,心里也沉了下去,但是面上却一点不露,只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呢,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你有什么办法?”丁羽西不信。 “我怎么就没办法了?”时家老二瞪她,“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惹了老爷子多少次了,怎么哄人,我心里有数,你可放心。” 丁羽西虽然不信,但是看时家老二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放松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丁羽西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时景歌的电话。 丁羽西连忙接了起来,抹了把脸,故作平静道:“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时景歌笑嘻嘻道:“妈,收到花了吗?” 丁羽西顿了顿,低低道:“收到了。” “那就好,”时景歌声音中带了些许犹豫,“我听您的声音有点不大对啊,又跟大伯母吵架了?” 丁羽西故作不耐道:“大清早的,谁有空吵架?可能是刚起床,嗓子有点哑。” “哦,”时景歌应了一声,丁羽西又跟他说了些家常话,按时吃饭,记得多加衣服之类的,时景歌也都乖乖地听。 末了,时景歌玩笑般开口道:“妈,你既然这么担心我,不如抛弃我爸,到我这边来住两天,就当照顾我了。” 丁羽西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他们在这里呢,老爷子都这么偏心,他们要是走了,老爷子还不得把他们忘到爪哇国去? “你这么大了,还让我照顾,你还真孝顺啊,”丁羽西故作不耐道,“行了行了,大清早地别来烦我,好心情全被你搞没了。” “妈——”时景歌拖着长音叫道。 “行了,我得下去吃饭了,你也记得吃早饭啊,身体第一。” “嗯。” 挂了电话,丁羽西徐徐叹息,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时家老二。 “你说,咱家小歌也挺好的,老爷子怎么就能偏心成那样呢?” “就两句话说不对,就把人赶出去了。” “他以前给咱的那些承诺,都是假的不成?” 另一边,时景歌挂断了电话,微微叹气。 丁羽西两口子的心情,他是非常能理解的。 老爷子在他们面前吊了根胡萝卜,两人几十年如一日地追逐那根胡萝卜,每每想要放弃的时候,老爷子就把那根胡萝卜放近点,让人不舍得离开。 几十年过去了,老爷子要把那根胡萝卜给别人,这谁受得了啊? 这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十年! 这些小打小闹,能让丁羽西两口对老爷子失望,但是想要抽身离开,还真不是这么简单能做到的。 除非…… ……有一根更大的、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胡萝卜。 ** 万逸江并没有再遇到那位姓“时”的客人。 他还记得那天丁羽西女士给他的几百块,第二天送花的时候特意想要将钱还回去,但这一次,是管家签收的花,他根本来不及提这些话。 没有办法,万逸江只好希望那位客人再来花店的时候,再把这个钱还回去。 不过第四天的时候,万逸江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家里的。 父亲疲惫又难过的声音在手机里面响起,先问了万逸江怎么样,近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不要太累等等关心的话,万逸江心里一酸,报喜不报忧。 “哎,”父亲沉默了,似乎难以启齿一般,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江娃子,你那里,还有钱吗?” 万逸江呼吸一窒。 “你/妈妈的情况,有点复杂,”父亲声音有着些许哽咽,“医生说,还得手术。” “手术费……” 父亲说不下去了。 手机里传出来的沉默,是那样的冷。 冷到万逸江觉得自己肺里都要结冰了。 “我来想办法,”万逸江勉强开口道,“我这个月接了个大客户,赚了不少钱,妈的手术费我来凑,您放心。” 到后来,万逸江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我能凑钱,您照顾好自己,有我呢等等。 但是万逸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字眼到底有多么虚? 虚的他都要站不住了。 还能上哪里弄钱去呢? 万逸江想到了那几百块。 看来那几百块是还不回去了。 他苦笑着,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打着三份工,每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要不然再挤一挤,看看晚上能找个什么活出来,再赚点钱看看。 他还年轻,每天少睡几个小时没关系,要不然去工地搬砖看看,听说工地赚钱也不少,每天能有个几百来块呢。 他年轻,身子骨经得住,可以的。 万逸江反复这么劝着自己,劝着劝着,觉得胃里难受的紧。 就仿佛有个小电钻在不停地敲敲打打,试图钻出一个洞来,疼的他几乎蜷缩起来,借着这股子疼,他的眼泪掉的更欢了。 好冷,怎么可以这么冷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花店里响起了脚步声。 如果是平时,万逸江肯定第一时间上前迎接,给客人介绍店里的花花草草,争取能卖出去个一朵半朵。 每卖出去一朵,就有一朵的提成,万逸江充满动力。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一点都不想管,不想卖花,不想迎接,他只想不管不顾地任性一次。 可是他连这个任性的权力都没有。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底还一片水雾朦胧,张口道:“您好,欢迎光临……” 话还没说完,万逸江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变得软趴趴的,他的腿仿佛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连疼痛,似乎都在离他远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万逸江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 “你别晕啊!” “喂!喂!!” 万逸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他有些僵硬地环视四周,看着自己手上正在扎的点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骤然一变。 有些惊恐。 他哪里有钱来付点滴的费用? 现在偷偷拔了针跑掉,还来得及吗? 万逸江只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左手不自觉地向扎针的右手伸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厉喝在他耳边响起。 ——“你在干什么?!” 刹那间,万逸江打了个激灵,就跟突然被唤醒了一样,这才有了些神智。 时景歌居高临下地看着万逸江,“我想是你的肠胃出了问题,而不是你的脑子。” 万逸江看到时景歌,垂下脑袋,小声道:“谢谢。” 时景歌冷笑一声,突然道:“你知道我今天有多丢人吗?” 万逸江愣住了。 “我只是去花店挑束花,却偏偏遇到一个直接晕在我面前的店员,我又不能见死不救,只能把人送到医院。” “然后医生告诉我,你这是活生生饿出来的。” “他们谴责我,要注意你的饮食,注意你的心理,他们似乎认为你是一个想要减肥的年轻人,而我是你的兄长之类的,把我好一顿教训。” 时景歌声音一顿,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那么多人在这里看着,我从来没有丢过这样的人!” 这些当然是时景歌胡说的,根本没人管这么多,他这不过是方便后面的“发难”罢了。 万逸江喏喏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时景歌冷笑着反问道,“我丢过的人就能回来吗?” “我会……我会帮你澄清的。”万逸江的声音更小了。 “有人会信吗?”时景歌笑得更冷,“他们说不定会觉得这是我逼你做的。” 万逸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垂着头,抓着被子的一角。 “而你,竟然还想要拔针,”时景歌语气很凶,“怎么,我丢的人白丢了是不是?” “对、对不起……” 时景歌冷笑一声,将床头的饭盒重重地塞进万逸江的手里,“吃完!” 万逸江抱着那个盒饭,想要说什么,结果时景歌一个眼神扫过来,他都不敢开口了。 “赶紧吃,”时景歌语气很冷,“吃完了我们来算算账。” 这万逸江哪里还吃得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您先算?”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门诊费、床位费、医药费,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算你的了,这些是不是你该付的?” 万逸江点了点头,他当然该付,他还得谢谢人家把他送来呢,但是很可惜,他没有钱。 “我也觉得你没钱付给我,”时景歌冷笑一声,“但是这么放过你,也对不起我挨得那些骂。” 万逸江缩了缩脖子。 “没钱,那就干活,”时景歌斜瞅了他一眼,“你对种花挺了解的?” 万逸江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行,我那有个花园,我要弄个玫瑰丛,你去给我照顾,一个月八千,管吃管住,试用期一周,不给钱,还债,干不干?”时景歌冷冷道。 万逸江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八、八千?” “怎么,嫌少?”时景歌扬起眉来。 万逸江用力摇头,怎么可能嫌少?这是太多了! “那还不赶紧吃饭!”时景歌嫌弃地看着他,“输完液之后就到我那边去,我看着你干,欠我的债没还完之前,你哪里也别想去!” 铿锵有力地留下这句话,时景歌扭头就走。 他原本还想慢慢来,两人多接触一下,成了朋友之后,再给万逸江工作之类的,谁知道就两三天的功夫,万逸江就把自己送进医院了啊? 时景歌知道不能再耽误了。 但是他又不想让万逸江对他产生什么感情,再加上原主的人设摆在那里,就只能这么采用这么蛮横而不讲理的一面了。 而万逸江又怎么会看不出时景歌的良苦用心? 他打开那个饭盒,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还冒着热气,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 而且这里面的每道菜,都是适合病人的清淡菜色,可见主人的用心。 万逸江吸了吸鼻子。 他真的是遇到贵人了。 哪怕那位时先生刚刚看起来凶狠,实际上却给他提供了一份工资不低的工作。 他怎么能不感激? 果然,那位时先生,就是一位面冷心热的好人。 等万逸江输完液,时景歌把人领了回去。 花园里还空荡荡,除了土什么都没有。 “就是那了。”时景歌毫不脸红,“我要在那里弄一个玫瑰园,全给我种上玫瑰,要红玫瑰,懂吗?” 万逸江小声道,“懂。” 时景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客厅,往沙发上一躺,问道:“会做饭吗?” 万逸江点了点头。 “行,”时景歌指了指厨房,“那边是厨房,冰箱里有菜,去做饭。” 万逸江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去厨房里做了饭。 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味道还不错。 时景歌满意道:“我这里还缺个厨师,负责我一日三餐,你干不干?” 不等万逸江说话,时景歌挥了挥手,“算了。” 万逸江瞬间失望了起来。 “我这里不仅缺厨师,什么都缺,懒得去找,”时景歌打了个哈欠,“你负责我的一日三餐,负责这栋别墅的打扫,顺便负责玫瑰花园的一切,只要你给我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的,我也不管你出不出去接活。” “一个月给你五万,干得好有奖金,干不干?” 五万! 这不干就是傻子! 万逸江当场问道:“签、签合同吗?” “现在签吗?” 比时景歌还要迫不及待。 “签,”时景歌冷笑道,“你看我信得过你吗?还能不签合同?” 信不过我还不是把我带过来了?还是没签合同的那种。 万逸江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不过对时先生嘴硬心软的性格有了更多的认知。 万逸江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栋别墅很空,厨房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有的连包装都没有拆,一看就没人用过。 花园那边到处都是土,根本没有人打理过。 入目所及,都是空荡荡的,什么摆设装饰都没有。 一看就是急匆匆搬进来的。 万逸江陡然想起了那一天早上听到的那些对话,刹那间,他对那位老先生的印象突然变得很糟糕。 ——怎么能忍心将这么好的人赶出家门呢? 还赶得那么急。 于是,万逸江和时景歌的“同/居”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汤助理那边一直注意着万逸江呢,得知万逸江和时景歌同/居之后,更是冷笑连连。 怨不得时景歌这傻/逼不用他的计划呢,瞧时景歌这进展多快,这才几天就勾搭上手了?还直接带进家里了? 就是不知道那傻替身是爱上了时景歌的钱,还是时景歌的人。 不过没关系,总能找到机会去试探试探的。 汤助理很不屑地冷哼,恰好看到手机上收到的那条消息,眼底异彩连连。 要热闹了。 ——时景歌的那位白月光,要回国了。 第118章 霸总(四) <ul class=tent_ul> 第4章 汤助理收到这个消息, 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时景歌,而是暗地里更加费力地关注时景歌的一举一动,等待着一个最佳时机。 这些日子里, 时景歌并没有什么改变,汤助理觉得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 让人忍不住想要敲爆他的脑袋。 但是这段时间, 时氏内部却有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时老爷子瞧上了一个项目,但是那个项目十分抢手, 许多集团都在盯着, 他们拨出的预算更高、找到的人脉更广, 时氏在这些集团其中, 还真算不上多么突出。 简单来说就是,难度很大,成功几率偏小。 但是时老爷子就是重视这个啊,为此还专门来了时氏,一连来了三天, 召开了好几次会议, 就是为了讨论这个事情。 时景荣对这个项目有自己的考量,计划和时老爷子相反, 还差点跟时老爷子起了冲突。 汤助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转念间就把主意打到时景歌这里了。 既然时景荣不想接,总得有人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糊弄糊弄老爷子, 反正就凭时景歌的本事, 也拿不下这个项目,让这个跳梁小丑多跳几下,不仅解了时景荣的燃眉之急, 到时候还能让时景歌承受老爷子的怒火,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一天,汤助理来找到了时景歌,神神秘秘地递给时景歌一个文件夹,语气诚恳又自然,“时总,或许您需要这个。” “这是什么?”时景歌打开那个文件夹,看到那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倏地一笑,一下子就把那个文件夹扣上了,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时景歌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十分凶狠地看着汤助理,“谁让你把这东西放在我这里的?” 汤助理喏喏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我以为您需要……”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个什么东西!”时景歌抬起手来将那个文件夹砸在汤助理的身上,堪称震怒,“这些年来你不长点脑子也就算了,你连人的脸色都看不懂了吗?连这点优点都丢的一干二净,你还在这里混什么?” “脑子不好使就少从那里瞎想,你想得过来吗你?” “不想干了趁早给我滚蛋!” 汤助理在心里几乎骂了时景歌的祖宗十八代,末了才颤颤道:“我以为……我以为老爷子重视……如果您能把这件事干得漂亮,老爷子一定会重视您的……” “我以为……我……” “老爷子会重视我?”时景歌冷笑道,“天大的笑话!” “可是那位,现在翅膀硬了,敢跟老爷子冲突了,”汤助理压低声音,“老爷子还没让位呢,那位就敢那么做,在会议上都不给老爷子百分百的面子,这让老爷子怎么想?” 时景歌呼吸一顿,眼眸中有几分闪烁。 汤助理知道,这个自大狂心动了。 “而这个时候,您干出一番让人刮目相看的事迹,不仅保住了老爷子的面子,也打了那位的脸。” 汤助理顿了顿,又道:“那位做不到的事情,您却做的完美,您还愁在公司得不到声望吗?” “到时候,一个是顶撞自己、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那位;一个是尽心尽力为自己考虑、做事漂亮的您。” “您说,老爷子会选择谁呢?” 汤助理真诚道:“这是我们的机会啊,时总。” 时景歌目光闪了闪,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滚。” 汤助理恭恭敬敬地说道:“是。” 在离开办公室的前一秒,汤助理突然回头,真心实意道:“时总,我信您。” 说完,汤助理就推门出去了。 时景歌注视着办公室的房门,倏地一笑。 这还真是个机会。 时景歌想过了。 有一根更大的胡萝卜,确实可以让丁羽西两口子看到新的希望,从而摆脱时老爷子的控制。 但是,这个胡萝卜得多久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说也得有个一两年。 再让丁羽西两口子从时老爷子面前受两年气? 时景歌可舍不得。 那就不得不采取点激烈的手段了。 他不仅要参加这个项目,还得把这个项目赢回来。 不得要赢,还得赢得漂亮。 这个项目拿到之后,又有多少可能性会交到他手上呢? 以时老爷子的偏心,尤其是现在直接把他赶出家门,可以说是做了明确的决断。 时老爷子知道这个举动必然会使他俩离心,所以这么项目哪怕被时景歌拿到,最后真正落在他手里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最大的可能是,时老爷子对他明升暗贬,外行人可能看不出什么来,内行人肯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项目拿的漂亮,劳心劳力费尽了力气,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就是圣人也忍不得啊! 脱离时家、自立门户,也便显得顺理成章。 最重要的是,丁羽西两口子也能彻底放下对老爷子那点希冀,从老宅搬出来。 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不香吗? 时景歌突然忙碌了起来。 万逸江又是一个十分敬业的性子,又对时景歌非常感激,所以每晚时景歌不回来,他是不会睡的。 后来摸清楚时景歌回家的大致时间,万逸江就会早早炖上汤,烧上热菜,等时景歌回来,就可以直接填饱肚子。 而这个时间,万逸江也没有闲着,他又接了一些其他的活,比如编东西啊、游戏陪练啊等等,每一分钟都在努力赚钱。 但是这一天,时景歌回来的格外的晚。 万逸江先陪了一个老板打了几局游戏,见已经快十一点了,时景歌还没回来,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单子也不接了,去外面走走。 走着走着,就去了花园。 这几天,在他的整顿之下,花园已经变了个样子,明天花苗就能到,到时候这个花园才会渐渐成为真正的玫瑰林。 一时间,万逸江看着这片土地,心中陡然生出几抹豪情。 就在这个时候,汽车的鸣笛声响了起来。 万逸江知道,时景歌回来了。 而今天送时景歌回来的,不是万逸江熟悉的司机小白,而是汤助理。 汤助理看到万逸江的时候,眼里特意露出几分惊讶,张口就道:“您怎么……?” 突然,他的声音卡住,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紧接着,他的眼眸中浮现出了几分恍然大悟。 等万逸江将这份恍然大悟看得清清楚楚之后,汤助理才收起这几分情绪,语气淡淡道:“你好,我是时总的特别助理,我姓汤。” “时总今天晚上有个宴会,一时多喝了几杯,麻烦你照顾了。” 汤助理将被他搀扶着的时景歌交给了万逸江,“祝您和时总夜晚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万逸江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 但是没等万逸江说什么,汤助理扭头就走了,万逸江也懒得叫他,只将时景歌搀进了客厅。 “时先生,”万逸江小声叫道,“我去给您煮一点醒酒汤?” 时景歌没说话,只愣愣地看着前方,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慢慢地点了点头。 时景歌酒品出奇得好,虽然喝多了,但是不吵不闹不撒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姿还特别乖巧,有点像小学生。 就那种两只腿并在一起,一双手放在大.腿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乖巧。 万逸江没忍住,拿了个苹果放在时景歌手里,“时先生,您先吃个苹果?” 时景歌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举起来,送到自己口中,牙齿慢慢抵住,一点一点地咬下去。 动作缓慢又乖巧,就像一个树懒。 万逸江都不舍得去厨房煮醒酒汤了。 这反差萌也太可爱了! 为什么一个成年男人可以可爱成这样? 万逸江在心里碎碎念着进了厨房,进去的时候还不忘看时景歌一眼,看时景歌从那里乖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啃苹果,心底的那股保护欲,就跟被唤醒了一样,高涨得很。 时景歌喝了醒酒汤,又吃了点东西,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左摇右晃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万逸江本想上去扶他一把,却被时景歌拒绝了。 时景歌也不是那种推开你之类的拒绝,他是绕开你,就跟前面有什么障碍物一样,再加上他左摇右摆的样子,就像一只企鹅,让万逸江简直想拍照留念。 好不容易走到房间门口,时景歌伸手想要打开房门,结果一直都摸不准地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他又喝多了酒,眼睛红红的,竟然显出几分委屈。 万逸江赶忙给他把门打开了,时景歌这才展露笑颜,摇摇晃晃走进去之后,还不忘回头警告万逸江,“不许——不许告诉爷爷——!” 万逸江登时就愣住了。 时景歌挺了挺胸膛,这个动作特别孩子气,“我要……我要给爷爷一个惊喜……让爷爷刮目相看。” “做爷爷的骄傲。” 说着,时景歌反手关了门,将自己直接埋进那张大床。 很快,他就睡着了。 只是门外的万逸江,就睡不着了。 他觉得有些难受。 时景歌这段时间的忙碌他看在眼里,也知道多半是工作上的事,这段时间他上网查过,知道什么是时氏,也知道了丁羽西女士嘴里的赶出家门……是什么意思。 时景歌被时老爷子从时家老宅赶了出来,但事实上,时家除了时景歌,都还住在老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再没有阅历的人,也能想象出来? 但是醉酒的时景歌,心里想着的,还是时老爷子。 像一个孩子一样骄傲地挺起胸膛,想要做爷爷的骄傲。 但是却早就被爷爷放弃了。 时景歌知道这一事实吗? 万逸江愣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时景歌又不是笨蛋。 只是隐约知道真相、和敢于承认这个真相,还是不一样的。 这一刻,万逸江突然对时景歌,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他知道了属于时景歌的秘密。 然后,万逸江就彻底失眠了。 或许是心情低落,今天发生的一切总是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关于时景歌的一切闪现完了,就开始闪现别人的了。 ……就比如说那个汤助理。 汤助理看向他的反应,确实挺奇怪的。 尤其是一开始那一句,就仿佛他认识自己一样。 可是自己不认识他啊。 等等——不对—— 汤助理的种种反应都在万逸江脑海中过了一遍,他陡然反应了过来。 ——汤助理这是认错了人啊! 还有汤助理之后的那些反应,还什么“夜晚愉快”,他当时就觉得怪异,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翻译一下,那不就是夜/生/活愉快吗? 他以为自己和时先生是情侣关系? 不不不,万逸江觉得没那么简单。 汤助理看他的眼神,挺古怪的。 ——我艹汤助理不会以为他是时先生包/养的小情/人? 万逸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没错,心里登时涌出一股火。 倒不是为了他自己,主要是为了时景歌。 跟时景歌相处这段时间,万逸江知道时景歌是多么一个守礼的人,他的眼睛非常清亮,没有任何别样的情绪,虽然习惯用凶巴巴的言语去遮掩自己的温柔,但绝对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而且时景歌的作息规律极了,堪称是老年人作息,哪怕是如此忙碌的现在,时景歌也没有晚于十二点睡觉。 那个汤助理凭什么认为时景歌会是一个包/养小情/人的浪/荡/子呢? 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他和时先生安上了这样的大帽子。 这汤助理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万逸江气得脸都红了。 第二天一早,时景歌从卧室里出来出早饭。 看到万逸江的时候,还微微有些不自在。 “喂,”时景歌有些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这个给你。” 那是一张银/行/卡。 万逸江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下来,“您什么意思?” “你这半年的工资,”时景歌抱起粥碗,几乎要将脑袋埋在碗里,声音都有些闷闷的,“提前付给你,免得还有人说我这个老板做的不合格。” “当然,”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凶狠了起来,“你要是拿钱跑路了,我有的是办法揪住你,让你把钱都给我吐出来!” 万逸江这才松了口气。 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血色。 原来是这样,这是在帮他解决燃眉之急呢,他还以为……还以为…… 万逸江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那个汤助理几句。 如果不是那个汤助理,他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念头? 结果万逸江一抬头,就看到捧着碗、几乎要将自己埋进碗里的时景歌。 时景歌的餐桌礼仪向来优秀,很多时候都让万逸江自惭形秽,万逸江可以发誓,他从没看过捧起碗吃饭的时景歌。 不不不……或许根本没吃,只是捧起碗,遮掩自己。 ——这是害羞了啊! 顷刻间,万逸江那点子担忧恐惧也荡然无存。 “我知道了,谢谢您,您帮了我大忙,这份大恩,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万逸江认认真真地说道。 时景歌嗤笑一声,没放下碗,“你干活,我付钱,我们是雇佣关系,哪里来的什么恩不恩的?” “你们这些人可真有意思。”时景歌把碗放下,“我不想喝粥,我要吃面条,还不快去给我做?我一会儿上班迟到你赔得起吗?还不快点!” 万逸江起身去厨房,只是走到一半,回头看向时景歌,恰巧看到时景歌拿勺子喝粥,心里不由有些好笑。 要是口不对心也能办个比赛的话,他一定把一等奖颁给时景歌。 “西红柿鸡蛋面吗?”万逸江问道。 那一刹那,时景歌的手一抖,勺子掉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咬了咬牙,有些懊恼地应了一声,“快点!” 万逸江艰难地忍笑,“好。” 走到厨房忙碌起来,万逸江才想起时景歌刚刚的那句话。 ——免得还有人说我这个老板做的不合格! 是谁会说时景歌不合格呢? 电光火石之间,万逸江想到那个汤助理。 他直觉那个汤助理不是什么好人,心机深厚,他总感觉,昨天他看到的那些,尤其是汤助理那恍然大悟的神情,都是汤助理特意让他看到的。 一个助理,真的会在老板醉酒的时候,多管闲事地来一句“夜晚愉快”吗? 万逸江不懂这些,总觉得怪异。 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时景歌提个醒。 虽然也怕时景歌觉得他挑拨离间之类的,但是时景歌对他有恩,他明明发现了怪异,却不肯说的话,他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打定了主意,万逸江将面端了出去,犹豫了好一会儿,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开口了。 “要说就快点说,磨磨蹭蹭地从那里干什么?倒胃口。” “反正你们这些人的话也进不了我的耳朵,我对胡言乱语没兴趣。” 万逸江眨了眨眼睛,听出了时景歌别扭话语中的真实含义。 ——你随便说,大不了我就当没听见。 “昨天晚上,是汤助理将你送回来的。” 万逸江开了口,“但是他好像把我认成了别人。” “哦对了,他还祝你夜晚愉快呢。” “不过当时你醉了酒,可能没听到,我负责转述。” 万逸江挠了挠头,看了看时景歌的脸色,直接跑路。 “我去花园看看,今天可以种花苗了!” 时景歌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他低头吃着面条,忍不住感叹万逸江的厨艺是真的不错。 或许可以开个店? 这汤助理也真的是没有他的期望,但凡给他点机会,他就能搞出点事。 果然是个搞事小达人。 不过时景歌抓住这件事,没有当天就爆发,而是等到汤助理来找他。 这一天,汤助理喜气洋洋地来找时景歌。 时景歌看到他,往后一仰,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那模样,让汤助理有些别扭。 不过下一秒,时景歌开口了,漫不经心地说道:“汤助理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当然,时总,”汤助理将那个文件夹放到时景歌的办公桌上,“幸不辱使命。” “哦?”时景歌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然后打开那个文件夹,文件夹里就一张A4的白纸,上面记着一串时间和地点,“这是什么?” 汤助理压低声音,“那位先生要回国了。” “他们要给那位先生办一场接风宴,我打听过了,他们旁边那个包厢还没有订出去,您看……”汤助理神神秘秘地说道。 “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不成?”时景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汤助理,语气淡淡,“当时没订出去,就意味着现在没订出去吗?” “连个时机都不会抓,”时景歌语气带了些许凉意,“表情管理也不到位,这么多年了连个话都不会说,搬弄是非倒是学得挺快。” “老汤啊老汤,你让我很失望啊。” 汤助理瞬间手足无措,连声表示现在就去订包厢,反复说明自己是多么忠心,声音都哽咽了。 “是吗?”时景歌漫不经心道,“那万逸江说,你把他认成了别人,是怎么回事?” 汤助理呼吸一窒。 好一个万逸江,要不是他,万逸江能搭上时景歌吗?他还能给万逸江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他对万逸江是有恩的,结果万逸江竟然还恩将仇报! 垃圾!活该当别人的替身!活该爱上时景歌这个渣男被骗得团团转!! 在原主的记忆里,汤助理的这些手段都是成功的。 那时候,万逸江是原主的恋人,他深爱着原主,原主又没有给他半分安全感,他自然会对这些敏/感。 但是现在,万逸江和他不是恋人的关系,不需要安全感,只会觉得汤助理莫名其妙、脑子有病。 时景歌站起身来,语气漫不经心,“老汤,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景歌咬重了“合理”这一个词汇。 “时总!”汤助理陪着小心,“我这些天一直在跟进那位的消息,万先生和那位先生又有些相似,当时天色又黑,我恍惚间以为是那位先生,这才出了点差错。” “我跟您那么多年,您是我的贵人,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做对您不利的事情呢?”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汤助理,汤助理心底七上八下。 倏地,时景歌笑了,眼眸阴沉可怖,明显是暴风雨的前兆。 “这万逸江就是你给我找来的,还做了详细的拿下他的计划,将他的一切喜好情况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你跟我说,你认不出他来,你认为我信吗?” 第119章 霸总(五) <ul class=tent_ul> 第5章 汤助理知道在这个节骨眼, 自己一定不能慌。 越慌越容易出事,他必须尽可能地冷静下来,然后跟时景歌解释清楚。 解释不了那么清楚也无所谓, 就算时景歌怀疑他,他只需要暗暗潜伏下来就好,慢慢等待时机,总能等到时景歌用他的那一天。 “时总, ”汤助理表情十分诚恳, 隐隐带着些许泪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您都未必信我, 但是我真的没有必要去说谎骗您。” “我要是故意装作看错人了,那不就是惹火上身吗?我就是蠢笨, 也不会蠢笨到这种地步?” “当时真的是天色太暗了, 我最近又一直在关注那位先生,想要给您一个惊喜, 一时看错, 以为您和那位先生修成正果, 所以才……” 顿了顿, 汤助理抹了把脸, “我知道您不信我, 我也不知道如何证明我的清白, 我……” 他苦涩一笑, 竟说不出话来了。 时景歌静静看他表演,好一会儿,才好以整暇地问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怀疑你。” “怎么说你也是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也得给你个机会。” “这样, ”时景歌懒洋洋道,“既然你说你最近一直关注那位先生,不如来讲讲,那位先生长相如何?” 艹。 好/他/妈奸诈。 汤助理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他怎么可能见过那位先生? 汤助理只能硬着头皮,想象着万逸江的样子,去形容那位先生。 万逸江是那位先生的替身,长相应该差不多? 汤助理不无侥幸地想着。 那位先生为人低调,又足够谨慎,安全性和保护意识极强,哪有人能偷摸拍到他的照片?拍不到他又怎么能看到?还能飞到国外去看不成? 就连那位先生要回国的消息,也是那些要给他接风的人中的一个,在某场宴会炫耀的时候无意中走漏的,进了旁人的耳朵,给他传话的那人让他谨慎使用这条消息,但是他觉得这无疑是一个可以让时景歌更信任他、更倚重他的机会,所以才来告诉时景歌。 汤助理的心一沉再沉,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行错了事。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顺了,太不把时景歌当回事了,让他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和防备,以至于……以至于出了这么大的疏漏!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但是却让汤助理觉得心底发凉。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了。” “他要回来的消息,连我都不知道,怎么我的助理,就能恰好知道这件事了呢?” “巧合一次是巧合,巧合两次呢?三次呢?” “我虽然讲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老汤,你也不能真的把我当成个傻子,把我对你的信任当成愚弄我的手段,嗯?” 汤助理拼命地解释,但是他还能解释出什么花来? “说,”时景歌漠然道,“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汤助理还能怎么办?只能打死不认了。 时景歌也无所谓,就看着汤助理连连否认垂死挣扎,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汤助理神经一紧,下意识地问道:“谁?” “还能是谁?”时景歌似笑非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要跟我的顶头上司汇报一下了。” 时景歌的顶头上司是谁? 是时景荣啊! 汤助理的表情骤然一变,他近乎于惊恐地喊道:“不!” 他向时景歌奔去,似乎想要袭击时景歌。 下一秒,就被时景歌撂倒。 时景歌高声喊道:“进。” 时景荣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反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拧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时景荣的动作让时景歌眉目舒展开来,但他还是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在干什么,堂哥不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 时景荣皱起眉来,时景歌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堂哥是什么鬼?时景歌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叫他。 这件事还能跟他有关系不成? 时景荣向汤助理看去,眼底渐渐添了几分疑惑,“汤助理?” 这不是时景歌的特别助理吗?这在搞什么? 汤助理痛苦地闭上眼睛,唇角微微颤动。 时景歌语气不善道:“堂哥果然认得他。” 时景荣莫名其妙道:“他是你的特别助理,公司高层都认得他。” “堂哥倒是会装,”时景歌阴阳怪气道,“怨不得把老爷子哄得只认你一个。” 时景荣感受到时景歌的怨气,也有些烦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需不需要我帮你开门,让公司上下都看一看?” “堂哥还不承认?”时景歌冷笑一声,“这个人不是你派过来恶心我的?” 汤助理用力挣扎,大声喊道:“不是他!” “哟嚯,还挺护着他的?”时景歌看时景荣的眼神更不善了。 时景荣好生无语,“第一,我为什么要派人来恶心你?” 他一不在乎时氏,二和时景歌的差距还真的存在,所以为什么要对付时景歌?还嫌自己不够累? “第二,我不会对你用这种手段。” 要斗大家就光明正大地斗,各凭本事,都是一家人,还真的跟对付仇敌一样什么招数都用吗? “第三,我就是用这种手段,也不会选你的特别助理,目标太大。” “这是你的心腹,谁知道会不会反水把我卖了,或者配合你设计我?” “就算真要用这种手段,你秘书部里那么多人,选个不起眼的,不比你的特别助理香吗?” 时景歌当然不信,“堂哥嘴皮子玩得妙啊,我当然是比不过堂哥了。” 时景荣拧眉看着时景歌,时景歌虽然阴阳怪气,但是他还真没感受出多少敌意。 这些阴阳怪气,还真就是浮于表面的。 刹那间,时景荣也不是那么烦躁了。 时景荣突然开口,“这么说来,我也可以说这是你和你的特别助理演的一出戏,故意来陷害我。” 时景歌怒目而视,“你!” “当然,”时景荣截住了时景歌的话,“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你不会对我用这样的手段。” “我想,”时景荣静静地看着时景歌,“这是我们两个的默契。” 时景歌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说道:“谁/他/妈跟你有默契?” 时景荣耸了耸肩,颇为无所谓的样子。 时景歌松开汤助理,冷嘲热讽道:“还不赶紧把人带走?公司里有间/谍你都不知道,你还能干点什么?” 时景荣蹙眉看着汤助理,“怎么发现的?” 时景歌不肯将那些事情说出来,干脆将汤助理曾经给他的、关于那个项目的文件夹都甩给了时景荣,然后指着汤助理说道:“他给的。” 汤助理唇角颤/抖,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时景歌就怀疑他了? 亏他还觉得时景歌是个自大狂。 他又何尝不是个自大狂? 时景荣翻了两页,表情严肃起来,“你真想接这个项目?” “用你管?”时景歌表情不善道。 “这个项目竞争太多,已经有内定人选,基本就是走个流程,没必要牵入太多精力。”时景荣委婉地劝了两句。 时景歌不屑道:“怎么,你弄不来就怕别人能弄?生怕别人取代了你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 时景荣都不知道话题怎么又扯到老爷子身上了。 刚想要再劝几句,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时景歌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妒意。 那一刻,时景荣脑海中闪过什么,似一缕风一般,但是他没来得及抓住。 “我警告你,”时景歌瞪着时景荣,“这个项目我弄定了,我一定会让老爷子刮目相看的,我才是老爷子的骄——” “骄”字刚刚发了个音,就被时景歌吞了进去。 但是时景荣脑海中却十分自然地替时景歌接了下去。 ——骄傲。 “管好你自己,”时景歌强迫自己转移话题,格外不善道,“别隔三差五搞出点什么事来让老爷子操心,不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吗?” 时景荣:“?” 时景歌说的是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时景荣下意识地抓住,低头一看,是一张卡。 一张花店的会员卡。 “大伯母喜欢蔷薇,”时景歌翻了个白眼,“自己给大伯母买去,别成天让大伯母盯着我妈的花阴阳怪气,我就喜欢给我妈送花怎么了?” 不等时景荣开口说话,时景歌突然大步走了过来,然后打开办公室的门,“现在,立刻,赶紧带着这家伙,给我滚。” “我一秒钟也不想看到你。” 时景荣看看手中的卡,又看看门口的时景歌,突然有些恍然大悟。 这是害羞了啊。 这一刻,时景荣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个堂弟。 记忆里脾气又差还特别傲慢的时景歌,其实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家伙。 时景歌还知道他的母亲喜欢蔷薇。 他都不知道。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刹那,时景荣突然扭过头来,挑眉问道:“害羞了?” 刹那间,时景歌炸了。 时景歌那些愤怒的言语都在时景荣耳边飞过,时景荣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光记得时景歌有些发颤的胳膊了。 嗯,果然是害羞了。 汤助理扔给时景荣之后,就不用时景歌心烦了。 反正时景荣会给时景歌一个交代的。 时景歌从下面的助理又挑了两个过来,暂时接替汤助理的工作。 然后时景歌就全心投入到那个项目之中了。 时景荣有几次想要劝时景歌,但都被时景歌怼了回去。 时景荣也就不再劝,甚至还给时景歌提供了一点帮助,换来时景歌的惊诧。 时景荣知道,时景歌是不会放弃这个项目的,因为不是时景歌想要这个项目,而是老爷子。 时景歌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要讨老爷子欢喜罢了。 这个看起来冷漠乖张的家伙,实际上是个用别扭掩饰自己的小孩子罢了。 ……时景歌其实挺爱他的家人的。 ……尤其是老爷子。 这一点,让时景荣再也无法无视时景歌。 有一件事,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个念头,却在这段日子里,越加清晰起来。 他这个堂弟啊,可能是全家对他感情最深的一个了。 明明他们两个是竞争关系,以前每一次见面都是刀光剑影的,到头来,竟然是这个堂弟记得他芒果过敏。 说起来,时景荣都觉得有些搞笑。 那天加班,时景荣让秘书定了饮料分给大家,结果分到时景荣这里的时候,是一杯杨枝甘露。 时景荣还没说什么,时景歌就把那杯杨枝甘露拿走了,随手将自己的果茶塞给了他,还趾高气扬道:“我就喜欢喝杨枝甘露。” 时景荣有些诧异,却没有多想,反而是时景荣的助理,露出了些古怪的神色。 时景荣随口问了一句,助理说道:“时总的助理小白说,时总最喜欢喝这款果茶了。” 时景荣楞了一下,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时景歌是不是知道他芒果过敏? 之后,时景荣试探了几次,越加确定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的饮品、甜食等等都跟芒果无关,时景歌只会嘲笑几句,视而不见。 如果是跟芒果有关的,时景歌就会抢走,动作利落,态度强硬,根本不给时景荣任何反应的机会。 如果时景歌本人喜欢芒果,还说得过去,但是时景歌本人并不喜欢芒果。 那么,结论就只剩下了那一个。 全家人,包括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芒果过敏。 可偏偏时景歌就是知道。 他们向来被绑在跷跷板的两边,是对立关系,在某些人眼里,他们俩就是仇敌。 结果啊,这个仇敌,却是最关心自己的。 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恍惚间,时景荣又想起了时景歌。 而且自从他的甜品饮料多了之后,时景歌出现在他面前的几率也多了许多,闻风而至一般。 满脸都写着不情愿,有的时候是急急忙忙从项目策划中赶过来的,身形中都带着些狼狈。 时景荣没忍住,勾唇笑了一下。 他换来助理,坦荡道:“以后注意别买芒果。” 助理目光中露出几分疑惑。 时景荣轻轻道:“我芒果过敏。” 刹那间,助理恍然大悟,但是紧接着,又有了几分疑惑。 ……那为什么以前不说? 即使助理没有将这一点问出来,时景荣也能猜到。 为什么以前不肯说? 因为想要有人能发现。 为什么现在肯说了? 因为真的有人发现了。 时景荣抬头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有些啼笑皆非。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幼稚的固执啊。 时景荣看了看时间,给时景歌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般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时景歌压根没接他电话。 时景荣想了想,给时景歌发了条短信。 “晚上一起吃个饭呗?” 没人回复。 过了会儿,时景荣又发了一条。 “谈谈你那个助理的事?”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条回复。 “晚上我有事。” 时景荣又回了一条,“那就明天,加个VX约时间?” 时景歌没回信,时景荣也不在乎,扭头打开那个家族群,找到时景歌的名字,给他发了好友申请。 倏地,时景荣就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就像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 这个时候的时景歌,表情一定相当复杂又奇怪? 毕竟是那么别扭的人。 真可惜,看不到。 时景荣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时景歌现在在哪里呢? 在前往包厢的路上。 虽说这可能有个陷阱,但是该见的人,也得见。 所以,时景歌还特意带了几个保镖。 这家会所保密性和安全性其实挺高的,背后人脉也广,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选在这里办这个接风宴,毕竟那位真的很注重隐私。 原主跟他的这位白月光,其实真的没什么交集,高中的时候倒是在一个班里,但是白月光体弱,一周能来上一天的课就不错了,两个人都没有单独说过话。 而且下班学期的时候,白月光就转学走了。 走之前,他的朋友们号召大家一起拍个班级照,那也是原主拥有的、唯一一张白月光的照片。 之后原主倒是想要雇佣私家侦探什么的,去找白月光的消息等等,但是白月光出身望族,又因为体弱,身边全是保镖,谁能突破保镖的包围拍到白月光? 压根没人敢接这活。 原主便将那张合照剪了,只留下白月光,又专门放大了一些,放在了自己的钱包里。 后来,汤助理看到了钱包里的白月光照片,知道这个人对原主意义重大,这才将消息传给了幕后的人,幕后之人又给原主找来了替身。 所谓的替身,都是照着那张照片找的。 至于白月光现在什么样子,原主没见过,真的不知道。 那时景歌……就更不知道了啊! 长廊上,一行人走过。 他们衣着光鲜华丽,身上的配饰更是价值不菲,身后还跟着一些保镖,浩浩荡荡,一看就知道他们来历不凡。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人,更是如神祇般出而不凡,冰冷而纯粹,让人自惭形秽,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阿旭,你可回来了。”旁边的一个人笑道,“我们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日日盼你回国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真让我等到了。” “可不是吗?听到阿旭要回国的消息,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瞧瞧你们这点子胆子,”最为高大的那个人大笑道,“我当场挂了电话,觉得自己还没睡醒,扭头又睡了过去,直到老爷子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早上的会议!” “哈哈哈老爷子没请家法?” “我把阿旭回国的消息告诉老爷子之后,老爷子决定放过我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每句话都不离中间的那个人,那个人虽然很少开口,但都会配合着露出点笑。 那微微一笑,冲淡了他身上的冰冷之气,却无损于他的气场,别具一番风华。 “旭表哥总算回来了,”一个俊秀的男子作势抹泪,“你都不知道我多么需要你!” “我在争一个项目,本来以为十拿九稳了,结果时家那个二少爷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了,竟然要跟我抢!” 有人嘲笑道:“不是不是,你连时家二少都怕?” 那俊秀男子翻了个白眼,“这时家老二背后有老大呢!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回事,据说现在兄友弟恭了?我觉得可能是老大不想担责任,把老二推出来,这样到时候失败了他也不用负责,一切有老二挡着。” “老二那方案弄得,一点也不像他自己弄的,有个堂哥了不起吗?” “不过没关系,”那人转念一笑,“他有堂哥,我有表哥啊。” “表哥帮不帮我?”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子淡淡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 俊秀男子笑道:“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表哥了。” “有表哥在,就是十个时家老大老二凑在一起,我也不怕啊。” 他们的包厢就在眼前,服务人员已经上前,替他们打开了包厢门。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旁边的包厢突然开了门。 一个有些不耐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眼底露出些许诧异。 “时景歌?”刚刚说话的俊秀男子微微蹙眉,眼底没了什么笑意,“真是有缘啊,我们定的包厢,就在你隔壁。” 时景歌微微侧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那个俊秀男子,眼底突然露出些恍然大悟,“唐家少爷?” 俊秀男子眼眸有些冷了。 他能精准地叫出时景歌的名字,时景歌却只叫他唐家少爷,说明什么?说明时景歌根本没把他这个竞争对手放在心里! 而他却对时景歌如临大敌。 ……艹。 时景歌根本没注意唐家少爷的表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露在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也看向了他。 倏地,男人笑了起来。 “你们认识?”他指了指唐家少爷,对时景歌说道。 唐家少爷背对着他,以为他是跟自己说的,便心不甘情不愿道:“……算是。” 那人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既然认识,那便一起。” 他歪了歪头,看向时景歌,缓缓提出邀请。 周围其他人眼眸中都带出几分震惊。 ……刚刚是阿旭说的话吗? ……阿旭邀请了别人? ……这绝对是在做梦! 第120章 霸总(六) <ul class=tent_ul> 第6章 一时间,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时景歌身上。 ……这时家老二到底有什么特殊,竟然能让阿旭主动邀请? 谁知道抬眼望过去,时景歌这个当事人似乎比他们还震惊。 时景歌有些错愕地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 那人轻笑出声,如冰雪初融一般,好看得很。 然后,他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时景歌身上, 反问道:“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时景歌学着他看了看周围,诚实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自信点,”那人轻笑道,“就是没有。” 周围人的目光越发奇异起来。 阿旭……是一个这么多话的人吗? 这基本就是有问必答了啊! 还会开玩笑! 说着, 那人从中心位置走了出来, 站在时景歌面前,对着时景歌伸出手, “一起?” 那人的眼睛十分漂亮, 像一汪湖泊,泛着凉意, 定定地凝视着你的时候,又会从中氤氲出些许光来,格外地吸引人。 他的手也非常漂亮, 白皙修长, 让时景歌突然明白了“指如削葱根”这句话的含义。 时景歌沉默了片刻, 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触感细腻柔滑,微微泛着些凉。 “好。” 时景歌的声音都有些哑。 然后两个人自然地走在一起, 肩并着肩走向隔壁包厢。 只让身后一群人仿佛都要惊掉眼珠子。 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问道:“……阿旭和时家老二?他们认识?” “不知道啊……没听阿旭说过啊……” “这些年阿旭也是第一次回国吧?上哪里认识去?” “说起来,时家老二高中的时候,好像跟咱们一个班?会不会那时候认识的?” “你傻了吗?先不说阿旭那时候一个月才去几次学校,那时候咱们都一个班,阿旭要是跟时景歌关系好,咱几个能不知道吗?” “也是,那阿旭和时家老二,这是怎么了?一见如故?” “还再见倾心呢,”唐家少爷很是无语,没好气地开口道,“别猜了,估计就是表哥心情好,又见我和他认识,这才邀请了他,赶紧进包厢了,你们不饿吗?” 几个人鱼贯而入,只是避开唐家少爷对视的时候,皆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些许狐疑。 ……阿旭是那种心情好就会邀请陌生人的人吗?天知道他多么排外! 说一见钟情都比唐家少爷那套说辞可信度高。 时景歌坐在那人的身边,那人低头看着菜单,突然道:“我叫闻旭生,九日旭,生命的生。” “嗯,”时景歌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叫时景歌。” “你认识我?”闻旭生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 时景歌犹豫了好一会儿,“我们是高中同学。” 闻旭生仔细回忆了一下,高中的记忆早就荡然无存,他略带自嘲地勾起唇角,“那个时候我三天两头请假,就没有完整地上过两天课,看来倒是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时景歌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纠结在一起,低低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闻旭生一眼就看到他缠/绕在一起的手指,目光微闪,自然道:“好多了。” “要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倒也是。 时景歌微微松了口气。 闻旭生将这一幕收归眼底,心里又多了几分笑意。 就这么紧张吗? 闻旭生抬头揉了揉额角,指尖竟然有些湿润。 是汗珠。 ……所以他自己也在紧张? 登时,闻旭生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唐家少爷总觉得不对劲。 自家表哥怎么跟时家老二坐在一起了?怎么光跟时家老二说话啊? 他才是正派表弟吧? 唐家少爷下定决心要把自己表哥的注意力拉回来,那时家老二有什么意思?他和表哥才是最亲近的! 不能丢了他唐家的颜面啊。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跟唐家颜面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就是他的决心! “表哥,”唐家少爷终于开口,自然而然地打开手里那本菜单,笑意盈盈道,“舅母之前特意嘱咐了我,不能任你的性子来,凉的生冷的一概不行,辣的不行,海鲜最好也不要,酸甜口你不喜欢,还不喜欢羊肉和鱼肉……” 说着,唐家少爷给了时景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论相熟,还是他更了解表哥,时景歌还是一边待着去吧。 时景歌安静地听着,也不说话,直到唐家少爷开始点菜。 老实说,这样排除下来,闻旭生能吃的菜色也不剩多少了。 唐家少爷点了两道菜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开始点菜,既然是闻旭生的接风宴,口味自然以闻旭生为主,也难得没有点酒。 闻旭生喝不得酒。 除了时景歌之外,众人都是认识许久的朋友,所以餐桌上还挺热闹的。 唐家少爷虽然想要专注于自家表哥,但是很快就会被餐桌上的各种话题所勾走,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很容易分神。 这一分神,就忘记了时景歌和闻旭生,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又聊上了。 唐家少爷眯起眼睛,凑近过去,准备横插/一脚,结果却发现他听不懂这俩人在聊什么! “原来还可以这样,”闻旭生眼眸里闪烁着跃跃试试的光芒,“等回去我便试试。” 时景歌夹了只虾,带上一次性手套慢慢剥,闻言点头道:“注意时间变好,误差在三秒内,很有意思的。” “那我更感兴趣了。”闻旭生含笑开口,目光落在时景歌手里那只虾上面。 已经剥好了,虾肉白嫩,淋上酱汁,看起来味道就不错。 闻旭生突然有了些许食欲。 时景歌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磕绊道:“你要尝尝看吗?” 闻旭生暗示道:“看起来味道不错。” “你可以吗?”时景歌微微蹙眉,“刚刚唐家少爷说了,海鲜最好不要。” 这是都记住了? 闻旭生扬了扬眉,心里突然泛起了丝丝缕缕的麻,他淡笑道:“一只半只的没事。” “反正,他看不到。”闻旭生唇角上翘,带着几分狡黠。 时景歌刚想要将手里的虾递给时景歌,就对上了唐家少爷的眼神。 “那万一,”时景歌慢吞吞道,“他看到了怎么办?” “什么?”闻旭生慢慢扭过头来。 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唐家少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当场扭过头,跟另一边的木家少爷辩论起来。 “胡说八道!”唐家少爷气势汹汹道,“你说的那个根本不行,那简直就是在乱来,要我说,肯定还是那一家更有意思,你推荐的那个都是些什么鬼啊?” 木家少爷:“???” 你在说什么鬼话? 唐家少爷伸手抓住木架少爷的袖子,用眼神示意道:配合我啊兄弟! 木家少爷:“???” 木家少爷伸手,从唐家少爷的手里抢救自己的袖子,然后配合着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还带踩一捧一的?我告诉你,你推荐的那家我还看不上呢!” “你怎么那么固执?”唐家少爷瞪他,“你就不肯承认自己眼光不行?” “那你怎么不承认啊?” “我为什么要承认啊?” 两人迅速化为小学生吵架现场。 闻旭生默默地收回眼神,迷惑道:“谁,看到了?” 时景歌默默地将那个虾放到他盘子里,还用他的勺子盛了点料汁,“我眼花了。” 闻旭生低头吃下那块虾,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他侧过头来,关心道:“最近太累了吗?” 时景歌摇了摇头,“也……也不算吧……” 桌上其他人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眼神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瞥。 不好看闻旭生,大多就将视线落在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挑起眉来,眼神冷淡地回望过去,还带着些许凶狠。 于是大家默契地转移视线。 闻旭生扬了扬眉,看向自家小表弟。 唐家少爷沉默了片刻,搜肠刮肚地抛出话题,就差拉着旁边的木家少爷打一架了。 在吵吵闹闹的餐桌上,时景歌剥了第二只虾,又给了闻旭生。 他垂着头,也不看闻旭生,只是指尖很是用力,隔着一次性手套都在指头上掐出了淡淡红印,可见其紧张。 然后,闻旭生视线上移,恰好就看到时景歌微微泛红的耳根。 登时,闻旭生的眼眸里就多了几分温柔。 再怎么喧闹的场合中,只要看到你,世界就静了下来。 不过时景歌就只给闻旭生剥了这两只虾,他还记得唐家小少爷的叮嘱,转而去夹了别的菜。 “试试。” 时景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言简意赅。 闻旭生低头吃了一口,赞叹道:“味道不错。” 于是时景歌就给他试了另一道菜。 几道菜之后,闻旭生发现,时景歌都精准地避开了那些他不能碰的菜。 闻旭生拿筷子夹了面前一道菜,“这道菜味道怎么样?” 时景歌微微蹙眉,“这道菜加了香菜末。” “哦,”闻旭生自然地将拿筷子菜放到时景歌盘子里,“我不吃香菜。” “我知道你……”时景歌的声音陡然一顿,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只低头吃了那口菜。 目睹这一幕的唐家少爷心里那叫个酸啊,他义正辞严道:“没事,表哥,你不喜欢不能吃的,就放我碗里。” “咱别麻烦……咳。” 唐家少爷轻咳两声,到底还是没有将“麻烦时少”这四个字完整地说出来。 闻旭生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木叫你呢。” 唐家少爷:“?” 木家少爷扯住唐家少爷的袖子,痛心疾首道:“说一半就跑路的男人最可恶了!” 唐家少爷:“??” 下一秒,唐家少爷惊恐地叫道:“你住手!停下!!别抠我袖扣!!” 闻旭生又看向时景歌,犹豫片刻,他垂下脑袋,轻声道:“我是不是挺麻烦的?” 时景歌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 闻旭生又小声道:“那我可以……” 他顿了顿,似乎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麻烦你吗?” 时景歌毫不犹豫道:“没问题。” 闻旭生露出些许笑意,他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好啊。”时景歌格外爽快地同意了。 加闻旭生VX的时候,时景歌顺手把时景荣放了进来。 可怜的时家大少,还以为自家弟弟终于结束了小别扭,于是飞速发来两条消息。 不过没有得到回复。 时家大少忧郁叹气,看来时景歌的小别扭,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啊。 还怪可爱的。 时景歌扭头就将闻旭生的VX号置顶了。 闻旭生看到这一幕,目光微闪。 ……这可是你自己撞进来的啊,宝贝。 这一次的接风宴也算是宾主尽欢。 走的时候,其他人还都跟时景歌要了联系方式,十分主动而友好。 回程的路上,唐家少爷纠结地看着闻旭生,磨磨蹭蹭地说道:“表哥,你和那个时景歌……” 他欲言又止。 闻旭生扭头看他,眉毛上挑。 唐家少爷一闭眼,咬牙问了出来,“……真的是一见如故?” 闻旭生笑了出来,“不。” 唐家少爷骤然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到闻旭生懒洋洋道:“是一见钟情。” 哦,一见钟情啊,一见钟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等! 唐家少爷直接从车座上跳了起来,脑袋碰到了车顶,让他猝不及防地发出尖叫声。 他怔怔地看着闻旭生,唇角颤/抖地问道:“一……一见……一见什么?” 闻旭生拖着下巴看向唐家少爷,神情平静又郑重,“一见倾心啊。” 唐家少爷:“!” “我一定是在做梦,”唐家少爷喃喃道,“我出现幻觉了……我竟然出现幻觉了……” “我年纪这么轻竟然出现幻觉了……” “太可怕了我要去医院——现在就去!” “我有了喜欢的人,就这么让你震惊吗?”闻旭生低头摆弄手机,给时景歌前几天发的朋友圈打了个赞,漫不经心地说道。 唐家少爷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话来。 片刻,他打了个电话,听到那边温柔的女声传来,一股酸涩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舅妈!”唐家少爷饱含心酸与苦楚地喊了出来。 对面的女声显得非常惊讶,连连安慰着唐家少爷,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唐家少爷直接将手机塞到闻旭生的手里,“表哥,你敢不敢跟舅妈说?” 闻旭生扬了扬眉,拿过手机,语气平和,“妈?” “是我。” “挺好的。” “我想跟你说,”闻旭生顿了顿,“我遇到喜欢的人了。” “嗯,”他唇角的弧度越加温柔,“是一见钟情。” 唐家少爷:“!” 我艹真的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一向冷漠孤僻的闻旭生……竟然真的对别人一见钟情了!! 唐家少爷恍惚地看着闻旭生,直到闻旭生电话挂断,都没有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唐家少爷喃喃道:“你们高中见过啊,还拍了班级照的。” “怎么能说是一见钟情呢?” “以前见了好多次了。” “我不记得,”闻旭生轻描淡写的声音中带着果断,“只要我不记得,就是没有见过。” 唐家少爷:“……” 好一会儿,唐家少爷喃喃道:“我困了。” “我得睡了。” 唐家少爷眼一闭头一歪,呼吸均匀,略带急/促,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几分钟后,唐家少爷垂死病中惊坐起,可怜巴巴道:“那你还会帮我吗?” 闻旭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唐家少爷知道没戏了,但是下一秒,却听到闻旭生肯定的答复。 “会。” 唐家少爷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么?” 闻旭生耸了耸肩,“我说,会。” 唐家少爷眨了眨眼睛,心中顿时涌现出了惊喜和感动。 哪怕表哥对那个时景歌一见钟情,但是表哥还是会向着表弟的! 表哥表弟才是最叼的! 其实唐家少爷也没真指望闻旭生能帮多少忙,一开始提起的时候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毕竟这个项目他们前前后后准备了那么久,闻旭生连资料都没看过,就算他再牛逼脑子再聪明,也未必能帮上忙啊。 再者说了,唐家和闻家虽然关系亲密,但是这毕竟是唐家的公事,资料等等都是唐家的,你要是想要让闻旭生帮忙,这些资料还能不提供给他?但是这种资料,是那么简简单单说提供出去就能提供出去的吗? 公是公私是私,涉及到公事的时候,再好的私人关系也是没用的。 虽然知道不会真的有什么帮助,但是得知闻旭生站在他这一边的时候,唐家少爷还是爽爆了。 于是,他问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彻夜难眠的问题。 “你不是喜欢时家老二吗?那你帮我好吗?万一时家老二再没有竞争上这个项目迁怒于你,怎么办?” 唐家少爷问得骄矜。 然后下一秒,闻旭生就笑了出来。 就像听到什么让他开怀的事情一样,笑声越来越大,手机都拿不住了,扔到一边,形象都顾不得了,竟然还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大/腿。 把唐家少爷都给笑懵了。 “对不起,”闻旭生抹了抹眼角,竟然笑出了泪,“首先——” 闻旭生顿住了,似乎是觉得那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大家心照不宣更好,便轻描淡写地说道:“第一,就算他真的没竞争到,他也不会迁怒于我。” “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搞迁怒那一套。” “第二,又不是只有你们两家竞争这个项目。” “第三,”闻旭生眼底浮现出笑意,“他很优秀,非常优秀,学识渊博,很有想法,主意很正,有些想法让我都甘拜下风。” “所以——”闻旭生顿了顿,似乎是顾忌着小表弟的自尊心,于是选择了相对委婉地说法,“我对他很有信心。” 闻旭生说得这是时景歌?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以前还不信,现在是真信了。 唐家少爷抿了抿唇,不甘不愿道:“表哥,你人还没追到手,滤镜就先带上了?” “还带的这么厚。” 唐家少爷小声嘀咕着,闻旭生莞尔,也不跟他争辩。 唐家少爷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正面KO时景歌,打破表哥的滤镜! 结果这个滤镜没打破,却被时景歌教做人了。 他真的输给了时景歌。 输的干脆利落,输的心服口服。 那个项目,最终还是由时景歌率领他的团队拿了下来。 唐家少爷虽然偶尔会有些小脾气,但也是个大气的人,便去祝贺时景歌。 时景歌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眼神在唐家少爷身后转了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是没找到,他有些失望。 唐家少爷眼眸一转,恍然大悟道:“你在找我表哥?” “没有。”时景歌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呼吸有些急/促。 “我表哥刚刚还在呢,”唐家少爷无辜道,“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时景歌抿起唇,“哦。”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十分漂亮的手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面包。 “不吃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闻旭生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 时景歌张口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接过那个面包,小声地道了谢。 那一刻,唐家少爷只感觉有一股洪荒之力突然出现,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然后将他从这两个人周围隔开。 三个人的电影,他却不配有姓名。 唐家少爷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恭喜。”闻旭生笑了笑。 时景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主动道:“我爷爷……很看重这个项目。” “老爷子嘛,年纪大了,难免执拗。” “我就想……让他开心。” “我想把这个项目做到完美,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闻旭生伸手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然后在时景歌不注意的时候,指尖在他脖颈处滑过。 肌肤相贴的感觉,让闻旭生呼吸一顿。 “我相信你。” 闻旭生的声音有些哑,“只要你想做,你必然可以做到。” 时景歌对他笑了起来。 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让闻旭生无比着迷。 知道这个项目对时景歌有多么重要,也知道时景歌这段时间有多么忙碌,所以闻旭生艰难地克制了自己,这几天都没有联络时景歌。 结果,反倒是时景歌联络了闻旭生。 电话那头,时景歌的声音出奇的哑,“有空吗?” 闻旭生立刻预感到了不对,“你在哪?” 时景歌低低道:“我去找你就好。” “你在哪?”闻旭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时景歌报了一串地址,闻旭生沉沉道:“等我五分钟。” 闻旭生挂断电话,叫了司机赶紧过去,路上还不忘发短信给人,询问时氏发生了什么事。 半分钟后,闻旭生得到了回信。 ——【据说时老爷子在时氏会议上公然将时景歌手里的人给了时景荣,让时景荣负责那个项目。】 第121章 霸总(七) <ul class=tent_ul> 第7章 这几天对于丁羽西两口子来说, 堪称是扬眉吐气。 老爷子和时景荣关于这个项目的争执,她们也多多少少听说过,最后时景荣觉得不可行的事情,她儿子帮老爷子做到了, 换谁谁不高兴啊?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 因为时景歌被老爷子赶出去, 丁羽西这心里还憋着火,现在总该把小歌请回来了吧? 她们家小歌不是没有能力的,老爷子总得公平点了吧? 丁羽西这两天走路都带风,眉开眼笑的, 就等着老爷子主动开口,请时景歌回来了。 人是他赶出去的,现在也得他去叫吧?怎么着也得来个保证吧?不能像以前一样说赶就赶吧? 他们也不求别的什么, 只求老爷子公平点,她们家小歌就不是老爷子的孙子了吗? 丁羽西等啊等,终于等到老爷子开口了,说明天在家里办个家宴,多做点小歌喜欢吃的,明天开完会, 他们一起回来。 那一刻,丁羽西真的感觉一切都值得了。 丁羽西兴奋地晚上都睡不着, 跟时家老二聊到大半夜,第二天还起了个大早, 亲自跟着管家去买了菜, 回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万逸江,手里依然是那一束熟悉的鲜花。 “谢谢。”丁羽西签了花,表情十分愉快, 主动道,“吃饭了吗?进来吃点东西?” 万逸江摇了摇头,笑道:“我吃过才来的。” 顿了顿,万逸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奇地问道:“您今天心情很好?” 要是别人,万逸江也不会多嘴问这一句,他向来没什么好奇心的,但…… 这是时景歌的母亲。 如果这份开心愉悦中涉及到时景歌呢? 这些事当然不方便跟外人讲,但丁羽西到底是心情好,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完成了老爷子的一个心愿,老爷子高兴,我们当然也高兴了。” “哦,”万逸江恍然大悟,又想起时景歌醉酒那天说的话,原来时景歌已经完成了老爷子的心愿了吗?成为老爷子的骄傲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万逸江眼底也带出喜悦,“他终于做到了!我就知道他能做到!” 丁羽西看向万逸江,“嗯?” 万逸江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道:“时先生想要在别墅里为您弄一个玫瑰园,就雇佣了我,后来身兼数职,就成了半个管家。” “时先生有一次参加宴会喝醉了,路都走不动了,嘴里还念叨着要完成祖父的心愿,成为祖父心底的骄傲呢。” “您一家人的感情真好。” 丁羽西愣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出温柔的色彩,“谢谢。” 她格外郑重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 万逸江没有收到过这样郑重的谢意,难免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示意他担不起这样的感谢,丁羽西好邀请他进来坐一坐,万逸江连忙拒绝了。 看着万逸江离去的背影,丁羽西眼底的笑意更甚。 等老爷子回来,就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吧。 她家小歌,才不是装出来的体贴和孝顺,明明是真得记挂着老爷子。 哪怕被赶出去,在外面念着的也是要成为老爷子的骄傲。 啧,说起来,她还有点酸了。 不过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束花,想着那个玫瑰园,丁羽西眼底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算了。 她还能吃老爷子的醋吗? 丁羽西抱着花进了屋,神采飞扬,看到赵云雅的时候,还笑意盈盈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大嫂。” 俩人不对付多年,从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刀光剑影,猝然面对这样热情的丁羽西,赵云雅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出奇地警惕,“早。” 丁羽西也不在乎赵云雅的反应,扭头去找花瓶。 她决定将这束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她儿子回来一眼就能看到,多漂亮啊。 那一天丁羽西的心情都极好。 她破天荒地发现赵云雅还挺漂亮的,笑起来端庄优雅,温柔知性,也不是那么惹人厌。 没有人能够破坏此时丁羽西的心情。 连时家老大对着菜单阴阳怪气了两句,丁羽西都可以当没听到。 她就等着她儿子回来了。 算算日子,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一个餐桌上吃饭了,虽然平日里也有视频,但总是不一样的啊。 但是丁羽西却没有等到时景歌。 时家老二接了个电话,本来他脸上还是带笑的,但是突然却变了脸色,惊怒道:“什么?!” 丁羽西扭过望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对上丈夫难掩愤怒和失望的双眸。 他的手死死地握住手机,那么用力,可见在竭力压抑和忍耐。 但是他压抑不住,也无法忍耐。 那些愤怒似燎原的烈火,在他的眼眸里熊熊燃烧,让丁羽西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从未看过丈夫如此愤怒的一面。 电话挂断了。 时家老二手指握成拳,倏地一下砸到墙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刹那间,客厅里的人齐齐望了过来,面带惊愕。 丁羽西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时家老二抬头看她,脸色格外苍白,他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想要挤出一个笑来,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丁羽西心里陡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上前抓住丈夫的胳膊,重复道:“怎么了?” “我们去公司,”时家老二深吸一口气,“小歌、小歌和老爷子发生了点冲突。” 丁羽西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小歌醉酒都惦念着要成为老爷子的骄傲,又怎么可能跟老爷子起冲突?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时家老大不甘寂寞地开口了。 这两天他可是被这两口子神采飞扬的样子膈应的不轻,不就是一个破项目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他们家小荣让着时景歌,时景歌还能出这风头? 不知感恩的东西! 现在看时景歌翻了车,老二两口子表情又那么差,老大可是来了精神。 “哟,老二,小歌这样可不行啊,”老大皱起眉,刻意做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眼眸中带着谴责,又有些许无奈,“老爷子年纪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能和老爷子发生冲突呢?你们家小……” 老大的话还没说完,老二吃人般的目光就袭过来了。 那眼神,实在是太凶狠太凌厉,又带着一股子仇恨,就仿佛他们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一样。 老大一怔,愣是说不出话来了。 他虽然和老二斗了小半辈子,但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彼此啊。 “老二!”赵云雅也注意到了时家老二的表情,连忙叫了一声,“你们家小歌和老爷子发生了冲突,跟我们家又没什么关系,别把火发到我们家这里啊!” 时家老二突然笑了,那笑声特别怪异,直叫人心底发毛。 “真的跟你们没关系吗?” 他沙哑地问道,不方便看赵云雅,直直地看向时家老大。 赵云雅皱起眉来,也看向时家老大,带着些许疑惑。 时家老大那个冤啊,都看他干什么?关他屁事! “老二,你心情不好我们能理解,把张口乱咬人。”时家老大没好气地说道,但到底没有太大声。 时家老二这状态,实在是让他有些心惊。 时家老二冷笑道:“是吗?” “那老爷子怎么突发奇想,要把小歌拿下的那个项目给时景荣,还把小歌一手带出来的团队也交给时景荣?!” 时家老二胸膛剧烈起伏,眼眸中带出几分悲愤。 “什么?!”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丁羽西、赵云雅、时家老大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时家老二。 “这不可能!”丁羽西脸色大变,“老爷子怎么能这么对小歌?!” 时家老二看向丁羽西,眼眸痛苦,带着浓浓的愧疚,隐隐有水光闪烁。 他唇角抖动,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丁羽西却在丈夫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扭头向外跑去。 时家老二连忙追上她,叫了司机,开车去公司。 时家老大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向赵云雅,勉强道:“不、不可能吧?” “老二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赵云雅眼眸锐利,“我们也走!” “干什么去?”时家老大下意识地问道。 “去公司啊!”赵云雅厉声喝道,“现在就去!” 而在刚刚,公司会议室里,时景荣都要炸了。 昨天晚上,老爷子说了那几句话,时景荣就策划着今天要给时景歌一个惊喜了。 因为时间比较紧,时景荣可以选择的礼物比较有限,好不容易确定好了,付了三倍的加班费,那边师傅才开始赶工。 因为需要和师傅沟通,时景荣也是熬了大半夜没睡,今天早上被闹铃吵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晕。 今天这个会议,人不多,还都是跟时家沾亲带故的,就像个表彰会一样。 时景荣专心了一段时间,确定自家那个别扭鬼才是绝对的主角之后,他就开始放飞自我,争取休息个五分十分的,不时还要悄咪/咪看看手机,确定一下师傅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沟通的。 时景荣一心三用,分在会议上的注意力根本没多少,时老爷子说话的时候又十分温和,带着笑意,就像慈爱的长辈对着晚辈一样,什么异常都没有,所以时景荣压根没注意。 以至于当众人哗然,时景歌拍案而起的时候,时景荣才意识到好像发生了点什么。 他连忙集中了注意力,然后就听到时景歌的怪笑声。 紧接着,时景歌一双眼睛就落到他身上,愤怒、失望、被背叛的委屈和难过让时景歌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 时景荣当即就心疼了,张口就想要安慰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听到时景歌近乎于尖锐的声音,“堂哥也是这么想的吗?!” 摸着良心说,那时候时景荣第一反应就是茫然,第二反应就是别扭鬼怎么又叫他堂哥了,第□□应才是摇头。 那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还因为走神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让时景荣反应都有些慢,只想要先安抚时景歌的情绪。 但是时老爷子可不给时景荣这么一个机会。 以前在会议上被时景荣驳了面子也就算了,毕竟那是自己选中的继承人,但是时景歌算什么?他怎么敢的? 时老爷子当即就冷下脸斥责道:“放肆!” “时景歌,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般稚嫩又容易暴躁,可当大任?” “我看,你哥就是比你更适合接手这个项目!” 电光火石之间,时景荣骤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惊怒之下,时景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连手机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不敢置信地叫道:“荒谬!” “这项目是小歌带着自己的团队拿下来的,当然是他最适合负责这个项目!” “我一页资料都没有看过,干什么把这个项目推到我这里来?” “我不接受!” 时景荣说得斩钉截铁,把时老爷子气了个不轻,他是为了谁啊? “这里是时氏!”时老爷子怒不可遏道,“我说了算!” 时景歌当即大笑道:“可不是您老人家说了算吗?” “您俩祖孙情感天动地,我就不从这里打扰您俩了,拜拜了您。” 时景歌把椅子一扔就往外走,周遭有人来拦,劝他冷静之类的,全都被他伸手推开。 他如此不给面子的举动更是让时老爷子愤怒,连带着被时景荣驳了面子的恼怒都发泄/到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的表情更冷了。 时景荣上前,想要拦住时景歌,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我真的没有……”时景荣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我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我真的没有……” 你信我。 时景荣动了动唇角,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三个字说出来。 因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无辜者。 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是他。 但是他真的没有。 他怎么会去抢……会去抢全家对他最关心的那个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拿下的项目呢? 可是谁会信呢? 扪心自问,如果他站在时景歌的立场上,他会信吗? 时景荣心里一紧,都不敢去思考答案。 而这个时候,时景歌低低笑了。 那笑声让时景荣心里拧成一团,他特别想跟时景歌说别笑了,但是他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一次,他的那个别扭鬼弟弟,是真的失望了。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时景荣,那双眼睛里面蕴含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时景荣辨别不出来,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时景歌的痛苦。 时景荣有些无力地说道:“小歌……” 时景歌突然开口,声音很哑很轻,近乎于耳语,甚至有些发颤。 他道:“有区别吗?” 时景荣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老爷子包含着怒火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第一次觉得老爷子是那么得让人厌烦。 时景荣一心想着安慰时景歌,听不清老爷子那些话,但是时景歌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笑了一下,自嘲的意味极浓,紧接着就拉开会议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时景荣忍不住大声道:“小歌!” 时景歌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时景荣慢慢地扭头看向老爷子,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模样,倏地一笑。 那笑容格外的冷。 “您满意了?” 时老爷子闻言,怒不可遏道:“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了谁?”时景荣重复着这句话,好笑地摇了摇头,“您不会要说是为了我吧?” “您跟我通过气了吗?您知会过我吗?您跟我商量过吗?” “这层楼半数以上的人都知道我和小歌关系好,您问过我,问过我愿意抢他的东西了吗?” “您自己专横霸道,又怎么说得出为了谁这三个字?” 时老爷子震惊地看着他,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时景荣毫不畏惧地与时老爷子对视,“在这之前,我无数次地劝过小歌,告诉他竞争力太强,他很难得到这个项目;并且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我知道这个项目,那边已经有心仪的合作对象了,如果没有办法弄出足够惊艳的企划案,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折腾。” “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太难太难了。” “而同时,我知道,您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您却还坚持着推动我去竞争这个项目。” “到底为了什么,您比我更清楚。” “但是小歌那个傻子,从来不在乎我的暗示,甚至是明示,你说他傻吗?一个能做出足够惊.艳的企划案、让那边直接抛弃心仪对象的人,能是个傻子吗?” “他不是听不懂,他只是不想懂。” “为什么?” “因为他的爷爷想要这个项目,他想要他的爷爷高兴,他要为他的爷爷争取。” “您知道这段时间,他一天只睡几个小时吗?” “您知道这段时间,他读了多少资料,去过多少次实地勘察,甚至从那边受了伤吗?” “您知道这个月,他从公司睡了几天吗?” “您是不能知道,是没有人把这些汇报给您吗?” “不,当然不。” 时景荣讥笑一声,眼眸难掩锐利,“您只是不想知道。” “不在乎,不在意,无所谓。” “但是在这个家里,在这个世界上,最把您放在心上的,也不过是被您赶走的那位。” “哪怕被赶出家门,嘴里心里还都念着你。” “不过,”时景荣脸上露出几分古怪,他轻轻道,“您说现在,他还会念着您吗?” 时景荣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扬长而去,连会议室的门都没有关。 好一会儿,他才隐隐听到时老爷子的声音,“……我是他爷爷!” “没有我就没有他!他凭什么不念着我?” “他必须念着我!” 时景荣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克制住回去找时老爷子理论的冲动,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帮我找个人,找我弟,一刻钟前从时氏离开,车牌号是……” “屁,别贫,我心烦着呢。” “我就这一个弟弟。” “快点找,我急得很。” “我和我弟关系好得很,你别从这里给我嘴贱。” “谢谢。” “艹,我什么时候没道过谢?找到我弟别说请你吃饭,请你住下都行。” “嗯,快点,我真的急。” 而这个时候,时景歌正坐在一家咖啡店,他要了杯咖啡,也没喝,就这么拿汤匙从中搅拌,唇.瓣抿得紧紧地,背脊也挺得高高的,但是难掩其低落。 闻旭生出现在这家咖啡店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时景歌。 其实时景歌选的位置很隐蔽,在最角落,周围又有花草盆栽和架子挡着,但是闻旭生依然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 但是紧接着,闻旭生的心尖微微一颤。 不同于以往生病时候的任何痛苦,现在这种从心底缓缓诞生的酸楚感,严格意义上都不能说是痛,却让闻旭生整个人都低落下来。 很难受。 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想要抱住时景歌,压弯时景歌的背脊,告诉他,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闻旭生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慢慢地上前,怕打扰时景歌,所以每一步都很慢。 时景歌背对着他,心情低落,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直到闻旭生伸手抱住了他。 时景歌那一刹那,几乎要打在闻旭生身上,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一下也没打下来。 倒是受了点惊吓。 时景歌愣了几秒,下意识道:“你干什么?” 闻旭生眨了眨眼睛,露出浅浅的笑,然后拿出手机,打开通话界面,给时景歌看。 “看,四分五十八秒前的通话。”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在五分钟内赶到了,完成了我的承诺。” “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奖励?” 闻旭生说得理直气壮,还偏偏在理。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但是在闻旭生的催促下,还是点了点头。 闻旭生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然后道:“站起来。” 时景歌疑惑地看着他,满眼都是问号。 “站起来啊。”闻旭生催促道。 最终,时景歌还是站了起来。 闻旭生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时景歌拥在怀里。 刹那间,闻旭生感觉怀里的人有些僵硬。 闻旭生清了清嗓子,笑道:“我赶得太急了,就五分钟的时间,太累了,所以找你要个拥抱,支撑支撑我疲惫的身体,不过分吧?” 我知道,以你的骄傲,是不会放下疲惫,更不会纵容自己软弱,哪怕只有一时片刻。 所以,需要拥抱的是我。 你只是纵容我的疲惫和软弱而已。 闻旭生轻咬舌尖,柔声道:“谢谢。” 他怀里的那个人,似乎更僵硬了一些。 但是很快,那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后来,那个人回抱了他。 第122章 霸总(八) <ul class=tent_ul> 第8章 闻旭生心底突然绽放了一朵小花, 小花在雨露中摇曳,隐隐散发着一股甜香,让闻旭生在呼吸之间, 仿佛都可以嗅到一股子甜。 紧接着, 闻旭生听到一个微哑的男声。 “谢谢。” 是时景歌的声音。 闻旭生心里一紧, 很快,时景歌便放开了他。 闻旭生虽然有些不舍, 但也不好再做些什么, 只好在时景歌旁边坐下。 时景歌似乎很不好意思, 低垂着头,问道:“喝点什么?” 闻旭生叫来服务生, 随意点了些东西,然后就对上了时景歌不大赞同的眼神。 “不能吃冰, ”时景歌在这一点上格外执拗,然后将含冰的东西统统划了去, 抹了还不忘嘱咐一句, “能做热的就做热的。” 服务生微笑点头, “好的,先生。” 闻旭生唇角忍不住上翘,但是在服务生离开之后,还是长长叹息,“一点点, 没关系的。” “不行。”时景歌摇头,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我渴了, ”闻旭生抿了抿唇,“等他做好,送过来, 还是热的。” “我什么时候才能喝上?” 时景歌刚想开口,说应该不会太久,就对上闻旭生可怜巴巴地靠在椅子上,一副缺水到即将枯萎的模样。 登时,时景歌那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的眼神默默地移到时景歌手边的咖啡杯上,喉结上下动了动。 时景歌顺着闻旭生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一时间,有些犹豫。 闻旭生看起来真的很渴。 但是咖啡真的可以解渴吗? 不过很快,闻旭生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大好,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神。 他视线移开的模样,真的特别可怜。 移开一点,又忍不住再回来一点点,偶尔喉结还会动一下,然后再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就跟个小孩一样。 遇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不能买,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看,还要催眠自己不喜欢不想要。 竟然还有些可爱。 时景歌哪里受得了这个? “这杯我没有动过,”时景歌把咖啡杯往前推了一下,“你要喝吗?” 顿了顿,时景歌补充道:“我没动过,一口都没有。” 闻旭生心里陡然滑过一抹失望。 “可以吗?”闻旭生笑盈盈地问道,得到时景歌的点头之后,安静地结果那个咖啡杯,低头抿了口,“谢谢小歌。” 小歌摸过咖啡杯,现在他也摸着这个咖啡杯。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他和小歌肌肤相贴了吗? 闻旭生心底的失望陡然少了些。 “小睿还在家里念叨你呢,”闻旭生轻描淡写地开口。 “念叨我?”时景歌有些惊讶地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镇定点头,信口开河,“是啊,小睿年纪小,又聪慧,向来一帆风顺,还从未尝过败仗,姑父姑母总担心以后他万一栽个跟头再一蹶不振了。” “不过姑父姑母还是小瞧了他,他现在斗志十足。”闻旭生笑了笑,“就像回到了他以前高考的时候,那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精神又拿出来了。” 时景歌轻笑出声,目录好奇,“怎么说?” 闻旭生本就是在转移时景歌的注意力,让时景歌放松下来,现在见他感兴趣,自然更说得起劲,将唐小少爷等人闹出过的笑话杂糅在一起,给时景歌讲故事。 别说,唐小少爷他们可能都带着点沙雕细胞,年少时真的闹出过很多让人捧腹大笑的事情,闻旭生那时候在医院躺着,每天入目的都是各种白色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心情大多不佳。 他家里人自然是想尽了办法让他开心一些,但是念再多的笑话,也比不上讲两件唐小少爷他们的趣事。 闻旭生记性又好,又特意逗时景歌,学了个活灵活现,让时景歌都经不住唇角上翘,露出个笑容来。 与以前那种矜持的、努力控制的、需要考虑弧度等等的笑容不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十分纯粹的笑容,尽管短暂,但却十分好看。 闻旭生声音一顿,时景歌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但是紧接着,时景歌眼眸里闪过恍然大悟,他站起身来,就近找了个服务生,低低说了些什么。 那个服务生离开了,时景歌也跟着过去了,闻旭生看着他的背影,也露出些许疑惑。 这是怎么了? 但是很快,时景歌回来了。 他的手里还端着个餐盘,里面有两个杯子。 “温水,”时景歌将那两个杯子放在闻旭生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比较解渴。” 闻旭生微微一愣,眼底密布笑意。 “谢谢。”闻旭生低头喝了口水,只觉得这水里仿佛搁了蜜,甜得很。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闻旭生眼底泛着温柔的光。 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个口渴的谎言,时景歌却还记在心里。 所以,刚刚小歌不会以为他停下来,是因为口渴? 别人随口一句话,小歌都会记在心里,你忘了,他都不会忘。 这样的小歌,温柔在骨子里,被他眷顾着、记挂着的人该有多幸福? 可惜,时老爷子完全看不到这些,把小歌漠视了个彻底。 “刚刚说到哪里了?”闻旭生笑问道。 “讲到他们背课文,呼吸提问,谁错了其他人就可以在他们脸上画一笔。”时景歌轻咳一声,提醒道。 “哦这里啊,”闻旭生大笑道,“那几个小时,堪称是现世大乱斗。” 闻旭生讲的太有画面感了,时景歌被逗得直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又太好看了些,让闻旭生更加卖力。 时景荣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其实找时景歌,比他想象的简单太多。 时景歌根本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踪迹,他的车就放在外面停车的位置,只要知道车牌号,很轻易就能找到他。 时景荣的那些复杂猜测根本没用到,他很简单就找到了时景歌。 发现时景歌的时候,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毫不犹豫地就朝这边走来,但是很快,他就走不动了。 他听到了他从未听过的、属于时景歌的畅快笑声。 时景歌背对着时景荣,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但是闻旭生却发现了时景荣。 他特意将一盘甜品推给时景歌,跟时景歌说这个味道不错,让时景歌尝尝。 时景歌本来对甜品没什么兴趣,但是架不住闻旭生热情推荐,便低头拿了一块,慢慢送入自己的嘴中。 趁这个机会,闻旭生直直地看向时景荣,目光平静,带着几分凌厉,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闻家这位继承人的气场,果然不一般。 时景荣心底苦笑,背脊挺得很直,是绝不后退的表现。 只是,他也没有上前。 紧接着,时景荣便听到了时景歌小声的抱怨。 “是我们的口味不一样,还是……”时景歌顿了顿,尽可能委婉道,“我觉得,比较一般。” “你喜欢这个,剩下的归你了,怎么样?” 时景歌将那盘甜品推到闻旭生旁边,闻旭生看着上面还余下的六个小甜品,突然觉得有点窒息。 但是自己说的谎,跪着也要圆下去,总不能让小歌知道自己说了谎? 于是闻旭生含泪道:“好。” 时景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酸涩极了。 原来一向别扭又骄傲的时景歌,也会有这么直白的一面啊。 原来他也会笑得这么纯粹而愉快,眼眸里仿佛闪烁着光芒啊。 在他们面前,时景歌何时这么直白地显露过自己的情绪和喜好? 时景荣忍不住陷入回忆当中。 其实压根没有多少能回忆的,以前他不重视时景歌,自然也不会在乎时景歌的一举一动,他们的又是竞争对手,双方父母相看两厌,他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功夫注重时景歌? 现下想要回忆些什么,还发现自己和小歌都没有什么能回忆的。 可悲不可悲? 时景歌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芒果过敏,但是他却连时景歌的口味都不知道。 因为时景歌从没有显露过。 吃什么、不吃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时景歌都不会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的。 但是在闻家这位继承人面前,时景歌却那么直白。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点也不打算迎合他人的喜好。 那么真实,又那么放松。 是他从未见过的时景歌。 一时间,时景荣都不想上前,不想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他不想打扰时景歌难得的轻松和愉快。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一切之后。 时景荣犹豫了好一会儿,在侧方向挑了个位置坐下,时景歌那边的位置比较隐蔽,他这个位置坐下来,是看不到人的,但是可以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听到交谈声,也好啊。 闻旭生注意到了时景荣的动作,他扬了扬眉,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既然时景荣愿意躲到一边,他干什么提醒时景歌关于时景荣的存在呢? 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得高兴一点,他还不想破坏时景歌的心情。 好一会儿,时景歌突然道:“谢谢你啊。” 神情非常认真。 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凝视着闻旭生的时候,恍惚间,让闻旭生觉得自己就是时景歌的全世界。 闻旭生的心跳陡然剧烈了起来。 这个时候,闻旭生才有些恍惚地发现,原来,心跳是不可控的啊。 “谢我做什么?” 闻旭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用力地握住手中的汤匙,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让自己若无其事般说出这几个字。 时景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麻烦你了。” “当时……”他顿了顿,“情绪不大好,拨打电话的时候没注意,就拨到你那里去了。” 闻旭生抿了抿唇,严肃道:“那你一开始想要拨给谁?” 时景歌楞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闻旭生这才笑了起来,“那我很开心啊。” 时景歌:“啊?” “你在不开心的时候,拨出了一个电话,正好拨到我这里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不等时景歌回答,闻旭生又自顾自地说道:“这叫缘分!” “连老天爷都想要咱们俩关系好,特意让你手指一滑,直接打到我这里。” “你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么开心。” 顿了顿,闻旭生刻意用一种轻描淡写中又夹杂着失落的语气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呢。” 时景歌愣了愣,下意识道:“是吗?” “当然是啊。”闻旭生瞪大了眼睛,“你不信自己去看通话记录,看看是不是都是我打给你的。” 时景歌当然不愿意去看通话记录,闻旭生的胳膊搭在时景歌肩膀上,劝道:“别不好意思啊,要不我来看看通话记录?我脸皮厚,我可好意思呢。” 闻旭生拿出手机,作势要查通话记录,然后被时景歌一把抢过。 “不用了,”时景歌尽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我相信你。” 闻旭生和时景歌靠得很近,自然没有忽略时景歌那通红的耳根。 闻旭生呼吸一促,紧接着,他作势要从时景歌手里拿手机,整个人几乎都要倒在时景歌身上。 呼吸间的热气洒在时景歌裸/露在外的脖颈处,让时景歌微微一颤。 在他脖颈后,闻旭生无声地笑了一下。 缩脖子的动作,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抢到了,”闻旭生拿到自己的手机,和时景歌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笑嘻嘻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 “什么?”时景歌心里一紧,还以为是时老爷子那些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抗拒。 “笨蛋!”闻旭生只当没看见时景歌的表情,一手搂住时景歌的脖子,恶狠狠道,“当然是承诺下一次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啊!” “我等你的电话等的花都谢了!” 闻旭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什么花谢得那么早啊?”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错愕地说道。 闻旭生征楞地看着他,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下一秒,时景歌没忍住,轻笑出声。 “好啊你!”闻旭生掐住时景歌的脖子,“你耍我!你竟然耍我!” “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耍我呢?” “我好难过。” “我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一激动就要住院的。” 闻旭生抓住自己的衣领,“你管不管?你不管我现在就去住院,到时候你不管也得管!” 闻旭生抛了狠话。 时景歌表情骤然一变,他定定地看着闻旭生,唇角紧紧地抿在一起。 刹那间,闻旭生觉得有点不大对,他不会触碰到时景歌什么雷点了?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闻旭生张口想要补救,但是晚了一步,时景歌比他更早地开了口。 目光幽幽,声音凉凉。 “我一向吃软不吃硬,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闻旭生心里“咯噔”一声。 时景歌缓缓垂下脑袋,“但是……” 闻旭生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但是什么?但是你说啊? “如果是你的话,”时景歌一本正经道,“我可以试试软硬都吃。” 闻旭生:“……” 从地狱飞到天堂是什么滋味? 就是闻旭生现在这个滋味! “好啊你——”闻旭生心脏剧烈跳动,脸上的笑容却收都收不住,“你故意的?” 时景歌扬起头来,轻轻瞥了闻旭生一眼,“你骗我。” 闻旭生:“……哪有?” “你这不也没去医院吗?”闻旭生眯起眼睛。 沉默三秒钟后,闻旭生现场表演了耍赖。 “哎哟……我好难受啊……” “啊……心口好痛……我要喘息不上来了……!” “快点送我去医院。” 闻旭生一把扣住时景歌的胳膊,悲愤道:“你别想跑!” 闻旭生顺势倒在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一开始微微打了个颤,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也没有推开闻旭生。 闻旭生耍赖的技巧无师自通,时景歌根本应付不过来。 “你的形象,”时景歌无力道,“你都不注意一下形象的吗?” “有什么好注意的?”闻旭生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人好像渐渐多了起来,”闻旭生环顾了一下四周,“要不我们先走?” “去我那里怎么样?”闻旭生笑了笑,“当然,如果你愿意邀请我去你那里的话,我肯定点头。” 时景歌也笑,“那就去我那里。” “我顺便联系一下管家,多添几个菜,忌生冷、辛辣、海鲜,最好炖个汤,要以滋补为主,顺便做点甜品,”时景歌的目光落到剩在盘子里的那六个甜品上,“这个你喜欢来着,要不要带着?” 闻旭生:“……” 自己做的孽,跪着……跪着也要圆下去。 闻旭生含泪点头,时景歌立刻叫来服务员打包。 那一瞬间,闻旭生觉得时景歌是故意的。 这人怎么这么坏呢? 闻旭生在心里哀叹。 但是,他为什么又可以坏的这么可爱呢? 时景歌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想要给万逸江打个电话。 结果却发现了无数未接来电。 都是他的父母打来的,还穿插着时景荣的。 因为开会的原因,他的手机早早地关了静音,一直都没有打开。 时景歌刚想给父母回个电话,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丁羽西的电话。 时景歌对闻旭生抱歉一笑,指了指门外,轻声道:“我去接个电话。” 闻旭生点了点头,时景歌拿着手机出去了,步子很快,隐隐能听到他的声音。 “喂,妈?我在,我挺好的,我就出来喝了杯咖啡,有朋友陪我呢。” “没事,真没事,我好着呢。” “您放心,我跟我朋友一起呢,一会儿我叫他去我那边吃饭,真没事。” “妈,妈您怎么了?谁欺负您了?!” “妈你别哭啊!妈!!” 得知消息的时候,丁羽西没有哭,也不想哭; 刚刚冲进公司,跟老爷子理论的时候,丁羽西只感觉愤怒; 寻找儿子的时候,丁羽西焦急中又有着些恐慌,怕时景歌想不开,怕时景歌出什么事,但是也没有要哭的意思; 直到终于拨通儿子的手机,听到儿子若无其事的声音,听到他艰难地在她面前粉饰太平,丁羽西的心,一下子就失衡了。 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老爷子偏心偏到没边了! 她还期望些什么?她想要的公平,真的能为儿子争取到吗? 那么她将儿子束缚在这里,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他不会得到老爷子重用的。 他的才华,只会在这里被泯灭,亦或是给别人做嫁衣。 她真的要让她的儿子在这种看不到尽头的环境里过一辈子吗? 这么多年压抑的愤怒和憋屈,终于化为燃烧不尽的烈焰,她知道自己此时极度愤怒,但是又明白这个时候她空前的冷静和理智。 “小歌,”丁羽西抹了把脸,“介意多俩人吗?” 时景歌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和你爸,”丁羽西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没地方去了,你愿意收留我们吗?” “妈?!”时景歌激动地叫了出来。 丁羽西仰起头来,看着天空,“愿意吗?” “我这就去接你们!”时景歌毫不犹豫地喊道,“你们在哪?” 丁羽西报出了一串地址,然后嘱咐儿子慢一点,遵守交通规定,时家老二将她拥在怀里,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头发,对着手机那头道:“正好,你朋友也在,我亲自下厨,让你朋友瞧瞧我的手艺。” 丁羽西也笑道:“你爸还煲得一手好汤,不比家里的孙嫂差。” “嗯,”时家老二也笑,“我最近还跟着网上学了些蛋糕和饼干的做法,等让我露一手啊。” 时景歌张了张嘴,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句,“……嗯。” 他回头去找闻旭生。 闻旭生听说之后,便笑道:“那我明天再去拜访,怎么样?” 虽然很想去,但是这个时候,估计他们更想一家三口待在一起? 时景歌挠了挠头,知道闻旭生的心思,他郑重道谢,眼眸很亮。 闻旭生也笑道:“我都多给了你一天准备时间,明天我要是吃不到大餐,我会找你算账的。” 时景歌挑眉,“你来?” 闻旭生可怜巴巴道:“能吃虾吗?” 时景歌耸了耸肩,“唐少同意我就同意。” 闻旭生扬眉,“他敢不同意吗?” 时景歌笑笑,“那就是你们俩的事了。” 时景歌向闻旭生挥手告别,闻旭生看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下一刻,他坐在了时景荣的对面,露出了一个足够虚伪又暗含挑衅的笑容。 “聊聊?” 第123章 霸总(九) <ul class=tent_ul> 第9章 人家都堵到你面前了, 还能退缩不成? 时景荣扬了扬眉,回敬了一个同样虚伪的笑容,“请。” 时景荣和闻旭生坐在彼此的对面, 谁也没开口, 只是平静地对视。 虽然无声无息, 但是对峙之态已经显露的淋漓尽致。 好一会儿之后,时景荣才率先开口,“闻先生的聊聊,就是这么干坐着?” “我不像闻先生那么有时间。”时景荣意有所指地说道。 闻先生浑然不在意时景荣的挑衅,只淡淡道:“看得出来, 时先生对小歌这个弟弟,也是多有爱护。” 时景荣心底的警惕更甚, “所以?” “合作吗?”闻旭生扬起头来, 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什么?”时景荣微微有些错愕,他指了指自己,“我?和你?” 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小歌的本事,我想时先生也看在眼里,”闻旭生语气不变, 只隐隐带了两分骄傲,“只要他想要做, 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哪怕那件事在其他人眼里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也能创造惊喜。” “以他这样的天赋、学识和能力,不应该就此埋没。” 闻旭生那字里行间的骄傲, 让时景荣眉心直皱。 “当然,”时景荣磨了磨牙,用更骄傲的语气说道, “那可是小歌,我弟。” 最后两个字还特意重读,带着挑衅。 幼稚。 闻旭生不屑勾唇,但是心底的火还是被勾出来了一些。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敌意。 ——这家伙可真讨厌啊! 两个人相看两厌,缓了一会儿对话才继续。 “看来时先生也同意我的观点,”闻旭生慢吞吞地说道,“很好,我们拥有了合作的基础。” 时景荣嗤笑一声,眼眸冷淡,“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沉默了片刻,闻旭生双手交叉,直直地看向时景荣,目光平静,却自有一股犀利,并不友好,但是很明显,他和时景荣之间也不需要这个。 时景荣也回望闻旭生,他从未小看过这个据说是体弱多病的闻家继承人,但这一刻,还是有一中被压一头的感觉。 闻旭生并不在乎时景荣的看法,只淡淡道:“小歌是个心软的人。” “尤其是对他在乎喜欢的人,他的底线会放得很低。” “我想,这一点,时先生应该很了解。” 时景荣抿唇不说话。 闻旭生继续道:“那么,如果时老爷子郑重地向小歌道歉,再将小歌请回来,你说小歌是不是会原谅他,就此将这一页彻底揭过去呢?” 不等时景荣开口,闻旭生斩钉截铁道:“当然会。” “那是他最为敬爱的祖父,是遭受了一系列不公正的待遇、被赶出家门后依然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 “小歌素来别扭又心软,也气不来多久。” “那这个时候,时老爷子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你插/进这个项目里了呢?” “以后的功绩也可以分你一半。” 时景荣冷冷道:“我不会去的。” “那重要吗?”闻旭生耸了耸肩,不大在意地说道,“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不是吗?” “当老爷子将小歌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不就是将他从心腹圈里踢出去了吗?” “那在老爷子的心中,小歌又怎么比得上他的心腹?” 时景荣抿起唇来,硬邦邦道:“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属于小歌的,就是小歌的,谁也不能横/插/一手。” 顿了顿,时景荣斩钉截铁道:“就是老爷子,也不行。” 时景荣说得如此坚决,甚至于决绝,但却让闻旭生叹息般摇了摇头。 “如果你说了算的话,今天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不用反驳我,”闻旭生摆了摆手,“做长辈的,向来有长辈天然的优势。” “我问你,要是老爷子被气病了,进医院了,进抢救室了,你和小歌被千夫所指,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你坚持得了?就算你可以,那小歌呢?” “他对老爷子最心软不过了。” 时景荣紧紧地抿起唇,他当然知道这一切。 闻旭生注意到他的表情,话锋一转,“我一开始,也觉得老爷子这个决定就像失了智一样。” “你手里又不是没有别的项目,还不止一个,这个项目你也没接过手,什么资料也没看过,贸贸然接手,一是时间上倒腾不开,二是不宜服众,还容易背上不好听的名声,三是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怎么看都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老爷子又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老爷子的真是目的是什么呢?” 闻旭生慢慢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双眼睛牢牢地凝视着时景荣,唇角甚至还带着笑。 只是他的眼睛十分凛冽,似冰山上难以融化的积雪,连带着他的声音都那么冷,就跟冰刀子一样,一句话,几个字,就可以刮下人一层皮肉下来。 “老爷子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个项目易主,他只是想多塞几个人进去。” “这不是谈判的标准套路吗?” “先提出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苛刻条件,然后再提出一个相对温和的,再打打感情牌,两相对比之下,那个相对温和的便是最佳答案。” “但实际上,他心里所属意的,不就是那个相对温和的方案吗?” “至于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谁知道呢?或许是不想让小歌出风头太得意,或许是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或许是为了打压老二一家,或许是想要借小歌为踏板推荐自己的人,或许是为了你,或许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没有人是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毫无疑义的是,有一就会有二。” “属于小歌的东西,真的能原封不动的属于他吗?还是说,永远要有一半、或者更多是属于别人的呢?” “在时氏集团,在这个老爷子一手创立出来的地方,你真的可以维护小歌、百分百保住属于小歌的一切吗,时景荣?” 他不可以。 时景荣清楚这一点,才觉得无力。 老爷子就算在幕后居多,但是关键时刻横/插/一脚,譬如今天,也无人可以拦得住。 他就算能护着时景歌,但是时景歌在精神上、在情感上所受到的创伤呢? 谁会愿意将自己千辛万苦取来的一切,分一半给别人呢? 还是由自己最敬爱的人,亲手分出去的。 那个别扭的小鬼,那么热爱他的家人。 已经有了这一次,还要有第二次第三次吗?要活生生一点一点把那小鬼对家人的眷恋和情感敲碎吗?蹉跎那么多年,换来的就是这个? 那真的……太残忍了。 时景荣突然想起会议室里,最后时景歌看向他的眼神。 惊愕、痛苦、愤怒、失望掺杂在一起,但都比不上那种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难过。 那个时候,时景荣甚至都不敢跟时景歌对视,在这之后,更不敢回忆那个眼神。 只稍微想一想,就会让时景荣的心也都揪起来。 “苍鹰是属于蓝天的,他有那个能力去闯去飞,去创造属于他的世界。” 闻旭生的声音在时景荣的脑海中响起,时景荣知道,他被说服了。 “说吧,让我做什么?” 好一会儿,时景荣的声音才慢慢响起,他面无表情,只是指尖有些发白。 他想,如果能让小歌下定决心逃脱苦海的话,他也愿意做那个恶人。 哪怕真的接手那个项目,去给小歌这个最后一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想到之后小歌或许会直接删掉他的VX,他就觉得有些难受。 好不容易……才加上的呢…… 然后,时景荣就听到了闻旭生错愕的声音。 “你……你……” 时景荣抬头看向闻旭生,就看到闻旭生满眼古怪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时景荣皱眉,“什么?” “你一副我要逼你跳楼的模样,”闻旭生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要你去接下那个项目之类的吧?” 时景荣下意识道:“难道不是吗?” 闻旭生:“……” “我他/妈/有病啊?”闻旭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歌被老爷子捅了一刀就够难受的了,要是再被你马不停蹄地捅一刀,还嫌他不够难受?” “而且,没有人可以替小歌做决定,你这样就相当于直接替他做决定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哪怕这是善意的。” 闻旭生说得十分笃定。 时景荣突然有些不快,在一个哥哥面前展现对弟弟的熟悉,哪个哥哥会高兴? 他看向闻旭生,不咸不淡道:“那你是在做什么?” “我只是要给他一个安静的思考环境,不希望你们家老爷子这个时候把他那倒霉的计划进行到底,打扰小歌做决定。”闻旭上扬了扬眉,“老爷子一低头二去医院三假装来个抢救,小歌还能有别的决定?” “但是小歌啊,是那种做了决定之后就不会再更改的人,你可以在他决定没做之前去干扰他,但是他做了决定之后,你再怎么干扰他,他也会有别的办法向他确定的方向走。” “而且,比起小歌,他的父母可能更需要这段时间。” 这个倒是真的。 时景荣点了点头,表情突然有些古怪起来,“我的任务就是拖住老爷子呗?” “嗯。”闻旭生点了点头,“当然,如果小歌向你询问意见,我希望你能支持他。” 时景荣翻了个白眼,不善道:“用你说?” 他当然会支持小歌了。 “那是我弟弟。”时景荣扬起头,格外倨傲。 闻旭生:“……” 果然,他还是看这个时景荣不顺眼。 两个人相看两厌,即将分道扬镳。 但是下一刻,时景荣突然道:“你喜欢小歌?” 闻旭生一惊,然后格外坦荡道:“对,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时景荣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闻旭生,闻旭生这身娇体弱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上面那个。 时景荣登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闻旭生:“?” 这家伙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嫌弃中好像还带着一丝满意…… 难道是他的人格魅力终于征服了小歌的家人,时景荣认可了他和小歌吗? 这个天没白聊!这个合作没白谈! 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 时景歌开车带丁羽西两口子回了别墅。 路上的时候,时景歌为了缓和气氛,就将闻旭生和他讲的趣事挑出来说了些,不过都打了码,一贯以“我朋友”“我同学”之类的代替。 丁羽西压根没以为那些是真事,只以为是儿子特意找出来的段子,为了逗他们开心罢了。 不想让儿子的期望落空,丁羽西十分配合,只是偶尔看到时景歌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都会很难过。 回到别墅之后,万逸江出来接,见到丁羽西还有些诧异,张口有些磕绊地叫了声“丁女士”。 丁羽西笑了笑,“你就叫我阿姨吧。” “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小歌。” 万逸江连连摆手,脸颊都红了,“不不,都是时先生照顾我,如果不是时先生帮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时先生救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打断了,万逸江瞧了他一眼,知道时景歌的别扭又犯了,也没再说话。 谁知道丁羽西侧头看他,笑道:“没事,晚上再说给我听。” 时景歌瞪眼道:“妈!” “没事,”丁羽西对万逸江眨了眨眼睛,“当妈的想了解儿子的事,天经地义,对不对?” 万逸江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犹豫地点了点头。 时景歌瞪了他一眼,然后推着丁羽西向花园走去,“妈,来看看我的玫瑰园,虽然这花苗才中上,但是也很壮观啊!” “绝对比我爸送你的多!” 突然被cue的时家老二笑了一下,“你这小子!” 回到别墅的时景歌明显更放松一些,带着丁羽西两口子到处瞧一瞧转一转。 从万逸江住进来之后,别墅里陆陆续续添了许多东西,没有一开始那般空荡,虽然看上去还是简洁了些,但是也有人气,丁羽西还挺满意这里的。 一开始,丁羽西还保持沉默,听时景歌介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这里明显不能这么摆啊,你看看这些的颜色和方向,再看看你这个,你不觉得特别扎眼吗?” “白色不好,要那么多白干什么?蓝色吧,看着舒心。” “你这里摆的是什么啊?摆件能是你这么摆的吗?算了算了,明天我给你弄。” “钟表怎么能挂在这里?你想什么呢?” “你明天还邀请朋友来玩,就邀请朋友看这个的吗?” 丁羽西摇头叹息,突然觉得自己明天任务艰巨。 “行了,”丁羽西点了点时景歌的额头,“妈保证在你朋友过来之前给你弄好。” 时景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妈的眼光最好了。” “那可不?”丁羽西扬了扬头,“那我和你爸今天住哪?” 时景歌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丁羽西,愣愣道:“什么?” “不是吧?”丁羽西看着时景歌,“这别墅不会连我们俩的房间都没有吧?” “有有有!”时景歌几乎要跳起来了,“我带你们去!” 给丁羽西两口子留的是个主卧,很大很干净,屋内用品一应俱全,全是新的。 清风吹过,还能送来阵阵花香,仔细一看,窗台上还摆着束花。 时景歌有些紧张地问道:“怎、怎么样?” 丁羽西故意皱起眉来,然后在时景歌猝不及防的时候开口,“棒。” 时景歌反应了一会儿才笑起来,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你们住几天啊?” “我儿子的家就是我的家,我当然要住到天荒地老,”丁羽西毫不犹豫道,“当然,我儿子要是赶人的话,我一秒都不带多留的。”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丁羽西,眼底满是惊喜,“真的?” 丁羽西上前抱住他,沉沉道:“真的。” 时景歌指尖微颤,回抱住丁羽西。 时家老二慢慢上前,侧站在他们中间,将他们俩都拥在怀里。 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这里了。 抱着他们两个,时家老二的眼睛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他想,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能再这么无能了。 他已经让他们受了太多的委屈。 已经够了。 这一天,谁也没有提到老宅,老宅那边也没人给他们打电话,仿佛他们的行踪无人在意一样。 丁羽西两口子心底最后那丝幻想,终于破灭了。 他们竟然还希望老爷子认错,过来挽留他们,想想还真是搞笑。 老爷子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认错? 第二天,闻旭生没来,提前跟时景歌说过了,他们约在了下一周。 时景歌知道,这是闻旭生不愿意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很是体贴。 时景歌也没有去公司,从别墅里陪着丁羽西两口子,老宅那边依然没有人联系过他们。 第三天的时候,时景歌跟丁羽西两口子说,自己想要离开时氏,想要创业。 丁羽西两口子这个时候,已经对时老爷子没有一丝期待了,那位老人的偏心和无情,早已经让他们心灰意冷。 所以对于时景歌这个决定,他们虽然有些担忧,但还算是支持。 “妈,”时景歌故意道,“你是信不过我吗?老爷子能白手起家,我就不能?” “当然能!”丁羽西毫不犹豫地说道,面对儿子,怎么能说不? 那天晚上,丁羽西两口子给时景歌提供了一张黑卡,说是他们的“投资”。 而第二天一早,趁着时家老二进了厨房,丁羽西又悄悄塞给了时景歌一张黑卡,时景歌推据过,但是丁羽西直接塞到他口袋里,一点都不允许他拒绝。 当天时家老二出了门,晚上九点多才回来,连晚饭都没在家里吃。 只是在睡觉前,他偷偷摸摸给时景歌塞了张支票,上面有着一笔不小的数额。 “爸,”时景歌楞了一下,“你还背着妈藏私房钱啊?” “你小子,”时家老二点了点他的额头,“真男人怎么能藏私房钱?让你.妈不高兴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的。” “那这……” 不等他说完,时家老二斩钉截铁地说道:“放心,这笔钱来路正当,你.妈也知道,你放心用。” “我……” 时家老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抱住他,低低道:“小歌,这是爸爸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这个当父亲的,是真的不合格。 到头来,能为儿子做的,就这么一点。 时景歌怀揣着这几笔数目不小的启动资金,又有系统111的各项数据帮助,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主要发展方向和路径,对未来有一个很明确的规划。 系统111实在是没事干,为了证明自己还是有点用的,它帮时景歌将规划书修改完善了一遍。 虽然……没改几个字就是了。 就在一切在暗中紧锣密鼓的时候,闻旭生和时景歌约定的时间到了。 知道时景歌的朋友是这位病弱的闻家继承人的时候,丁羽西两口子都有些惊讶,所以准备得也格外郑重。 当然,闻旭生其实也一样。 他之所以往后拖了几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去给丁羽西两口子准备礼物去了。 怎么着也是第一次见面,一定要给心上人的父母留下好印象啊。 连最难搞定的堂哥,都已经承认他和小歌了,到父母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闻旭生还是蛮紧张的。 他花心思打听了丁羽西两口子的喜好,又花心思去订了礼物,但是真正出现在时景歌别墅外面的时候,还是感觉心跳有些快。 “叔叔,阿姨,”闻旭生非常有礼貌地进了屋,将礼物递给两人,露出一个微笑,“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这孩子,干什么这么客气?”丁羽西笑道,“我们还得感谢你照顾小歌呢。” 几个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一会儿,时景歌突然道:“对了,爸,你准备的甜品呢。” 时家老二一拍额头,“忘了,我这就去拿。” 时景歌扭头对闻旭生笑了一下,闻旭生觉得这个笑容太治愈了。 小歌可真好看。 闻旭生在心里第无数次感叹道。 很快,时家老二端着两个盘子出来,闻旭生嘴角的笑意一僵。 ……这盘子里的甜品,怎么那么眼熟呢? “小歌说你喜欢这个,我早上特意过去买的。” “尝尝看?” 时家老二笑眯眯地说道。 闻旭生:“……” 这……这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第124章 霸总(十)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第10章 但是面对着心上人带笑的双眸, 面对着心上人父母的盛情,你舍得拒绝吗?你能拒绝吗? 闻旭生用实力表示,他不能。 “谢谢, ”闻旭生彬彬有礼地点头, 动作缓慢而优雅地拿了一块甜品,然后慢慢送进自己嘴里,轻轻抿了一小口, 含笑道, “味道真好,谢谢叔叔。” 闻旭生的动作很慢,但是闻家这位继承人体弱多病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再加上他的动作格外优雅,所以丁羽西两口子对他的话也没什么怀疑。 毕竟丁羽西和时家老二对这甜品没啥兴趣, 又是专门买给客人的, 当然要完完整整得才好,也就没试吃, 还真不知道这甜品什么味。 只有亲身体验过的时景歌, 才知道闻旭生这缓慢的动作里, 到底埋藏了多少不情愿。 闻旭生和那个甜品对抗了两分钟,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吃完,这个时候,他就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 恰好和时景歌四目相对。 时景歌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掩藏,就被闻旭生瞧了个彻底。 登时,闻旭生的表情变得幽怨起来,隐隐带着些许控诉。 时景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时景歌上前, 十分自然地将那个甜品从闻旭生手中抽了出来,镇定自若地说道:“要不要去看看我妈的玫瑰园?” “虽然还没有开花。” 登时,丁羽西哭笑不得,正准备开口呢,就听到闻旭生毫不犹豫道:“好啊。” 好了,这下她也不用阻止了。 丁羽西耸了耸肩,看他俩肩并肩走出去,背影十分协调,突然有了些许欣慰。 这可能还是小歌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带回家来的朋友呢。 “会越来越好吧?”丁羽西侧头看向时家老二,低低问道。 时家老二用力点头,“那是当然。” 丁羽西笑笑,目光落到茶几那个吃了一小半的甜品上,摇头轻笑道:“小歌这孩子,还是那么不稳重,人家都没吃完呢,就被小歌抢走了。” “没事,”时家老二豪爽道,“给他留着。”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丁羽西的笑点,让丁羽西笑得前仰后合。 时家老二很是无辜,伸手帮丁羽西梳理了一下发丝,笑道:“中午想喝乌鸡汤还是三鲜羹?海鲜粥就算了,小歌嘱咐过,小闻不大能吃海鲜。” “三鲜羹吧,”丁羽西斜眼看他,“这就叫上小闻了?” 时家老二笑起来,“他先叫我叔叔的。” 丁羽西两口子在这边甜蜜恩爱,时景歌和闻旭生那边也渐入佳境。 这个时候的玫瑰园是真没什么可看的,花苗才种下没多久,连花苞都没有长出来呢,入目的就是些绿色的杆,着实没什么美感。 但是此时站在这里的,只有他和时景歌,二人世界一般,闻旭生也觉得快活。 “……你刚刚是故意的吧?”闻旭生突然来了一句。 时景歌轻描淡写道:“我只是相信你。” 闻旭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时景歌摊了摊手,将装傻进行到底,振振有词道:“你随口一句话都给你记着呢,不忘大清早特意去买来给你,这是念着你。” “你不该感动吗?” 时景歌说得理直气壮,闻旭生却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时景歌也觉得别扭,抬头看他,恰巧闻旭生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闻旭生慢慢地靠近时景歌,想要抓住时景歌的手,时景歌条件反射/般甩开,根本没让闻旭生抓着。 闻旭生在心里长长叹息,就差一点点就能握手了! “感动,太感动了。” 闻旭生说得真心实意,就是每个字都咬的极重,让时景歌微微有一些心虚。 时景歌矜持地点了点头,“算你有良心。” 他还是不好意思,垂下头来,耳根泛起些红,似乎是热了,他伸手去揉。 越揉越红。 在乌黑的发丝之下,小小的、泛着红发耳朵,牢牢地吸引住了闻旭生的视线。 闻旭生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燥/热。 无声之间,那股燥/热越发澎湃起来。 闻旭生呼吸一促,只得主动出击。 “你这玫瑰,在哪?” 时景歌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在未来。” 好一个在未来。 闻旭生笑得畅快,在时景歌的凝视之下才慢慢收敛,正经问道:“得多久才能长起来啊?” 时景歌耸了耸肩,“随缘吧。” “总会长出来的。” 说着,时景歌瞧瞧拿出手机,侧过身子,背对着闻旭生开始搜索“玫瑰花苗种多久才能成熟”。 这个小动作,闻旭生自然没有错过,他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艰难地忍笑。 但是忍不住啊。 闻旭生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一只手用力捏住自己的脸,阻止自己的笑意。 时景歌搜索完成,心里有了点数,连忙将手机收起来,然后一扭头,就看到了闻旭生这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 “你干什么呢?” 闻旭生轻咳一声,慢慢将手指放在面前的这株花苗上,目光渐渐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这株花苗好啊。” 时景歌:“?” 闻旭生斩钉截铁道:“以后一定可以长成一株漂亮的玫瑰!” 时景歌:“啊哈?” “所以,”闻旭生仰头看向时景歌,认认真真道,“这株玫瑰能送给我吗?” 时景歌:“???” “毕竟,”闻旭生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放慢了语速,尽可能若无其事道,“是我先发现它的。” “我对它有知遇之恩。” 时景歌:“……” 跟一株花苗讲什么知遇之恩,你的大脑真的还好吗? “它一定也想跟我走,”闻旭生正儿八经地说道,“不信你问它。” “什么?”时景歌懵逼地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气定神闲道:“不信你问。” 时景歌欲言又止地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轻描淡写道:“你不问就是信了。” 时景歌:“……”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干巴巴地说道:“你想跟他走吗?” 闻旭生轻轻动了动那个花苗,让花苗有一些晃动,就像是轻轻点头那样。 然后,闻旭生掐着嗓子,怪声怪调道:“愿意,我愿意。” 时景歌:“……” 想打人。 真的。 或许是时景歌的表情太搞笑,也或许是闻旭生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笑了起来,笑容爽朗自然,五官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人移不开眼睛。 时景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闻旭生!” 闻旭生不等时景歌再开口,率先控诉道:“我都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想要朵玫瑰而已,你都不舍得送给我?” 时景歌张了张嘴,又闭上,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自暴自弃道:“给给给!不就是一朵玫瑰吗?给你就是了!” “先说好,”时景歌猝然回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能挑你选中的那一朵。” “要是挑错了,就没有了。” 闻旭生浑不在意道:“这个简单,一会儿我就给它做个记号。” 时景歌不客气道:“等你走了我就把你的记号毁了,说好的知遇之恩从那么多花苗中找到的独一无二呢?” “这可不是我说的,”闻旭生提醒道,“我只说了知遇之恩,后面那些是你说的。” 时景歌没理他,向另一边走去,走了一会儿发现他没跟过来,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给了他一个笑,然后大步向时景歌走去,眉眼坚定。 就这么几步路,愣是让他走出了一往无前、永不退缩之感。 时景歌有些懵。 然而转眼间,闻旭生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歌,你知道赠予别人玫瑰,意味着什么吗? ——是你同意我靠近你的。 通过这短暂的相处,闻旭生知道时景歌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路。 时景歌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日的茫然和痛苦,那股犹豫挣扎的举棋不定也消失在他的眉宇间,他的眼底满是自信,隐隐带着一股潇洒。 时景歌走出来的速度,比闻旭生想象的还要快。 但是细想下来,闻旭生也觉得理所当然。 这可是时景歌啊。 闻旭生翘起唇角,心底自有一股骄傲之情。 所以,闻旭生也便没有和时景歌谈论公事,只偶尔会聊到一些看法,让闻旭生也大致能猜到时景歌选定的发展方向。 那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闻旭生侧身看着时景歌,眼底带着纯粹的笑意。 这个年轻人,会起飞的。 翱翔于天际,才是属于时景歌的路。 而他有幸,看着他的小歌,一步一步绽放属于他的光芒。 他们渡过了相当愉快的一天。 闻旭生有着老天爷特别照顾的一张脸,礼仪又十分到位,语言技巧也修炼的十分优秀,想要取得别人的好感,无疑是件轻松的事情。 丁羽西两口子对他的印象极好,邀请他下次再来玩。 只有时景歌,恶作剧的心思突然爆发,在闻旭生要离开的时候,塞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打开一看,是那些甜品。 闻旭生哭笑不得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有些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 说的那叫一个真心诚意。 闻旭生好笑道:“放心吧,每吃一口,都会想你的。” 时景歌楞了一下,抬头瞪他。 但是闻旭生的关注点,都在时景歌泛红的耳根上。 好一会儿之后,司机都把车子开出去了,闻旭生才突然反应过来,刚刚时景歌没有反驳他! 闻旭生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闻旭生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之前的一幕幕又在他脑海中徘徊,他拿出手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时景歌的VX,但是手指在敲字的过程中,慢慢地停了下来。 要问吗? 怎么问呢? 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万一小歌,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呢? 到时候是不是朋友都做不成了? 闻旭生抿了抿唇,眼眸里闪过一抹决绝。 ——谁想跟小歌做朋友啊! 闻旭生的手又动了起来,只不过还没敲出两个字来,又给删了。 万一吓到小歌怎么办? 闻旭生徐徐叹气,低头看着袋子里的那两盒甜品,哭笑不得。 算了,虽然这甜品味道真的不咋地,但是这是小歌送的啊。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情/人赠的甜品,也应该是最好吃的甜品啊。 闻旭生拿出了一盒,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下面似乎还有东西,就把另一盒也拿了出来,果然在最下面,还有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对情侣表。 女款纤细精致,男款大气自然,钻石的光芒熠熠生辉,还有流动的暗纹,一眼望去,唯美梦幻,非常符合他父母的审美。 可见也是用了心思的。 闻旭生楞了一下,唇角不由上翘。 而很快,他又在这两个盒子的下面,找到了一张卡片。 翻开来,字体清俊,是时景歌的字,写的很认真。 ——【祝伯父伯母年轻、健康、幸福、永远相爱。】 这家伙什么时候准备的? 闻旭生扬了扬眉,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愉悦,但是紧接着,他心底又悄悄涌上几分不甘。 还知道给他们准备礼物呢,那他呢? 就用几块让人头皮发麻的甜品打发他了? 那甜品味道是真的很一般,中间的奶油夹心让闻旭生觉得自己在生吞糖精,腻得一言难尽。 闻旭生将那两个盒子放回袋子,看着自己的两盒甜品,徐徐叹气。 还能怎么办呢? 心上人送的。 怎么也不能浪费啊。 闻旭生打开盒子,拿起一个甜品,刚一入手,他就觉得有点不大对。 重量不大对。 这个很重啊。 那个甜品,应该是轻飘飘得才对。 闻旭生低头咬了一口,柔/软香甜的味道席卷了他的舌尖,他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是……掉包了? 如果说那一款甜品的分数在及格线以下,这个就已经无限接近于满分了。 所以说,小歌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闻旭生慢慢吃完那个甜品,心尖渐渐被那股甜蜜所俘虏。 不知不觉之中,他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子勇气。 他拿起手机,敲了几个字,最后删了。 表白这种事情,怎么也得庄重点啊,不能从VX聊天页面解决啊,也太不浪漫了。 他得找个理由将小歌约出来。 什么理由呢? 闻旭生想了好一会儿,眼眸突然亮了。 “下周三是小睿养花成活一年的纪念日,他要办个宴会聚一下。” “他拜托我邀请你。” “给个面子吗,时少?” 很快,时景歌的回复来了。 “养花成活纪念日?” “对。”闻旭生信口胡扯,脸不红心不跳,自然极了,“他以前养什么死什么,死不了你听说过吧?他愣是能给养死!” “但是人家不放弃啊,转战仙人球,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浇水,然后把仙人球给浇死了。” “然后第二盆……第三盆……” “当时他跟小木他们打赌自己能养活,结果把自己一年的零花钱都给输进去了。” “这不,总算有一盆仙人球,熬过了他的毒手,活了一整年,能不庆祝一下吗?”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所以闻旭生很快就收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 “好。” 闻旭生扬起眉来,心满意足。 是谁说时景歌不好说话的? 瞧一瞧看一看,还有谁比时景歌更好说话吗? 没有了! 而此时,时景歌一家三口正坐在一起,吃着水果,聊着闲话。 没一会儿,时家老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来看,表情瞬间一变。 丁羽西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时家老二抿了抿唇,侧头看了一眼时景歌,清了清嗓子,“这车厘子味道还不错啊。” “小歌你再去洗一点吧,这点不够吃啊。” 时景歌知道时家老二这是特意将他支走,笑了笑,看向丁羽西,笃定道:“老宅的电话。” 客厅里的气氛登时冷了一些。 时景歌耸了耸肩,好笑道:“爸,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 顿了顿,时景歌又道:“就算脆弱也不能脆弱到现在吧?离那一天事情发生都快过去一周了!” 手机还在响,时家老二没接,只是看向时景歌,问道:“如果老爷子向你许诺,把项目归你,让你回去,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时景歌疑惑地看了时家老二一眼,“祖父本也不想真的将项目给堂哥吧。” “这个项目都进展多久了,堂哥又没插/手,他手里还有别的项目,贸贸然插/手过来吃力不讨好,万一再惹了那边的不快,影响还不大了去了?” “祖父不过是想压压我的气焰,再往我的项目里塞几个人,之后就是成果出来,功劳也要分出去一半,估计是怕我生出什么野心来吧。” 时景歌耸了耸肩,语气满不在乎。 他看得那么透彻,无疑更让丁羽西和时家老二难受。 “没事,接吧,”时景歌对时家老二淡淡一笑,“我已经决定好了未来的路,这些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赶紧解决,赶紧处理完,才能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啊,不是吗?” “我真没那么脆弱,”时景歌郑重道,“我长大了,爸。” 看着时景歌郑重的模样,耳边传来时景歌近乎于许诺的声音,时家老二和丁羽西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既有欣慰,又有酸涩,最多的,自然是骄傲。 时家老二低头,“那我接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停了下来。 因为没人接听,通话自动断了。 时家老二慢慢抬起头来,强调道:“真的不是我不想接。” “真的是它自己挂断的。” 然后不等时家老二再说话,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时家老二幽幽叹气,看来这通电话,是避不了了。 儿子这个当事人都已经释然,他更没有什么不敢接的。 时家老二接了电话,目光幽幽,“喂?” 手机里传来周管家的声音,“二少爷?您总算接电话了。” “哦。”时家老二顿了顿,若无其事道,“刚刚忙,手机放在外边,没来得及。” 周管家沉默了片刻,低低道:“二少爷,老爷子这两天不大舒服。” 时家老二垂下眸,“钱医生怎么说?” 钱医生是时家的家庭医生,医术很有保证。 “钱医生说啊,这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周管家语重心长道,“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些决定难免不是那么完美,但都是一家人的事情,何必闹得全家都不愉快呢?” 时家老二没有任何反应,周管家看了一眼斜前方坐着的时老爷子,心里暗暗叫苦。 自己搞出来的事,干什么要他来做这个恶人? 但是不做还不行。 时老爷子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周管家这个黑脸还得继续唱下去。 回忆着自己背下来的台词,周管家觉得这简直就是在为难他的记忆力,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老爷子这个决策不好,您跟老爷子说就是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呢?” “小歌少爷负气离开,您和二夫人也……” “这让老爷子这心里是什么滋味?” “老爷子骄傲了一辈子,不服老,但您几个都是他的儿孙,他能不爱吗?” “老爷子已经后悔了,做儿孙的,给老爷子一个台阶,又能怎么样呢?”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二少,低个头吧。” “可别到时候,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简单直白一点就是,赶紧回来给老爷子道歉。 时家老二抬手就想要挂断电话,但是却被时景歌抢了过来。 “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时景歌十分自然地说道,换来丁羽西和时家老二震惊的眼神。 “只是,”时景歌困扰地皱起眉来,犹豫不定道,“爷爷不是说,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主,让我专心搞事业吗?” “我这事业没搞出什么来,哪里有脸去见爷爷呢?” “到时候,见了我这不肖子孙,爷爷说不定更难过了。” “我爸也是,什么事业都没干出来,”时景歌给了时家老二一个抱歉的眼神,时家老二知道他的用意,也不在意,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和爷爷的观念不符啊。” “万一……万一……” “还是算了。” 但是周管家怎么能让他这么算了?连连向时景歌保证,说老爷子就想要见到他们,老爷子太想他们了。 “你也不是爷爷心里的蛔虫,就那么明白爷爷的心?” “这些话可是爷爷亲口说的,您说,我是信您,还是信爷爷?” “当然是信爷爷!” “只要爷爷不亲口对我开这个口,我绝不会违反爷爷的意思!” 时景歌说的格外决绝。 电光火石之间,周管家突然明白了时景歌的意思。 ——这小歌少爷,是要让老爷子亲自邀请他们回来啊!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让老爷子亲口承认自己错了吗? 但是偏偏你还挑不出他的错来,因为这些确实都是老爷子亲口说的! 周管家慢慢看向时老爷子,心惊肉跳。 第125章 霸总(十一) 第11章 时老爷子表情很不好看, 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扑面而来,让周管家赶紧把视线收回来了。 “这……” 周管家开了口,但是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 只好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小纸条,企图从纸条上寻找破局办法。 但是让人失望的是,翻遍了小纸条,也没找到应对办法。 周管家痛心疾首, 果然临时作弊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现场发挥。 “小歌少爷, ”周管家压低了声音, “您想想, 我代表了谁?” “如果不是老爷子的意思, 我敢给您打这一通电话吗?” 周管家和时老爷子的距离不远, 周管家说这话的时候, 还有点怕时老爷子会不会暴走。 但是幸好,时老爷子除了脸色更差了些, 并没有别的什么举动。 周管家微微松了口气, 更大胆了一些。 “老爷子,也想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管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行不行给个准话啊, 别从这里沉默是金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 周管家感受到时老爷子周身越加不快的气息之后, 心里就更急了。 终于, 时景歌开口了, 每个字都硬邦邦的,带着浓浓的倔强。 “我不信。” “我只信老爷子说的话。” 说罢,也不给周管家再开口的机会, 时景歌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哎小——” 周管家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只能将自己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歌少爷这么倔呢? 他一个做管家的,要不是主人家示意,他能打这通电话越矩说那么多呢? 但是转念一想,周管家倒也可以理解。 这一次,老爷子着实做的过分了些。 小歌少爷好不容易拿下来的项目,老爷子张口就要给荣少爷,也没跟小歌少爷商量一下,直接开会宣布了,算什么回事啊? 上一次的事已经挺让小歌少爷难受的了,最后李嫂也没带,自己从外面雇了个人,然后就再也没回过老宅,这祖孙俩的感情还没修复,老爷子又做了这样的决定,换谁能受得了? 周管家放下手机,对时老爷子露出了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尽可能委婉道:“小歌少爷就认准了您。” “一片拳拳之心,由此可见。” 时老爷子冷笑一声,“是吗?” 周管家心底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时老爷子当场砸了茶杯,只听“哐当”一声,茶杯摔了个粉碎,碎片在半空中横跳,又跌回地上,碎的更厉害了。 “他这是等着我亲自向他低头呢!” “哪有长辈向晚辈低头的?”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他别给我得寸进尺!” 时老爷子胸膛剧烈起伏,显而易见气得不轻。 周管家垂下头,看着地板,一个聪明的管家,就应该学会在某些时间段里把自己变为一个哑巴。 时老爷子冷冷一笑。 这几年他修身养性不动怒,老二一家就真的觉得他脾气好了是? 竟然还想骑在他脑袋上威胁他? 什么东西! “会议室的事我还没跟他计较,老二两口子去公司闹的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对他们还不够宽容吗?” 时老爷子的声音冷得出奇。 “老二两口子对集团有什么贡献?混吃等死的东西,就没有做出件拿得出手的事!” “我不还是养了他们那么多年?让他们养尊处优了小半辈子?” “还有时景歌!”时老爷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让周管家差点跳起来,“从小到大不知道让我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就干过这么一件人事,就把自己能得不得了了?” “要挟我?我养了这么久的孩子扭过头来想要挟我?” “行,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还有——” 时老爷子扭头看向周管家,冷冷道:“告诉小荣,老二一家能给我断的都给我断了。” “不是能耐吗?” 周管家张张嘴,想说这样会把二少爷一家推的更远,但是看看时老爷子的表情,周管家又知道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电光火石之间,周管家突然明白,其实老爷子是看不起二少爷一家的。 就像荣少爷,随着年龄渐长,有自己的主意,和老爷子在集团发展方向上来,也会有所分歧,会发生争执,有的时候还会落了老爷子的面子。 但是老爷子虽然偶尔会不高兴,面上冷着荣少爷,但是私底下,还是骄傲的。 那为什么荣少爷可以和老爷子起冲突,小歌少爷就不可以呢? 甚至那都不能算是正面冲突,小歌少爷并没有跟老爷子争执些什么,最后不过是甩袖走了而已,事后真正和老爷子发生冲突的,是荣少爷。 那为什么老爷子愤怒的是小歌少爷,而不是荣少爷呢? 因为荣少爷,是老爷子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而小歌少爷,是被老爷子赶出家门的“弃子”。 周管家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哪怕同是老爷子的孙子,有些事情,荣少爷可以做,小歌少爷却做不得。 这一刻,周管家突然明白时景歌为什么这么“倔”了。 这样的差别待遇,谁还能比当事人更清楚呢? “好。” 好一会儿,周管家才恭敬地应了一声,只是声音有些低哑。 说着,周管家就慢慢走向门口。 而这个时候,老爷子又补了一句,冷冷的。 “让时景歌滚回来上班。” “无故旷工,想滚蛋了是?” 周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很快退了出去,只是那一刻,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出了这事的不是小歌少爷,而是荣少爷,那您的反应,会不会不大一样呢? 周管家去找了时景荣,将老爷子的意思在心里翻译替换了一遍,这才告诉了时景荣。 时景荣点了点头,语气淡淡,“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周管家脑海中闪过这个疑惑,但到底没有问出来,他的话已经带到,任务就完成了,其他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周管家很快就退了出去。 但是因为时老爷子的低气压,这件事很快还是让时家老大两口子了解了个大概。 时家老大和时家老二斗了小半辈子,那旧怨都可以追迹到三岁小孩时期的往事了,听到这事之后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嘲讽时家老二想不开,老爷子都低头了,不知道上杆子爬一爬,回到家跟老爷子哭一哭诉诉苦打打感情牌,不什么都来了?老二真是想不开。 赵云雅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要是这件事发生在小荣身上呢?” 时家老大摸了摸鼻子,干笑道:“老爷子怎么会这么对小荣呢?” 赵云雅不说话。 时家老大慢慢放下手,苦笑一声,“老爷子什么人,老二又不是不清楚,真没必要。” 他也就是生了个好儿子,在老爷子心里才压了老二一头,要是没有时景荣,他在老爷子心里和老二真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看不上老二,难道就看得上他这个老大了? 一片沉默中,赵云雅低低道:“我去看看小荣。” 时家老大点了点头,看她出去了之后,才掏出手机,手机号敲了一半,又一一删了。 打什么电话呢? 就他和老二这关系,这电话打过去,跟挑衅有什么区别啊? 时家老大有些烦躁,拉开床头抽屉想找根烟,找了半天没找到,才想起来他这段时间戒了。 烦躁之下,他打开了VX,找到时家老二的头像,二话不说开始转账。 转账是有限额的,时家老大转了好多次,转完又去给丁羽西转,然后再去找时景歌,直到将VX里的钱全转光了,这才停了下来,重新打开时家老二的头像,五指翻飞,迅速敲字。 【不小心把你的收藏砸了。】 【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怪哥。】 【哥赔给你还不行吗?】 【再去收一个。】 发完之后,老大又细看了一遍,觉得这些话非常符合他和老二的关系,很是欠揍,这才放下心来,扭头躺回了床上。 反正老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明天再去那边拿一个老二的收藏品藏起来不就好了? 但是老大不知道的是,老二的那些收藏品,前不久就全给卖了! 所以看到这些VX的时候,时家老二是很懵逼的。 他刚想发几句话嘲讽一下,就看到老婆和儿子都举着手机来了。 “大伯刚刚给我转了些钱。” “我这边也有。” 丁羽西和时景歌齐齐看向时家老二,很明显,俩人还都没收这转账。 “看我干什么?”时家老二动了动手指,将VX页面往上翻了翻,镇定自若地展示给这俩人看,“老大也给我转了。” 说着,时家老二毫不客气地收下那些转账。 “愣着干什么?收啊。”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收的?” “记得给老大道声谢。” 老大都上赶着了,他还能拒绝不成? 时家老二挑了一些“谢谢老板”的表情包,给时家老大发过去。 一个两个还嫌不够,愣是给刷了屏。 末了还觉得差点味道,号召老婆儿子一起刷。 虽然俩人都没理他,但确实也都发了谢谢。 时家老大看到老二那一长串“谢谢老板”“老板大气”的Q版表情包,那叫一个莫名其妙,还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老二终于被老爷子逼疯了不成? 另一边,时景荣正在跟时景歌打电话。 这个电话打之前,时景荣还有点惴惴,怕时景歌不接。 结果响了没两声,那头就传来了时景歌的声音,“喂?” 那一刹那,时景荣都怀疑时景歌没有备注他的手机号,所以压根不知道是他,才接的那么快。 但是下一秒,他就听到时景歌叫了一声“哥”。 知道……是他……? “哥?听不到吗?怎么不说话?”时景歌皱了皱眉,抬手挂了电话。 时景荣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正在酝酿语气台词,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 电话被挂断了。 时景荣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他就慢了那么一秒! 而紧接着,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小歌。 时景荣愣了两秒,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摁了接听键。 “喂?小歌?”时景荣听到自己这么说。 “是我,”时景歌迅速回道,“现在能听到了是吗?能听清吗?” “能。”时景荣言简意赅地达到,只是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弯了起来,他清了清喉咙,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波。 于是,时景荣来了一拨画蛇添足。 “我手机可能有点问题,”时景荣解释道,“刚刚实在是什么都听不到,我还以为你没接呢。” “哦,”时景歌应了一声,“手机嘛,消耗品,总是隔三差五出问题,用上半年就这样,我都习惯了,大不了买个新的。” 顿了顿,时景歌轻咳一声,飞快道:“我给你买。” 时景荣:“!!!” 下一秒,时景荣脱口而出,“什么?” 幸福来得太突然,时景荣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手机另一头的人沉默了一下,声音突然大了一些,带着股恼羞成怒的味道。 “……反正这个钱也是大伯给的!” “给你……给你买个手机,有什么关系?!” 时景荣瞳孔一缩,更震惊了。 ——合着他爸还走在了他的前面? “喂?喂?又听不到了吗?”时景歌蹙眉问道。 时景荣连忙道:“能听到。” 顿了顿,他又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刚刚说话你好像听不到。” “我现在可以。”时景歌老老实实地说道,“看来你的手机问题真的很严重啊。” “嗯。”时景荣在心里给手机道了个歉,他其实刚换手机没多久,“这几天都这样,可能是前几天不小心摔的。” 时景歌突然想起那一天会议室的时候,时景荣就把手机给摔了,摔的声音还挺大的。 ……不会是那一天给摔坏的? 在时景歌思考的时候,时景荣又开口了,两个人聊了些旁的什么,时景荣发现,今天的时景歌出奇的坦荡,虽然还是有些小别扭,但十句当中能有五六句不别扭了。 这真好。 时景荣无声地笑了笑,他知道时景歌八成是放下了,或者说是找到了自己的路,所以才这么自然而坦荡。 那这边的旧事,也该解决一下了。 这样,小歌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时景荣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道:“你明天,来上班。” “那个项目是属于你的,谁也拿不走。” 时景歌爽快道:“好。”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时景荣用力握着手机,小声道:“晚安。” “晚安。”时景歌飞快接口,在挂断电话前的那一瞬间,轻声道,“谢了,哥。” 时景荣愣住了。 那三个字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一圈又一圈,让他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轻松又愉悦。 ……有什么好谢的? ……他都没对小歌道过谢呢。 第二天,时景歌重新回到时氏,在时氏大楼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去往办公室的那一路,伴随着许多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还不忘感叹一下自己办公室还蛮干净的,看起来都不像是这段时间没人的样子,让助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哥来了吗?”时景歌将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问了一句。 助理点了点头。 时景荣拿了自己刚刚脱下来的大衣,“我去找他。” 助理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去找荣总,需要带大衣吗? 大衣里放着时景歌给时景荣买的手机。 时景荣收到礼物,还来不及说什么,时景歌就挥了挥手,跑路了。 还是那样别扭。 时景荣勾唇一笑,打开盒子,他隐约记得,时景歌的手机也是这款。 只是颜色不一样。 时景荣的是银色,他这一款是黑色。 要是同款同颜色就好了。 虽然这样也不错。 时景荣用自己的旧手机拍了一通,然后切了另一个VX号,发了条朋友圈。 这个VX号里没有一个时家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炫。 很快,下面有人评论道:【买个手机也炫?时少你不行了啊[痛心疾首.jpg]】 时景荣回复道:【我弟送的。】 那一瞬间,时景荣突然明白了朋友圈的乐趣。 重新回到时氏,时景歌比以前还要充满斗志,动力十足,还只发加班。 一开始,也不是没人怀疑过,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时景歌回来还能不计前嫌认真工作吗? 很快,现实告诉大家,他真的能。 这让众人对这段时间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好奇,是老爷子对时景歌许诺了什么吗? 这种话题,大家私底下聊聊猜测一下也就算了,没有人敢问到正主头上。 但是和时景歌关系近的那些项目主要负责人,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项目的进度也很快,时景歌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忙得分身乏术。 闻旭生心疼他,不想在这段时间打扰他,所以唐小少爷的仙人球又“去世”了,宴会也没举办起来。 对此,闻旭生的解释是这样的。 “那二货太兴奋了,还喝了酒,就更兴奋了,忘了自己白天给那盆仙人球浇过水了,晚上又给浇了一次,你也知道,喝多了的人对量没数,这不又浇多了。” “等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那家伙都要哭死了,别说宴会了,他都不想出门。” 时景歌被闻旭生逗笑,然后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进度,约了另一个时间。 美其名曰,给唐少一点伤心的时间,到时候再传授给他饲养仙人球的诀窍。 闻旭生还能拒绝时景歌的邀请吗? 当然不能了! 他只是在想,有没有机会,将多人宴会,变成二人甜蜜世界呢? 毕竟,要有几个月不能见面呢。 时间飞逝,虽然时景歌等人没有回老宅,但是时老爷子却来公司巡视了一番。 自然也免不了见面。 时老爷子又对这个项目很是热心,所以特意来视察了一番。 时景歌很是淡定,介绍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仿佛真的是在面对自己的上司一样。 这让时景荣微微松了口气,眉宇间带着赞赏和骄傲。 但是时老爷子,可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掌/控/欲强的人总是这样,不能容忍别人的漠视,也不能接受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中。 时老爷子憋着气找茬,想要看时景歌变脸,但是时景歌偏不变脸,态度之恭敬,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时老爷子挑刺挑到最后,却把自己气到了。 连背影都带着股怒气冲冲。 时景歌表情十分淡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分配任务,号召大家一起工作。 这份定力,让人刮目。 他身后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些许坚定。 没过多久,有一个人在跟时景歌报告进度的时候,突然道:“时总。” “嗯?”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道:“我可以向公司递交辞职函。” 时景歌楞了一下,“什么?” 那人看时景歌的表情,更确定了什么,轻笑道:“时总,我还年轻,我有脑子,我有选择。” “但是在这里,”那人手指向上一指,低低道,“我真的不会被迁怒吗?” 他笑起来,“您都有那个勇气出门单干,我为什么不能跳个槽呢?” 时景歌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笃定和自信,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这一刻,那人突然有些感叹,这时景歌,必然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 只可惜,时老爷子花了眼,错把这颗明珠当成了鱼目。 而现在,明珠终于要焕发自己的光芒了。 时景歌忙得团团转,还不忘找了个时间,给时景荣递了辞函。 时景荣批的爽快,“放手去做。” 他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轻声道:“就算……” 顿了顿,或许是觉得不吉利,没说完,只轻声道:“有我呢。” 时景歌重重点头,回手给了时景荣一个拥抱。 “谢谢。” “不要,”时景荣露出个笑,“我都不对你说谢谢。” “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说谢谢。” “我不想听。” 时景歌沉默片刻,扬眉道:“你不想听我就不说?我哪里有那么听话?” “就要说!” “你可以不听,但我偏要说!” 那趾高气扬的小模样,让时景荣笑出了声。 到了和闻旭生约定的前一晚,时景歌才终于不是那么忙碌了。 闻旭生本来跟其他人都打好了招呼,将多人聚会变成了二人约会,正在准备明天穿什么的时候,唐家小少爷过来了。 “表哥,”唐小少爷神秘兮兮地问道,“时景歌心里有个白月光,你知道吗?” 闻旭生一愣,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与此同时,唐小少爷声音也响了起来,“那个白月光就是你!” 第126章 霸总(十二) 第12章 唐家少爷脱口而出, 脸上还带着兴奋和激动,只是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被困惑所取代,“……不可能吗?” 顿了顿, 唐家少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小声道:“我觉得可能性还挺高的。” 我也觉得。 闻旭生默默在心里接了这四个字, 但是没说出口。 他总得要点形象。 于是闻旭生看了唐家少爷一眼, 高深莫测道:“怎么说?” 唐家少爷看了看闻旭生,也看不出什么来,只犹豫地开口道:“就、就那天我们遇到的时候, 接风宴那天, 你还记得?” “当时你的注意力都在时景歌身上, 倒也可以说得通,毕竟其他人你都熟, 时景歌跟我们没什么交情,你多照顾他一些,免得他尴尬, 也是应该的。” “但是时景歌的注意力, 也都在你身上啊, 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唐家少爷很快兴奋起来,开始细细地跟闻旭生掰扯。 “你想啊, 你参加了一个小型聚会,和聚会上面的人都不大熟,算是个客人,难道还只搭理一个主人,其他人都不理会的吗?” “当然啊,我不是说时景歌不理会我们, ”唐家少爷抿了抿唇,有些纠结的样子,“但实际上好像也差不多,他一共才跟我们说了几句话啊?” “老秦也坐在他旁边,也给他递话题,时景歌该回的时候确实回,但是你看他有主动跟老秦聊过吗?就跟应付公事一样!” “但是跟你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啊!你们两个就跟课堂上避开老师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一样,那聊得真的停都停不下来,时景歌剥虾,你看了几眼,他竟然还真的把那个虾给你了。” “平常情况下谁这么干啊?别说剥虾了,你给我夹过一次菜吗?” 唐家少爷斜眼看向闻旭生,闻旭生仔细想了想,“大概,有过。” 唐家少爷:“?” “在你五六岁的时候,”闻旭生说得格外坦荡,“我的饮食禁油禁盐禁生冷等等,所以和你们吃得不一样。” “你对我的饭很感兴趣,于是我体贴地让给了你。” “你吃了一口就吐了,后来哭了,哭得非常……” 闻旭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家少爷一眼,唐家少爷急忙叫停,“那些事情我们可以暂时忘记,专注眼前啊表哥!” 不等闻旭生说话,唐家少爷严肃着脸把话题拽了回来。 “那时候时景歌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好不好?” “当时包厢里那么多人,时景歌就跟只看得到你一个一样。” “我以前只觉得你们俩一见如故,比较投机,所以感情才会迅速升温。” “但是仔细想想,为什么时景歌要给舅舅舅妈准备礼物?” “他连舅舅舅妈的面都没有见过啊!” “你就这么想,如果是老木老秦他们带着礼物上门做客,等他们要回家的时候,你会给他们准备礼物吗?会给他们的父母准备礼物吗?” 唐家少爷非常诚实道:“反正我不会。” “我肯定是等到我去那边做客的时候,才会准备礼物啊。” 闻旭生点了点头,“继续。” 唐家少爷懵了一下,“继续什么?” “继续分析啊,”闻旭生对他微微一笑,眼眸中饱含鼓励,“我觉得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被表哥鼓励的唐家少爷,突然来了满满的动力,于是将自己在平日里的发现一一道来,越说越兴奋,都开始比划。 闻旭生安静地听,唇角的弧度倒是越来越大。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他和小歌,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从其他人的视角听他们两个的故事,那种感觉还真的是……奇特啊。 闻旭生无声地笑了笑。 “……你们两个绝对是双箭头!” 唐家少爷斩钉截铁道:“以我多年磕cp的经验,他绝对也喜欢你!” “你还磕cp?”闻旭生有些诧异道。 唐家少爷不满道:“重点是这个吗?” 顿了顿,唐家少爷补充道:“我磕的cp全都甜甜蜜蜜幸福美满,我的眼光绝对是杠杠的,你就放心!” 闻旭生如善从流地点了点头,“好。” 末了,闻旭生问道:“不过,你是从哪里听到小歌心里有白月光这个消息的?” “同学聚会啊,”唐家少爷耸了耸肩,“就高中那一些,今天十几个人小聚了一波。” 闻旭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讲讲?” “啊?”唐家少爷愣了愣,也不知道闻旭生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涉及到时景歌,所以才会多问两句。 唐家少爷也没多想,便跟闻旭生细细地讲了起来。 第二天,闻旭生提前到了约定好的包厢,没等几分钟,时景歌也来了。 包厢里只有一个闻旭生,餐桌也不是那种多人式,而是换上了那种比较有氛围的双人餐桌,桌上还摆了一些蜡烛。 时景歌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明知故问道:“其他人呢?” 闻旭生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那家伙觉得不是他的问题,肯定是仙人球的问题,于是千里迢迢去寻找优质仙人球了,其他人觉得好玩,跟他一起去了。” 时景歌正在喝水,听到这话,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只是被憋了个难受,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狼狈。 有水珠从时景歌唇角落下,滑过他的下巴和脖颈,慢慢落入衬衣之下。 闻旭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连眼眸都有些发暗。 时景歌将大衣脱了下来,斜眼看闻旭生,“唐少才是这次的主角?” “没了主角,只剩下我们俩,不大好?” 闻旭生诧异道:“没有主角之后,两个配角都不配吃个饭了吗?” “还是说,”闻旭生顿了顿,尾音拖得很长,“小歌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呢?” 时景歌挑了挑眉,刚想开口,就被闻旭生打断了。 “可是我很想小歌了呢。” 他徐徐叹气,自然而然地露出几分落寞。 时景歌这哪里还说得出别的什么来? 偏偏闻旭生还得寸进尺,进一步出击,突然冒出来一句,“真的不行吗?” 时景歌疑惑道:“什么?” “没有主角,两个配角,真的不能在一起吗?”闻旭生无精打采地开口,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肯定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时景歌耳根微微发烫。 “在一起”这三个字,是有别的含义,还是没有? 真的只是指这一顿饭吗? “行了,”时景歌没好气道,“我都坐在你对面了,还能走不成?” 闻旭生侧头看他。 “我饿着肚子赶过来,还能不吃东西就直接走吗?”时景歌压低声音,“怎么着,也得宰你一顿再走?” 闻旭生眼眸带着几分笑意,“只宰一顿吗?” 时景歌斜眼看他,“当时,闻少愿意让我多宰几顿的话,我也求之不得。” “怎么会不愿意?”闻旭生轻笑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宰我一辈子都行。”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时景歌扬了扬眉,“就是只逮着一只羊薅羊毛,总感觉不大好啊。” 闻旭生也不知道时景歌只是在开玩笑,还是有别的意思在,心里微微有些急。 “那要是那只羊愿意呢?” 闻旭生充满暗示地说道:“说不定,都不用你薅,就自己把羊毛送上来了。” 时景歌沉默片刻,“有道理。” 顿了顿,时景歌感叹道:“虽然我更喜欢有来有往,但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闻旭生:“……” 他能把刚刚的话收回来吗? “毕竟,”时景歌对闻旭生笑了笑,“我是个体贴的人,愿意接受朋友的与众不同。” 闻旭生沉默片刻,“那如果他不想与众不同了呢?” 时景歌大笑道:“晚了。”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的笑,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唇角,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急切。 ……小歌到底有没有接受到他的暗示啊? ……刚刚小歌到底有没有做出回应啊?是接受了还是拒绝了? 很快,开始上菜了。 闻旭生已经熟知时景歌的喜好,上来的菜色都是他们喜欢的。 而后,服务生将桌上的蜡烛点亮,摆在精致的蜡台上,桌上放了几个,周围也放了一些,然后关上了包厢的灯。 这些烛光,就成了包厢里唯一的光源。 在服务生一一退出去之后,包厢内就只剩下闻旭生和时景歌,两个人都没开口,一时间,这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时景歌斜眼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其实觉得这是一个很合适的告白机会,而恰好,心上人还在看着他。 但是话涌在嘴边的时候,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以前闻旭生闲着无聊,陪母亲看电视剧,剧里的男女主角告白可是个大工程,能拖拖拉拉好久,还会扯出各种误会等等,那时他还觉得好笑,又不是没长嘴,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呢? 现在,他大概是有些明白了。 好像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 有人在看自己。 是小歌。 电光火石之间,闻旭生手心都多了些汗珠,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自己就行动了,“这家的小羊排是特色,小木说味道很好,在全国都可以排得上前几名,你尝尝看?” 话一出口,闻旭生就愣住了,将自己优秀的临场发挥能力展现出来,才勉强不露马脚说完那段话,还不忘给时景歌夹了块小羊排。 只是心里在滴血。 ……他的告白! 时景歌低头将那块小羊排送进自己嘴里,慢吞吞吃完,轻描淡写道:“又香又嫩,味道不错。” “那我也尝尝。”闻旭生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他并不喜欢吃羊肉,总感觉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有时景歌的特殊加持,也觉得味道不错。 “嗯。”时景歌点了点头。 烛光有着些许的昏暗,连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闻旭生看着时景歌的侧脸,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只恨不得这样天长地久一辈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不吃饭,看我作什么?” 看你好看。 这四个字差点直接从自己嘴里冲出去,幸好在最后一刻,闻旭生悬崖勒马,愣是将这四个字吞了回来。 闻旭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突然道:“听说,你心里有个白月光?” 时景歌的筷子微微一顿,斜眼看他,“听谁说的?” “小睿昨天去参加了个同学聚会,”闻旭生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唐家少爷提到的那几个人,他也特意跟时景歌说了一下。 一贯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总得让时景歌知道。 所以啊,虽然听唐家少爷分析的时候,闻旭生挺高兴的,在知道同学聚会那些事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所以这套白月光的说辞,可信度其实也不高。 闻旭生心底难免有些怅然。 时景歌一听,心底就有数了。 这世上知道他有白月光的,就只有汤助理及他身后的人。 汤助理现在还被时景荣看着,那么能知道这个事的,就只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了。 汤助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但是他毕竟只是小角色,跟暗处的那些人,鲜少有正面交流,一直跟他联络的人,和他的地位也差不多。 隐藏最深处的那个人,至今没有露出一点影子。 但是很明显,那些人还是要对付时家,并且已经要坐不住了。 时景歌听闻旭生说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从他的脸色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顿了顿,时景歌甚至还不忘道谢。 可闻旭生想要的是这一声“谢了”吗? 他想知道,这个白月光,是真的确实存在的吗? 但是问不出口。 闻旭生心里挠心挠肺的。 这一顿饭也渐渐吃到了尾声。 两个人一起前往停车场的时候,时景歌突然开口,“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别把自己憋死。”时景歌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 闻旭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也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闻旭生犹豫、担心、迟疑等等全都消失了,他其实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地方,不够浪漫唯美也没有气氛,但是就这么对视着,那股情绪就涌在他心底涌动着,似波涛般怒卷,又似水流般平和。 “我喜欢你。” 闻旭生听到自己这么说。 声音低沉,吐字清晰。 他真得说出来了。 那一刹那,闻旭生只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放慢了倍速一样,每一秒都无限地拉大,让他将时景歌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然后在脑海中反复重映。 时景歌先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唇角向上翘了翘,应该是笑了? 然后,闻旭生就看到时景歌张开了嘴。 那一瞬间,毫不夸张地说,闻旭生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我是让你问,”时景歌顿了顿,“不好奇我的白月光吗?”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道:“真的有?” “是啊。”时景歌坦坦荡荡地说道。 “谁啊?”闻旭生垂下眼眸,低低问道。 时景歌本来还想逗逗他,但这一刻,却突然逗不下去了。 他沉默着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抬头看他,然后就对上时景歌直直看过来的眼眸。 这一刻,时景歌笑了起来。 “这里,还有别人吗?” 闻旭生呼吸一窒。 时景歌轻轻道:“我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闻旭生的脑海里,当场被“我喜欢的人”这五个字刷了屏。 他的呼吸越加急.促起来。 “是我,对吗?” 闻旭生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眼睛亮的出奇。 时景歌勾唇一笑,不说话了,只扭头向自己的车走去。 闻旭生连忙跟上,“是不是我啊?” “你说话啊。” “小歌,咱不兴沉默是金那一套。” “沉默换不来金子,只会换来误会。” “小歌,你开个口呗。” 时景歌上了自己的车,闻旭生试图坐上副驾驶,很可惜,没上去。 闻旭生敲了敲车窗,时景歌打开车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干什么?” “我车坏了,”闻旭生真诚道,“送我一程呗。” 时景歌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我只送男朋友。” 闻旭生更激动了,直接将胳膊伸进车窗里,抓着时景歌的手,“带我走,男朋友。” 他向来善于抓住机会。 时景歌抽回自己的胳膊,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闻旭生,叹息般摇了摇头。 “太瘦了。” “脑子还不大好使的感觉。” 闻旭生:“?” “但是,”时景歌话锋一转,“这张脸,倒是动人。”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上车。”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景歌眼底是满满的笑意。 在黑色碎发之下,还有一双通红的耳朵。 闻旭生上了车,意味深长道:“放下,陛下,我会用我的美色,诱/惑你一辈子的。” 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似乎想骂人,但是没骂出口。 “聊聊天吗,陛下?”闻旭生侧头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斜眼看他,“我要开车,懂不懂交通规则?”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手里的车钥匙,眉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不懂。” “男朋友,”闻旭生特意将这三个字拖得很长,他凑近了时景歌,呼吸间的热气几乎可以喷洒在时景歌的侧脸上,然后才笑意盈盈道,“给我讲讲?” 时景歌张嘴想骂,又觉得没有气势,就决定面对面骂。 结果一扭头,动作太大,脸颊与闻旭生的脸几乎是擦着过去的。 似乎,还碰到了唇。 电光火石之间,时景歌厉声喝道:“下去!” “下不去了,”闻旭生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满满的笑意,“放弃男朋友,我赖上你了,谁都别想从你身边把我赶走,你自己都不行。” 时景歌翻了个白眼,将车钥匙插/了上去,也忍不住笑。 时景歌开车,闻旭生看时景歌。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时景歌,眼底的情感都不带遮掩一下的,就像钩子一般,带着缱绻情意。 这时景歌哪里受得了? 于是,时景歌主动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话?” 闻旭生乖顺道:“不能打扰男朋友开车。” 时景歌:“……” 闻旭生继续道:“要遵守交通规则。” 说这话的时候,闻旭生的表情都不带变的。 在闻旭生的目光之下,时景歌的脸上都泛出些红。 他忍了又忍,着实忍不下去了,于是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把车一停,问道:“这车会开吗?” “会啊。”闻旭生眼底蹿出一丝火苗。 “行,”时景歌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闻旭生赶走,“你来开。” 闻旭生笑意更深,“好啊。” 时景歌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在交换了位置之后,时景歌也开始盯着闻旭生看。 但是时景歌本来就是比较克制别扭的人,倒也不会将自己的感情表露的明明白白。 所以,这对闻旭生一点威/胁都没有。 在等红灯的时候,闻旭生还不忘扭头看时景歌一眼,含笑问道:“我好看吗?” 时景歌条件反/射/般地点头,然后扭过了脸。 结果这个动作,却将他通红的耳根都暴露在闻旭生的视线之下。 闻旭生的声音中难掩笑意,“但是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好看的。” 时景歌沉默数秒,“绿灯了。” 闻旭生:“?” 时景歌冷酷无情道:“遵守交通规则,闭上你的嘴。” 闻旭生乖乖点头,“一会儿等红灯的时候我再说。” 时景歌:“……”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闻旭生开车去了自己的别墅。 他体弱,鲜少一个人在外睡,这套别墅买了挺久的,但实际上闻旭生根本没来住过几次。 平日里倒是一直有钟点工在打扫。 闻旭生缓缓将车停下,侧头看着时景歌,认真道:“小歌,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时景歌:“?” “那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了,之前不说,是怕你嫌弃我。” 时景歌:“?” 闻旭生垂下脑袋,缓缓道:“其实,我怕黑,还怕鬼,胆子可小可小呢。” 时景歌:“??” “这栋别墅一直没人,我害怕。”闻旭生蜷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时景歌,“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时景歌:“……” ——我信你个鬼啊! 第127章 霸总(十三) 第13章 最后时景歌还是留了下来。 闻旭生出奇地兴奋, 在之后搬出各种借口,试图跟时景歌挤一个房间,不过都被时景歌坚定地拒绝了。 望着闻旭生特意做出的可怜又委屈的表情, 时景歌好气又好笑, 他挑眉道:“注意点形象好吗, 闻少。” 闻旭生望着时景歌, 理直气壮道:“形象是什么?好吃吗?” 时景歌无声地望着他,眼眸沉静。 闻旭生叹了口气,决定让步,“那你说, 你喜欢什么形象?” 时景歌:“?” “当然是我男朋友喜欢什么, 我才会往什么形象上靠啊, ”闻旭生振振有词道, “要不然在乎形象干什么?反正我又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顿了顿, 闻旭生的声音陡然轻了起来, “我只在乎你。”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 突然一笑, 走廊暖色的光洒在他脸上,更为他勾上了几分朦胧。 眉眼弯弯,盈盈浅笑,格外惑人。 这模样格外熟悉, 让时景歌下意识地放松起来。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差一点就松了口,在张口的前一秒,时景歌的手撞到墙上,并不痛,但是却让他立刻回了神。 闻旭生眼里闪过遗憾的光。 时景歌哭笑不得, 这家伙该不会以为他真的只喜欢他的脸?色/诱都用上了? 闻旭生就仿佛能看出时景歌所思所想一般,眼眸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无辜。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闻旭生,突然道:“我喜欢高冷点的。” 闻旭生微微皱起眉。 时景歌靠在墙上,一手撑着卧室的门,好整以暇地问道:“能做到吗?” 闻旭生扬了扬眉,“怎么不能?” 怎么能在男朋友面前说“不”? 闻旭生收敛了表情,微微颔首,目光冷淡地看向时景歌,在时景歌身上一转,又收了回来,百无聊赖地看向另一侧,只留给时景歌一个冷淡的侧脸。 别说,还真的挺有那个味的。 时景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闻旭生,感觉还挺奇妙的。 下一秒,闻旭生突然上前,时景歌下意识地往后退,闻旭生直接拽住他的胳膊,冷声道:“别动。” 时景歌微微一愣。 紧接着,闻旭生用力一推,将时景歌推在墙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吻在时景歌的唇上。 时景歌的眼眸一缩,略带错愕地看着闻旭生。 闻旭生抬起头来,居高临下道:“晚安吻。” 时景歌深深吸气吐气,他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敲向了闻旭生的脑袋。 闻旭生捂住自己的脑袋,抗议道:“为什么打我?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我都惜字如金了,还不够高冷吗!” 时景歌冷笑一声,“你管这叫高冷?” “高冷高冷,字面意思不就是又高又冷吗?”闻旭生振振有词,“我做的很完美啊。” 时景歌都懒得跟他争了,斜眼看他,“滚出去。” 闻旭生此时都在房间里呢,哪里还会出去? “我怕黑又怕鬼,”闻旭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能把我丢在另一个房间里。” “我会吓哭的。” 时景歌来了兴致,“那你哭啊。” 闻旭生也足够不要脸,当场就“哭”了出来。 魔音穿耳,不外如此。 时景歌只觉得一言难尽,他躺在床上,叹气道:“后悔了。” “晚了,”闻旭生也上了床,眉眼间难掩笑意,“都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你都对我负责啊。” 时景歌反手抄起枕头,砸向了闻旭生。 两人也就亲密了这么一晚,还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他们两个兴趣相投,三观相合,很多观点看法都是相似的,聊起来非常愉快。 只是时景歌最近到底是忙碌,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闻旭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立刻停下了未尽的话语,侧头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的呼吸很快均匀起来,显然陷入了熟睡。 闻旭生摇了摇头,给时景歌掖了掖背角,看了一眼时间。 还不到十二点,对于时景歌而言,算是难得的早眠了。 时景歌这段时间的作息,没有人比闻旭生更清楚了。 忙到深夜两三点都是常有的事情,闻旭生粗略地统计过,时景歌基本上就没在一点前睡过觉。 怨不得瘦了那么多。 闻旭生轻轻地吻上时景歌的唇。 ——愿你所想,皆能如愿。 第二天,时景歌再一次投入到加班加点地工作之中,别说出来吃个饭了,打视频的时间都不多。 时景歌将闻旭生告诉他的那些事跟时景荣说了,时景荣表情严肃,他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这件事交给我。” 时景歌张口想要说什么,时景荣抢在他面前,不容拒绝道:“忙你自己的去。” “老爷子今天还要来。” 时景荣眉心微皱,老爷子来时氏,永恒不变的主题就是找时景歌麻烦。 时景歌自然也知道,他楞了一下,浑不在意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无所谓。” 知道时景歌是真不在意,但是时景荣看在眼里能舒服吗? 可是时景荣知道,他帮时景歌说话,非但缓解不了老爷子的怨气,还会让老爷子变本加厉。 所以,快点飞。 他的弟弟,是一只羽翼渐丰的苍鹰,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下午,时老爷子果然又来了,惯例来找时景歌的麻烦。 时景歌一点也不在意,态度礼貌又恭敬,但是却足够疏离。 老爷子那股邪火啊,“蹭蹭蹭”地往上冒,最后大发雷霆,将时景歌喷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时景歌表情都不带变的,反而是老爷子,气急败坏地走了。 时景歌的助理小杨对此很是奇怪,来找茬的是老爷子,对着时总一顿输出的还是老爷子,为什么最后被气着的还是老爷子? 听说,老爷子回去办公室,还砸了荣总一套茶具。 荣总也惹他了不成? 小杨的这份好奇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时景歌没有出现在办公室。 小杨第一反应,就是时景歌生病了。 毕竟,时景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工作狂,公司上下全都看在眼里。 那绝对是一个把公司当家的男人,一天半数以上的时间都会在公司里,中午都不带回去的,假期从来不休,这段期间都取代了荣总,把公司第一工作狂的宝座都给抢了。 但是很快,小杨知道了答案,时景歌离职了。 那一刻,“怎么可能”、“果然如此”这两个含义完全不同的词先后在小杨脑海中亮起,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 ——果然是时总啊,有魄力。 小杨被调到了时景荣那边,时景歌的办公室并没有迎来新的主人,每天还有人打扫,里面的一切都如同曾经一样,小杨偶尔路过的时候,还以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没有离开。 而后不久,时老爷子又一次来公司视察。 那时候,小杨跟在时景荣身边,迎接了老爷子。 老爷子看到他的时候,眉头一皱,张了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杨其实有些好奇,老爷子到底想跟他说什么啊? 老爷子惯例先去了时景歌的办公室,看到时景歌不在,老爷子冷笑连连,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但是神情却高涨了些。 那一刻,小杨突然明白,老爷子还不知道时景歌离职的消息。 小杨看向时景荣,时景荣神色平静,显然也没有告诉老爷子这件事的打算。 老爷子神情高涨地在公司里找了一圈,嘴里的字眼越来越刻薄,可就是没找到时景歌。 最后,老爷子没忍住,问道:“时景歌今天没来?旷工?” 周围的人都有些尴尬,公司里的主要风向,都认为是时景歌之前把老爷子得罪的太狠了,被老爷子赶走了。 但是看老爷子现在这模样,合着老爷子不知道?不是老爷子的意思? 最后,有人犹豫道:“时总他……离职了。” 老爷子惊愕道:“什么?!” 老爷子那时候的模样,可以说是惊怒交加,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开口。 反而是时景荣,语气淡淡,“小歌他辞职了。”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老爷子怒不可遏。 时景荣适时露出诧异的表情,“您的人,没有告诉您吗?” 这句话似乎是提醒了老爷子,老爷子看了看四周的人,压下了怒火,扔下一句“给我过来”,便大步向时景荣的办公室走去。 小杨是时景荣的助理,自然也跟了过去,只不过没走两步,时景荣就给了他别的任务。 时景荣让他去把时景歌的办公室锁起来,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小杨虽然微微一愣,很快明白了时景荣的意思。 ……时景荣是怕老爷子在愤怒之下,砸了时景歌的办公室? 小杨领命而去,还隐隐听到那些人小声对话。 “你没告诉老爷子?” “我以为你跟老爷子说了呢!” “艹,我以为你们跟老爷子说了呢!” “以前老爷子提到二少,表情都是那样的,谁敢跟他提二少啊?” “我以为这是老爷子的主意呢,毕竟之前不是已经撕破脸了吗?” “我也以为是……合着这是二少主动走得?”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时老爷子怒气冲冲地看着时景荣,“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时景荣轻描淡写道:“爷爷那么讨厌小歌,看到小歌就怒发冲冠,生气对您身体不好,我们觉得,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是不让您受这个刺激了。” “项目已经规划好,那边也过了,小歌工作交接的也很顺利,您放心,时氏有我呢,不会受到影响的。” “时景荣!”时老爷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连你兄弟都容不下?” “背着我把人赶走?” “时景歌他也姓时!他有权留在时氏!” 时景荣沉默片刻,问道:“那您觉得,小歌留在时氏更好?” “可是,在时氏,小歌能得到什么呢?” “您无穷无尽的打压?隔三差五地叱责?在众多员工的注目之下,被您喷个一无是处?” “您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您小歌离职吗?” “因为啊,”时景荣倏地一笑,那笑声有些许古怪,“除了少数知情.人,时氏上上下下的员工,都认为是您赶走了小歌。” “您对小歌的厌恶与痛恨,不是已经早已明明白白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了吗?” 时景荣的声音不重,甚至有些轻柔,但是却像一道惊雷一样陡然响在时老爷子耳畔。 他错愕地看着时景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时景荣走向办公室的大门,手指已经握上了门把手,但是没动。 他突然问道:“……您会后悔吗?” “那一天的事。” 虽然时景荣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清楚,时景荣到底说的什么。 那一天开会的时候,宣布将那个项目给时景荣,老爷子会后悔吗? 时景荣其实知道,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时老爷子冷冷道:“我时某人,从不做后悔的事。” 连语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倨傲。 时景荣没有再开口,只是打开门,安安静静地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时老爷子死死地凝视着时景荣的背影,知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整个办公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时老爷子的背脊,也一点点弯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办公桌,突然有些迷茫。 ……他真的错了吗? 不,他没有。 时老爷子闭上了眼睛。 他有什么错?他不就是担心时景歌弄不好,所以才想要让时景荣来吗? 什么打压,什么斥责,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时景歌做的不好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时老爷子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在脑海中将时景荣的话统统反驳了一个遍,越反驳越愤怒。 他有什么错? 他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两个无能的儿子!两个不孝子又生了这么两个倒霉玩意! 什么玩意啊还想要老的跟小的低头? 没有老的哪里来的小的? 连尊老都不懂的败家子! 时老爷子愤怒地瞪着前方,就像跟人对峙一样。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突然有些颓唐地垂下头。 ……真的不后悔吗? ——只要低低头,就可以了。 ——他凭什么要低头!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时老爷子突然觉得很累。 他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转,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书橱里。 书橱里面,有一个很漂亮的小箱子,木质的。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 时老爷子急需用别的东西来转移视线,于是便打开书橱,拿出了那个箱子。 箱子下面,还有一个袋子,袋子里面装了东西,时老爷子顺手也给拿了出来。 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手机,还有一些照片,是时景歌和时景荣的。 照片明显是最近照的,上面的两个人还带着笑,行为举止十分亲密,一看就关系不错。 一时间,时老爷子心里有些复杂。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关系好? 老大老二,关系就不好。 时老爷子将那个盒子扣上,又拿起那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里面有很多东西,有乱七八糟的资料,还有时景歌的辞函。 那份辞函写得简洁,就没有多少字,时老爷子看了好多遍,突然发狠,将那份辞函撕了。 时老爷子又看向那些资料,是关于那些项目的,还有计划书,好几版,时老爷子想起那个项目就烦,刚想扔掉,就看到有一页计划书背后是有字的。 时景歌的字。 一共四行。 【我也知道这个项目不好弄,但是爷爷想要啊。】 【爷爷难得想要点什么,做孙子的,总得想办法。】 【但真的好难啊第五次了这倒霉的计划书连大哥都说服不了,更别说争取这个项目了】 第四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字符,笔锋凌乱,甚至穿透了纸张,可见主人的崩溃。 时老爷子定定地看着这几行字,唇角动了动,最后闭上了眼睛。 他没跟时景荣打招呼,就把这张纸拿走了。 回到时家老宅,时老爷子在客厅里坐了会儿,突然觉得老宅空前的安静。 以前有这么安静吗? 时老爷子想了想,脑海中率先浮现出来的,就是时景歌。 时景歌总是不安分的。 大喊大叫、跳跃跑动、扯着人的袖子撒娇耍赖,常常让时老爷子厌烦不已。 但是,房子里真的没了他,就没了多少人气。 “老周,”时老爷子叫来周管家,问道,“我是不是对老二一家……” 时老爷子顿了顿,没说下去。 “我都已经给过他们台阶了。” 最后,时老爷子挤出这么一句话,“难道他们还真等着我这个老的给他们道歉吗?” 周管家想了想,没有回答时老爷子这个问题,只是道:“您还记得那一天吗?” 时老爷子看向周管家,目光锐利。 周管家抿了抿唇,避开时老爷子的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他其实不该继续说的,主人家明显不想听。 但是,他规矩了那么多年,难得有了点心思,想越矩一次。 就一次。 “那一天,老宅这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因为您的许诺,所以二夫人非常兴奋。” “所以,当来送花的那个孩子出现的时候,二夫人便跟他多聊了几句。” “我在旁边,多少听到了一些。” “那个孩子被小歌少爷雇佣,要在那边给二夫人弄玫瑰园,小歌少爷比较忙碌,没空去雇人,那孩子渐渐就成了半个管家。” “夫人说小歌少爷完成了心愿,很高兴。” “那孩子也很高兴,说时先生终于完成了吗?他那天喝醉了酒,回到家里都念叨着要成为爷爷的骄傲,要让爷爷刮目相看呢,终于做到了吗?太好了,时先生这段时间每天就睡四个小时,三餐都顾不得吃,终于……” “真是太好了。” 周管家语气很平,没有任何个人色彩,就是叙述。 时老爷子陷入了沉默。 周管家看他思索,便慢慢退了出去,只是在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没忍住,问道:“……如果、如果是荣少野了?” 时老爷子没说话,但是他明白周管家的意思。 如果那一切是时景荣做的,他会这么对待时景荣吗? 时老爷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展开,看着那几行字。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会议室的那一幕。 那孩子本来神采飞扬,骄傲又得意,看过来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求夸奖的意味,那么亮。 后来啊,光灭了。 他为什么去时氏去的那么勤?只是为了去找时景歌麻烦吗? 为什么每一次去找时景歌麻烦之后,反而更愤怒了? 时老爷子颓然地倒在摇椅上。 他好像……真的错了。 第二天,时老爷子起了个大早,特意挑选了一套自己十分喜欢的正装,带着周管家一起去了时景歌的别墅。 只是现在的别墅里,只有一个万逸江。 万逸江是唯一一个一直在时景歌身边的人,最清楚时景歌受到的伤害,对老爷子的印象非常不好,连别墅大门都没有打开。 “您好,”万逸江礼貌又客气,“时先生和丁女士出去度蜜月了,大约下个月才会回来。” “时小先生和朋友出去旅游了,大约两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我是被时小先生聘请的员工,只负责打扫卫生,保持别墅的干净整洁,没有提到要负责接待客人啊。” 其实是时景歌终于忙完了这一段时间,新公司的团队等等还在筹备,被闻旭生以“实战考察”“信息收集”“寻找人才”等等借口拉出去了,归期不定,但肯定不会太长时间。 至于丁羽西两口子,儿子不在家,无聊得很,便出去享受人生了,这俩人估计不会太早回来。 不过这些,万逸江压根不打算说。 周管家有些尴尬地提醒道:“万先生,您常常去老宅为丁女士送花,您忘了?” “这是老爷子,是小歌少爷的祖父。” 万逸江微微蹙眉,为难道:“周管家,您别让我为难,主人家都不在,也没有和我交代过别的,我一个员工,怎么敢让人进来?” “这个责任我真的承担不起啊。” “要不,”万逸江提议道,“您联系时先生、丁女士、时小先生三个人中的一个,只要主人家点头,我肯定不敢拦您啊!” 周管家心里长叹一声。 ——就是联系不到,才亲自上门来找的啊! 第128章 霸总(完) 第14章 时老爷子吃了个闭门羹, 表情很是不好看。 不过他也没有跟万逸江磨叽多久,扭头就上了车。 周管家在心里长叹一声,以为老爷子这是心里有火, 可能又不打算低头了。 结果车子回到时家老宅的时候, 时老爷子突然开口了。 “去找小荣。” 那四个字, 几乎是从时老爷子牙缝里挤出来的,语调特别奇怪。 周管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时老爷子。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时老爷子安静地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他没有下车的意思, 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下车。 一时间, 车内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周管家想要开口的一刹那,老爷子打开了车门。 他沉沉道:“小荣能联系到的。” 留下这句话, 老爷子扬长而去,周管家错愕地抬头,看着时老爷子的背影。 老爷子这两句话说得简单,别人可能都听不懂,但是周管家却很明白,老爷子这是让他去找时景荣, 让时景荣去联系时景歌。 周管家的心里登时有些复杂,但他还是依言去找了时景荣。 如果没有昨天那档子事, 时景荣估计就去联系时景歌了,但昨天那事一出, 时景荣哪里会去替老爷子找时景歌? 难得时景歌出去休息一下,还非得让人糟心一下吗? 当然,时景荣也不会拒绝,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上一次周管家给时景荣带话的时候, 时景荣就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周管家没有领会这三个字的奥秘,现在却明白了。 ——我知道了,但不意味着我会那么做。 “荣少爷,”周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老爷子他已经后悔了。” “他愿意低头了。” “今天还去小歌少爷的别墅找他,想要接他们回来,但是小歌少爷他们都不在。” 时景荣将手里的钢笔扔了,挑眉看向周管家,“所以?” 周管家硬着头皮道:“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 “嗯,”时景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油盐不进,不外于此。 周管家没有办法,只能离开。 时景荣垂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倏地一笑。 昨天老爷子怎么说的来着? 他时某人从不做后悔的事。 时景歌被闻旭生拉着从外面走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几个适合合作的工厂,于是时景歌连夜开始调整计划,心思根本不在放松游玩上面。 闻旭生躺在床上看着时景歌在旁边兴奋地敲键盘,长叹一声,“我的脸,是不是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什么?” “还是说你得到了我,就不珍惜了?”闻旭生垂着脑袋,心情低落地问道。 时景歌扭头看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想要唤起你的注意力,真的很不容易啊,”闻旭生感叹一声,拉过时景歌的胳膊,吻在他的唇/上,“都快十一点了,工作狂也该休息了。” “睡。” 闻旭生拿走了时景歌的笔记本电脑,时景歌翻了个白眼,倒没有制止。 忙碌了一天,也是时候享受夜晚的魅力了。 他又不是真的工作狂。 他们在外忙碌了一个多月,回去的时候比丁羽西两口子都要晚两天。 丁羽西两口子回来的时候,万逸江就将老爷子过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丁羽西两口子。 丁羽西和时家老二表情渐渐严肃下来,他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要求万逸江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时景歌。 “要回去吗?”丁羽西心情有些复杂。 时家老二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先回去看看。” 他顿了顿,心情也是格外复杂,“……有我呢。” 丁羽西抓住他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疲惫道:“那行。”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时景歌。 没有真的确认老爷子态度之前,他们谁也不想让时景歌去面对老爷子。 时景歌对老爷子的感情太深,他们并不想让时景歌再受到什么伤害。 隔阂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自然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解决的。 不过,时景歌回来之后,立刻就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公司成立了,因为准备充足,一切有条不紊地步入正轨。 时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破天荒地没吃晚饭。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周管家,驱车来到时景歌的别墅外。 这一次,丁羽西、时家老二和时景歌都在家,万逸江没有拒绝时老爷子的理由,只好在“请示主人家”之后,开门将时老爷子放了进去,时景歌等人也出来接老爷子。 时老爷子那天的打扮格外隆重,表情也十分严肃,丁羽西和时家老二许久没见他,这乍一见,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紧张。 反倒是时景歌,十分镇定,率先叫了声“祖父”。 听起来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时老爷子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低落下来。 时老爷子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也没说旁的,只环绕四周,慢慢逛了起来,时不时地冒出两句挑剔的话。 这里不行,那里不好,不讲究,惹人笑话等等。 说得万逸江都有些火大。 不过突然,老爷子的声音停了下来,只定定地看着那一片红玫瑰。 玫瑰有的含苞待放,娇娇怯怯的;有的已经盛开,肆无忌惮地展露美/艳。 风一吹,花苞左摇右晃,更有一股独属于玫瑰的花香,随着风吹了过来,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时景歌承诺送给丁羽西的玫瑰园。 玫瑰从插/下花苗到成熟需要多久?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老二一家,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老爷子突然觉得没有意思。 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老二一家,都不会回到老宅居住了。 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不是他几句话一个邀请就能改变的了。 良久,老爷子低低道:“进屋。” 大家虽然有些诧异,但也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接下来的时间,老爷子没有再说过一句不招人喜的话,倒是沉默居多。 这顿早饭,对丁羽西和时家老二来说,都有些压抑。 时老爷子倒是吃得认真,就是吃得少,喝了碗粥吃了个茶叶蛋,也就吃不下了。 不过在饭后,他将一个信封递给了时景歌。 时景歌没接。 时老爷子早就料想过这一幕,所以他抢在时景歌开口之前,先开了口。 “你落在公司里的。” “小荣让我带给你。” 时景荣才不会让老爷子给他带东西呢。 但是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说这些了。 时景歌接过那个信封,“谢谢祖父。” “你……”时老爷子皱起眉来,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时老爷子点了点头,沉默地向外走去。 时景歌三个人送他离开。 坐上车之后,周管家时不时地扭头看看老爷子,有些担忧。 老爷子叹了口气,往后一躺,低低道:“他都不叫我爷爷了。” 以前不知道,现在才发现,“祖父”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竟然那么怪。 周管家张口想要安慰老爷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道:“小歌少爷,还念着您呢。” 是吗? 时老爷子不置可否。 “总得需要点时间,”周管家硬着头皮安慰道。 时老爷子没开口,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另一边,时景歌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黑卡。 “这……”丁羽西微微蹙眉。 除了那张卡,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你该得的。】 一片沉默之中,时家老二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收下。” “老爷子都说了,这是你应得的。” 末了,时家老二跟丁羽西轻声道:“老爷子他好像……真的后悔了。” 以往周管家再怎么说老爷子后悔了低头了,时家老二都是半信半疑的,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怎么也得有点警惕心了。 但是这一刻,时家老二真的感受到了,时老爷子的悔意。 “我知道。”丁羽西低低道,住在时家老宅那么多年,她对时老爷子的脾气,也有了解。 老爷子对于嫌弃不喜的东西,往往是不会浪费半句口舌的,没必要。 一旦老爷子开口嫌弃这嫌弃那的时候,往往在为他接下来的话做准备。 如果丁羽西没有猜错的话,时老爷子是想要让她们回老宅的。 但是在看到那玫瑰园的时候,时老爷子闭了嘴。 因为时老爷子意识到,她们不会回去的。 丁羽西心里有些复杂。 她怨老爷子的时候,是真的怨。 如果时景歌过得不好,她可能会一直怨下去。 但是时景歌过得好,他们一家都很好,很幸福,那股怨,就不是那么重了。 良久,丁羽西开口道:“你愿意回去的话,就多回去看看。” 时家老二没说话。 丁羽西笑了笑,有些释然道:“老爷子今年是整寿?” “总得去祝个寿。” “慢慢来。” 总不能让小歌背上不孝的名声。 反正她们已经搬出来了,能好好处,就处;不能的话,一年也就那么一次半次,碍不着什么。 时间总会给出答案的。 不过丁羽西也没有时间再纠结这个,因为另一个客人也来了。 是闻旭生。 丁羽西笑着去厨房催了两碗面,时景歌刚刚也没吃多少,她熟悉儿子的饭量,知道他肯定没吃饱。 正好和闻旭生一起再吃点。 这段时间,闻旭生一有空就往时家这边跑,时不时地留宿,现在时家都有他一个卧室了。 闻旭生和时景歌很是亲密,虽然在丁羽西两口子面前,还是有所收敛的。 但是恋爱中的人,尤其是热恋的时候,那周身的气息,哪里是掩饰的住的? 更何况时景歌还那么坦荡。 丁羽西两口子或许是发觉了,也或许是没发觉,但都默契地对此保持沉默。 不支持不反对,年轻人的路,到底是年轻人自己去走。 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会站在儿子身后,做时景歌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已经背离儿子太久了。 或许他们也不想,但以前确实有意无意的,站在儿子的对立面,站在老爷子那一边。 但是现在不会了。 时间过得飞快,时景歌的公司发展迅猛,他本人眼光极准,手下能人辈出,内有系统帮忙,外有时氏和闻氏的帮助,想不迅猛也难。 从一个小公司到庞然大物,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罢了。 一开始,时景歌离开时氏自力更生,还有不少外人指指点点,觉得这是时老爷子把人扫地出门了,后来知道是时景歌自家主动辞职的,更是啧啧称奇,觉得时景歌这是把脑子丢掉了,要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脑/残/事来。 时家家大业大,时景歌一辈子能弄出一个时氏吗?半个都没戏! 还有人打赌他连半年都坚持不下去,想明白了就得滚回时氏。 但是这些人,在之后见到时景歌,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时总。 然后成为众多长辈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倒让时老爷子收获了不少羡慕的声音。 羡慕他有这么两个优秀的孙子,大孙子掌管时氏,将时氏推上一层楼,小孙子更是白手起家,商业奇才,日后的成绩绝对不输时氏。 老爷子每每听到这话,表情都有些许奇怪,但是他往往也不会说什么,只随意点头。 这些年来,时老爷子和时景歌等人的关系也都缓和下来,时景歌等人时不时地来老宅吃顿饭。 老大家和老二家的矛盾也都缓和下来,偶尔也会一起相约逛个街,为儿子还没有结婚而抱怨两句。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时老爷子清楚,有些东西,回不去了。 午夜梦回之时,时老爷子总是能梦到时景歌。 小不点的时候,少年人的时候,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时候。 在梦里,时景歌的眼睛总是那么亮,写满了眷恋和敬仰,比看向丁羽西或者时家老二的时候,都要亮。 他总是出现在时老爷子的周围。 要时老爷子陪,要时老爷子哄,要和时老爷子做游戏,然后快活地告诉时老爷子,会成为他的骄傲。 那一幕幕,就像曾经发生的一样,梦里的时老爷子总是会摸摸时景歌的脑袋,告诉他好。 但实际上,那时候的时老爷子,只会觉得时景歌烦人。 天赋不怎么样,口气却不小,一点都不懂的谦虚,平白让人嫌恶。 时老爷子一直觉得“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这句话很可笑。 失去了,又回不来,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后悔是这天底下最无用的情绪。 他就绝对不会后悔。 但是后来,他真的后悔了。 后悔那些漠视、偏心和厌恶。 可是再后悔,那些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全心全意敬仰着他、喜欢着他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时景歌和闻旭生在恋爱长跑七年之后,决定要迈入婚姻的殿堂。 那一天,唐小少爷喜极而泣。 时景歌觉得很诧异,闻旭生这还没怎么着呢,唐小少爷怎么就哭了呢? 时景歌好奇地问了出来。 闻旭生的眼眸扫了过来。 唐小少爷哽咽道:“我为你们高兴。” “我这是激动的泪,喜悦的泪,为你们的爱情而落的泪!” 时景歌:“……” 后来,唐小少爷在婚礼的时候喝醉了,扯着旁边木家少爷大吐苦水,时景歌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表哥那个人多么丧/心/病/狂吗!” “他求婚,要新颖,要别致,要浪漫,要与众不同,要别无二致,只有唯一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你知道他求婚多少次吗?足足十二次!” “每一次都拉着我跟他一起想,我脑细胞都要死绝了!” “时景歌要是再不答应他的求婚,我都想跪着去求时景歌了。” “我脑细胞真的死绝了,真的想不出新的求婚办法了。” “感天动地时景歌点头了!” “时景歌!救世主!感谢他放过了我!!” 据说当时的木家少爷忍笑忍的贼辛苦,那包厢里还都是熟悉的人,于是还给唐家少爷录了个视频。 第二天,清醒的唐家少爷看到那个视频,拿着手机追杀发小,眼泪逆流成河。 ——闻旭生时景歌你们俩欠我的到底怎么还!! 闻旭生和时景歌早就搬出来住了,两边的父母都是感情好的,丁羽西两口子自不用说,天南地北到处飞,就差来过环游世界了;闻旭生那边本来还担心他的身体,后来发现俩人在一起之后,闻旭生的身体越来越好,也便放下心来,加入了旅游的行列。 后来就是双方父母组成了个四人团,偶尔赵云雅两口子也会加入。 那一年过年,他们聚在一起,拍了个全家福。 时老爷子坐在中央第一排,第二排是父母辈的,第三排是时景歌那一辈。 那张照片洗出来之后,被时老爷子放在枕头下,每晚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一会儿。 万逸江开了家饭店,生意很好,将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 父母都是老实憨厚的人,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幸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时景歌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在睡梦中。 系统111的声音从他耳旁响起,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 【宿主世界排斥度降为0。】 【恭喜宿主完满完成任务,获得世界的认可。】 时景歌反应了好一会儿,让系统111送他去下一个世界。 系统111本想让时景歌休息一会儿,但是陡然发现时景歌的灵魂之力已经那么浓厚,泛着浅浅的金光,让系统111都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系统111陡然明白,时景歌并不需要休息。 它将时景歌送入了下一个世界。 而这个时候,系统111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何时起,宿主进入下一个世界都这么自然,已经没有挑选世界的选项了。 时景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城堡里。 而他的体内,流动着不一样的力量。 很微弱,但又确确实实存在着。 时景歌有些好奇,试图去驱动那份力量,那份力量很亲近他,让他感觉很舒适。 这是一个拥有着魔法力量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魔法师是最受人尊敬的存在。 而时景歌,是这座城堡里,一位老管家的小孙子。 老管家为这座城堡的主人效力一生,儿子儿媳却因为意外离世,只留下五岁的小孙子。 但是老管家年纪不小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城堡的主人感念他的付出,便将他的小孙子接了过来,充作养子养大,也算是给城堡的小主人添个玩伴。 城堡的小主人身体很弱,甚至无法独立行走,无数治疗师为他检查过身体,但是都没有得出有效的结论,更无法为他治疗。 小主人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下地,再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性格变得阴沉冷漠,甚少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睛,连成年人看了都会胆寒,城堡里的许多佣人都很害怕这个小主人。 城堡的主人也为儿子的性格而苦恼,也为他找过很多玩伴,但是大部分孩子,一见到他便会哭,又怎么可能成为他的玩伴? 只有时景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有落泪。 这也是城堡主人决定收养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实际上,原主当时只是被吓懵了,因为害怕,连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其他人没有看出这一点,但是城堡的小主人怎么会没感觉呢? 只是懒得开口罢了。 时景歌虽然没有成为小主人的玩伴,但是城堡主人都收了这个养子,自然也不会再反悔。 一个孩子罢了,又不是养不起。 后来,小主人身体虚弱的秘密,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的魔法天赋太强了。 他体内活跃的魔法力量太过活跃,而他又无法控制,所以身体才变得这么虚弱。 只要日后,他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魔法力量,又魔法力量去锻造体魄,让魔法力量反哺身体,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这个消息让城堡上下所有的人都极为振奋,他们的小主人拥有着让人震撼的魔法天赋,举世独有的一份,必然能走上辉煌,成为流传千古的人物。 而唯有时景歌不开心。 一点也不开心。 第129章 贵族(一)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第1章 为什么时景歌会不高兴? 因为他也有魔法天赋。 他曾经自己偷偷去检测过, 魔法元素的亲和力足足有B+,这意味着从理论上来说,他拥有成为大魔法师的天赋。 但是, 一个大魔法师, 又怎么是那么容易供养的呢? 不是有天赋就能成为大魔法师,天赋只是给你提供了这种可能性, 但要将这种可能变为现实, 则需要源源不断的资源。 各种魔法道具、药剂能量、能量法阵、符文法器、书籍教导等等, 都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他没有啊。 他不过是他一个亲人都去世的孤儿, 什么遗产都没有得到,上哪里去弄这些东西? 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最终将目光放在这座城堡里。 他是这座城堡主人的养子,名义上的“少爷”。 都收养了他,那么给他提供点魔法资源,也不过分吧? 反正这里真正的那位小主人, 是个不/良于行的病秧子,保不齐哪天就没命了,就算活得长长久久又能如何?身体不行,又怎么守护得了这城堡? 但是他不一样啊。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又拥有魔法天赋, 只要他成长起来, 他必定会报答他们的。 他会守护这座城堡的。 城堡的主人一定会愿意的。 他的天赋不差,又是养子,只要将他培养起来,他就会守护小主人,守护这座城堡。 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买卖吗? 没有了! 但是,随着小主人魔法天赋的暴/露, 他所有的幻想都化成了泡沫。 小主人的天赋那么可怕,谁还会多看他一眼呢?又怎么会将多余的资源分给他呢? 可是他不甘心! 他的野心和欲/望在黑暗中生长,像妖冶的夜之花,见不得天日。 但是原主五岁后变成了孤儿,这些关于魔法的信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到底是什么让他生出暗暗检测魔法天赋的念头,又在哪里检测出来的呢? 这就不得不推出另一个人,这座城堡的表少爷,聂子瑜。 聂子瑜的母亲远嫁,但是和娘家这边的关系一直不错,在城堡小主人渐渐长大之后,聂子瑜更是常常借住于舅舅家。 城堡的小主人阴沉寡淡,不与人接触,聂子瑜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反倒和养子时景歌成了朋友。 对于时景歌来说,这个朋友简直棒呆了。 他从不会看不起他的身份,会将所有的东西都跟他分享,无论是零食、玩具、还是书籍,甚至是魔法物品,都允许他碰触。 原主得到的所有关于魔法的知识,统统都来源于聂子瑜。 而那一日,也是因为原主碰到魔法物品之后,有了点反应,才让聂子瑜脱口而出道:“小歌,你会不会也有魔法天赋啊?” 再然后,就是聂子瑜想办法弄到了检测魔法天赋的魔石,给时景歌检测了一下天赋,发现时景歌的天赋竟然那么高! 当时的聂子瑜还有些羡慕,因为他自己的魔法天赋都只有B,但是时景歌的天赋足足有B+,比他都要高一个等阶。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时景歌未来的成就会比他高,因为他身后有家族的供养,但是时景歌没有。 这话一出口,聂子瑜就知道自己说错话来,连连道歉。 时景歌怎么舍得向自己最好的朋友生气呢?自然是连连摆手,表示不介意。 但是聂子瑜的这句话,他确实记在心里了。 之后,聂子瑜知道他也有魔法天赋,也不吝啬,会和时景歌分享自己学到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连入门都算不上,但是时景歌还是很开心。 因为聂子瑜总是在赞美他的天赋。 聂子瑜说时景歌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魔法师,他当初学几个月都学不会的东西,时景歌三天就能学会,明明只差了一个等阶,怎么真实情况就差那么远呢? 聂子瑜对时景歌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魔法师的。” 他说的那么笃定,那么认真,让时景歌心底骤然生出一股向往。 那可是大魔法师! 连贵族们都会敬畏的大魔法师! 但是很可惜,时景歌没有资源,无人教导,哪里会那么容易成为大魔法师呢? 渐渐的,时景歌发现,他和聂子瑜的差距越来越大。 他焦躁、不安、痛苦,但是这些,聂子瑜都没有发现。 聂子瑜来这边的频率越来越缓慢,直到这一年夏天,他穿着崭新的魔法袍,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他已经成为了魔法学院的学生,甚至能够使用风刃! 而时景歌连一缕风都聚不起来! 聂子瑜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似乎想要安慰他,欲言又止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道:“你可以的,小歌。” “慢慢来,你要相信自己的天赋,你小的时候,可比我厉害多了。” “我不过是多喝了一些药……”聂子瑜的声音戛然而止,仓促地转移话题,假装无事发生。 但是时景歌却在心里,自动地将他这些话补全。 药剂。 聂子瑜喝了魔法药剂,所以才进步那么快。 他天赋本就比聂子瑜高,如果他喝了魔法药剂,会不会……? 时景歌的心跳得很快。 于是,时景歌开始跟聂子瑜打听魔法药剂的事情。 聂子瑜对他知无不言,讲的明明白白,在假期结束,要离开城堡的前一天,还跟时景歌许诺,下一次他过来的时候会带上魔法药剂,怎么也会让时景歌喝一口。 时景歌这才知道,原来魔法药剂,哪怕只喝一口,也是有用的。 那他还需要等聂子瑜吗? 城堡的小主人,也总是喝魔法药剂啊。 那他偷喝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毕竟……小主人的魔法天赋那么高,少喝一口药剂,也没什么吧。 但是,魔法药剂这么珍贵的东西,又是提供给小主人的,必然不是凡品,哪里会让人随便碰到? 那么,时景歌要做的,就是先讨好城堡的这位小主人,慢慢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开始自己的计划,骗取药剂,或者偷。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时景歌想尽各种办法去讨好这位小主人,但是很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而就在时景歌梳理记忆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管家赵伯出现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信封雪白,中间插/着一根尾羽,更为这个信封添了几抹贵气。 “时少爷,”赵伯客客气气地说道,“聂少爷给您寄来的信件。” “好的,”时景歌接过那封信,同样客客气气地回答道,“谢谢您。” 赵伯点了点头,很快退下,时景歌关了房门,打开那个信封。 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张金色的纸,暗纹若隐若现,端的是贵气。 【小歌,好久不见,你最近可好?】 【请原谅我最近没有给你写信,我们学院在举办学院大赛,根据年龄划分场次,前十名有不同的奖品,非常诱/人,所以比较忙碌。】 时景歌挑了挑眉,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十分佩服聂子瑜写信的本事。 前面很长一部分在介绍学院生活,中间似乎是不经意间提到高阶魔力药剂,表示舅舅为表哥好不容易买来,十分羡慕云云,仿佛是一笔带过,紧接着又开始描绘学院大赛的精彩刺激。 一封信足足三页半,但其实只有中间那一二百字才是真正的“重点”。 就只是不经意提到,羡慕一下表哥的天赋、舅舅对表哥的爱,没有任何别的什么,只是感慨罢了,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但是对时景歌,却是最有效的“推手”。 时景歌将那封信收起来,推门出去,然后便遇上了举着托盘垂头丧气的李嫂。 李嫂看到他,勉强道:“时少爷。” “这是?”时景歌微微蹙眉,“是大哥……拒绝午膳吗?” 李嫂幽幽叹气,“大少爷连门都没让我进。” “大哥体弱,哪里能不进午膳?”时景歌眉心皱得更深,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嫂赞同地点了点头,眉心处的忧愁更多了几分。 少爷的身体本就支撑不住那强大的魔法元素,现在连饭都不肯吃了,这身体哪里撑得住? 但是李嫂哪里敢多说什么?只靠近那个楼层,就能感受到少爷倾泻出来的魔法元素。 她是一个普通人,最敬畏那些元素力量,走路都不敢抬头,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她敲门的时候,手都在抖。 “要不,”时景歌抿了抿唇,提议道,“我去吧。” 李嫂错愕地看着时景歌,“您?” “对,”时景歌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总不能看着大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您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李嫂有些犹豫,“但是……” 时景歌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李嫂猝不及防,还真的被他拿走了。 “没有但是,”时景歌眨了眨眼睛,轻笑出声,“李嫂还不相信我吗?” “放心,我保证让大哥将这些吃下去。” “要不然,”时景歌歪了歪头,“我就骗他,说夫人亲自来喂他吃饭。” “大哥肯定不愿意麻烦夫人的。” 李嫂笑了一下,“你啊……” 时景歌稳稳地端着托盘,“我去了。” 李嫂点了点头,“去吧。” 李嫂对时景歌,还是很放心的。 原主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在人前永远乖巧懂事温和善良,或许是仰慕聂子瑜的原因,会学习聂子瑜的姿态和做派,城堡里的佣人大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李嫂也一样。 她看着时景歌的背影,心想,这可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城堡最上面的两层,都是属于小主人的。 因为他不想去魔法学院的原因,城堡的主人们将上面两层打通,又弄了些空间扩展的法阵和大型防御阵,为他在城堡内弄了对战场、训练室等等,所以这两层出奇的大。 一进来,时景歌就能感受到那股活跃的魔法元素,连带着他体内的魔法力量都活跃起来。 “麻烦,”时景歌微微侧了侧身,眉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你们的主人在哪里?”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时景歌的面前空无一人,他在跟谁说话呢? 周围的魔法元素似乎也觉得奇怪,渐渐包围了时景歌。 时景歌体内的魔法力量对这些魔法元素的亲和力很高,渐渐从时景歌体内飘出来,似乎想要和这些魔法元素“亲热”一下。 而下一秒,旁边的那扇房门突然打开,紧接着,时景歌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 而那传说中魔法天赋极高的小主人,终于出现在时景歌的面前。 瘦削、阴郁、冷漠。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漆黑,没有一点光亮,就像是古老的深渊一般,隐隐流露出冷漠、恶意和阴鸷,让人心慌。 就连那一头金色的发,都被这么一双眼眸衬得暗淡无光。 “魔、法、师?” 那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的音节都很奇怪,像是幼小的孩子牙牙学语一般。 “大概?”时景歌眼眸滑过一抹错愕,然后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托盘,犹豫开口,“或许,您需要吃点东西,大哥。” 那人定定地看着时景歌,那双眼睛就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让人如芒在背,心生恐惧。 时景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喃喃道:“大哥?” 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鹿,面对凶兽只能瑟瑟发抖,连后退都不敢。 当然,更像是不肯后退。 那人倏地勾起唇角,眼底的恶意更甚,“你、怕、我?” 时景歌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隐隐带着惊惧。 面前的男人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天然就比站着的时景歌矮了一头,但是此时此刻,他就像高高在上的邪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卑微的蝼蚁。 “既然怕我,”他慢吞吞地开口,声音中就仿佛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掠夺人的氧气,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要结冰一般,“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他定定地看着时景歌,就像是看着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与此同时,时景歌感受到一股力量出现在他的下巴上,让他的下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在慌乱之中,时景歌竟然冷静下来了。 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着薄薄的水雾,眼睛一眨,有水珠没于睫毛上,让那双眼睛更带出些许光亮。 “大哥,”时景歌的呼吸陡然急/促了一些,他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连脸都涨红了,“你这样,我很难受。” 那人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景歌,眼眸冷酷的惊人。 ——你难受,与我何干? 那双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么一句话。 施于时景歌下巴处的力量并没有消散,依然很重,但是那股呼吸不畅的感觉却消失了。 那人定定地看着时景歌,慢吞吞:“说。” 这个所谓的弟弟,那么多年从未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又为什么出现? 送饭? 他的眼底泛出嘲讽的光芒。 谁会信呢? 属于时景歌的魔法力量瑟瑟发抖,而属于他的魔法元素则全面包围了时景歌,这种画面很有意思,让他都觉得有些兴奋。 时景歌无力道:“我只是帮李嫂送饭。” 那人轻笑出声,语气却冷酷无情,“假话。” “我厌恶说谎的人,”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有机会选择,说真话,还是假话。” “最后一次机会。” 那人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名义上的弟弟。 再给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时景歌沉默片刻,脸色苍白如纸,但是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 隐隐有火光在其中跳跃。 似乎是愤怒。 那人看着时景歌的眼睛,喉结上下动了动,突然觉得有些干渴。 似乎……渴了? 那人微微有些错愕。 原来,他也会渴吗? “我想……”时景歌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似乎觉得羞耻,连眼睛都红了,眉眼上挑,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魅色,“学习魔法。” 他艰难地将这四个字说了出来,就像是将心底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而那个覆在他下巴处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 学习魔法? 那人有些古怪地看着时景歌,拥有魔法天赋的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学习魔法。 何必那么急切? 在一片沉默之中,时景歌似乎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地上,有些局促道:“您的午膳。” 那人这才发现,在刚才的那一系列对峙之中,面前这个家伙,明明摇摇欲坠,却没有将托盘砸在地上,而是牢牢地抱在手里。 他的眼眸更古怪了,“你要学习什么魔法?” 时景歌猛地抬起头来,近乎于惊喜地看着他。 他有些吃惊地发现,原来那双眼睛,还可以更亮一些。 譬如现在这个样子。 亮的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时景歌小声地、不可思议地问他,“大哥要教我吗?” 那人看看地上的托盘,又慢慢抬头看向时景歌,眼底是纯粹的冷漠和恶意。 “什么?” 他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连唇角都带出了笑。 是那种冷漠的、嘲讽的笑意,让人心底发寒。 时景歌眼底的惊喜迅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 那人本以为会看到怨愤屈辱之类的,但是奇怪的是,那双眼睛里,依然什么都没有。 还是那么亮。 连时景歌说话的语气,都一如既往。 “打扰您了。” 时景歌微微欠身,“等您吃完午饭,会有人来取走托盘的。” 说完,他转身想走。 但是却走不了。 他被一股力量禁锢住了。 “给我送过来。” 那人冷冷地命令道。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托盘拿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送进房间。 一进门,那股魔法元素就更浓厚了。 而魔法用品更是摆了个密密麻麻,很多法器都随意地扔在地上,看着就让人痛心。 时景歌都不好下脚。 进入房间之后,时景歌的眼睛就控制不住了,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主不是个善茬,也不喜欢别人触及他的私人领域,但是眼睛就是控制不住,被那些魔法用品牢牢地吸引了注意力。 书桌上还有打开的书籍,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凝视过去,虽然完全看不懂。 但是奇怪的是,那个男人,一直都没有开口。 还是时景歌自己意识到了不对,仓促地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满眼恋恋不舍,却还是道:“大哥,我先走了。” 又变成了大哥。 那人嗤笑一声,也懒得对这个称呼发表什么言论,只是面前这小家伙的样子让他颇为愉悦,听到他要离开的声音,他陡然有了些许不快。 他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既然不快,那就要消除不快。 他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眼底渐渐涌现出几分不怀好意,然后慢吞吞地询问道:“你想学习魔法?”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不怀好意,时景歌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才慢慢点了点头,“嗯。” “跟我?”男人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时景歌咬了咬下唇,没敢说“不”,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好。 倒也不是那么的蠢。 “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的。” 那人漫不经心地点评道,却让时景歌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下一秒,那个人骤然看向时景歌,目光凌厉。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你愿意付出什么呢?” 时景歌愣住了,“什么?” 那人这个时候却出奇地有耐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向魔/鬼寻求帮助,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能付出什么呢?” “你的身体、灵魂、还是属于你的一切?” 不等时景歌开口,他先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竟然出奇地愉悦。 “付出的不同,所换来的东西就不一样。”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毕竟,魔/鬼的善心,只会有这么一次。”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你决定好了吗?要付出什么来换取学习魔法呢?” 时景歌惊愕地看着他,很是混乱的样子,“等等,等等……” 他舔了舔唇角,焦虑不安,“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时景歌无意识地重复着,可见他此时多么混乱。 男人古怪地笑了一起,“魔/鬼是没有耐心的。” “但你是我弟弟,有一点特权,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给你五秒的选择权吧。” “五、四、三——” 第130章 魔法师(二)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第2章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 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并没有蛊惑劝诱之类的意思,甚至看向时景歌的眼眸中, 还掺杂着一点微妙的恶意。 他坐在轮椅上, 身形瘦弱,但是那股压迫感仿佛与生俱来一样,让周遭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一时间, 时景歌只感觉呼吸困难。 可是那人的声音仍在继续,简洁了当, 语速很快。 就像他一点都不在乎时景歌会做什么决定, 只是享受这种逼迫的快/感一般。 但是对于时景歌来说,这是一个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机会。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 他还有机会接触到魔法吗? “二、一。” 时景歌的声音几乎与那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愿意!” 时景歌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极了, 只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的亮。 就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小动物,但是又不肯接受自己的命运, 于是在最后一刻拼了命地反抗, 想要挣脱自己的束缚。 但到底还是怕的, 所有手指都无意识地合拢,拧成拳,却还是颤的。 时景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越握越紧,他又一次开口道:“我愿意。” 就仿佛在说服他自己一般。 轮椅上的人似乎感受不到时景歌的挣扎和难过, 只漫不经心道:“可是,时间到了啊。” 他仰起头,往轮椅上一靠, 以一种极度舒适的姿态看着时景歌,轻笑出声。 那笑声让时景歌后退一步,摇摇欲坠,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大哥,”时景歌的唇角挪动两下,声音低不可闻,似乎带着些恳求。 但是很快,时景歌就意识到,示弱对于魔/鬼而言,毫无用处。 时景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的,”时景歌语速很慢,但是逻辑十分清晰,“你说了两个字,我说了三个字,我们最后一个字是一起说的,也就是说,我开口时间要比你早。” “我比你先开的口。” “我是在时间结束之前说的。”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好一会儿,一阵掌声响起。 那人似笑非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不得不为此屈服。” “但是,你这样让我很不开心。” “我亲爱的弟弟,你要明白,魔/鬼从来不会讲道理。” “他们只讲喜恶。” 他的声音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时景歌,丝丝缕缕的恶意笼罩着时景歌,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所以呢?”时景歌轻轻问道。 那人扬了扬眉,似乎没想到时景歌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所以?”那人重复着这两个字,古怪一笑,“所以我要收回对你的特权了。” “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要想跟我学习魔法,你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献在我面前。” “怎么样?” “好。” 那人的话音刚落,时景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让轮椅上的那个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挑眉道:“过来。” 时景歌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 走得很慢,但是那个人没有任何催促,只安静地看着他走过来。 轻风吹起时景歌的发丝,让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他终于走到那个人身边。 轮椅上的那个人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 “记住,你把自己卖给了我。” “你的一切,包括身体、灵魂、寿命、思想都属于我。” 在他的凝视之下,时景歌缓缓点了点头。 周遭的魔法元素越加浓郁起来,将时景歌团团围住。 紧接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砸在时景歌头上。 “明天晚饭之前看完,上来找我。” “我想,面对一个魔/鬼,你应该很有时间观念吧?” 时景歌沉默点头,然后在那人的驱赶之下,快步离去。 连托盘都忘记了。 那人垂着脑袋,并没有看向时景歌,但是时景歌的一举一动,依然在他脑海中回映。 半晌,他突然长叹一声,半是抱怨半是嫌弃地说道:“可真丑啊。” 周遭的魔法元素亲昵地缠上他的指尖,附和着他的话语,带着讨好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指尖一屈,那些魔法元素就被他弹开,落到一边。 那些魔法元素很是委屈,但是看他神情冷淡,也不敢上前诉说,只好委委屈屈地往外飘去。 ——它明明都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为什么他还是不高兴? ——人类都这么奇葩难哄的吗?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指尖在半空中转了几下,水雾在空气中凝结,魔法元素飞驰而至,很快,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似水镜一般,又有些许不同。 那个椭圆形其中,泛着些许波纹,就像连通了两个空间一般。 很快,时景歌出现在他面前。 他靠在轮椅上,半睁着眼睛,似乎在看,又似乎没有。 紧接着,时景歌的声音也出现在他耳边。 李嫂在下面等,一看到时景歌下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去了那么久?” 时景歌摇了摇头,轻声道:“找大哥用了点时间。” 李嫂皱眉,“这个时间,少爷应该在卧室啊。” 时景歌平静道:“但是你刚刚上去敲门的时候,大哥他回应你了吗?” 李嫂一想也是,谁能保证每天这个时候少爷都在卧室呢?她上去敲门的时候,也没人理会过她啊。 说不定这一次,少爷就是没在卧室呢。 这么想着,李嫂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只问道:“那送到少爷手里了吗?少爷吃饭了吗?” “吃了。”时景歌点了点头。 “那就好,”李嫂松了口气,视线落到时景歌身上,“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时景歌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脸颊,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疑惑,“什么苍白?” 然后紧接着,他似乎愣住了,“好凉。” “可能是楼上的魔力元素太浓郁,大哥身上的威压太强,所以自然而然就这样了吧。” 时景歌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叹了口气,“大哥真厉害。” 他的一举一动浑然天成,李嫂心中一点怀疑都没有,还自然而然地被时景歌转移了注意力。 轮椅上的男人轻哼一声,“骗子。” 周围的魔法元素动了动,但是介于之前的教训,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下。 时景歌与李嫂告别,很快就回到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他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然后将那个小册子拿了出来,平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一页。 他的动作很慢,非常虔诚,就像害怕伤到这本小册子一样。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在时景歌的手指上一顿,突然冷哼一声。 周遭的魔法元素往外面飘去,离男人远了些,有些奇怪。 ……这是,生气了? 时景歌看书看得如痴如醉。 他压根没有真的接触过魔法,一点系统的教育都没有得到,所有关于魔法的知识都来自于聂子瑜,但是聂子瑜每年也不过来这里一两个月,又能教时景歌什么? 而这个小册子里的东西,也不是最基础的那种,所以时景歌好多都是看不懂的。 但是他理解能力强,脑子转的又快,连蒙带猜也能理解一部分。 但是比起这种猜谜,他更喜欢亲身实践。 时景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体内的这股魔法力量,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密的感觉。 ……或许以前他来过类似的世界? 时景歌并没有把这个猜测放在心上,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去调动体内的魔法力量。 另一边,男人看到他这个动作,周身的气息都不大一样了。 “愚蠢。”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愚不可及!” 隐隐的,带着几分怒火。 随便看了两页书就敢进行这样的“实验”,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周遭的魔法元素感受到他那股澎湃的怒气,明白了他这一刻的心,于是悄咪.咪地飘过来,卷上他的手指,义愤填膺地附和着他。 下一秒,那些魔法元素就被踢出房门。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冷酷的字眼。 ——“滚!” 那些魔法元素惊呆了,那些魔法元素彻底傻眼了啊! 它们做错了什么!! 它们只是想安慰小主人,还安慰出错了吗? 它们明明和小主人是一边的,明明在跟小主人同仇敌忾!! 凭什么让它们滚?凭什么!! 魔法元素们怨念地看了一眼房门,到底是没敢飘过去,只能愤愤不平地往别的地方飘了。 一边飘,一边暗暗下定决心。 人类都是不需要安慰的! 以后再安慰人类,它们就是狗! 时景歌的“实验”渐渐停了下来。 在时景歌睁开眼睛的前一秒,房间里男人的手指微微一扬,房间内的魔法元素比刚刚还要浓郁一些。 时景歌睁开眼睛,精神极好,甚至有些亢奋。 他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魔法力量,似乎多么那么一丢丢。 这么简单的吗……? 时景歌揉了揉手指,略有些兴奋地看向那个小册子,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楼上那个阴郁可怖的男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男人,时景歌就有些想笑。 而他也确实笑了出来。 眉眼弯弯,心情舒畅,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批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纱织,宛若天使一般。 不知道何时开始,轮椅上的男人呼吸都重了一些。 他垂下眼帘,语气带着几分冷意,格外嫌弃。 “更丑了。” 但是介于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房间里的魔法元素自由自在地飘荡,都当没听到这句话。 偶有魔法元素想要附和自己的小主人,也会被其他魔法元素拦下来。 ——别去!沉默是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瞬间来到了晚饭时间。 时景歌依然窝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小册子,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完全不在乎饥饿一样。 男人其实也不在乎这些,但是时景歌不一样。 ——他太弱了。 “那具身体是属于我的。” 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已经够丑了,我不能容忍他变得更加丑陋。” “魔/鬼,从不做亏本的交易。” 城堡最上方,偌大的两层,只有男人自己。 这几句话,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没有人听到,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 而今天目睹了两次前车之鉴的魔法元素,也都觉醒了沉默是金的天赋,不给予主人任何回应。 哪怕男人的目光在周遭的魔法元素上一一扫过,神情严厉而冷厉,也只是让魔法元素更加安静罢了。 房间里更安静了。 连风声似乎都没有了。 男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水镜中的画面。 时景歌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倒是有管家来敲门提醒他吃饭,他直接开口拒绝了。 理由是中午吃饱了,并不饿。 城堡的两位主人去了主城,并不在城堡,小主人在顶楼那两层,从不下来吃饭,所以理论上需要在主桌吃饭的“主人”,就只剩下了时景歌这个养子。 他不吃,管家更乐得轻松,也不会在乎。 时景歌回到房间,继续跟那个册子较劲。 男人慢慢闭上眼睛,呼吸都轻了许多,好一会儿,才动了起来。 房门无声打开,轮椅在地面上自行滑动,遇到楼梯的时候,轮椅就会自行飞翔起来。 城堡内作为尊贵的小主人,第一次离开了城堡的顶楼。 那一天,整个城堡所有人都震动了。 尤其是在两位主人都不在的情况下,佣人们既激动又惶恐。 那可是整个大陆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魔法师,是有望接近于神的存在! 而且,还那么可怕。 楼下的佣人第一次见到城堡的小主人,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惊叫出声。 但是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他。 哪怕他的嘴/巴已经张开,但依然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紧接着,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就跑。 身体完全不受他控制。 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管家,向他说明这件事。 管家在那一瞬间,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这件事事关小主人,他依然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而那名佣人则松了口气,那股无形的力量已然消失,他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是紧接着,眼底生出几分火/热。 ——那就是魔法师的力量吗? 管家看到男人的时候,全身都忍不住轻颤。 小主人——小主人竟然真得下来了! 管家立刻上前,低头行礼,为城堡的小主人献上他的忠诚与信仰。 男人冷淡道:“晚饭时间。” 管家立刻明白,先将男人请到餐厅,然后将城堡所有的厨子唤来,为小主人准备一场盛宴。 “这是小主人第一次来到餐厅!”管家在厨房慷慨激昂,将所有人的动力都调动起来,“要为小主人准备一场盛宴,以此挽留小主人。” “想想吧,等两位远游的主人回来,看到小主人出现在餐厅,两位主人会有多么激动!” 厨房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干劲满满。 为了怕小主人久等,大家分工十分明确,几个锅灶同时开工,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最美味的餐食,而同时,一些凉菜和水果先行送了出去。 管家也随之来到餐厅,体贴地站在小主人身边,为他服务。 男人懒懒地看着桌上的一切,“只有我?” 声音冷淡,夹杂着一股厌烦。 管家不敢大意,连忙道:“我这就去请。” 男人不置可否。 管家心里明白,小主人这是同意了。 也是,小主人难得下了楼,定不是只为吃这一顿饭的,当然要有人作陪。 但是谁有这个资格呢? 两位主人也不在。 思来想去,也不过只剩下了个时景歌罢了。 ……太便宜他了。 管家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别的人选,只好去请时景歌。 时景歌正沉浸在魔法世界中,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还微微有些怔楞。 “怎么了?”时景歌开了门,疑惑问道。 “请您现在就去餐厅吃晚饭。”管家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说过了,我不饿。”时景歌微微蹙眉。 “小主人下来了,”管家眼眸犀利地看着时景歌,“您现在应该出现在餐厅,时少爷。” 时景歌楞了一下,耸了耸肩,“好吧。” 时景歌很快就出现在餐厅,在另一头看着轮椅上的男人,心头一颤。 管家心里微微一惊,时少爷竟然敢直视小主人? 轮椅上的男人轻描淡写地扫了时景歌一眼,微微颔首,“坐。” 时景歌本来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但是身体却仿佛不受他控制一般,慢慢地走到男人身边,但是并没有坐下。 “既然不想坐下,那便别坐了。” 男人古怪一笑,泛着恶意。 长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肴,香味四溢,勾起了时景歌的食欲。 于是时景歌毫不犹豫地说道:“不,我想。” “哦,”男人应了一声,“与我何干?” 时景歌想了想,刚想开口,又想起管家,登时这个口就开不了了,便小心地看向管家。 管家不明白时景歌为什么看他,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是很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走去,管家知道,这是小主人做的。 小主人并不希望他还在餐厅。 管家走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餐厅的门,将一切空间留给那两位。 做完这一切,那股力量才消失,管家有些复杂地看着房门,眼眸里变化莫测。 ……小主人和时少爷,发生了什么? 男人并未看管家一眼,就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这事其实联系不到男人身上,但是时景歌就觉得是他做的。 “还是有关系的,”时景歌沉默数秒,轻轻开口,“我将自己抵给了你。” “所以身体不是属于我的,是属于你的。” “饥饿会伤害我的身体。” “也就意味着,这会伤害属于你的财宝。” 男人嗤笑一声,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懒洋洋道:“我不在乎。” 是吗? 时景歌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也不说话。 男人动作优雅地切起小羊排,然后叉/起其中一块,慢慢送到嘴边,还未张口,那小羊排已然掉回了盘中。 “让人作呕的味道。” 男人冷漠地评价道。 时景歌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的轮椅就已经动起来了,餐厅的房门无声打开,轮椅带着男人,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只余下时景歌一个,面对长桌上香气扑鼻的小羊排,若有所思。 管家急忙走来,唇角微动,“……怎么了?” 他看到叉子上的那块羊排,“是这羊排有问题吗?” “不,”时景歌摇了摇头,“大哥他困了。” 管家:“?” “他回去睡觉了。”时景歌镇定自若地开口,毫不在乎管家探究的眼神。 管家半信半疑,“真的?” 时景歌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管家,“大哥的事情,难道我敢说谎?” 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管家收回目光,有些懊悔。 他是不是傻了? 那可是小主人。 谁敢在背后说关于小主人的谎言呢? 时景歌坐了下来,满目无辜,“大哥还说,为了避免浪费,让我们把这些都吃完。” 管家脱口而出道:“那怎么行?” 时景歌挑了些水果沙拉,“大哥的命令。” 管家眉头紧皱。 小主人的命令,自然不可拒绝。 但是这主桌,他们是万万碰不得的。 最后,管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东西可以吃,但是不能在主桌。 送到厨房或者分桌都可以。 时景歌无所谓,反正不浪费就好。 水镜里,男人看到这一幕,冷冷一笑。 “三次了。” 就今天一天,就说了关于他三个谎了。 别的不行,胆子倒是挺大的。 那些菜肴都有人分享,除了男人切过的小羊排。 不想浪费? 男人扬了扬眉,下一秒,小羊排凭空动了,落在时景歌的盘子里。 连同男人切下来却没动的那一小块。 这也是食物。 也不能浪费。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时景歌,看着时景歌惊讶的样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时景歌耸了耸肩,男人的唇角根本没碰到那块小羊排,这份小羊排就是崭新的,他为什么不敢吃? 于是时景歌淡定地将叉子上的那块羊肉送进自己嘴里,仔细咀嚼,味道十分不错。 他眼眸一亮,立刻对这份羊排发起进攻。 唇角微张,红润饱/满,泛着光泽,隐隐能看到舌。 那一瞬间,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嗓子发干。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第131章 贵族(三) 第3章 是夜。 男人坐在轮椅上, 眉心拧在一起,透出一股子烦躁。 他左手拿着一个崭新的本子,右手握着一只羽毛笔, 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没写两笔,他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用力将那页纸撕下来,发出不小的声音。 紧接着, 那张纸染上火光, 很快就消失了, 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只是男人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些。 周遭的魔法元素都不是那么活跃了, 它们小心地四散开来,不明白小主人今天的情绪为何如此多变。 事实上, 男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明显, 他也不想知道。 他抬起头, 眼眸阴郁地看向水镜。 水镜里,时景歌依然在和那本小册子相亲相爱。 如果只是看书,男人一点也不会在意。 但是水镜里的那个蠢货, 是一个活泼好动、不长脑子的怪物。 没看几页,那个蠢东西就要在自己的身上“做实验”,操纵着自己那点子魔法力量肆意妄为, 生怕自己能顺利地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一样! 男人的脸色更阴郁了几分, 但是看着水镜里的蠢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还是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水镜。 水镜泛起阵阵波纹,魔法元素卷入其中,然后向时景歌涌去。 魔法元素很快包围了时景歌, 但是却没有引起时景歌的任何注意,它们的形态一再变化,最终唤起时景歌体内魔法力量的共鸣,然后一点一点地涌入时景歌的体内,与那些魔法力量交织在一起。 就像天然属于时景歌的一般,并没有引起时景歌的不适。 在时景歌渐渐回神的那一瞬间,周遭其他魔法元素在顷刻间消失,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时景歌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眼底异彩连连。 男人看着时景歌跃跃试试的表情,表情更加难看,连嘴角都有些抽动。 “蠢货,”男人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没完了是?” 那蠢东西体内的魔法力量就那么点,还那么弱,他又能给他多少? 再多给点,怕是那个蠢东西也别想站起来了。 可是那个蠢东西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男人忍无可忍,面前的水镜又一次泛起波纹,他倨傲地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凝视着时景歌。 “有句话,你说对了。” “你把自己卖给了我,是我的财富。” “如果……”他顿了顿,慢吞吞道,“损失的是我。” “魔/鬼怎么可以有损失?” 他仰起头,趾高气扬地说出这句话。 水境里的时景歌打了个哈欠,然后就跟上瘾了一下,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似乎很是困倦的模样。 他挣扎着想要抵抗这股困意,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是他的精神世界实在是太疲惫了,他根本就没坐起来,一翻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那个小册子,都没有妥善安排,只是随着他睡过去,就这么掉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但是很快,那个小册子就从时景歌身上“飞”了起来,然后“啪叽”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而代替那本小册子的,是一床将时景歌裹得严严实实的毛毯。 时景歌的手还动了动,抓紧了毛毯。 此情此景,只让人以为是时景歌睡得迷迷糊糊之时,感觉到冷,自己伸手将毛毯盖上了。 睡着的时景歌,缩在宽大的毛毯中,竟然还显出几分乖巧。 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唇角还翘了起来,更带出几分甜。 男人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凉凉地吐出一个字,“蠢。” 睡着了之后,就更蠢了。 水镜慢慢消失在半空中。 男人垂下头眼帘,重新拿回自己的羽毛笔,慢吞吞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没写两行,就撕掉那一页,反复几次之后,男人终于把羽毛笔扔了。 本子慢慢飘到桌子上,羽毛笔紧随其后,然后自动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字迹十分工整漂亮,宛若印刷的一般。 只是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那个本子飘到地上,又一个崭新的本子出现在桌子上。 羽毛笔再一次开工,跟随着男人的意念,落下一个个漂亮的字体。 从深夜到阳光笼罩大地,羽毛笔才停了下来,而本子上的那些纸张统统脱落下来,脱落的非常完整,看不出任何痕迹。 紧接着,有几本黑皮魔法书飘了过来,男人认真地从中挑选了一本,很快,那一本魔法书的封面就被剥落下来,封面上的字眼也被一一抹消。 羽毛笔飞向那个黑皮,很快,一行气场十足的字就出现在黑皮上。 ——《初级魔法(第一册)》 而从本子上脱落下来的那些纸张都自然地飞向黑皮里,魔法元素在周围飞舞,有一些飞向其中,有一些四散开口。 这本由男人亲手制作的魔法书,就这么诞生了。 只从外表看,看不出任何破绽。 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蠢东西也就配看这玩意了。” 说完,他似乎觉得身心舒畅,慢慢闭上眼睛,窝在轮椅上睡了。 连毛毯都没有盖一条。 而此时,其实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李嫂端着托盘上了楼,在楼梯口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她只感觉今天这附近更冷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有种不受欢迎、遭受驱赶的感觉。 但是…… 李嫂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托盘,咬了咬牙。 ——小主人需要吃午饭啊! ——她的工作就是给小主人送饭啊! 李嫂硬着头皮向前,每走一步,都觉得困难,难以喘息。 就在她顶层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了出来,让她再一次回到下面的楼梯口处。 这是……小主人魔法吗……? 李嫂既惊又喜,小主人现在的魔法力量就这么强大,一定能够带领西诺斯大陆走向辉煌! 但是,小主人身体偏弱,昨日晚饭就没有吃,早上是万万不能打扰小主人的,所以也没人敢去送早餐。 如果小主人再不用午膳的话,那就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这怎么行? 李嫂有些焦急,但是上面她又进不去,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李嫂想到了时景歌。 昨天中午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去找小主人就没有找到,但是时少爷去找,便找到了。 甚至晚上的时候,小主人还破天荒地下了楼。 虽然不能确定这跟时少爷有关系,但是,万一呢? 想到这,李嫂连忙去找时景歌。 时景歌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管家,依依不舍地放开自己的小册子,一边开门一边道:“我不饿,不吃午……” “饭”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了李嫂。 时景歌微微有些诧异,“李嫂?” 李嫂捧着手里的托盘,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是自己的工作,却要麻烦别人,而且这个别人,还是这个城堡的养子,也算半个主人了。 但是为了小主人,她还是开了口。 “时少爷,很抱歉打扰你。” “少爷将我赶了下来,但是他的午膳还没有用。” “昨天中午到现在,少爷还没有吃过东西,这身体哪里受得了?” “昨日,是您将午膳送给少爷的,我想今天……” 李嫂顿了顿,有些恳求地看着时景歌,“拜托您了。” “没问题。”时景歌答应地爽快,“交给我。” 李嫂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不过……”时景歌话锋一转,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只能试试看。” “昨天,大哥并没有将你赶下来,只是你没有找到大哥而已。” “今天大哥却将你赶下来了,说不定是真的不想见到我们,那我也没别的办法。” 李嫂当然明白这一点,继续向时景歌道谢。 时景歌端着托盘上去了,李嫂紧随其后,看到时景歌的脚踏上楼梯之后,她松了口气,有了些许笑意,也跟着伸出脚,想要上楼。 只是这脚还没有踩到台阶上,一股力量袭来,将她往后推了几步,让她远离了那个台阶。 之后不管李嫂如何试探、如何努力,她都无法靠近那里。 她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向上方,似乎想要突破天花板,看到她想看到的人一样。 ……时景歌还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没有被赶下来。 ……她却连楼梯都无法接近。 所以说,小主人只允许时景歌一个人上去吗?! 这个结论实在是太过惊悚,李嫂马不停蹄地将这个想法丢出脑海。 只是…… ……时少爷怎么还没下来啊? 男人正在沉睡,魔法元素自然下意识地拒绝可能会打扰他睡眠的一切。 但是时景歌不一样。 他和男人,是有“约定”的。 所以魔法元素最终还是将他放了进来。 可是,他要是打扰了小主人的睡眠,该怎么办? 要是小主人被吵醒,会很生气的? 小主人这两天脾气不大好,总是在生气。 但是这个人和小主人有约定。 魔法元素围着时景歌绕来绕去,也不知道该如何。 时景歌只感觉今天的魔法元素更加浓郁,就是有些,怪怪的。 他终于走到男人的卧室前,抬手想要敲门,却发现在手指与门接触的那一刹那,力量就消失了一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刹那间,时景歌恍然大悟,“他睡了?” 他唇角微微一动,声音轻不可闻。 周遭的魔法元素欢喜起来,热切地给予他回应。 时景歌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嫂会被赶出去,周遭的魔法元素为什么会怪怪的。 这是怕打扰了那人的睡眠啊。 “那我,”时景歌唇角微动,而这个时候,魔法元素们的反应更强烈了起来。 时景歌却没有注意到,只动了动唇角,无声将自己话说完,“先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突然感觉背后传来阵阵冷风。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发现身后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而男人坐在轮椅上,正冷冷地看着他。 沉默三秒钟之后,时景歌笑了起来,诚恳道:“大哥,该吃饭了。” 男人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时景歌指了指房门,“我给您送进去?” 男人的表情更阴郁了几分,周围的空气都透着“嗖嗖”的冷意,但是他依然一个字没有说。 这到底是默认呢,还是在发飙的边缘徘徊呢?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觉得应该是默认了。 但是保险起见,时景歌还是放慢了动作。 他看着轮椅上那个男人,慢慢抬起了脚,上前一步。 男人阴郁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如深渊一般,而时景歌的眼睛,就这么对上了深渊。 时景歌愣了愣,有些迟疑地抬起脚,男人周身的气息没有变得更冷,应该是支持他走过去的? 四目相对,时景歌注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他。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被深渊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 然后,时景歌走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堵在门口,时景歌实在是进不去。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商量道:“让让?” 依男人的个性,估计能从门口僵持半个小时。 时景歌都做好奋战的准备了,结果男人倏地一笑,就这么自然地进了房间。 时景歌:“?” 而与此同时,是男人冷冽暗哑的声音。 “三、二——” 时景歌飞一般进了房间。 下一秒,随着男人的话音,房门被狠狠关上。 那力道大的,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拍晕一样。 一时间,时景歌眼底流露出几分感慨。 果然,还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位。 时景歌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男人冷冷道:“看完了没?” 那小册子虽然薄,但是时景歌看两页就要练一下,很是耽误时间,所以还剩下一些没看。 时景歌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男人仰靠着轮椅,上下打量着时景歌,漫不经心道:“我原本以为你还能有个聪明的脑子,但是很可惜,你的脑子就像你的外表一样,让人难过。” 时景歌觉得自己还长得挺好看的,于是淡定地将这句话当成夸奖。 “谢谢大哥。” 还不忘含笑道谢。 男人嘲弄般看着时景歌,尾音拖得极长,透着一股子傲慢,“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 “以你的脑子,也就配看看这种东西了。” “高阶点的,不适合你。” 一个黑皮薄书飞进时景歌的怀里,看着力道很猛,砸下来的时候,却没什么感觉。 时景歌低头,就看到“初级魔法”这四个大字,唇角不由上翘。 “滚。”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时景歌乖巧点头,向外走了两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突然扭过头来,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再过来呢?” “还是明天晚饭前吗?” 语气那叫一个真诚,甚至还带着几分急切。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冷地笑了一声,非常短促,充满讥讽。 “你以为……”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景歌,“你什么都不用做吗?” “你该履行你的义务了,我亲爱的弟弟。”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快活的恶意,隐隐透着一股子期待。 “今晚入睡前,我要看到你的人。” “你要学会伺候你的……”他拖长了尾音,但是声音非常的轻,时景歌都没有听清楚,只能看到他倨傲的表情。 事实上,这句话他都没有说完,只是在对上时景歌眼眸的一瞬间,声音陡然拔高,近乎于暴怒地吼了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 “给我滚!” 房间的魔法元素也随之激烈起来,它们涌动在时景歌身边,齐心协力将时景歌推了出去。 时景歌看着手里的魔法师,翻开其中一夜,突然一笑,语气轻快,“谢谢大哥。” “大哥再见。” “我很快就会上来的。” 男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时景歌说了什么,他统统“没”听到。 时景歌捧着那本魔法书翻了两页,然后想到些什么,将魔法书藏在自己的衣服里,然后下了楼。 果然,李嫂还在楼梯口,看到他的时候,脸上露出复杂的色彩。 “你……”李嫂顿了顿,还是没问出口,只道,“少爷吃了吗?” 时景歌微微一笑,镇定道:“吃了。” 李嫂这才露出笑容,又道:“你……少爷……” “什么?”时景歌没听清。 李嫂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摇了摇头。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据着自己,让她完全没办法控制。 她几乎是飞快地下了楼,离开了时景歌的视线。 而重新出现在一层时,一切又恢复了。 这一刻,李嫂若有所思。 恍惚间,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轮椅上的男人看着时景歌离去,困倦地垂下眼睑,很快又陷入熟睡之中。 只有周围的魔法元素,惊奇不已地围绕着他。 ——小主人竟然没有生气发火! 从熟睡中被吵醒,是小主人的大忌。 上一次的时候,他几乎烧了整个训练场,要不是有他亲手布置的法阵在那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但是这一次,就这么……回头睡了? 难道刚刚小主人没睡着? 不是啊……它们都能感觉到,小主人就是睡着了啊…… 既昨天附和小主人却被赶跑的谜题之后,今天魔法元素关于小主人的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呢。 时景歌回到房间,看着手里的魔法书,眼底的光芒更甚。 与那个小册子相比,这本魔法书的知识,很符合它的书名,非常适合时景歌这种初学者。 但为什么昨天男人不将这本魔法书拿出来给他呢? 当然,可以说是男人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但是需要吗? 那些涌动的魔法元素,早已彰显男人的实力,还需要什么下马威吗? 男人的恶意都不会掩饰,虽然总感觉是故意显露给他看的,但是他会用下马威这种手段吗? 时景歌轻轻地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这本书,在今天之前,是不在男人手里的。 那是男人出去买的? 时景歌又随意地翻了几页,几乎翻到最后了,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某几个字上,慢慢笑出了声。 看来,也不会是买的。 谁会将“愚蠢的魔法”这五个字写进一本魔法书里? 那么,最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了。 这本魔法书,很可能是男人连夜写出来的。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他在睡觉。 一时间,时景歌心里泛出些奇怪的滋味,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毫无疑问,不是些什么不好的方面就是了。 他又想起昨天的每一次“实验”,他都成功了,哪怕过程很是艰难。 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困意和熟睡,以及盖在身上的毛毯和晨起时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魔/鬼,有点不合格啊。 时景歌低低地笑了出来,然后环顾四周,带上了魔法书和小册子、枕头和毛毯、以及两套衣服,避开人群,向顶楼上走去。 魔法元素们没想到他去而又返,也不知道小主人到底生不生气,竟然没拦他敲门。 于是,男人第二次没吵醒。 他阴郁地打开房门,看到时景歌的时候,微微一愣。 时景歌对着他微微一笑,分外无辜,“大哥,我住哪里啊?” 男人:“?”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听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哦对不起,”时景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傻了,我能住在哪里,当然是跟大哥住在一起了。” 顿了顿,时景歌的声音更加理所当然,“我得伺候大哥。” “伺候”两个字被重读,男人眉心微微一跳。 “但是好像不能上.床,”时景歌苦恼地皱起眉来,“或许,我可以在地上铺个床?” “这样就方便注意大哥的动静了。” 声音之真诚,态度之诚恳,让男人一挥手,把时景歌连人带毛毯一起踢了出去。 “滚。” 男人阴郁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气急败坏。 “你怎么配住在我的……?” 男人自己都没注意,这句话说得有多么轻,生怕别人听到一般。 最后还没说完。 而隔壁那个房间的房门自动打开,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男人阴冷道:“滚进去打地铺。” 时景歌轻笑出声,“我想,我需要一张床。” 男人没说话,就当没听到。 既然没听到,那不就是默认呢? 于是时景歌下楼找了管家,让他往上面送一张床。 管家哪敢?不管时景歌怎么说,没有小主人亲口跟他说,他绝不会“冒犯”小主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热情爽朗、饱含思念的声音陡然响起。 “小歌——” 是聂子瑜。 第132章 魔法师(四) 第4章 时景歌适时露出惊讶且喜悦的笑容, “阿瑜?” 聂子瑜笑着跑了过来,伸手给了时景歌一个拥抱,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挺意外的, ”时景歌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怀抱,摸了摸鼻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参加学院的比赛吗?” “比完了啊, ”聂子瑜耸了耸肩,自嘲般说道, “小歌不会以为我会坚持到最后?学院里的魔法天才一个又一个, 就我这天赋,能坚持到第二轮,都是平日积德行善攒下来的幸运值。” 时景歌愣了一下, 目光中露出几分复杂, 仿佛有好多话要说一样。 聂子瑜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浑不在意道:“怎么不说话?” 时景歌深吸一口气, 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话, 格外真诚, “在我心里,你是非常非常厉害的魔法师。” 聂子瑜哈哈大笑, 调侃道:“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只见过我一个魔法师?” 时景歌不说话了。 聂子瑜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摸了摸鼻子, 凑在时景歌耳畔说道:“我给你带了一些好东西回来,晚上给你看。” 时景歌抿了抿唇, “我晚上有事。” 聂子瑜也不在意, 只是用一种我懂我明白的眼神看着时景歌,然后扯着时景歌的胳膊,笑嘻嘻道:“那你现在总没事?” 不等时景歌回答, 聂子瑜又道:“走,咱现在去看!” 聂子瑜拉着时景歌就走,他每年都要来这边住个几个月,熟门熟路,还不忘跟管家挥了挥手,喊道:“赵伯别管我了,我跟小歌玩去了。” 管家赵伯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时景歌扭头还想跟赵伯说些什么,结果聂子瑜拉了他一把,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小歌,”聂子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有惊喜哦。” 很快,时景歌就见到了聂子瑜为他准备的惊喜。 是一瓶魔法药剂。 装在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子里,盒子里面铺了层干花,一打开盒子,便是沁人的清香。 而在干花中央,簇拥着一个食指般长短的药剂瓶,里面是暗金色的液体,流动间闪烁着某种光辉。 “初级魔力药剂,”聂子瑜抬手将盒子扣上,然后塞到时景歌的手里,“现在是你的了。” “我说话算数?”聂子瑜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得意,就像是求夸奖的小王子一样,“说要给你带药剂,就亲自跑过来送给你,学院就放那么几天假,我连家都没回就跑来找你了,还跟我父亲说和同学出去游历了,希望我父亲没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要不然……” 聂子瑜的表情一下子就苦了下来,然后倒在时景歌的床上,仰头看着时景歌,“小歌,我好不好?” 时景歌抱着手里的盒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聂子瑜再三地询问之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时景歌垂下眼眸,声音有些许沙哑。 聂子瑜的目光在时景歌的指尖定格。 那双手纤细白皙,好看得很,一看就是一双适合做药剂的手。 此时微微发颤,配合着时景歌此时的表情和动作,正是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聂子瑜唇角上翘,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就是好骗。 聂子瑜特意给了时景歌消化感动的时间,才长长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口道:“初级魔力药剂,可以给你提供一点魔法力量,在体内的魔法力量消耗一空的时候,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但毕竟是初级药剂嘛,作用有限,”聂子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许诺道,“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中级魔力药剂过来。” “但是高级魔力药剂,”他顿了顿,露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就……没什么机会了。” “我每年,大概也只有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才能见到高级药剂,还未必是高级魔力药剂,但是那个时间,一般我都在学院……” 时景歌轻笑道:“我很喜欢。” “什么?”聂子瑜下意识地问道。 “初级魔力药剂啊,”时景歌扭头对他笑,“很漂亮,很好看,很棒。” 他的一双眼睛格外黑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眸中冉冉升起一般,亮的惊人。 可见他说的是真话。 是真的很喜欢。 “那怎么能一样?”聂子瑜理所应当道,“高级魔力药剂里蕴含的魔法力量非常纯粹,适配性极强,听说还有魔法师因为高级魔力药剂而直接突破了呢!” “就是上万瓶初级魔力药剂,也比不上一口高级魔力药剂啊!” 聂子瑜孜孜不倦地给时景歌普及魔力药剂的知识,时景歌安安静静地听,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的,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聂子瑜注意时景歌的神色,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他话锋一转,感叹道:“不过表哥一定不缺高级魔法药剂的?” “毕竟,他的魔法天赋那么强,舅父舅母应该也不舍得他使用低级魔法药剂的。” “不像我,”聂子瑜长长叹息,“我父亲对我的天赋很是不满,他觉得我不配使用高级魔法药剂,本来我母亲说今年生日会送我一瓶,但是被我父亲严厉拒绝了,换成了别的药剂。” “我父亲觉得以我的天赋,就是在浪费高级魔力药剂。” 聂子瑜声音一顿,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瞧我,我这是在说什么呢?难得见你一次,我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你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好不好?” 聂子瑜略带恳求地看着时景歌,时景歌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聂子瑜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很快又说起了别的什么。 只是时不时地,总会穿/插/两句不一样的话,而且那些话还说得非常有技巧,他前几句说得神采飞扬,那一句突然黯然神伤,然后停顿一会儿,强打起精神,继续神采飞扬。 这样下来,就导致中间那一句黯然神伤的话,才更容易让人记在心里。 时景歌说话比较少,但是他听得十分认真,每每聂子瑜黯然神伤的时候,他的嘴/巴就会张开,眼底泛着急切和担忧,很想要安慰聂子瑜一般。 但是聂子瑜的黯然神伤来得快去得更快,根本不会给时景歌插嘴的机会,所以到了最后,都是时景歌重新闭上嘴/巴,关切地看着聂子瑜。 在聂子瑜若无其事的模样之下,时景歌眼底的关切也渐渐消失,化为笑意和亲昵。 而每每这个时候,聂子瑜下一波黯然神伤又出现了。 时景歌实在是太配合了,让聂子瑜以为自己的计划十分顺利。 在魔法药剂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聂子瑜又给时景歌看了一些魔法道具,然后跟时景歌讲一些学院的趣事,讲到兴起,还会现场给时景歌表演一番。 “学院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会见到许多不一样的魔法师,他们专精的体系也不一样,据说在通过初等部结业考试、正式进入中等部的时候,我们也要进行选择。” “我想专精水系魔法,水系魔法覆盖范围多广,有一些治愈性的法术可以学,水系魔法的变种冰系魔法杀伤力极高,还足够华丽,让人心驰神往,只是……” 聂子瑜顿了顿,长长叹息,“水系魔法师指导员对学生的天赋要求都挺高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行。” 时景歌轻声道:“你一定能行的。” 聂子瑜看向时景歌,眼底露出几分羡慕,“如果是小歌的话,一定可以的?” 时景歌愣住了,下意识道:“我?” “对!”聂子瑜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时景歌,“如果是小歌的话,一定没问题!” “可是,小歌不能去学院啊……” 聂子瑜苦恼地皱起眉来,时景歌眼底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他伸手拍了拍聂子瑜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能去,我也……” 聂子瑜定定地看着时景歌,苦笑道:“如果……如果我的天赋更好一点就好了。” “那样我在父亲那里,可能就有些话语权了。” “这样,说不定就能带你一起去学院了。” “我知道你也很想学习魔法,我……对不起……” 聂子瑜垂下头,苦笑一声。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时景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的父亲总会认可你的。” “毕竟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时景歌认真地看着聂子瑜,安慰道,“别灰心。” 聂子瑜:“……” 他怎么觉得这两句话那么别扭? 但是一抬头,看到时景歌真诚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那可是时景歌。 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时景歌。 想到这,聂子瑜的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他近乎于温柔地看着时景歌,低低道:“嗯,我知道了。” “就算是为了……”他顿了顿,眼睛却温柔地注视着时景歌,“我也会努力的。” 时景歌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既轻又柔,仿佛蕴藏了无穷无尽的情意,只让人心底都泛出了些痒。 聂子瑜抬头看向时景歌,他突然发现,时景歌长开了,有着一张出色的脸。 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静静看过来的时候,就仿佛你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那种被珍视、被信任的感觉,让聂子瑜突然有些亢奋。 ……想破坏,想毁灭。 ……想让那人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仍然这么望着他。 或许,他的计划,可以稍微改变一点。 一切结束之后,真的带走时景歌,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想着,聂子瑜也没有表现出一分半毫,只用力点了点头,对着时景歌笑。 灯光下,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温馨,连空气都有些不一样了。 顶楼的男人在睡梦中睁开眼睛,随意打开水镜,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登时,他周身的气息都变了,但是却没有任何旁的动作,只安静地看着水镜里的两个人。 好一会儿,他缓缓闭上眼睛。 周围的魔法元素挤成一团,都不敢靠近他。 即使小主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样子,但是周身的气息,足够恐怖。 好一会儿,男人突然张口,声音喑哑低沉,“什么时间了?” 魔法元素们抱团飘过去,给了男人答案。 而就在这个时候,水镜里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作。 聂子瑜长长叹息,喃喃道:“小歌,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人的魔法天赋吗?” “我的天赋要是再高一点,就……” 男人眼底泛出几分嘲讽。 魔法天赋可以改变吗? 当然可以。 但是很难,各种条条框框自不用说,需要的魔法材料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正巧,这座城堡里就有一份珍宝。 而他手里,有一份成品。 时景歌沉默了数秒,坚定道:“可以的。” 聂子瑜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时景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救命稻草一样。 时景歌对他一笑,重复道:“一定可以的。” 聂子瑜对时景歌伸出手,“你会帮我,小歌?” 时景歌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我会的。” 男人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水镜里泛起阵阵波纹,那波纹越来越大,并且开始变化,直到最后,化成一个旋涡。 “砰——!” 水镜爆了。 未尽的魔法力量向四周散去,魔法元素们连连回避,只有男人,依然纹丝不动。 只是扑向他的那些魔法力量,都在半途消散。 周遭的魔法元素们紧张无比,这样的小主人,它们不是第一次见了。 上一次的时候,这样的小主人直接烧了训练场! 这一次……这一次会怎么样? 就在魔法元素们瑟瑟发抖的时候,男人突然笑了。 十分短促,夹杂着些许恶意。 “该吃晚饭了。” 他这么说道。 魔法元素们还没反应过来呢,房门就打开了,轮椅带着男人直直向外飞去,速度极快,甚至没有走楼梯,直接飞了下去,转瞬间,就到了最底层。 只留下待在顶层的魔法元素们面面相觑,满腹不解。 ……两次都是暴怒,但为什么小主人的反应,却差那么远呢? 人类可真是……复杂的生物啊…… 今天的魔法元素们,依然生活在对小主人的迷惑之中。 男人又一次出现在管家面前。 即使有昨天的经验,管家赵伯依然觉得震惊且荣幸,他垂下头,恭恭敬敬道:“少爷。” “晚饭。”男人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径直走向餐厅。 所幸这本来就是个晚饭时间,厨房本就忙碌着,因为聂子瑜的到来,今日晚宴本就提高了规格。 所以,今天远不像昨天那么手忙脚乱。 管家去厨房查看了一圈,努力做到尽善尽美,然后便上了楼,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聂少爷,时少爷,”管家恭恭敬敬道,“晚膳即将开始,请你们二位移步餐厅。” “好的,赵伯。” 聂子瑜笑嘻嘻地从房门中走出来,对着管家打了声招呼。 从时景歌的房间里出来,他又是那个神采飞扬、自信阳光的聂小少爷了,仿佛刚刚那些失落黯然都不存在一般。 时景歌也跟赵伯打了声招呼,但比起笑闹着的聂子瑜,他显得安静太多了。 聂子瑜注意到他的情绪,将胳膊搭在时景歌身上,对时景歌安抚地笑了笑,然后对赵伯说道:“好久没吃过钱嫂的手艺了,在学院的时候,我想的紧。” 离餐厅越来越近,赵伯的话语就越少,闻言也只是对聂子瑜笑笑,简短道:“聂少爷喜欢便好。” 聂子瑜觉得有些许奇怪,但是渐渐的,他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来自于魔法力量的压迫感。 算不得重,却让人心里发寒。 是谁……? 聂子瑜微微侧头看向时景歌,有些惊疑不定。 他那位表哥,也会出现在餐厅吗? 不是说从不离开顶层的吗? 很快,聂子瑜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个陌生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出现在餐厅里。 这是聂子瑜自幼时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个他应该称之为表哥的男人。 聂子瑜心底的寒意更重了。 “少爷。”管家恭恭敬敬地叫道,“聂少爷和时少爷到了。” 轮椅上的男人头也没抬,只淡淡道:“坐。” 那股压迫感如影随形,聂子瑜不想坐在那个男人身边,就特意落后时景歌一步,打算坐在时景歌旁边。 但是男人对面的那把椅子,却悄无声息地拉开了。 管家赵伯对聂子瑜说道:“聂少爷,这。” 聂子瑜微微蹙眉,却还是走了过去。 坐在那个男人对面,这顿饭还有得吃吗? 聂子瑜十分不舒服,哪怕桌上的菜肴都散发着浓香,每一道看起来都非常美味,他依然毫无胃口,甚至觉得冷,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向时景歌那边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凉薄的声音,在聂子瑜耳边响了起来。 “晚膳是不合表弟胃口吗?” 这哪里能认? 聂子瑜摇头,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当然不是,很美味。” “我在学院里日思夜想着钱嫂的手艺,今日好不容易吃到了,最是开怀不过。” “那表弟可要多吃点,”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免得去了学院再想。” 聂子瑜用力握住手里的汤匙,“表哥说得对。” 聂子瑜低头切着牛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每每抬头的时候,空气就有些稀薄,让人喘息不上来。 而低下头的时候,却很正常,除了有些冷,也没有别的什么。 这是为什么? 聂子瑜微微蹙眉,又想抬头,结果抬到一半,那股窒息般的感觉就袭了过来,让他忙不迭地低下头。 果然,又可以正常呼吸了。 聂子瑜心脏跳得很快,他紧紧地抿着唇,心里有着几分扭曲的怒火。 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是他那位表哥做的手脚。 怎么,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吃饭的时候抬不抬头? 什么东西! 聂子瑜的所思所想,男人自然是不会放在心里的,他慢慢扭头看向身边的时景歌,却发现时景歌在看聂子瑜。 时景歌的表情,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然后紧接着,那些复杂的情绪,都化为了坚定。 男人周身的气息变得有些冷。 时景歌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男人适时地露出一个笑,夹杂着恶意和嘲弄的,是时景歌最近最常见的笑容。 然后,紧接着,两个人面前的盘子都漂浮起来,实现了呼唤。 男人微扬着脑袋,“我要这份。” 时景歌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小羊排,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 男人的那份没动,时景歌的这份,可都动了一半了。 男人姿态优雅地切下一角,送入嘴中,这还是时景歌所用的刀叉呢。 魔/鬼也是会挑选祭品的。 太瘦了。 连给魔鬼做祭/品的资格都不够。 男人轻哼一声,神情傲慢。 时景歌很是无所谓,切下羊排,送入自己的嘴中。 那一刻,时景歌突然明白,虽然都是小羊排,但是差距还是有的! 他觉得这份羊排,比他那份还要嫩,外酥里嫩不说,那油脂落在嘴里,香气四溢,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了。 餐厅里一片寂静。 时景歌吃着羊排,突然想起聂子瑜。 ……刚刚男人说的话,聂子瑜听到了吗? 他抬起头来,探究般看向聂子瑜。 聂子瑜低头吃着东西,非常平静自然,不像是听到的样子。 男人看了一眼时景歌,抿起唇角。 ……就那么在乎他? 吃个饭,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了,就这么舍不得,一秒钟不看他都不行是吗? 男人看着面前的小羊排,突然没有了任何胃口。 他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你那么想要学习魔法,想到将自己卖给魔/鬼。 究竟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找他? 男人想起刚刚在水镜里看到的那一幕,还有聂子瑜和时景歌的那些对话,一遍一遍地在他耳畔响起。 ……是想要去魔法学院找他吗? 可是,我亲爱的弟弟,再过段时间,当你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达到了标准,你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进入魔法学院。 或者说,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了? 就那么喜欢他? 那么他想要更好的天赋,想要改变天赋的珍宝。 你会满足他吗? 如果……代价是永远留在魔/鬼身边呢? 第133章 贵族(五) 第5章 这顿饭在一片静默中进行着。 时景歌可能是餐桌上食欲最好的那个了, 什么都能吃几口,聂子瑜就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牛排, 连头都没有再抬起过。 当然,也可能是根本不能抬头。 至于那个男人…… 时景歌默默扭头看向旁边那位男人,他面前的那份羊排还是时景歌的那一份,时景歌都吃了一半了,对余量还是有数的。 目前看起来,那个男人,只吃了一口,尝了个味道罢了。 昨天晚上, 他好像就是这样, 什么都没吃。 今早更不必说,午饭更是时景歌给他送上去的,他正是困倦的时候, 想必也是没吃的。 晚饭还不吃, 这身体真的受得了? 更何况他本就体弱。 时景歌微微皱起眉来, 目光渐渐定格在男人的手腕上, 那手腕很细,肤色更是一种病态的白,仿佛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应声而断。 时景歌的眉心皱的更紧, 眼神都严肃起来。 男人自然注意到时景歌的视线,他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唇角却微微上翘,但不是那种轻松愉悦的姿态,而是冷淡和嘲讽的。 先看聂子瑜再来看他?是发现聂子瑜有些不对劲了呢? 表情那么纠结严肃,是在犹豫怎么像他开口, 好让他放了聂子瑜? 可是,魔鬼又怎么会让人称心如意呢? 男人慢吞吞地拿起餐具,他刚刚见时景歌吃得差不多了,本想要结束这顿……呸。 不是这样。 他不过是没有胃口,觉得在餐厅浪费时间,魔鬼的时间那么宝贵,怎么能随意挥霍? 所以,他才想要结束这顿晚餐。 不过…… 男人挑了挑眉,眼眸里闪烁着恶意与愉悦交织的光芒。 ……他现在有胃口了。 魔鬼好不容易有了胃口,怎么能不多吃点? 男人自然地切着盘中的小羊排,也不知道为何,可能是力气下得太重了,刀叉与盘子亲密接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男人并没有及时阻止这个声音,而是在小羊排都切成均匀的大小之后,才有些懒洋洋地说道:“抱歉。” “没吵到你,表弟?” 话头直指聂子瑜,聂子瑜自然也不能装哑巴。 “当然没有。”聂子瑜勉强挤出点笑意,但是没有抬头。 他试着抬头,但是那种窒息感实在是太强烈了,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聂子瑜心里一片凉意。 那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他知晓了他的计划? 想到这,聂子瑜心里一紧。 但是下一秒,男人还是开了口,正是聂子瑜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表弟怎么不抬头呢?” 男人微微蹙眉,似乎带了几分关心。 聂子瑜呼吸一促。 他为什么不抬头,那家伙还不知道? 聂子瑜心里有些愤愤,但是这句话是万万说不出去的。 而且那人的话都问到聂子瑜头上了,他怎么能还不抬头? 聂子瑜没办法,只能慢慢抬起头来,空气又稀薄了些,但是比刚刚好了许多,起码能撑着让他把头抬起来了。 但是聂子瑜无疑是很不好受的。 “表弟,”男人皱起眉来,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我多年未见,生疏是正常的,倒也不知道表弟竟然怕我到这种地步。” 这聂子瑜怎么能承认?而且他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个病秧子?他绝不会怕的! “当然没有,”聂子瑜连忙道,“我只是沉迷于钱嫂的手艺之中,满心满眼都是晚饭罢了,毕竟学院大厨的手艺,真的很难跟钱嫂媲美。” “是吗?”男人轻飘飘两个字,就让聂子瑜如临大敌。 “当然!”聂子瑜毫不犹豫地说道,还挤出了个笑,然后挠了挠头,隐隐带出些许羞涩,“我从小,便崇拜表哥,只是表哥并不愿与我亲近。” 说着,聂子瑜垂下头来,很是不好意思那般。 “倒不知表弟是这般心思,”男人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儿便请表弟到顶楼一聚。” 聂子瑜当即心里一紧,有力握住了手中的餐具。 该死,他今天还想着和时景歌再念叨念叨,多给时景歌洗洗脑,然后在时景歌房间里捱到深夜,然后在睡梦中无意间叫着时景歌的名字,向时景歌许诺,以此来彰显他对时景歌的在意,来睡梦中都是对时景歌的承诺。 而之后,他会不断地反复地用各种手段来彰显他对时景歌的在乎,一遍一遍加深时景歌对此的记忆,直到时景歌彻底死心塌地。 他太熟悉时景歌了,知道时景歌的野/心和欲/望,他用这种办法将时景歌和他自己“绑”在一起,又在前方给时景歌吊了根胡萝卜,不怕时景歌不像他期待的那样行动。 只是,他这套完美的计划,在开始前,就被那该死的病秧子添了乱! 虽然说晚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计划足够完美,明天再开始实施也无所谓,但是聂子瑜心底就是烦躁不已。 这种无能为力、不得不低头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尤其是,这种感觉是有那个病秧子带给他的。 更糟糕了。 聂子瑜心情糟糕无比,却不敢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假装惊喜般抬起脑袋,还因为太过激动而摔了自己的汤匙。 他发出小小地惊呼声,连忙弯腰去捡,这时候才敢让愤怒与憋屈在自己脸上闪过。 很快,聂子瑜捡起汤匙,放到一边,深深地吸一口气,激动又不安地说道:“可、可以吗?” “会、会不会打扰表哥?” “表哥的身体……”他顿了顿,轻声道,“更重要。” “我身体好得很。”男人随意开口,目光不由瞥向旁边的时景歌。 魔鬼要把人拐/走了,你怕不怕? 时景歌不怕。 时景歌看俩人你来我往,觉得胃口又来了。 说起来,他最近胃口还真的不小。 就在时景歌切下一块鸡肉的时候,盘子突然变了。 另一份切的工工整整的小羊排,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时景歌看了男人一眼,抛弃鸡肉,投奔了小羊排的怀抱。 将一块送进嘴里,时景歌诧异地扬了扬眉。 还是热的,外酥里嫩,跟刚刚被送上餐桌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男人的目光在时景歌的指尖流连,轻轻哼了一声。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可就把人拐/走了。 这可是你默认的。 “走,表弟。” 男人的轮椅动了起来,施施然地开口。 聂子瑜挤出个笑,跟着走了。 时景歌一边将小羊排送入嘴中,一边抬头看着他们俩的背影。 男人和聂子瑜自然都注意到了时景歌的视线,聂子瑜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回头。 不仅如此,聂子瑜的脚步还快了些,几个大步,竟然走到了男人前面。 聂子瑜心里“咯噔”一下,客人走在主人前面,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想要停下脚步等等,但是下一秒,男人的轮椅已经出现在他的前面。 聂子瑜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一股浓浓的不甘与怨愤,又涌上他的心头。 而聂子瑜不知道的是,在刚刚那几秒钟的时间,男人做了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男人回头,与时景歌对视。 时景歌正在咀嚼羊肉,与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咽下羊肉,露出了一个笑。 是男人从未见过的那种笑。 明媚的、灿烂的、甚至可以说是张扬的。 隐隐带着些许挑衅。 就像是特意为他露出的笑容一般。 男人也笑了。 眉宇间的阴冷浓郁的惊人,笑容更是古怪,就像恶魔腾飞的羽翅,让人见了便心生恐惧。 为了聂子瑜,什么都愿意?连魔鬼的注意力都愿意去吸引? 可惜,他可是个魔鬼,魔鬼呢,就是不愿意让人如愿的。 这个聂子瑜,他就是要带走。 怎么,来抢吗? 时景歌当然不会去抢。 他收回视线,将盘子里的小羊排吃完,然后缓缓叹了口气。 “怎么就生气了呢?” 时景歌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一个灿烂的、充满感谢的笑容,竟然把人惹火了? 是讨厌笑,还是讨厌感谢啊? 时景歌想了半晌,没想明白,只耸了耸肩。 不过,最后这份小羊排还是进了他的肚子,男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吃。 时景歌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男人的样子。 是真的瘦。 轮椅疾驰的时候,身上的袍子都飘了起来,更显得宽大。 或许是因为男人的气息太过恐怖,没有人敢直视他,所以也没有人发现他那么瘦。 时景歌放下刀叉,微微叹气。 那么一个魔法天才,总不能看着他活活把自己饿死? 时景歌去了厨房。 此时,厨房里只有一个李嫂,其他人都去吃饭了。 “李嫂,”时景歌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可以给我找些东西吗?” 李嫂自然不会拒绝,只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点东西吃。”时景歌笑道。 “我来做,”李嫂笑呵呵道,“你想吃什么?” 时景歌摇了摇头,“我自己来便好。” 李嫂坚决不肯,最后,时景歌只好将男人搬了出来。 “大哥他没怎么吃东西,”时景歌长叹一声,压低声音,“昨晚就没有吃,今早更别说了,中午我虽然送到了他手上,但是大哥很是困倦,是被我从睡梦中吵醒的,我估摸着也没吃,晚上自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嫂打断了。 李嫂惊愕道:“你把少爷从睡梦中吵醒了?!” 那声音微微拔高,都有些刺耳。 时景歌点了点头,苦笑一声,喃喃道:“幸好今天大哥心情好。” 一时间,李嫂看时景歌的眼眸中,都带着几分愧疚。 怨不得她今天上去会被赶下来,原来是因为少爷在睡觉! 但是……但是为什么时少爷……能上去呢? 这个念头在李嫂脑海中闪现,然后她便听到时景歌连连叫了她好几声。 她回过神来,“那我叫钱嫂来,给少爷准备点?” “今晚上有好多钱嫂的拿手菜,大哥也没吃。”时景歌平静地说道。 李嫂皱起眉来,“这……” “但是我做的话,我有办法让大哥吃下去。”时景歌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语气中竟然难得带了几分自信。 “这……”李嫂抿了抿唇,又想起中午的事情,最后妥协道,“好。” 时景歌含笑道:“那麻烦李嫂帮我。” “这是自然。”李嫂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时景歌从未见过这个世界的厨房用品,自己搞不来,幸好李嫂还在。 最后,时景歌在这些厨房用具下败了,索性担任了“指导”工作,光说话不动手的那种。 面条倒是他自己擀的。 不过他以前就没下过几次厨,煮面也都是买的现成的面条,哪里会自己弄面条?这面条是没弄出来,时景歌努力了一把,最后直接弄面片了。 时景歌将面片切的齐整一些,心里叹了口气。 凑活着。 “这……”李嫂看他整出来的面片,“真的行吗?” 时景歌镇定自若道:“大哥就喜欢吃这一口。” 李嫂:“?” 没听说过少爷喜欢吃面食啊。 但是是时少爷说的,应该有一点可信度? 李嫂将信将疑,但是看这时景歌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的信任还是多了些。 于是李嫂在时景歌的“指挥”下,做了碗面片汤出来。 其实更像是四不像。 除了把面条换成了面片之外,其他的,时景歌都是按照煮面条的方式来做的。 包括荷包蛋、肉片、青菜等等,均匀地铺在碗内的最上方,浮在浅棕色的汤上,从色彩上来看,还真的挺漂亮的。 李嫂忧心忡忡,最后跟时景歌说道:“我晚饭后,没有出现在厨房。” 时景歌秒懂,善解人意道:“是啊,这都是我独立完成的,送给大哥的。” 李嫂欲言又止,她真的觉得少爷不会喜欢。 时景歌仿佛看出她心里所想,对她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大哥会喜欢的。” 而此时,聂子瑜才刚刚来到顶层。 那股浓郁的魔法元素涌动着,仿佛可以调动他全身的魔法力量,让他既兴奋,又嫉妒。 聂子瑜不会认为这些魔法元素都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只以为是舅父舅母花大价钱为他弄来的,沐浴在这样的魔法元素之中,就是C级天赋的蠢材,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 为了这个独子,舅父舅母可真是花了血本。 可是这一些,差一点,就是属于他的。 聂子瑜眼底滑过一丝阴郁。 这座城堡的主人只拥有一个独子,偏偏还体弱多病,从不跟人交流,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个问题,那么同样拥有闻家血脉的他,不就是这座城堡最合适的继承人了吗? 而且,舅父舅母那么喜欢他,这座城堡上下谁不喜欢他? 那么,由他来继承不好吗?难道要给时景歌那个外人吗? 为此,他还做了好几手准备,连时景歌这个隐藏的“威/胁”他都考虑到了。 结果—— ——那个病秧子被检测出卓越的魔法天赋! 越往里面走,那股魔法元素就越浓郁,聂子瑜就越愤恨。 但是聂子瑜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去感受那股魔法元素,试图吸纳它们,化为自己的魔法力量。 但是只有他动用体内的魔法力量,魔法元素们就会飞驰而去,这让他心头更加烦闷。 有什么比面对一堆珍宝、却一点都不能带走,更让人绝望的呢? 聂子瑜觉得没有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 聂子瑜稳了稳心神,强笑道:“表哥?” 下一秒,一扇门从聂子瑜面前缓缓打开。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套桌椅,旁的什么都没有。 男人率先进来,“坐。” 聂子瑜进了去,找了个椅子坐下,心底有些不安。 “或许,”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表弟愿意跟我分享一下,学院里的趣事?” 聂子瑜之前还给自己艹了个崇拜表哥的人设呢,现在还能拒绝他不成? 当然不能呢! 于是聂子瑜连声道:“没问题,表哥。” 于是聂子瑜就开始讲述学院里的事情。 男人安静地倾听,偶尔给上几个字的反馈,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但是天知道到底是真在听还是假在听。 聂子瑜就觉得他绝对没有在听,可偏偏是自己还不能停下来! 因为一停下来,男人的眼睛就会看过来。 那眼睛实在是太渗人了,每每他看过来,聂子瑜都觉得头皮发麻,手指都不自觉地发颤。 这种反应让聂子瑜无比厌恶,但是他偏偏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因为男人真的太可怕了,他不由自主就…… 聂子瑜心底更多了几分厌恶与痛恨。 没有办法,为了不对上男人的眼眸,聂子瑜不得不滔滔不断地讲下去。 讲得口舌干燥,讲得心浮气躁。 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突然抬起了头,“待客不周,竟忘记给表弟备水。” “我去准备。” 说着,男人的轮椅就动了起来,房门打开,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下一秒,聂子瑜才慢吞吞地说道:“我不渴,表哥别麻烦了。” 没有任何回应。 聂子瑜轻哼一声,慢慢闭上眼睛,往椅子上一躺,脑海里回映的,就是男人的腿。 突然,他心底涌出了几分兴奋。 这个房间在走廊尽头,是男人临时开辟出来的。 感受到时景歌的气息之后,男人迅速回到卧室。 很快,房门声响了起来。 男人本就在门口,但是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等了好一会儿。 当外面第三次敲门之后,男人才打开房门,慢慢地出现在时景歌面前。 目光在时景歌手上的托盘微微一停,很快又移开目光。 “干什么?”男人语气不善,“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打扰我们的?” 时景歌扬了扬眉,从容地忽略了男人语气中的威/胁。 “你晚上没吃东西,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时景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托盘往男人那边推了推,“吃点东西,怎么样?” 男人微微垂下头,看着托盘里的碗,目光闪烁,泛着凉意。 昨天晚上,他也没吃东西,怎么不管他? 还不是因为聂子瑜? 怎么,是怕他伤了聂子瑜不成? “不吃。”男人冷漠果断地回道。 “大哥,”时景歌皱起眉来,“多少吃一点,你最近又瘦了不少,这样下去,身体真的撑不住的。” 男人扬了扬眉,说得好像他以前见过他一样。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虽然都生活在一个城堡里,但是抛除幼时那模糊的记忆,真正第一次见面,不就在昨天? 所以,这个最近又瘦了的结论,到底是怎么来的? 连说谎都不会说。 还要来魔/鬼这边说谎。 可真是……自讨苦吃。 男人垂下眼眸,刻薄道:“就这种东西?” 时景歌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只会做这个。” 男人愣住了。 ……他做的? “那我让钱嫂给大哥准备些别的。”时景歌留下这句话,也不犹豫,扭头就走。 只余下轮椅上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紧紧地抿在一起,连手指都不知道何时握成了拳。 而紧接着,水镜出现在男人面前。 他看着时景歌将那个托盘送进厨房,然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厨房,他心念一动,托盘上的碗就出现在男人手里。 而同时,一只一模一样的碗,出现在托盘上,里面还飘着汤,营造出一种被人偷吃的假象。 然后,他关闭了水镜,定定地看着手里的食物。 虽然知道,这是时景歌为了聂子瑜,才会亲自下厨。 但是…… ……起码是做给他的,不是吗? 男人垂下头,用汤匙舀了勺汤,送进自己的嘴里。 真难吃。 男人微微蹙眉,十分嫌弃地在心里说道。 就光这汤,男人就能挑出数十种毛病,其余得就更别说了。 但是他一勺一勺的,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偶尔,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手指上,若有所思。 ……太瘦了吗? 他心念一动,手指就变得更细了。 男人有些满意,将那碗面片吃了个干干净净。 微热的感觉自小腹间升起,让他身体里似乎涌现出了一丝暖意。 但是那些暖意实在是太过轻微细弱,眨眼间就被冰凉所覆盖。 他皱起眉来,有些不快,但是想尽办法,都无法找回那抹感觉。 他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很快,他又瘦了一些。 ——明天,再请聂子瑜来讲故事。 第134章 魔法师(六) 第6章 时景歌压根没去找钱嫂, 他从外面转了一圈,又溜溜达达地回到了厨房。 果然,碗已经空了。 时景歌端起那只碗, 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没有发现自己留下的“记号”。 很明显, 这不是一开始的那只碗。 那么,能无声无息地将原来的碗拿走, 又掩耳盗铃般放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碗在这里的人,是谁呢? 除了那位,还能有别人? 时景歌挑了挑眉, 有些好笑。 痛痛快快接了不就完了,还要在这里偷偷摸摸搞这中小动作? 还有啊,这中小动作搞得也太简单了,莫不是在考验他的智商? 这到底是魔/鬼还是别扭鬼? 想到男人一口一个“魔/鬼”,时景歌眼底的笑意更深。 这别扭鬼和魔/鬼的共通性,可能就在那个“鬼”字。 行,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五十呢, 四舍五入就是百分百,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时景歌没忍住, 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他舔了舔唇角, 眼底闪过恶作剧般的光芒。 “偷”都“偷”了,总得“查”啊。 怎么能任由“小偷”逍遥呢, 对不对? 于是时景歌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蹬蹬蹬”地跑上顶楼,用力敲着男人的房门。 男人的面片汤还没吃几口,听到敲门的声音之后, 整个人都陷入沉思。 假装不在,可以吗? “大哥!”时景歌的声音陡然传来,夹杂着浓浓的焦急和慌乱,“大哥你在吗?大哥我有事找你,大哥!” 那声音比平日里都要尖锐许多,隐隐带着些许无助。 这男人哪里还坐得住? 他将碗放到桌子上,无数魔法元素在周围飘荡,一个无形的结界就此诞生,将桌子那一片都包裹住,一眼望过去,那片空荡荡的,连个桌子都没有。 男人这才满意地打开房门,注视着时景歌,冷冷道:“大惊小怪。” 顿了顿,他这才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 时景歌皱着眉,忧心忡忡道:“我刚刚下去将东西放进厨房,去找钱嫂,就走了一小会儿,结果回来的时候,碗里已经空了!” “大哥,”时景歌抬头看向男人,诚恳询问道,“城堡里会不会进了……不好的人?” 男人心里一紧,但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那人千辛万苦进了城堡,隐藏如此之深,就为了偷上一碗面?” “为什么不能呢?”时景歌定定地看向男人,“说不定就有人喜欢那碗面,嘴上嫌弃地很,背地里却偷偷拿走……” 顿了顿,时景歌倏地一笑,尾音上挑,甚至带了一股甜腻,“你说是不是,大哥?” 这句话的暗示已经非常明确了。 时景歌本以为以这别扭鬼的性子会勃然大怒,但谁知,他没有。 男人冷冷一笑,垂下眼睑,“你的想象力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时景歌的眼里适时闪过一抹惊讶。 男人将他的表情收归眼底,心里冷哼。 怎么,还以为他会暴跳如雷? 那不就相当于承认了吗? 他才没有那么傻。 他闭上眼睛,一副懒得理会时景歌的模样。 但其实,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笑;耳畔传来的,是那声带着笑意的、近乎于甜蜜的“大哥”。 一股奇特的热,自他心底缓缓升起,让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什么? 更让他懵懂的是,他的心跳快了起来。 这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是他的感觉,却算不上多么坏,就是有些懵而已。 “大哥?大哥!” 时景歌连续叫了几声,男人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不由上前,轻轻推了男人一把。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但是时景歌知道,不是这样的。 男人没有用力。 紧接着,男人反应过来,倏地松开时景歌。 只是在松开的那一瞬间,男人的手指触碰到了时景歌的指尖。 就那么一瞬间,快得跟什么一样,再加上足够轻,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如果不是时景歌一直全神贯注地观察男人的一举一动,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那男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时景歌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男人开口。 男人果然开了口,气势汹汹,只是说出的话,和时景歌想象的不大一样。 “谁准你推我的?” 语气阴郁冷漠,气场极强。 一时间,时景歌都愣住了。 就……就这? “滚!”男人阴郁开口,指着另一边的房间冷冷道,“滚回你的房间。” 这一刻,时景歌突然明白了。 男人这是采用逃避策略,直接当刚刚的“亲密接触”不存在啊。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时景歌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好,”时景歌乖乖点头,向外面走去,男人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阴沉。 一步、两步、三步。 时景歌走得很慢,男人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数起他的步伐。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突然转身,做出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对了,大哥,我看你房间里连个桌子都没有,你桌子呢?” 不等男人回话,时景歌又笑吟吟地问道:“要不要告诉赵伯,再给你选一张桌子上来。” “没有桌子,大哥看书都不方便。” “当然,”时景歌语速飞快,绝不给男人开口打断他的机会,“大哥要是不需要,就当我没说。” “我只是关心一下大哥而已。” 时景歌耸了耸肩,“好了,说完了,我滚了。” 时景歌飞快跑到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去,扭头关门,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速度快到让男人都没来得及开口。 男人定定地看着时景歌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看向自己的指尖。 周围的魔法元素都不敢有什么动作,连飘都不飘了,它们总觉得现在的小主人很奇怪。 就那种,仿佛下一秒,他体内的魔法力量就要炸了一般。 好一会儿,他才闭上眼睛,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骗子。” 短短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是他体力的魔法力量却一直在高涨,就仿佛要冲破什么束缚一般。 房门慢慢地被关上了。 魔法元素所形成的结界也慢慢消散,桌子上的面片汤又出现在男人面前。 他慢慢地走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碰触那个勺子。 在碰到勺子的那一瞬间,他体内沸腾的魔法力量都被压了回去,他将肉片送进嘴里,眉心皱了起来,“真难吃。” 随着这三个字出口,那些压迫感渐渐消散,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平静,周遭的魔法元素飘过来,试图去安慰他。 男人垂下眼睑,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人的手。 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白皙修长,又带着一中力量。 是这双手做的这个吗?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而此时,在长廊尽头空荡荡的房间里,聂子瑜还在孤独的口渴。 ——他的水呢? ——取个水能取这么久?真不是死半路上了? 聂子瑜又等了会儿,但实在经不住口渴,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决定自己出去取水,顺便看看那家伙在哪里。 本来出去的时候,聂子瑜还有些胆战心惊,但是顺利开门之后,那浓郁的魔法元素吸引了他的心神,让他将其余的一切都丢到九霄云外了,包括口渴。 但是他努力了好一会儿,依然无法吸收这些魔法元素,心里多了些恼怒。 魔法元素无法吸收,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这些魔法元素的纯粹度,远超你体内的魔法力量,所以没有办法吸收,就像婴儿想吃一头烤全羊一样,可能实现吗? 二是这些魔法元素,是有“主”的。 魔法师可以通过吸收魔法元素来加强体内的魔法力量,那么反过来,自然也可以用自己体内的魔法力量,来催生出魔法元素。 但是这个过程非常艰难,一不小心还会伤害到自己的魔力本源,所以基本没有魔法师会那么做,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至少是顶尖的大魔法师了。 所以聂子瑜不认为这些魔法元素是那位催生出来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这些魔法元素的纯粹度,非常高。 高到他不能吸收。 聂子瑜眼里滑过一抹嫉恨。 有这样的资源,谁不能成为大魔法师啊? 聂子瑜下楼喝了水,也懒得去找那位了,想要加快自己的计划,便去找时景歌。 只是在时景歌的房门外敲了又敲,都没有听到回应。 时景歌呢?睡着了?不应该啊。 就算睡着了,自己这样敲门,也能把人敲醒了啊。 聂子瑜怀着满腹的疑惑去找了赵伯,询问时景歌的去向。 赵伯想到下午时景歌来找他要床的事情,目光微闪,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聂少爷,”赵伯恭敬道,“少爷晚饭用食较少,时少爷担心少爷,亲自去厨房做了晚饭,给少爷送上去了。” 李嫂还是怕出事,所以特意来赵伯这里报备了一声。 “您现在要找时少爷的话,不妨去顶楼看看?” 赵伯给出了建议。 聂子瑜脸色微微一僵,去顶楼?去了干什么?生气吗? 聂子瑜心里冷哼,面上却不显,只含笑跟赵伯道了谢,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小歌还会做饭?” 赵伯摇了摇头,“时少爷这是第一次下厨。” “哦,”聂子瑜眼眸里闪过一抹光亮,与赵伯告别,转身上了楼。 只是没去顶楼,而是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每年都会来这里多次,城堡里自然有他的房间,因为当初他和时景歌关系“好”,所以哭着闹着要住在时景歌旁边,大人们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同意了。 只是房间和房间,还是不一样的。 聂子瑜这房间是打通了周围几个房间的,所以面积非常的大,里面一应具全,非常豪华,甚至还有衣帽间会客厅阳光房之类的。 聂子瑜一般都往时景歌那边跑,几乎没有让时景歌来过他的房间。 聂子瑜还记得,年少的时候,时景歌对他的房间很感兴趣,每每路过,都好奇地往里面张望,只是介于主人没有邀请,所以做的不是很明显罢了。 而每一次,聂子瑜都装作没有看见,绝口不提让时景歌进来的事情。 年少时,聂子瑜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时景歌。 一个管家的孙子,要不是舅父舅母好心,早就流落街头了,怎么配生活在这座城堡里? 尤其是在聂子瑜一次次“试探”过时景歌之后,他心里就更恼怒时景歌了。 这么一个东西,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大的野心、觊觎这座城堡? 时景歌怎么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聂子瑜眼眸里异彩连连。 时景歌主动给那家伙做饭,还特意送上去,是为了找个借口看他?怕那家伙对他做什么? 倒也算忠心。 而且时景歌和那家伙搞好关系,对他也挺有利的,万一时景歌就从那家伙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呢?他的计划不就更顺利了吗? 聂子瑜躺在摇椅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打定主意等时景歌回来,就拉时景歌进他的房间。 只是这摇椅太舒服了些,没几分钟,聂子瑜就陷入了沉睡。 而时景歌,也压根没有出现。 今天晚上已经多次挑战过那位别扭鬼了,时景歌觉得,还是得给别扭鬼一个消化的时间。 别真把人惹毛了。 于是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长长叹气。 今天真的要打地铺了。 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时景歌一盖上毛毯,那困意就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打过来。 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天塌下来都叫不醒的那种。 而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时景歌的房间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景歌,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愚蠢。” 宁愿睡在地上都不去找他。 男人闭上眼睛,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 ……却因为某个人,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 明明不想看到他,不想接近他,却做了那么多吸引他眼球的事情。 ……就为了不让他去注意聂子瑜? 太蠢了。 魔法元素在地上慢慢凝聚成形,形成了一个柔/软舒服的床,将时景歌和他的地铺撑了起来。 连枕头和毛毯都被魔法元素包裹,变得更加舒适。 时景歌翻了个身,或许是太舒服了,不由发出满足般的喟叹,连唇角都渐渐上扬,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男人楞了一下,下一秒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揪着衣领大口喘息,隐隐有一股狼狈。 心底的那股热量,以更加汹涌澎湃的速度袭来,几乎要将他的血液点燃。 他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感觉到热。 体内的冰冷仿佛要融化了一般,男人热得脸都烧红起来,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有些无措。 ……该怎么办? 犹豫了半晌,男人运转体内的魔法力量,将那股热压了下去。 他又想去看看时景歌。 但只要一想起时景歌,那股被他压下去的热,就像被点燃了的火把一样,火苗都在往外蹿。 最终,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但是他不忘嘱咐那些魔法元素,在时景歌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要消失,绝不能让时景歌知道自己在床上睡的。 时景歌都不来找他,他凭什么为时景歌提供床? 那是魔法元素们罔顾他的意见,自己行动的,他在睡梦中,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并没有睡意。 他又一次找出一个本子,控制羽毛笔写着什么东西。 只是写着写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他试图回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是什么大事,遗忘就遗忘了。 第二天,早饭时间,在餐厅里看到聂子瑜的那一瞬间,男人才有些恍然大悟。 原来是将聂子瑜忘了啊。 于是,男人率先开口道:“是表弟啊。” “昨日我们所言甚欢,但是苦于时间限制,没能聊完。” “不如今日继续?” 聂子瑜:“?” 艹,还来? 但是聂子瑜他能拒绝吗? 他不能啊! 于是聂子瑜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激动道:“好的,表哥。” “只要表哥不嫌弃我话多惹人烦就好。”聂子瑜垂下头,假装害羞道。 “怎么会?”男人挑了挑眉,“表弟既然这般想,不如现在便去顶楼一聚? 聂子瑜:“???” 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啊!! “我当然愿意,只是……”聂子瑜顿了顿,苦恼道,“表哥的身体,还是需要早饭的。” 男人点了点头,慢慢道:“让人送来便好。” 聂子瑜:“……”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古人诚不欺我。 再也没有了拒绝的余地,聂子瑜只能认了。 他昨天晚饭就没吃多少,今天本就挺饿的,但是他知道,他的早饭飞走了。 还要顶着饥饿给这家伙讲故事。 糟心。 两个人顺利离开餐厅,时景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男人的背影,眉心微皱。 怎么感觉他更瘦了? 从男人出现在餐厅里开始,时景歌就有这样的感觉。 经过一系列的观察,时景歌终于确定,确确实实是更瘦了。 昨天晚上吃了点东西,今天就又瘦了一圈,这吃的到底是面片啊,还是毒/药啊? 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 他没吃? 不可能。 时景歌很快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如果男人不吃的话,没有必要多余搞这么一出。 那……难道男人是不能进食的? 这倒是说得通了。 怨不得男人从不吃东西。 怨不得男人过来就要跑,还把聂子瑜拉上,把早餐送上去,制作一副他们吃早餐的假象。 时景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点愧疚,这别扭鬼宁愿绕这么一大圈,都不知道开口的吗? 要不是他及时发现,还不知道要折腾那家伙多少次。 时景歌想到那个人瘦的皮包骨头的样子,难得良心发现。 这两天还是让那家伙好好休养一下,就不去刺激那家伙了? 时景歌看着面前的早餐,突然也没了多少胃口。 那家伙,真的太瘦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胖一点吗? 这些食物不行,那魔法药剂之类的,有可能吗? 时景歌环绕了一些四周,心底微微一沉。 依城堡主人的财力,男人必然不会缺少魔法药剂的。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魔法药剂对男人没用? 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好像还真的没看到男人服用魔法药剂。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时景歌苦恼地皱起眉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来自于系统111。 【宿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时景歌的眼睛亮了起来。 而男人此时正在顶楼长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听着聂子瑜滔滔不绝地讲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男人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还不来?聂子瑜可在这里呢,饿着肚子,没吃早饭呢。 又等了好一会儿,男人注意了一下时间,离早餐时间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心中不由更迷惑了。 ……真不来? ……不心疼聂子瑜吗? 别说男人在等了,聂子瑜也在等啊。 讲故事也需要能量,他本来就很饿的好不好? 早饭呢?说好要送过来的早饭呢?他怎么还没看到? 难道是这家伙故意的? 是这家伙发现了什么,特意用这样的办法来警告他? ——好狠! 聂子瑜更谨慎了,他本来是想要在讲故事的时候穿插点什么,试探一下这家伙,尽可能地多套出点信息,现在看来,还是谨慎点好。 聂子瑜的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学院趣事。 那么问题来了。 学院趣事要讲完了怎么办?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午饭时间到了,聂子瑜松了口气,开口笑道:“表哥,我们先下去吃饭怎么样?” “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这顿午饭,你多少也得吃两口啊。” 男人头都没抬,语气淡淡道:“会有人送上来的。” 聂子瑜:“……” 我信你个鬼! 你早饭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呢?有个屁啊! 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就是在以这样的方式给他下马威?就这么忌惮他? 想到这,聂子瑜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扬眉吐气之感。 原来你也会忌惮别人啊。 聂子瑜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在男人的腿上滑过,心里更是痛快了几分。 我这样的天赋,你都如此忌惮,那当我改变自己的天赋之后,你又该是如何的忌惮? 男人没有注意聂子瑜的情绪变化,只是默默看向房门,眉心微皱。 ——时景歌怎么还没来啊? 第135章 贵族(七) 第7章 男人等了一天, 也没等到时景歌上来。 中途李嫂倒是来了一次,只是都没走到最顶层,就被男人用魔法元素给送出去了。 以往李嫂进不来, 就会找时景歌帮忙, 但是这一次, 李嫂就没找到时景歌。 这么一天下来,聂子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从未这么鲜明地感受到饥饿的滋味,幸好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带了水上来, 要不然又饿又渴还得强撑着讲故事,那才叫造孽呢。 聂子瑜想了一下,觉得那样的话, 自己肯定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难道这就是那家伙的目的?为了破坏他在城堡中的形象? 聂子瑜精神一凛。 好一个歹毒的主意! 聂子瑜心中敲响了警钟,更警惕了。 他本以为这样的“折/磨”还要很久,没想到, 先坚持不住的, 竟然是对面那家伙。 轮椅上的男人突然道:“竟然这个点了。” “辛苦表弟了, ”男人靠在轮椅上,似笑非笑, “表弟快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继续。” “和表弟聊天,真是太愉快了。” 聂子瑜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的声音竟然这么好听。 好听到他想要落泪。 但是装一装,还是有必要的。 聂子瑜翘了翘唇角,露出了一个羞涩又满怀崇拜的笑容,道:“我也很喜欢和表哥聊天。” 男人扬了扬眉,“那我们继续?” 一句话, 差点让聂子瑜当场破防。 “还是算了,”聂子瑜干笑一声,“表哥听我啰里啰嗦地说那么多,也够辛苦的,还是先休息休息。” 顿了顿,聂子瑜心里涌出几分不怀好意,又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表哥的身体还是虚弱了些,需要多多休息。” 这家伙就这么一个痛脚,他不多踩两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没关系,”男人轻描淡写道,“我这点精力还是有的。” “表弟刚刚讲到哪里了?新入学的那个天才是?我对他还挺有兴趣的,表弟不妨接着与我说说?” 聂子瑜:“……” 聂子瑜站起身来,就当没听见男人的那几句话,郑重其事道:“那就不打扰表哥休息了。” 但聂子瑜到底还是不甘心,这种被人压了一头的感觉糟糕透了,尤其那个人还是他最痛恨最厌恶的人。 “晚上再来和表哥叙旧。” 聂子瑜不甘不愿地补了一句。 男人痛快道:“行。” 聂子瑜抿起唇来,心里的不甘更多了几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男人牵着鼻子走。 这让一向认为自己聪明绝顶的聂子瑜非常不快。 但是再这样下去他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腹中的饥饿感又在催促着他下楼吃饭,最后他握紧了拳,强忍下愤怒离开了。 几乎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男人就打开了水镜。 直到时景歌出现在水镜中,他的表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水镜中的时景歌,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熟睡了。 昨天……没睡好吗? 魔法元素组成的床,还是不行啊。 男人眼角扫过周围的魔法元素,轻描淡写之中,就让魔法元素们抱团取暖了。 ——明明由它们组成的床那么舒适柔/软还富含魔法力量! ——不能什么锅都甩在它们头上啊! 那如果把锅甩在它们头上的,是喜怒不定的小主人呢? 那还是……认了。 不过男人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想,既然魔法元素组成的床不够好,那自然还是真正的床更好。 可是,他是个魔/鬼,魔/鬼怎么能让人如愿以偿? 当初他都拒绝给时景歌弄张床了,现在又怎么能言而无信? 那么,为今之计,就只有…… 男人的眼眸渐渐变得意味深长,他目视前方,仿佛可以穿过这些墙壁,看到他的房间。 ……他的床了。 最上面这两层,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张床。 时景歌想要睡床,就得和他睡一张。 ……便宜时景歌了。 男人轻哼一声,目光中有些不善。 但周身的气息却截然相反,隐隐带出些许愉悦。 而这个时候,时景歌的房门被人敲响了,并且伴随着聂子瑜那一声声欢快又刺耳的“小歌”。 时景歌肩膀动了动,似乎要被吵醒了一样。 刹那间,男人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水镜中已经荡起许多波纹。 魔法元素穿过水镜,到达时景歌的房间,一个无形的屏障在房门处成形,将外界所有的声音都隔绝于此。 男人楞了一下,定定地看了时景歌良久,慢慢地闭上了眼。 而门外,敲了好久房门的聂子瑜微微蹙眉,时景歌不在房间里? 他刚一填饱肚子就来找时景歌了,结果竟然没找到人。 那时景歌在哪里? 聂子瑜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以前他找时景歌,一找一个准,现在他找时景歌,根本就找不到人。 ……时景歌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这个猜测让聂子瑜有些不快。 而就在这个时候,聂子瑜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法元素。 他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放出自己的魔法力量,去感应那股魔法元素。 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地找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 那刚刚应该就是错觉。 聂子瑜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也是,魔法元素只在顶楼,又怎么会出现在时景歌这里? 估计是他在顶楼待的,对那么魔法元素执念太深,所以哪里都感觉有那些魔法元素。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时景歌。 聂子瑜扭头去找了管家赵伯,但是赵伯也不知道时景歌在哪里,只能委婉地告诉聂子瑜,他只是个管家,干涉不了时景歌。 时景歌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时景歌的自由,他这个管家,是没权指手画脚的。 尤其是在时景歌得到小主人的重视之后。 当然,最后这句话赵伯没有说出口。 于是,聂子瑜找了半个城堡,一无所获,慢腾腾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正巧看到时景歌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小歌!”聂子瑜大步走过去,“我找你好久了,你去哪了?” 时景歌微微一愣,黑亮的眼眸定格在聂子瑜身上,带着些许懵懂和无措。 “我在房间啊,”时景歌的声音有些哑,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慢吞吞道,“在睡觉。” 他应该是还没有睡醒,所以一举一动都有些慢一拍,头发还有些上翘,有些呆呆的样子。 说着,他伸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眼眸中浮出几分水雾,十足的困倦模样。 聂子瑜的呼吸一顿。 他第一次发现,时景歌那一双眼睛真的很漂亮。 因为是刚睡醒,还有些迷糊,那些他竭力掩藏也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都消散了大半,只余下平和。 那股子平和就仿佛可以感染人一下,让聂子瑜的呼吸也放慢了些,在顶楼上受的那些气、生起的那些暴怒似乎也都被一一安抚下来,没了躁动,只余下一种聂子瑜都说不出来的情绪。 但是很明显,他并不讨厌这股情绪。 聂子瑜的目光微微闪烁,“可是我敲了你的门啊,敲了很久,你都没有理我。” “是吗?”时景歌瞪圆了眼睛,聂子瑜发现,这样的时景歌,更好看了,让他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紧接着,时景歌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可能是睡得太熟了,没有听到。” “对不起啊。”时景歌有些愧疚地摸了摸鼻子,声音又小了几分。 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更是像幅画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聂子瑜的心尖都泛起一股酥麻的味道,他轻笑着将手臂搭在时景歌的肩膀上,“就这么困?是昨天……啊!” 聂子瑜猝不及防地发出尖叫声,他飞快地缩回自己的手臂,然后用力甩了甩,那股针扎般的痛楚依连绵不绝,让他眉心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时景歌有些慌乱地说着,连忙扶着聂子瑜,结果一不小心,胳膊肘那里撞到了聂子瑜,再一次让聂子瑜叫出了声。 时景歌连连道歉,急得不得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慌乱地叫着些什么。 水镜前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周身的气息更加阴郁。 好一会儿,他倏地笑了,只是那笑容格外吓人。 而紧接着,聂子瑜胳膊上的刺痛就消失了,在时景歌慌乱的声音之下,他甩了甩胳膊,惊奇道:“哎?” “不痛了,”聂子瑜有些惊奇地说道,然后看向时景歌,目光灼灼,“说不定就是小歌撞了我那一下,把我撞好了。” 时景歌错愕地看着他,哭笑不得道:“你胡说什么呢?” “没有胡说,”聂子瑜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在跟你道谢呢吗?” 时景歌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面看,若有所思的样子。 望着水镜的男人冷冷一笑,煞气十足。 怎么,知道是我做的了吗? 那还不赶紧上来找我理论一下? 我等着。 水镜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缝,如蛛网一般。 下一秒,应声而碎。 男人冷冷地看着水镜的方向,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向房门。 ……怎么还不来? 楼下,聂子瑜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小歌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时景歌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小声问道:“我,过去你那?” 聂子瑜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时景歌愣住了,眼眸里带着明显的犹豫,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要不还是去我那。” 聂子瑜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景歌这是什么意思。 年少的那些记忆还留在时景歌的心里,所以他才那么谨慎? 连楼上那位的房间都敢去,都敢把自己第一次下厨做的东西送上去,却不敢进他的房间,怕他生气? 就那么在乎他? 一时间,聂子瑜心里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在乎他、对他好的人很多,但似乎只有时景歌,会将他置于楼上那位之前。 只是……时景歌是他计划里、不可更改的棋子之一。 那在这之前,或许他可以,对时景歌好一点。 “怎么,不愿意去我房间啊?”聂子瑜打定主意,玩笑般开口道。 时景歌微微蹙眉,但是没有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聂子瑜靠在自己房门上,凶狠地瞪了时景歌一眼,语气竟然还有些小委屈,“你就是连我的房间都不愿意进!” 时景歌张嘴想说话,最后没说出来,只叹气道:“那行。” 于是时景歌跟着聂子瑜进去了。 聂子瑜带着时景歌参观房间,跟时景歌介绍房间里的每一个装饰。 尤其是那些小物件,每一个背后都有点小故事,聂子瑜快快乐乐地讲给时景歌听,那叫一个主动啊,语气中都弥漫着开心。 时景歌安安静静地听着,也不多说什么。 那种感觉,对聂子瑜来说,其实挺奇妙的。 他虽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但向来习惯隐于暗处,所以鲜少会把自己的真实透露出去,说出去的那些话,不知道在心里转了多少弯,偶尔也会觉得有些累。 但是此时此刻,在时景歌面前,他就不用考虑那么多。 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非常自在。 为什么? 或许是知道,时景歌绝不会背叛他。 毕竟,时景歌那么在意他。 聂子瑜有些自得,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突然想要放缓自己的计划了。 起码,在今天,在时景歌第一次实现梦想进入他房间的时候,还是不要掺上那些事。 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时间,聂子瑜甚至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困境,连语速都慢了许多,换来时景歌疑惑的眼神。 最后,聂子瑜心一横,正打算开口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顷刻间,聂子瑜松了口气。 打开房门,是管家赵伯,请聂子瑜去餐厅。 聂子瑜微微皱眉,“晚饭吗?这还不到晚饭时间啊?” 赵伯含笑道:“少爷考虑到聂少爷饿了,所以将晚饭时间提前。” 聂子瑜:“……” 聂子瑜还能怎么办呢? 聂子瑜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啊。 第一次被“为了你”这种句式砸到头上,聂子瑜那叫一个膈应啊。 “啊,时少爷,”管家赵伯突然开口道,“你这衣角是怎么弄?” 时景歌低头去看,发现衣角染上了一点别的颜色,刚刚还好好的,这颜色上哪里染的? 还用猜吗?肯定是那个别扭鬼啊。 恰巧时景歌也不饿,便道:“我先去换个衣服。” “我等你。”聂子瑜说道。 时景歌摇了摇头,小声道:“别让大哥久等。” 聂子瑜犹豫了一会儿,妥协道:“好。” 时景歌注视着聂子瑜离开,也没换衣服,扭头就上了顶楼。 既然是别扭鬼弄的,那直接去找正主不就好了? 还真以为那家伙会出现在餐厅? 时景歌才不信呢。 果然,时景歌在顶楼找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窝在轮椅上,身上还盖了条毛毯,见时景歌出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而他周围的魔法元素,似乎也不像以往那般活跃,虽然走廊上的魔法元素浓郁的惊人。 “大哥,”时景歌仰头一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冷冷道:“我没有找你。” 顿了顿,他又道:“滚。” 语气平平淡淡,一点起伏都没有。 时景歌也不说话了,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男人,时不时地叹两口气。 男人扭头看他,又重复道:“滚。” 时景歌皱起眉,语气也有些不大好,“大哥千辛万苦把我弄上来,现在却让我滚?” “我不想滚,怎么办呢?” 男人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他。 时景歌歪着脑袋,含笑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男人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沉默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慢吞吞道:“胆子大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带着十分鲜明的威/胁意味。 时景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我胆子不大,又怎么会上来求大哥呢?” “如果我胆子不大,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哥不能因为我装成可怜的小白花,就真的把我当小白花啊。” “我装厌了。” 时景歌低笑道。 时景歌慢慢向男人走去,手指十分自然地覆在轮椅上,那轮椅是个魔法物件,萦绕着许多魔法力量,几乎是时景歌一伸出手,那些魔法力量就缠/绕上来,带着绞/杀般的味道。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魔法力量消失殆尽,时景歌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连轻微的刺痛都没有。 只有男人压抑而愤怒的声音,“你找死吗?” 时景歌轻笑出声,声音刻意飘着股甜/腻,“可是大哥不会让我死啊。” “我是大哥的。” “要是死了,大哥不就亏了吗?” “魔鬼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会被嘲笑的。” 说着,时景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男人将轮椅转了过来,冷冷地望向时景歌,却被时景歌眼底的笑意所吸引。 这时候的时景歌,似乎抛弃了所有的伪装,笑得灿烂张扬,又飘着股恶劣。 他的野/心和欲/望毫不掩饰,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在他的眼眸中流动着,似燎原的烈火,熊熊燃烧,美的惊人。 男人呼吸一顿。 时景歌含笑绕了回去,他的手放在轮椅上,但又觉得不大方便,慢慢从轮椅上抬起来,覆在男人肩膀上,然后慢慢往下滑去,最后停留在男人的手指上。 男人没有反应,只冷淡地看着前方。 时景歌慢慢从他身后绕了过去,抓着男人的手,对他灿烂一笑。 “大哥,我想学习魔法。” “我想要成为大魔法师。” “不——”他顿了顿,“我要超越大魔法师,成为这片土地最厉害的魔法师。” “我要创立一所学院,我要让每一个孩子,不论出身、不论天赋,都有机会去魔法学院上学,都能够学习魔法。” “我会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侮/辱过我的人,最终只能用赞叹的语气谈论起我。” “我的欲/望无穷无尽,我的野心永不停歇。” “大哥,你愿意帮我吗?” 男人这才将目光落在时景歌的脸上。 他这才发现,时景歌其实更适合这样的笑容。 张扬艳丽,像一株在暗处盛开的靡丽之花,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仿佛可以吸走魔鬼的灵魂。 男人还没说话。 时景歌也不在意,只长长叹息。 只是语气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那笑意就像一张网,将男人整个都困在其中。 但奇异的是,他一点都不想脱困。 “大哥,”时景歌站起身来,又站回男人身后,低下头,呼吸的热气几乎洒在男人耳畔,“你叫什么名字啊?” 时景歌搜遍了原主的记忆,竟然还没有找到男人的名字。 男人倏地一笑,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迅速凝集,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圆,泛着波纹,就像电影里时常出现的时空之门一样。 男人抓着了时景歌的手,一起向那个圆伸去。 时景歌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下一秒,他的手缩了回来,那个圆也消失了。 半空中,有无数暗金色的光点闪烁,最后汇成了一个字。 ——“生”。 男人的眼底闪着异样的光芒,最后,他轻笑出声。 那笑声格外意味深长。 “看来魔法之神都站在你那一边呢,给了你一个‘生’字。”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时景歌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这种别扭鬼,不好听的那些话,真的半毛钱都信不得。 别扭鬼最擅长给自己挽尊了。 黑的说成白的算什么?这家伙都能将彩的说成黑的! 时景歌没接话,男人也不觉得尴尬。 他慢吞吞道:“我叫闻旭生。” “那好,”时景歌对闻旭生伸出手,“闻旭生,要签订契约吗?” 闻旭生扬起头来,嗤笑一声,倨傲道:“你凭什么和我签订契约?” 下一秒,男人握住时景歌的手。 “你是我的。” “你早就把一切都给我了。” “属于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无数魔法力量在男人手心中绽放,然后渐渐将时景歌和闻旭生包裹在其中,无数魔法元素涌入到时景歌的体内,舒服得让他忍不住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结束了。 时景歌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契约?” 男人嗤笑,傲慢道:“在几天之前,你就跟我签订了口头契约,把自己都献给了我,你说这是什么契约?” 时景歌耸了耸肩,觉得不大对,这契约,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或者什么,便问系统111,【什么契约?】 系统111沉默半晌,道:【闻旭生对您的……单向灵魂契约。】 第136章 魔法师(八) 第8章 【单向灵魂契约?】时景歌疑惑地重复着这句话, 【契约还能有单向的?】 所有的契约不都是双向的吗?得有两个人的点头和承认,契约才能生效啊。 单向灵魂契约又是什么? 【理论上是这样,】系统111解释道, 【但总有一些特例。】 【就比如说灵魂契约, 按理来说是双向的,又称为灵魂伴侣契约,彼此共享生命魔力等等可以共享的一切, 生死相随, 灵魂相伴。】 【这种契约, 双方是共通的,彼此付出, 彼此拥抱, 彼此守护。】 【但是单向灵魂契约的话, 就是另一码事了。】 系统111顿了顿, 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最后它慢慢道:【简单地来说就是,他单方面地对你有所表示, 承诺用灵魂契约的方式对待你, 但是你却不需要对此有所回应。】 见时景歌沉默不语,系统111想了想,又道:【就是,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 这个契约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好一会儿之后,时景歌才慢吞吞道:【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系统111就觉得自家宿主的情绪不高。 为什么? 系统111有些不解, 但是很快就将这一点抛之脑后,它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宿主心情不好,自己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安慰的好,自己和宿主的感情会不会火箭般提升? 系统111骤然有了动力。 就在系统111准备开口之时,时景歌先开口了。 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能变成双向的吗?】 系统111觉得有点不大对。 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能啊,】系统111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只要你回应了,愿意与他签订契约,这个契约就可以构成新的、完整的灵魂契约。】 时景歌反应了一下,打了个比方,【就像是你给别人发了好友申请,接不接受都在你,接受了你们就成了好友,拒绝了就是单方面好友?】 系统111觉得这个比喻有些怪怪的,但是细细想来,似乎又没有哪里需要被反驳。 于是,系统111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时景歌这才点了点头,【好。】 虽然还是简简单单一个字,但是情绪明显不一样。 系统111突然有了一丝小委屈。 它和宿主增加感情的机会,是不是……就这样没了? 呜! 时景歌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闻旭生将时景歌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眼眸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闻旭生微微一愣,刚刚的注意力都在时景歌那里,竟然没有注意有人来了顶楼。 时景歌上前开了门,闻旭生没有阻止。 外面站着的,是管家赵伯。 看到时景歌,赵伯眼里也闪过一丝惊愕,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恭敬道:“少爷,时少爷,晚餐已经备好,是否需要移步餐厅?” “好啊。”时景歌含笑点了点头,抬脚就出了房门,扭头就想要把房门关上。 赵伯微微蹙眉,时景歌这是什么意思?少爷还没出来呢! 而就在时景歌即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股力道施加在房门上,让他无法顺利将房门带上。 而后,闻旭生推着轮椅,面无表情地从房门出来。 “走。” 但是闻旭生的轮椅没有往前走几步,就被时景歌挡住了。 闻旭生冷漠抬头,正好对上时景歌那双写满不赞同的眼睛。 闻旭生当即扬了扬眉。 怎么,现在的他,连下去吃个饭都不配了? 怕他折/腾聂子瑜?还是怕他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闻旭生的眼眸眯了起来,带着几分凶狠地望向时景歌,凶神恶煞,阴郁可怖,气场十分强大。 赵伯哪里见过闻旭生发怒?一时间心惊胆战。 唯有时景歌,叹息般摇了摇头,然后错后一步,走到闻旭生身后,伸手扶住了他的轮椅,慢慢地将轮椅向前推。 闻旭生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眼里满是惊愕。 只是在时景歌有动作的第一时间,闻旭生就已经低下了脑袋,所以并没有人看到他此时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 时景歌在闻旭生身后推着轮椅,所以更能直观地感受他的身形。 用“骨瘦如柴”这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就这样还下去吃东西?都瘦成这样了还折磨自己? 这边努力想办法把他养胖点,那边这人就拼命想把自己变骷/髅,时景歌又无奈又恼怒。 怎么,身体跟你有仇吗?好好照顾照顾自己不行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突然开口了,语速很慢,但是夹杂着浓浓的恶意,还有着一股子挑衅。 “和表弟聊天很愉快。” “表弟幽默风趣,”闻旭生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来,顿了顿,才慢吞吞道,“和他聊几天几夜都不会腻味。” “晚饭过后,我还要和表弟聊天。” “效仿古人,秉烛夜谈,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闻旭生问的十分不怀好意。 你敢让聂子瑜跟我待一夜吗? 时景歌扬了扬眉,这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夸另一个男人? 轮椅停了下来。 管家赵伯跟在他们身后,时刻把持着距离,见轮椅停下来,俩人又没有叫他的意思,还非常贴心地后退了几步,安静地端详着地板花纹。 “大哥——”时景歌拖着长调,慢慢低下头来,眼尖就被一抹红色所吸引。 闻旭生的耳根红了。 很淡,微微泛着点粉,不凑近看,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在这之前,闻旭生的肤色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从未有过半点粉。 这是为什么? 时景歌大脑飞速运转,很好,他想明白了,便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闻旭生突然张口挑衅,这是在掩盖自己的害羞? 只可惜,没掩盖好,还被他发现了。 时景歌倏地一笑,特意学着闻旭生,带着嘲弄,让那个笑声显得非常古怪。 紧接着,时景歌对着闻旭生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效果非常显著。 闻旭生差点直接从轮椅上跳起来! 但是凭借他超强的毅力忍了下来,只是原本搭在轮椅上的手,突然变成了紧紧拧住轮椅把手的样子。 瘦弱苍白的手上,血管都清晰可见。 可见多么用力。 时景歌这才慢吞吞地将那句话接上,直白干脆,“你晚上的时间,不是属于我的吗?” 闻旭生呼吸一窒,因为这句话,他刚刚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燥热又涌了上来,并且更加激烈,那来势汹汹的劲头,险些让他抵挡不住! 但是最终,闻旭生还是抗住了。 “你倒是敢想,”闻旭生冷哼一声,“别做梦了。” “我要……”闻旭生顿了顿,“和表弟一起。” “哦。”时景歌应了一声,语气明显冷淡下来。 闻旭生抿起唇来,眼底泛出些晦涩。 他为什么要反驳这两句?既然时景歌张了口,他点头应下不就好了? 就算是时景歌想要帮聂子瑜解围、不想让他折腾聂子瑜,那又怎么样? 起码他可以和时景歌共处了啊! 也好过……好过这般。 但与此同时,更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声声凄厉,字字痛心。 ——闻旭生你动动脑子长长心!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你就这么上赶着让他利用还一点利息都不收?别张口闭口称自己是魔鬼了!魔鬼都嫌你丢人! ——你想想魔鬼应该做什么!人家都把身心抵给你了!你想想你该做什么! ——闻旭生!动动你那生锈的大脑!想想魔鬼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啊。 人家都把身心抵给你了,不好好护着,万一出了差错,那不赔的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吗? 那会被嘲笑的。 他闻旭生,怎么能做这种被嘲笑的事情? 逻辑完美,轻而易举地将闻旭生本人说服了。 于是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在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开口了。 时景歌重新推动闻旭生的轮椅,抱怨道:“大哥,你知道吗?一时的别扭傲娇是挺可爱的,但是一直别扭来别扭去,会让人误判你的心情喜好哦。” “万一我以为大哥讨厌我,不敢靠近大哥,那该怎么办?” 闻旭生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冷笑一声,仿佛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哥偶尔也得诚实一些,”时景歌语重心长道,“虽然傲娇别扭很可爱,但是偶尔的诚实,会更让人喜欢哟。” 最后那几个字,尾音上挑,带着些许笑意和……亲昵。 闻旭生握住轮椅把手的手更用力了。 哪怕这是件魔法用具,闻旭生都能感受到它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知道他太用力了,魔法力量泄出,理应赶紧控制一下。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动不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给时景歌一点回应,就像之前一样,或是冷笑或是讥讽,只要将自己的心情遮掩起来,什么都好。 可是偏偏,在这一刻,他就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道他魔法力量暴动,被反噬了不成? 于是闻旭生低头看向自己落在轮椅把手上的手,将自己的魔法力量收了回来。 快速又干练,魔法力量的掌控力堪称完美。 ……哦。 闻旭生后知后觉地想道。 原来他的魔法力量没有失控啊。 好一会儿,闻旭生才挤出了个冷笑,算是回应。 时景歌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傲娇别扭,有时候,也会让人反感呢。” 谁在乎? 魔鬼冷酷无情地想着,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露出阴郁的笑容。 说得好像你会喜欢我一样。 既然不会,那多一点反感和少一点反感,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你总是会反感我的。 闻旭生没说话,就当没听到一样。 时景歌也不在说话,只推着轮椅上前。 于是,在一片安静之中,闻旭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话。 ……真的会反感吗? ** 餐厅内,只有聂子瑜一个人。 长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聂子瑜本来没有多么饥饿,但是那些香气一点一点地往他这里飘,让他食欲大开,但是时景歌还没有过来,他自然不能先吃。 他得等等时景歌才行。 以前的时候,聂子瑜其实是没有这种意识的,时景歌愿来不来,凭什么让他等时景歌? 而且他最讨厌等人。 但是时景歌会等他,无论等多久。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堂堂聂家继承人,屈尊降贵跟时景歌做朋友,还帮了时景歌那么多,时景歌等他一次半次的又怎么样呢? 但是现在,聂子瑜就不这么想了。 虽然等待过程之中,还是很烦躁,但是想到时景歌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在等他之后所露出的表情,聂子瑜又觉得这些也不算什么事了。 会受宠若惊? 就像他让时景歌进他房间时候的样子。 毕竟,时景歌那么喜欢他。 想到这,聂子瑜心底突然多了些许愉悦。 他特意没有关餐厅的门,这样就能听到脚步声,判断时景歌什么时候过来。 至于另一个家伙,聂子瑜压根没觉得他会来。 毕竟,那个人永远都是第一个到场、坐在主位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他进了餐厅,那家伙不在,聂子瑜就觉得应该不会来了。 于是,当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唯一的判断就是时景歌。 聂子瑜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他本想在里面等,但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体内那股雀跃之情就越明显,让他就这么坐不住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外走去,含笑喊着,“小歌——” 然后,聂子瑜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闻旭生,以及闻旭生身后、推着轮椅的时景歌。 那一刹那,聂子瑜的笑容几乎是僵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那家伙会和小歌一起出现? 为什么小歌会帮他推轮椅? 聂子瑜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景歌,就像被背/叛了一样。 而就在这时候,轮椅上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来,对着聂子瑜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 “表弟。” 不知道为什么,聂子瑜只觉得冷,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就是这一激灵,让聂子瑜理智回顾,他挤出个笑,“表哥。” 嘴上叫着表哥,眼神却飘向时景歌,无声询问着。 但是时景歌却垂着头,看着闻旭生,并没有注意到聂子瑜。 聂子瑜心里陡然多了些火。 ——看他啊!时景歌在干什么?就感受不到吗? 聂子瑜心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很是烦躁,很想大喊两声,让时景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但是那男人在这里,聂子瑜不敢,只能咬牙忍了。 但是很快,聂子瑜发现,自己似乎又要些不受控制了。 他明明是想要看时景歌的,结果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其他方向,看天看地看轮椅,反正就是看不到时景歌。 ——该死! ——就是那家伙!一定是那家伙干的!! 聂子瑜突然想到昨天在长桌上的时候,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和现在垂着头的小歌多像啊。 ——一定是那家伙也控制了小歌! ——那家伙就是不想让他和小歌对视! 聂子瑜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轮椅上的男人,眼底闪过愤怒的火苗。 而只需要男人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这股愤怒就荡然无存。 就像冬日里又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让聂子瑜身心皆凉。 难道……这是警告? 男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所以才……? 不不不,不可能的。 这个计划只有他知道,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如果那家伙真的知道了,还不得把他赶出去?就算是迫于情面无法直白开口,但还有很多委婉的办法,比如把他送回学院。 所以,男人应该不知道他的计划。 毕竟,他才刚来两天,除了讲讲故事,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不要自己吓自己。 冷静一点,聂子瑜。 聂子瑜渐渐冷静下来,三个人分别坐了下来,一如之前的顺序。 闻旭生旁边是时景歌,而聂子瑜则在对面。 长桌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安静得很。 而让聂子瑜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时景歌。 时景歌吃完自己的那份小羊排,又看向闻旭生那份几乎没动过的小羊排,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对闻旭生说道:“你那份给我。” 明明应该是个请求,但偏偏又不像是在商量,就像是通知一样。 聂子瑜猛地抬头,错愕地看着时景歌,怎么也没想到时景歌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闻旭生自然也没想到。 时景歌倒是坦荡得很,看着闻旭生,心平气和道:“我没吃饱。” 闻旭生吃饭就跟受/刑一样,看着就让人难受。 既然不能吃,何必下来折/磨自己呢? “小歌,”聂子瑜抢在闻旭生之前先开了口,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桌上这么多菜色,还不够你填饱肚子吗?” “你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好了?” “表哥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还抢表哥的那一份?” “我这份……” “给你”那两个字都没说出来呢,闻旭生和时景歌面前的盘子就实现了调换。 聂子瑜声音一顿,只觉得眼前这一幕颇为荒谬。 那家伙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那家伙怎么会把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呢? 年幼的时候,他曾被舅父舅母带去那家伙的房间,被一个木偶吸引了视线。 一个小木偶而已,那个家伙都不肯给他,舅父舅母张口都没用,他的哭叫声都没有让那家伙又半分让步,还换来一个阴郁的“滚”字。 那家伙本身就阴森可怖,更是让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现在,又怎么会愿意将他自己的餐食送给时景歌? 那家伙不应该是宁愿毁了也不肯分享给别人的人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的眼神扫了过来,懒洋洋道:“表弟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着我,是也想要那份小羊排?” “可惜了。”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表弟要是想要,就看旁边这个。” 说着,男人伸手指了指时景歌。 这几句话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聂子瑜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现在也没时间多想,聂子瑜只好挤出一个笑容,“我这些就够了,哪里需要抢小歌的?” 电光火石之间,聂子瑜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觉得那些话怪怪的了。 聂子瑜用力握紧手里的餐具,刻意用羡慕的语气说道:“表哥和小歌的感情真好啊。” 闻旭生嗤笑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正想开口,却像想到什么一样,默默看向时景歌。 那目光很有穿透力,时景歌想假装没感受到都不成。 于是,时景歌镇定自若地咽下那口小羊排,露出了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别看大哥不爱说话,但是大哥人很好。” 聂子瑜:“?” 你说的大哥是谁啊? 必然不可能是饭桌上这家伙? 这家伙哪一点能搭上“人好”这两个字? 闻旭生也嗤笑一声,似乎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一样。 时景歌充耳不闻,继续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在教我魔法。” 这一刻,聂子瑜只觉得自己幻听了。 “什么?”聂子瑜喃喃道,目瞪口呆地看着时景歌。 “大哥在教我魔法,”时景歌揉了揉发丝,“大哥很有耐心,哪怕我笨也不嫌弃我,不厌其烦地给我讲很多遍,还会为我编写笔记。” “大哥真的很好。” 聂子瑜木木地扭过头,将视线定格在闻旭生身上。 那表情,就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闻旭生轻哼一声,推动轮椅,“不吃了。” 时景歌也恰好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羊排,连忙也站了起来,自觉地扶住闻旭生的轮椅,“我也吃饱了。” 只有聂子瑜,还呆呆地捏着餐具。 那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无论他怎么告诉他自己,这是件好事,那家伙给时景歌教导魔法,时景歌就能更轻易地得到那家伙的信任,获取关于魔法的一切信息,对自己的计划更有利。 但是看着时景歌推着那家伙的轮椅离开之时,他还是有一种,时景歌要走出他的生命的错觉。 不。 不能这样。 他得让时景歌停下来。 他不能让时景歌离开。 那股恐慌感在聂子瑜心尖弥漫,甚至让他都顾不上闻旭生了,竟然当场张嘴喊了出来。 ——“小歌!” 第137章 贵族(九) 第9章 时景歌听到了聂子瑜的声音, 扭头望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但是,聂子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心脏跳动地那么快, 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让他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唇角。 “什么?”时景歌问道。 聂子瑜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闻旭生的轮椅又转了过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聂子瑜,漫不经心道:“表弟?” 尾音上调,掺杂着微妙的恶意, 让聂子瑜精神一震。 “没什么,”聂子瑜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只是那笑容难看得不得了,任谁都能看出点不一样的滋味。 聂子瑜自己也能猜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手指无意识地捏成了拳,十分用力。 “我就是……”聂子瑜艰难地给自己找借口,“有些羡慕。” 聂子瑜想要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来迷惑他们, 但是此时此刻,他偏偏又做不出那样的表情。 他只好垂下头, 遮掩自己的表情, 慢吞吞道:“我也……” “……也想要被表哥教导。” 闻旭生轻描淡写道:“表弟自有学院里的名师教导, 还是不要让我来误导了。” 聂子瑜伸出手挠了挠后脑, 头垂得更低,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然后磨磨蹭蹭道:“……表哥很厉害, 怎么会是误导呢?” 闻旭生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对某些人而言,自然不是。” “而对某些人来说,自然就是。” “我累了,”不给聂子瑜说话的机会,闻旭生又道,“上楼。” 最后这两个字,自然是对时景歌说得。 时景歌毫无疑义,重新推动了轮椅。 聂子瑜看着时景歌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时景歌刚刚基本上没有说话。 时景歌推着那个男人的轮椅,身影越来越远。 就像……就像要这样走出他的生命一般。 聂子瑜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大步跑了出去,但是餐厅外面的长廊里,已经没有了时景歌和闻旭生的身影。 一时间,聂子瑜心底有些慌乱。 聂子瑜太清楚时景歌的野心了,毕竟那是他从小到大,一句话一句暗示地给时景歌培养出来的。 那……既然那个男人愿意教导时景歌魔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满足了时景歌的野心,那时景歌有了其他的选择,还会全心全意想着自己、为自己付出吗? ……当然会!那可是时景歌! 时景歌有多么在乎他,他聂子瑜还能不清楚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聂子瑜心底就是涌动着一股不安。 就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要不见了一般。 聂子瑜决定上顶楼看看。 但是不知道怎么着,身体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很快就让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股困意眨眼间侵袭而来,让他毫无反抗的机会,跌跌撞撞地躺回床上,眨眼间就陷入了沉睡。 只是在沉睡之后,他还虚弱地吐出了两个字。 “……别走。” 小歌,别走,别跟他走。 聂子瑜在梦里大声地叫着。 于是,在那渺渺迷雾之中,一个人若隐若现。 他似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紧接着,露出虚弱疲惫的笑容,只是声音,依然那么温柔。 那你还想不想要改变天赋的魔法药剂了? 聂子瑜整个都僵硬住了,他定定地看着迷雾中的时景歌,说不出话来。 时景歌似乎是明白了他的选择,也不多话,只默默地扭头,向迷雾更深处走去。 那迷雾渐渐发生了变化,就像一个凶猛可怕的异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不怀好意地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不! 聂子瑜在心里大叫一声,但是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明明那字眼都卡在他喉咙里了,他也没能将那个字说出来。 ** 顶楼。 时景歌将闻旭生送回房间,准备离开的时候,遭到了闻旭生的横眉冷对。 “过来。”闻旭生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时景歌在心里画了几个问号,但还是依言走了过来,“做什么?” 闻旭生没有理会时景歌,只是很快,一张桌子出现在他们两个中间,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把椅子,位于时景歌身后。 上面还有一个天鹅绒的垫子,一看就很柔/软舒适。 时景歌挑了挑眉,也不问什么,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连个“谢谢”都不给闻旭生说。 闻旭生扫了时景歌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下一秒,那一本由闻旭生伪造给时景歌的《初级魔法》就出现在桌子上。 “都看完了吗?”闻旭生目光不善道。 时景歌点了点头。 闻旭生抿起唇来,看向时景歌,时景歌无辜地回望,就是不开口。 一时间,房间里格外寂静。 最终,还是闻旭生扛不住了,冷言冷语道:“问。” 时景歌在心里自动地将这句话补全。 有什么不懂不会的,赶紧问。 时景歌扬了扬眉,“大哥要教我魔法?” 闻旭生冷淡道:“这不是你拿自己交换的吗?” 时景歌沉默了一下,倏地一笑,“确实。” 于是,时景歌翻开那本《初级魔法》,疑惑询问道:“这里我一直不明白,反复看了好几遍了,也没有一点头绪,不知道能不能请大哥替我解惑。” 闻旭生冷哼一声,施施然地伸出手,接过那本书,看向那一页。 紧接着,闻旭生的表情僵住了。 时景歌轻笑出声,眼眸流转间,是一片不怀好意。 “大哥,”他软绵绵道,“这愚蠢的魔法……是什么呢?” 闻旭生:“!” “这本书的作者可真是不专业啊,”时景歌感叹道,“就没有被其他魔法师投诉过吗?” 闻旭生:“……” “大哥你说呢?”时景歌看向闻旭生,笑意盈盈道,“你也是魔法师,说说你的意见呗。” 闻旭生知道时景歌是故意的,知道他现在将那两个字抹了去,再把书给时景歌,告诉书里压根没有那两个字,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对上时景歌那一双灵动的漂亮眼眸之时,他又不想这么做了。 因为一旦这么做,话题就到此结束了。 这样的时景歌,他就看不到了。 闻旭生斜眼看了时景歌一眼,不说话。 时景歌站起身来,干脆将椅子也搬动闻旭生的旁边坐了下来,然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闻旭生。 目光灼灼,饱含笑意。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呢?” “大哥,这本书竟然没有作者署名呢。” “大哥,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真是聒噪。 闻旭生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但是唇角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慢慢上翘,弧度越来越大。 任闻旭生怎么遮掩,都掩不住满腔笑意。 好一会儿之后,闻旭生才慢吞吞地开口,“不想学了是不是?” 时景歌正襟危坐,恭恭敬敬道:“您请。” 闻旭生手一顿,差点把书砸了。 这个“您”,用得可真是胆战心惊。 两个人终于正式进入魔法教学。 而闻旭生更是发现,时景歌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学习天才。 魔法天才不少,这都基于他们先天的魔法天赋,魔法师,天赋决定上限。 但是时景歌,却和其他天才不一样。 他的魔法天赋不能说不好,但离好也实在是差一截。 但是他的理解力和学习能力,才让闻旭生惊愕。 举一反三算什么?这家伙都可以举一反五了! 而且,时景歌体内的魔法能量非常精纯。 要知道,还没有正式入门的魔法师都有一个通病,因为没有办法区分魔法元素,基本上是能吸收的魔法元素都会去吸收,有一些魔法师甚至无法控制吸收魔法元素的本能。 这也就导致,吸收了许多劣质魔法元素,导致体内魔法力量中的杂质太多,就无法将这些魔法力量拧在一起,只能慢慢地将那些杂质一一排出去。 这倒也正常,毕竟年纪小,实力弱,能吸收的魔法元素有限,就算想吸收不含杂质的魔法元素,也做不到啊。 但是时景歌不一样,他会在魔法元素中进行删选,也会自发地避开劣质的魔法元素,而且一旦吸收了魔法元素,他会在第一时间对魔法元素中的杂质下手。 那些魔法元素中的杂质没有完全清楚,他绝对不会吸收任何魔法元素。 就光凭这一点,时景歌就已经可以迈过魔法学徒这一步,直接成为正式的魔法师了。 而实际上,时景歌至今没有接受任何系统的教学,连书都没看过两本。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本能。 怎么不叫人惊喜?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时景歌的学习能力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闻旭生原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面对时景歌的时候,绝对是发挥了他百分之一百二的耐心。 但就算如此,在正式教授时景歌魔法之前,他也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要求自己将耐心发挥到百分之二百。 怕自己做不到,还先去折腾了一下聂子瑜。 结果正式开始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准备工作都白做了啊! 时景歌压根不需要他有耐心。 时景歌比他还急切呢。 顶楼上的两位和谐无比,楼下的聂子瑜,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自从那天晚上开始,聂子瑜基本就没见到过那个家伙,就连时景歌,都没见过几次。 就是见到了,也说不了几句话,时景歌就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上一次的时候,聂子瑜还不容易等到了时景歌,神情激动不已,拉着时景歌说了会儿话。 聂子瑜漫无边际地聊了几句,见气氛差不多了,正准备切入正题的时候,时景歌突然站起来了。 聂子瑜楞了一下,就看到时景歌露出了一个满怀歉意的笑容,道:“休息时间结束了,我得赶紧上去了,要不然老师会生气的。” “下次见。” 聂子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老师”指的是那家伙。 只是在他反应的这段时间里,时景歌已经跑路了。 聂子瑜又窝火又愤怒,打定主意,下一次,他一定不玩那些社交礼仪,上来直切正题才是真的。 要不然……天知道还没有机会! 而今天,聂子瑜终于又堵住了时景歌,这一次,他吸取教训,就寒暄了两句,然后委婉地切入正题。 “……要是有不会的,欢迎你随时来找我,”聂子瑜真诚地看着时景歌,“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尽力帮你解答。” “好。”时景歌格外爽快地回答道。 聂子瑜的表情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犹豫道:“表哥……怎么样?” “他脾气,好像不大好,我小的时候就……” 聂子瑜顿住了,“我……你……” 他断断续续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将纠结两个字完美演绎。 “总之,”聂子瑜深吸一口气,一锤定音,“你有不会的,来找我就好。” “不要麻烦表哥。” “让表哥多休息一会儿。” 顶楼,闻旭生通过水镜,看到这一幕。 聂子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闻旭生耳边清楚地响起,让他慢慢眯起眼睛,眼底酝酿着风暴。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开口了,“好。” 顿了顿,时景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 “大哥怎么会让我有不懂的东西呢?” 聂子瑜表情一僵,似乎有些愕然。 时景歌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隐隐带着几分骄傲。 “大哥真的非常非常优秀。” “他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什么偏门的魔法都能说上一点两点,无论我询问什么,他都能给我最完美的解答。” “而且大哥真的很耐心,”时景歌挠了挠后脑,“我那么笨,大哥都没有生过气发过火,讲五遍都不烦的。” 时景歌对闻旭生进行了无条件的花式吹捧,聂子瑜的脸色更僵硬了。 倒是顶楼的闻旭生,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实在是忍耐不住,竟然低低笑了起来。 最后,聂子瑜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了时景歌,“表哥真的有那么厉害?” “那是当然。”时景歌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带着一股骄傲。 那股子骄傲,让聂子瑜觉得十分刺眼。 “那……”聂子瑜深吸一口气,“表哥知道怎么样改变天赋吗?” 时景歌楞了一下,看向聂子瑜的目光之中,突然带出几分惊疑不定。 “子瑜?”时景歌微微蹙眉,“你……”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似乎有些紧张。 而这个动作,让他面前的聂子瑜和顶楼的闻旭生统统暗了眼眸。 聂子瑜定定地看着时景歌,声音却很轻,“……知道吗?”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摇了摇头,低低道:“我不知道。” “小歌,”聂子瑜苦笑一声,垂头丧气道,“我……” 顿了顿,聂子瑜仿佛突然惊醒一下,倏地一笑,那笑声之中,竟然有几分凄惨的味道。 “你有表哥了,那我们曾经的约定,是不是也作废了呢……?”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轻,但是却恰恰可以让时景歌听到。 “这是好事。” 聂子瑜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略带满足地对时景歌说道:“看到你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假期结束了,我明天就要回学院了。” “小歌,”聂子瑜伸手拍了拍时景歌的肩膀,“加油。” 聂子瑜的脸色很是苍白,额角密布冷汗。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对时景歌献上了真诚的“祝福”。 多么感人。 聂子瑜太熟悉时景歌了,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时景歌心软。 他留下那句话之后,扭头就要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时景歌,欲言又止。 半晌,聂子瑜才挤出个笑容来,对时景歌挥了挥手。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聂子瑜的背影,倏地一笑。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这才是聂子瑜计划的开始。 只是这一次,聂子瑜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要不听话了呢。 时景歌慢慢地垂下眼帘。 不是说要带他一起去学院吗? 那么这一次,当他真的出现在学院里的时候,聂子瑜会是什么表情呢? 如果再加上闻旭生呢? 想到闻旭生,时景歌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这才离开多久?半个小时? 竟然有点想他了。 时景歌上了楼,闻旭生掐着时间散了水镜,扔给时景歌一个本子,言简意赅道:“做题。” 时景歌接过本子,见里面的题目都是这两天学的东西,知道这八成是闻旭生这两天从各个练习册上摘录整理的,心里一暖。 见时景歌埋头做题,闻旭生这才若有似无地看向他,目光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探究。 ……会问吗? ……肯定会的吧。 ……你一向不会拒绝聂子瑜。 时景歌会看不出聂子瑜那些小心思吗? 应该不会的吧。 时景歌那么聪明。 一个聪明人,明知道对方居心不/良,还愿意往下跳,那说明什么? 闻旭生懒得往下去想。 反正,他只是个魔/鬼,魔鬼向来是被排斥厌恶的。 但只要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还有利用价值,就能将那个人继续困在他身边。 这样就够了。 一个魔/鬼,还能去肖想天使吗? 我没有喜欢他。 一个魔鬼,是不会懂什么情啊爱啊的。 魔鬼只知道掠夺。 譬如他。 闻旭生这么想着。 只是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急转直下。 他体内慢慢攀上些火,烦躁不安,像毒/蛇一样吐着蛇信子,催促着他,蛊惑着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亮悦耳。 “大哥,明天聂子瑜就要回学院了。” 闻旭生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只是垂下脑袋,慢吞吞地道:“跟我何干?” “没关系啊,”时景歌耸了耸肩,十分直白道,“就跟你说说话。” “想跟你说说话,不行吗?” 时景歌轻笑着开口,透着几分调侃。 他等着闻旭生暴走,别扭的人就听不得直球,明明心里感动得不行,面上也得炸上几轮。 但是这一次,闻旭生没有炸毛。 时景歌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便抬起头来,好奇地望向闻旭生。 闻旭生本来也想暴走,但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时景歌的那句话。 ——“偶尔说个实话,才更惹人喜欢嘛。” 闻旭生心里冷笑,他一个魔/鬼,哪里需要别人喜欢? 但是在张口之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响着这句话。 他一点也不在意这句话。 他只是懒得发火而已。 他累了,发不动火了。 闻旭生漫不经心地想着,“说。” 时景歌脑海中被问号刷了屏,下意识道:“说什么?” 闻旭生瞪了时景歌一眼,说要说话的是他,不知道说什么的还是他,怎么,还要让他找话题吗? 时景歌终于回过神来,眼底渐渐涌动着几分笑意。 “你想去学院吗?” 闻旭生突然开口,但是问出口,他又觉得烦躁。 他为什么要问出来? 时景歌要是想去,绝对会跟他开口的,他又为什么要给时景歌搭这个台阶? “想去啊。”时景歌放下笔,“听说,学院里还蛮有趣的,课程还多种多样的,老师们也都各有各的厉害,谁不想去看看呢?” 闻旭生心里冷笑,短促地回了一个字,“我。” 声音又快又轻,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见。 时景歌做完最后一道题,将本子推给闻旭生。 闻旭生用力捏住本子,慢慢笑了。 “你既然想去,那愿意付出什么呢?” “你的一切都给我了,交换条件是我教你魔法。” “你还有什么能交换的吗?” “没有啊,”时景歌说得那个坦荡,坦荡地把闻旭生都给噎道了,“所以只是想去。” 闻旭生觉得自己闭上嘴,还能多活几年。 要不然迟早能被时景歌气死。 而这一天晚上,闻旭生却睡不着了。 他对睡眠的要求向来比较高,睡不着会让他的情绪非常不稳。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闻旭生决定去看看时景歌。 而就在这一刻,闻旭生的房门被敲响了。 闻旭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深夜两点。 在这个时间,能敲响他房门的还能是谁? 只能是……时景歌。 可是……时景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敲响他的房门? 闻旭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发地将房门打开。 穿着单薄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眉目如画,让人心疼。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鼻尖泛着些红,“……我实在是睡不惯地板了,能求个床吗?” 第138章 魔法师(十) 第10章 闻旭生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他定定地看着时景歌, 仿佛想要将时景歌看穿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时景歌歪了歪头,颇为可怜地问道:“不行吗?” 闻旭生依然没有说话。 他在认真地思考自己中了幻术的可能性。 时景歌沉默片刻, 黯然神伤,“那我……” 那两个字他说得很慢,闻旭生依然一副不在状况内的模样, 时景歌深吸一口气, 伸手上前, 一把推开闻旭生。 闻旭生的轮椅向屋内转了好几圈,将位置都给时景歌让了出来,本人更是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时景歌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微微一愣。 “既然大哥盛情难却,”时景歌笑弯了眼睛, “那我就进去了。” 闻旭生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想, 他果然是在做梦吧。 如果不是在做梦,时景歌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时景歌又道:“大哥不说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闻旭生抿起唇,心想这梦里的时景歌怎么那么多废话, 赶紧的啊! 时景歌就仿佛听到了闻旭生的心声一般, 一个大步就进来了,然后十分自然地走到床前, 淡定地将自己的枕头放到闻旭生的枕头旁边。 紧接着, 时景歌扭头对闻旭生招了招手,“快来啊大哥。” 他打了个哈欠, 声音中也多了些含糊,“太晚了,该睡觉了。” 这一下, 闻旭生更确定了自己是在睡梦中。 因为这一切,都是按照他心底最隐秘的、最期待的方向发展的。 如果不是在梦中,又怎么会这样? 即使他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他,这八成是在现实,但依然被他无视了。 他定定地看着时景歌,轮椅慢慢动了起来,但是很快,他抛弃了轮椅。 既然是在梦中,那不是应该随心所欲吗? 他站了起来。 时景歌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闻旭生慢慢地勾起唇角,如果不是在梦中,看到这一幕的时景歌,又怎么会一言不发呢?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良于行,包括他自己。 闻旭生慢慢地向前走,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离开过轮椅了,走路对他来说,还是太奇妙了一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力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从床上下来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沉默地扶住了闻旭生,和闻旭生一起向床边走去。 闻旭生唇角的弧度更大,他扭头看着时景歌,眼底的火焰渐渐涌动出来。 在接近那张大床的时候,闻旭生突然伸手,将时景歌推上了床。 时景歌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反应过来,倒在床上仰头看着闻旭生,目光中带出几分疑惑。 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周遭的魔法元素集结,形成一个小小的球体,发出一些淡淡的光。 那些光洒在时景歌身上,更为他多添了几分温柔,那双眸子柔软而无辜,像一只无害的小鹿。 闻旭生上前,伸手掐住了时景歌的下巴,然后慢慢地俯下身来,舔了一下时景歌的耳根。 时景歌身子一颤,但是却没有推开闻旭生,只望着他。 漂亮的黑眸染上一层水雾,美的出奇。 果然是在做梦。 闻旭生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松开了手,也跟着时景歌一起倒在了床上。 准确地说,倒在了时景歌的身上。 这一刻,时景歌出奇地感谢闻旭生的瘦。 干脆就这么瘦下去吧。 别长肉了。 “梦里倒是乖,”闻旭生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不说话?” 时景歌有些好笑,这家伙竟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还没等时景歌开口,闻旭生又道:“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不是很想听你说话。” 时景歌:“?” 闻旭生用左手撑起身体,右手慢慢摸上时景歌的脸,肌肤相碰的那一刹那,闻旭生的指尖还颤了颤。 时景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笑了一下。 闻旭生的手一顿,更确定这就是个梦了。 如果不是梦,这一刻的时景歌,又怎么会笑? 闻旭生沉默地看着时景歌,倏地也笑了起来,“你笑我?” “那会付出代价的。” 他捏住时景歌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有些粗暴。 他的齿尖摩擦着时景歌的唇瓣,彼此间呼吸交缠,隐约之中,给闻旭生一股密不可分的感觉。 梦里的他们多么亲密。 现实中的他们就有多么疏远。 “我不喜欢你,”闻旭生的眼神有些缥缈,“我讨厌你,时景歌。” 那一瞬间,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奇妙,他强忍住把闻旭生掀翻的冲动,同时,心里又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梦里都还能这么别扭吗? “知道被魔鬼讨厌的人有多么凄惨吗?” 闻旭生低头吻了吻时景歌的额角,他这个动作非常轻,甚至还带了几分虔诚的感觉。 一时间,时景歌是气都气不来了。 “魔鬼会一直一直跟着你的,他会永远永远在你身边,怎么都甩不掉。”“ “魔鬼会破坏你的幸福,你不是喜欢那个聂子瑜吗?很可惜,你永远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闻旭生古怪地笑了一下,声音中夹杂着微妙的恶意,然后,就此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开口,带着些许命令的意思。 “离聂子瑜远一点。” “那不是个……”闻旭生含糊道,“……好东西。” 闻旭生歪头睡了过去。 呼吸很是安稳。 时景歌长舒一口气,脑海中回响着刚刚闻旭生说得那些话,颇为哭笑不得。 那一刻,时景歌好想问问闻旭生,他说的那些屁话,他自己信吗? 但是一扭头,看着闻旭生安安静静地熟睡的模样,他又不想把闻旭生弄起来了。 “真的是……”时景歌忍不住感叹道,“谁给你的魔鬼概念吗?” “咱能换个词吗?” “我都听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开了口。 “小歌。” 声音很轻,几近不可闻,但是却带着一股温柔的味道。 时景歌看向闻旭生,闻旭生的唇角上翘,似乎是笑。 那张向来苍白的唇瓣难得添了些血色,很是吸引人。 那一刻,时景歌心念一动,想要吻上去。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闻旭生都吻了他,他凭什么不能吻闻旭生? 有来就要有往啊。 闻旭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了时景歌吻他。 ……哦,还在梦中啊。 他这么想到。 于是他回吻了时景歌。 第二天一早,闻旭生比时景歌更早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身边的时景歌,第一反应是还在梦中。 但是紧接着,时景歌也睁开了眼睛,泰然自若道:“早。” 闻旭生开始意识到,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了。 “不会还以为自己做梦呢吧?”时景歌挑起眉,懒洋洋地笑道,“大哥,不要这么怂,勇于承认、敢于担当才是人的优良品质嘛,你看我,就从不逃避。” “我就不觉得这是梦。”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看向时景歌,就在时景歌以为闻旭生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消失了。 时景歌:“!” ……这、这是跑路了?! 下一秒,闻旭生的轮椅也消失了。 时景歌沉默了。 这怂包竟然真的跑路了! 时景歌都要被气笑了,他简直想要从这里等到闻旭生回来,但是很不巧的是,今天是聂子瑜离开的日子,所以他必须要送送聂子瑜。 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时景歌冷酷地挑了挑眉。 到时候就会让某个怂包知道逃跑的现场。 还魔鬼呢。 魔鬼擅长逃跑? 聂子瑜觉得今天的时景歌十分不一样。 他的眉眼中带着几分艳色,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勃勃生机,像盛放的玫瑰一般,炽热如火。 是以前的时景歌,绝对不会显露的一面。 也格外惑人。 聂子瑜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大了起来,喉咙都有些干哑。 为了遮掩这一点,聂子瑜主动开口道:“小歌今天心情不错?” 顿了顿,他玩笑一般说道:“我以为,我要离开,小歌怎么着也会难过一点呢。” “心情不错?”时景歌重复着这四个字,杀气腾腾,“我今天怎么着都跟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吧?” 聂子瑜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尽可能若无其事道:“那你是不开心咯?” “不,”时景歌挤出了一个笑容,仰头看向天花板,仿佛可以穿透天花板,看到另一个人一样,“我开心,我太开心了。” 聂子瑜:“……啊哈?” 时景歌对他挥了挥手,“该上路了。” 聂子瑜听到了马车的声音,他微微蹙眉。 “再见。”时景歌对他挥了挥手,格外潇洒。 聂子瑜低低道:“……再见。” 而后,他看到时景歌扬长而去。 这是第一次,时景歌在他离开之前而离开。 以往每一次,时景歌都会在原地望着他,直到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时景歌才会动。 但是这一次,时景歌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是因为那家伙吗? 想到闻旭生,聂子瑜眼眸渐渐被愤怒和厌恶充斥。 那家伙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抢他的小歌? 而他的小歌,好像还真的被……抢走了。 聂子瑜突然伸拳,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不行,他不能再拖了。 这才短短几天,时景歌就已经变了那么多,如果再多来几天,时景歌还会为他所用吗? 时景歌一定是被那家伙洗脑了! 他得趁着时景歌还在乎他,将整个计划提前,要不然…… 聂子瑜眼神一凛。 下一秒,伴随着突厄的尖叫声,整个马车当场就翻了! 聂子瑜手里还拿着撕碎的魔法卷轴,周遭的一切都没有砸到他,外面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他艰难地找出一只魔法药剂,送入自己的嘴中。 紧接着,他的唇角流出鲜血,整张脸变得无比惨白,魔法力量在体内乱窜,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而狼狈。 他这才撤下魔法卷轴所带来的魔法盾,让自己被压在重物之下,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想不到吧? 我聂子瑜又回来了。 时景歌那边送完聂子瑜之后就去找闻旭生了,但是还没找到,管家赵伯那边就接到消息,说聂子瑜在路上遇到袭击,马车翻了,聂子瑜受了重伤。 登时,赵伯就联系了城堡的治疗师们,让他们严阵以待,然后就赶紧去找闻旭生。 只是在寻找闻旭生的时候,也将这个消息给了时景歌,让时景歌暂时代替城堡主人去照顾一下聂子瑜。 时景歌并没有犹豫多久,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很快,聂子瑜被送了回来,这时候他还处于昏迷中,被送入提前准备好的房间。 城堡内的治疗师们连忙跟了上去,为聂子瑜诊断治疗。 偶有治疗师从房间内出来,表情也算不上好。 时景歌在外面守着,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旭生出现在长廊的另一头。 现在很多人都在这边,熙熙攘攘的,但是闻旭生依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时景歌。 时景歌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着脑袋,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静态的,所以更显得……那么难过。 闻旭生的心尖一颤,他的轮椅慢慢向时景歌那个方向滑去,时景歌没有抬头,他默默地将胳膊放在时景歌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像是安慰。 然后在时景歌抬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和时景歌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一副冷漠严肃的样子,向时景歌这边过来。 时景歌抬头看向他,脸色有些苍白。 闻旭生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移开了视线,倒是有治疗师过来跟他说着些什么,神情焦急。 聂子瑜伤的还是很严重的,这个严重不是流于表面,而是魔力源。 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聂子瑜应该在练习魔法之类的,所以他体内的魔法力量是非常活跃的,这事故一发生,聂子瑜的练习被打断,魔法力量回流,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而最重要的是,聂子瑜练习的魔法,很可能是超过他目前水平的魔法,所以他没有办法掌握,以至于直接被反噬了。 而人都是有自保的潜意识的,所以在那一瞬间,他体内的魔法力量肯定也是想要保护他的,但是比起反噬的力量,这点魔法力量还是杯水车薪,还伤到了他的魔力本源。 其他的都好说,但是魔力源的伤害,就不是他们这个水平的治疗师可以解决的了。 但城堡内的这些治疗师,都已经是顶尖的治疗师了。 他们的这些话,无疑判了一个魔法师死刑。 一个魔法师,魔力本源受损,就意味着无法储存魔法力量,很难吸收魔法元素,而聂子瑜本身的天赋也算不得好,所以这影响对他而言,还真的蛮大的。 “除非……”那治疗师开了个口,看了一眼闻旭生的表情,没说下去,只匆匆地进了房间,继续去为聂子瑜诊断。 闻旭生的表情十分平静,听到这么大的事,也没有任何波动,让那治疗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位城堡的小主人,当真是冷酷。 闻旭生坐在轮椅上,慢慢来到时景歌身边,居高临下地问道:“听到了?” 时景歌点了点头,“听到了。” “想怎么办?”闻旭生又问道。 周围人熙熙攘攘,他们两个却像是被隔绝出来的一般,周围人就仿佛无视了他们一般,完全没有注意他们,更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而时景歌却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魔法力量。 闻旭生在刚刚弄了个结界出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景歌,微微有些放松。 时景歌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很奇怪。” 闻旭生挑了挑眉,“嗯?” “我特意去询问了事情发生的地点,我本以为是离开了城堡的管辖范围,但实际上并没有,有人能在城堡的管辖范围内偷袭主人家的马车吗?在这么严密的巡逻和保护之下?” 顿了顿,时景歌又道:“就和当初去厨房偷面片汤的那个人一样?” 闻旭生唇角抿起,声音冷的出奇,“你怀疑我?” 时景歌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终于承认去厨房偷面片汤的那个人是自己了?” 闻旭生厉声喝道:“时景歌!” 时景歌耸了耸肩,“敢做不敢承认,现在的人呢。” 闻旭生:“……” 手痒,想打人。 时景歌轻声道:“你不感觉,一切都太巧了吗?” “上一个让城堡内出现盗贼的人,已经被证明是贼喊捉贼了。” 时景歌意味深长地看了闻旭生一眼,闻旭生本来还有几分恼怒,但是在那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闻旭生脱口而出道:“你怀疑聂子瑜?” 闻旭生的表情太过震惊和不可思议,让时景歌挠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然后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为什么不能怀疑他?” “你不是——”闻旭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抿住唇,不说话了。 “我不是喜欢他吗?”时景歌镇定自若地将闻旭生的那句话接了下去,“谁告诉你的?” 闻旭生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 时景歌笑出了声,“大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谁利用我,谁算计我,谁真的对我好,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时景歌说得意有所指。 闻旭生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时景歌突然站了起来。 “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了。” 时景歌率先走了出去,让闻旭生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这个时候,闻旭生的大脑突然无比清晰起来。 他昨天以为自己在做梦,好吧,其实也未必是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而已。 但是不管他自己是不是清醒的,但是时景歌一直都是清醒的啊。 但是时景歌,却默认了他的那些做法。 这是不是意味着……? 而这个时候,闻旭生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句话。 “谁真的对我好,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时景歌看向了他。 是不是……在说他? 闻旭生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抬头去寻找时景歌,没找到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时景歌进去看聂子瑜了。 闻旭生也连忙跟了过去。 不过,闻旭生没有进房间,只是从门外看了两眼。 他的魔法力量太过强大,聂子瑜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唯独骗不过他。 那些不过是假象罢了,聂子瑜的魔法本源,并没有受伤。 他应该是用了魔法药剂之类的东西,很有可能是那种传承下来的古老药剂,让他在魔法本源外又“创造”了一个“魔法本源”,但是那个魔法本源本来就是虚假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降低效果,所以就伪装成了“魔法本源”受损消失的效果。 为什么要这么做? 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为了重塑天赋。 所谓的魔法天赋,其实是和人的魔力本源息息相关的。 魔力本源受损,基本没有修复弥补的可能,只能重塑。 重塑魔力本源,和重塑魔法天赋,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而聂子瑜从第一天出现在城堡开始,不就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天赋吗? 聂子瑜醒了。 除了魔力本源的问题外,他几乎没受什么伤,醒来的自然也快。 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最后眼神又定格在时景歌身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小歌。” “没想到又看到你了。” 聂子瑜还不“知道”自己魔力本源受损的事情,所以“强打”起精神,一副不想让时景歌担心的样子。 “才走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白让小歌送了我一趟。” “再歇两天,小歌又得送我一次。” “小歌不会烦吧?”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 聂子瑜觉得时景歌的情绪有些不大对,但是转念一想,时景歌那么在乎他,发现他出了事之后,情绪怎么可能正常? 情绪不对才是正常的! 聂子瑜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很快收起了手,勉强对时景歌一笑,故作轻松道:“那小歌这一次,不妨多送我一会儿。” “送到学院怎么样?” “我还能带你参观参观学院呢。” “不用。” 这个时候,闻旭生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聂子瑜扭头望去,只见闻旭生坐在轮椅上,缓缓进了房间。 “表弟好好养伤,不用想那么多。” “至于时景歌——” 闻旭生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古怪。 聂子瑜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 ——“他会跟我一起去学院的。” w ,请牢记:, 第139章 贵族(十一) 第11章 聂子瑜反应了好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这家伙要带着时景歌一起去学院?这什么意思?这搞笑?以前说什么都不肯去,现在他出事了,他们要去学院了? 故意的?故意和他作对是不是? 聂子瑜默默扭头看向时景歌, 眼底的惊愕不加掩饰,好一会儿,他才干笑几声,“这是好事啊,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同一个魔法师门下,那多好啊。” 时景歌没说话,闻旭生轻描淡写道:“表弟觉得好,那就好。” 闻旭生话里带刺,聂子瑜压根不想接, 只看向时景歌,小声道:“恭喜你了,小歌。” 时景歌这才看向他, 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看到聂子瑜心里都有些发毛,才垂下头道:“谢谢。” 聂子瑜心里更多了些古怪,他总感觉, 这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啊。 到底是哪里不对? 聂子瑜心里不安,面上也带出来些,倒是格外自然。 “表哥,”聂子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分忐忑,“你……这件事能不能暂时瞒着我父母啊?”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能不能帮我在学院请个假啊?找个比较合理的理由就好。” “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别让我父母担心了。” “哦对了,”聂子瑜掐了掐指尖,“我问题应该不大?”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闻旭生,又看了看时景歌,那模样,显得十分可怜,让人不忍对视。 周围的几个治疗师也在心里叹气,这聂少爷也太惨了,谁知道马车翻了能损害到人的魔法本源呢? 见众人不说话,聂子瑜又看向时景歌,脸色十分苍白,“小歌?” 时景歌垂下脑袋,轻声道:“就像你想得那样。” “那我就放心了。”聂子瑜松了口气,挤出个笑,“那就麻烦表哥别告诉我父母了。” “九点小毛病,耽误不了两天,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起程。” “这一次,有表哥护着我,肯定不会出事了。” 床上的年轻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语气却那么轻松,连笑容都那么温柔。 这让知道真相的治疗师们心里更是不忍,有一名治疗师将魔法药剂递给聂子瑜,还得了聂子瑜感激的笑容。 登时,那位治疗师更心疼眼前这位聂少爷了。 ……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又怎么受得了? 但是聂子瑜总会“知道”真相的。 在第一天的时候,他就试图动用自己体内的魔法力量,但是被治疗师们劝下了;第二天的时候,他已经很不安了;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不相信那些治疗师了。 “到底怎么回事!”聂子瑜愤怒地喊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没有知情权吗?!” “为什么我不能动用魔法力量了?为什么那么疼?” “你们不是治疗师吗?你们告诉我啊!你们不是说没有什么大碍吗?为什么我不能使用魔法了!!” “为什么?!你们说话啊!” 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不能使用魔法简直就是灾难。 治疗师们对聂子瑜还有几分怜悯,哪怕他的怒气朝他们发泄,他们也不忍心去责怪这个年轻人。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个噩耗带给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男声响了起来,如溪水在山涧流动,格外悦耳。 “我来。” 治疗师们齐齐望了过去,时景歌出现在他们面前,神情有些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又重复道:“让我来。” 几位治疗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时景歌和聂子瑜关系好,此时看时景歌疲惫又憔悴的模样,心里也是感叹良多。 “那……”为首的那位治疗师开口道,“麻烦你了,时少爷。” 治疗师们一一离开,还体贴地关上了门,给两个人单独说话的环境。 “小歌,”聂子瑜抬头看向时景歌,表情十分不安,“我到底怎么了?” 时景歌沉默良久,长长叹息,“就像你所想的那样。” 聂子瑜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然后强挤出一个笑来,“那不是挺好的吗?我没有事,我一直觉得我没有事,我好得很,我……” 他说不下去了。 时景歌沉默地看着他。 在这沉默之中,聂子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崩溃般喊道:“这不可能!” “我不会出事的!我不会的!!” “小歌小歌你告诉我,我好好的,我还是个魔法师,对不对?” “小歌!” 时景歌给了他一个拥抱,没说话。 聂子瑜目光一闪,拽住了时景歌的衣袖,哀求道:“小歌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成为一个废人,我得是个魔法师才行,要不然……我会被家族放弃的,我会被驱逐的!” “我会死的!” “小歌,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表哥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和他关系那么好,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求求你……求求你……” “我会带着你一起去学院,我会永远感激你,我一辈子都是属于你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救了我,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好不好?” 时景歌抱着聂子瑜的手有些紧了,聂子瑜依然在苦苦哀求。 在这哀求之中,则透露出不少消息,更是给了时景歌无尽的许诺。 就是这些许诺,让原主冒了险。 那时候,城堡的两位主人不在,小主人陷入沉眠,从未有人见过,原主根据聂子瑜给的线索和提示,找到了聂子瑜想要的东西。 谁也没曾想过,竟然这么顺利。 之后,聂子瑜拿着东西扬长而去,许诺回去恳求父亲,将时景歌带去学院,哪怕父亲不同意,他也会回来接走时景歌的。 时景歌信了,但是他没有等到聂子瑜,而是等到了他的养父养母。 而最精彩的是,告密的人,是聂子瑜。 当然,聂子瑜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话里话外都是时景歌有问题,舅父舅母小心等等。 而做那些事的是时景歌,聂子瑜一点都没参与,最终找出来的,也是时景歌。 而当时的原主,并不知道这一点。 城堡的两位主人对时景歌虽然不用心,但也未曾亏待过他,他却恩将仇报,养出个白眼狼来,养父养母怎么受得了?便把时景歌赶了出去。 原主在城堡里生活了十几年,根本没有在外面独立生活的经验和能力,过得十分潦倒,但是他心里还记挂着聂子瑜,便一路打听,再苦再难也在所不惜,想要去学院找他。 在抵达学院之前,原主就遇到了聂子瑜。 原主的兴奋在聂子瑜的冷眼下渐渐消失,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是原主不敢相信啊,又怎么敢相信? 赌上了一切被骗得血本无归? 但是聂子瑜却偏偏不肯放过原主。 他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和亲昵的笑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原主,嘲讽着原主的愚蠢,嫌弃原主的外貌,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捅的原主痛不欲生。 “我问过大哥,改变天赋的东西很珍贵,我觉得大哥不会给你的。”时景歌皱起眉来,缓缓摇了摇头。 “小歌。”聂子瑜用力抓住时景歌的胳膊,“我只有你了。” 时景歌垂下眼睑,手指用力地握成拳,显然陷入极大的纠结之中。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你能帮我引开大哥吗?” 聂子瑜苦笑道:“你觉得呢?” “那我来。”时景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将大哥他们引开,你去取。” “小歌,”聂子瑜更难过了,“我连床都下不得。” 聂子瑜当然不愿意以身犯险了,他要让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件事之中,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这样,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一个魔法本源都出了问题的人,谁又能怀疑他什么呢? “那我也没办法,”时景歌苦笑道,“我一个人,做不到的。” “我需要帮助。” 聂子瑜当然不愿意牵扯到更多的人进来,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也不是谁都像时景歌一样愚蠢而忠诚的。 “小歌,”聂子瑜恳求他,“求求你。” 时景歌痛苦地捂住脸,“对不起,我做不到。” 时景歌跌跌撞撞地仓促离开,一连两天没有出现,第三天,聂子瑜吐血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头有着时景歌。 聂子瑜茫然地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求求你。” “帮帮我。” “这里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如果,如果我父亲知道了……”聂子瑜痛苦地抓住毛毯,“我宁愿去死。” 或许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时景歌一震。 半晌,他轻轻道:“好。” 聂子瑜猛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眸那么亮。 时景歌缓慢道:“我帮你。” 聂子瑜不疑有他,快速地跟时景歌分享了一部分信息,与时景歌制定了计划。 计划进展地非常顺利,聂子瑜早已经安排好了,他先联系了一些人,让他们在某时间去通知他的父母,等东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喝了药剂制造出病重的假象,从而让他们怀疑不到他身上。 他病的都那么重了,还能干什么呢? 而后,他的父母就会来到这里,并且接走他。 至此,这个事情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至于时景歌…… 聂子瑜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听天由命。 转眼间,那一天来临。 聂子瑜在房间里等待着,不停地祈求时景歌顺利。 而就像他祈求的那样,时景歌也确实十分顺利。 他将聂子瑜想要的东西带了过来,脸色苍白,神情中夹杂着几分痛苦,但是聂子瑜都没有注意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东西上。 魔力之花。 是活在元素石中的“花”,非常神奇,千百年或许才有那么一个。 据说,是元素石里所含的魔法元素过于精密浓厚,才催生了这么一种“花”,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打磨,最终形成这独一无二的魔力之花。 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天赋,魔力之花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但是这东西,真的太少太少了。 聂子瑜动用家族人脉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还是意外从母亲嘴里套了些话,才知道舅母有这么一枝魔力之花,为了那家伙。 出身、天赋、能力、父母,比什么都比不上那家伙,聂子瑜怎么能不嫉妒? “子瑜,”时景歌突然出声,“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聂子瑜正激动着,哪里舍得多分时景歌一个眼神? 时景歌又道:“我做了这些事,城堡必然容不下我,你会带我走,对吗?” 聂子瑜这才抬起头来,时景歌脸色苍白,更衬得那双眼睛黑亮迷/人,聂子瑜心尖一颤,突然多了几分得意。 那家伙想要拉拢时景歌又如何? 时景歌只会想着他。 “当然,”聂子瑜对时景歌保证道,“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聂子瑜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小歌,我爱你。” 时景歌笑了起来,那笑容给他苍白的面孔添上了一抹艳/丽,就仿佛可以感染人一样,让聂子瑜有些心猿意马。 “是吗?”时景歌的声音很轻,像撒娇一样。 聂子瑜含笑点头,“当然。” “可是,”时景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聂子瑜,“我不信。” 聂子瑜:“?” “不如,”时景歌慢吞吞地说道,“子瑜做点什么,让我相信,好不好?” 聂子瑜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时景歌撒娇的模样也太甜了,而且这个节骨眼,当然要顺着时景歌,于是聂子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下一秒,房门打开,时景歌的惊叫声陡然传了出去。 “——竟然是你!” 什么?! 那一瞬间,聂子瑜整个都僵硬了,他想要质问想要逃跑,但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动不了! 闻旭生第一个赶过来,紧接着是治疗师、赵伯、李嫂等等聂子瑜所熟悉的人,他们或不敢置信或痛心疾首,刹那间,聂子瑜如坠冰窟。 ——他中计了! 时景歌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可是还不等聂子瑜张开口,时景歌就“晕”了过去。 刹那间,兵荒马乱,聂子瑜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很快,聂子瑜听到闻旭生冷淡的声音,“通知姑父姑母,还有我的父母,让他们尽快过来。” 夜深人静之时,聂子瑜终于想明白了。 他中计了。 时景歌背叛了他,投靠了闻旭生。 他以为他才是下棋之人,没想到最后,只有他才是那个棋子。 为什么? 时景歌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聂子瑜眼眸一闪,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时景歌轻笑道:“我给了你好多机会。” “我跟你拖了那么久,就期待着你有那天放弃这个计划。” “但是很可惜,你没有。” “你知道你的计划成功,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恩将仇报、盗窃城堡宝物的名声传遍,人人都会厌恶我,谁都想要上来踩两下;我会被赶出去,没有任何谋生手段,我连个饭都不会做,草都不会割,你还能指望我干什么?” “为了避嫌,你不会跟我扯上一点关系。” “我会在殴打辱骂之中变得憔悴不堪,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敢往嘴里塞,总之,当你再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很可能就是一个肮脏不堪、散发着异味的丑陋模样。” “你还会照顾我吗?你不会,你连鞋子都不会让我碰到,你嫌我丑。” “聂子瑜,我太熟悉你了,就像你熟悉我一样。” “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兑现的。” 聂子瑜愤怒地看着时景歌,他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神也清楚地将他的意思表露出来。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 “真的吗?”时景歌轻笑道,“那你怎么解释,你的魔法本源根本没有问题呢?” 聂子瑜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 时景歌轻笑道:“我很奇怪,你现在连话都说不得,为什么还会忽视大哥的魔法力量呢?” 为什么? 因为嫉妒,因为厌恨,因为不敢承认,所以强迫自己忽略。 只有闻旭生不强,聂子瑜才有机会。 时景歌静静地看着聂子瑜,似乎真的只是好奇一样。 聂子瑜死死地凝视着他,手指都有些颤/抖。 时景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还有你的家族呢,你的家族会庇护你的。” “不像我,只会流离失所,死的无声无息。” 聂子瑜看着时景歌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时景歌。 家族?任何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出了“盗/窃”的事,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奇耻大辱,而且他还偷的亲舅父亲舅母,还被那么多人捉了个正着! 这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父母暴怒的模样,哪怕他回到家族,有这样不光彩的过去,他还能有什么未来? 更何况他的魔法天赋那么低! 别说他了,父亲那个家主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稳都不好说。 想到这,聂子瑜的脸色更加惨白。 这一定是个噩梦。 这不是真的。 聂子瑜想要晕过去,但是他晕不了。 时景歌撞了一下闻旭生,“让他说话。” 闻旭生不置可否。 聂子瑜张口,各种混乱的情绪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想到刚刚那些熟悉的人,觉得求饶根本毫无用处,最终遵循心底的愤怒,咬牙切齿道:“时景歌——我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聂子瑜像想到什么一样,大笑出声。 “你以为你真的有B+的魔法天赋吗?” “哈哈哈哈检测石你以为谁都能弄到手吗?” “那不过是个玩具!检测出来的结果会高出三倍!我都能检测出A+!” “你呢?你不过是个C级天赋的废物!永远不可能成为大魔法师!甚至都未必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你就是个废物!” “你的下场绝对比我更惨!你还想要进学院?做梦去你!” “打扰一下,”闻旭生语气淡淡,魔力之花回到他的手上,“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有我呢。” 聂子瑜的笑声戛然而止。 闻旭生轻描淡写地将魔力之花塞进时景歌手里,“拿着。” 时景歌楞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 “还挺好看的。” 闻旭生抿了抿唇,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魔力之花,然后张了张口,没说话。 算了,他说好看就好看。 聂子瑜当场气晕。 出了这种事,城堡的主人们和聂子瑜的父母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协商的,只知道聂子瑜父母的表情奇差无比。 城堡的主人们倒是配合了他们,封锁了这个消息,让这个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去,保住了聂家的颜面。 临走之前,聂子瑜要了个单独和闻旭生说话的机会。 时景歌背叛了他,他也绝对不会让时景歌好过。 他就不信这么个魔/鬼会真的保护时景歌,不过是利用时景歌对付他而已。 哪怕真的有感情,他也要给他磨没了。 他不好过,时景歌也绝对别想好过! “你以为时景歌真的喜欢你吗?” 聂子瑜冷笑道:“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是可以满足他野/心和欲/望的你。” “他绝对不会雪中送炭,当你没了利用价值的时候,他第一个就会抛弃你!” “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来日,你会比我更惨。” “他的野心和欲/望,没有人能够满足,他根本不在乎你,他没有心!” 闻旭生扬了扬眉,慢悠悠地说道:“哦?”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默许的呢?” 闻旭生好脾气地笑了笑,语速缓慢,带着一股子傲慢,“我喜欢他的野心和欲/望,我喜欢他利用我。” “聂子瑜,”闻旭生坐在轮椅上,但是那气场却让聂子瑜心有余悸,“你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呢?” 闻旭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聂子瑜,聂子瑜连连后退,最终,他像是承受不住了一般,转身跑了。 闻旭生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扭头走了。 他是个魔鬼。 谁的野心和欲望,又能比得过魔鬼呢? 他想要小歌。 太想太想了。 但是要慢慢来,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吓跑了人。 现在好像差不多呢? 闻旭生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我的床坏了,”闻旭生慢吞吞道,“你的床能不能分我?” 时景歌迷惑道:“我这里哪里有床?” 下一秒,一张大床出现在时景歌的房间里。 闻旭生真诚道:“现在有了。” 第140章 魔法师(十二) 第12章 沉默了好一会儿, 时景歌突然道:“我果然在做梦。” 闻旭生:“?” 时景歌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闻旭生挥了挥手,“晚安, 大哥。” 他关了门。 闻旭生看着房门, 倏地笑了一下。 报复心这么重? 可真是……可爱啊。 聂子瑜离开之后,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闻旭生继续教时景歌魔法, 渐渐从理论转化到了实践。 “不是这样, ”闻旭生在时景歌身后,伸手贴在时景歌的背部,浓郁的魔法元素随着他的动作而活跃起来,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懂吗?” 时景歌扭头看他, 似笑非笑,“你一共说了七个字,我该懂什么?” 闻旭生也不恼, 推动轮椅来到时景歌身边,然后抓起了时景歌的手。 “你要从魔法元素中寻找你需要的那些, 然后将它们凝聚,幻化成你想要的样子,”闻旭生声音渐渐低哑,“比如说, 你想要使用水系魔法, 那么你就应该去寻找水元素。” “就像这样……”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了过来, 时景歌也说不清楚, 只感觉体内的魔法力量都被唤醒了一样,但是很大一部分都在按兵不动,只有一小部分, 在他体内激烈地涌动着,仿佛要从他体内飞出来一样。 但是很快,它们消散了下去,就像沸水突然冷却下来一样。 闻旭生也没有指望时景歌一次成功,只抓着时景歌的手,淡然道:“记住这种感觉。” 话音刚落,闻旭生就感觉到了什么,再一抬头的时候,一些水流落到了他手上。 没什么冲击力,效果看起来也很一般,但确实是成功了。 时景歌歪头看他,“是不是该放开了?” 闻旭生看了看时景歌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时景歌的手,握的更紧了。 还不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错,”闻旭生轻描淡写道,“就是威力小了些。” “再来。” 时景歌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闻旭生微微一愣。 这是……默认了? ** 那一年,西诺斯大陆最具盛名的魔法学院,西诺斯魔法学院,发生了几件不小的事。 第一件事,闻家城堡那位神秘的、天赋奇高的小主人,竟然入学了,连带着闻家养子一起。 第二件事,聂家那位继承人,据说抱恙,暂时休学了。 第三件事,闻家那位养子的魔法天赋,竟然也高的可怕! 闻旭生对上课根本没兴趣,魔法对于他来说,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不认为有人有那个实力教导他,所以对于课上的那些东西都没兴趣。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时景歌一定要来学院,由他来教导时景歌不就好了吗?还是1V1贵族模式,享有绝佳的视听角度,实践课理论课全都一起上,时景歌想学什么就学什么,难道不好吗? 可是时景歌认为不好,时景歌就要来学院,闻旭生有什么办法? ……时景歌又一点都不怕他。 闻旭生失落地垂下脑袋,徐徐叹息。 闻旭生一开始还是去上过课的,但是大部分魔法师对课堂纪律的要求都非常严格,闻旭生被抓了几次典型以后彻底受不了了,也就不去上课了。 他不去,老师们也觉得轻松。 魔法师向来按实力说话,闻旭生在课堂里,他们也很有压力啊! 其他学生们也都松了口气,谁愿意跟个大魔王同班每天被碾压啊? 可惜,好景不长,闻旭生虽然走了,另一个大魔王还是站了出来,接替了他的位置。 是时景歌。 他天赋极高,善于思索,又有闻旭生教导,想不走在别人前面都难。 而真正让他在学院里出名的,是因为学院的擂台赛。 擂台赛的模式非常简单,分为守擂者和挑战者,挑战者打赢了守擂者,双方身份就会互换,守擂成功积1分,挑战成功积10分,守擂成功,一天还有5积分可以拿。 但是,为了防止某些作弊现象,被赶下去的守擂者不得再挑战现在的守擂者,最后结束时按积分来排名次,获得来自学院的馈赠。 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你个熟用魔法的机会,让你在实战中锻炼。 毕竟,真的需要使用魔法的时候,没有人会傻兮兮地站在那里等你砸过来。 学院的擂台赛分为三个等级,低等部组,中等部组,高等部组,下一级的守擂者可向上一级的挑战,上一级的不可向下一级的挑战。 当然,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会越级挑战。 但是今年,时景歌就这么做了。 不仅做了,还成功了。 他成为了中等部组的一个守擂者!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学院,中等部组的挑战者纷纷来找他挑战,只想要将他从守擂台上踢下去。 而时景歌,竟然还来者不拒! 要知道,守擂者是有选择权的,毕竟人体内的魔法力量就那些,一场打完,体内的魔法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总得需要时间和魔法药剂来恢复,所以守擂者一天接受挑战者的下限是三名,接受过三名挑战者之后,守擂者就可以跑路了。 所以有些实力较弱的守擂者,每天打完三场就跑,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是时景歌就不,他越战越勇,一点休息的意思都没有! 当时那一幕被几个老师看到,纷纷称奇。 “这孩子体内的魔法力量竟然有这么多吗?” “这是打了几场了?第五场了?也不休息一下?” “何止啊,魔力药剂都没喝一瓶。” “如果我没记错,他是今年的新生?”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确实是。” 几个老师讨论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道:“这孩子好像很擅长水系魔法啊。” “你们说,我是不是要有一个弟子了?” “我觉得他火系魔法也用的很好,你看这火球威力多大?” “你们别说了,这时景歌一看就是我的弟子,看这长相看着气质,跟我如出一辙,别跟我抢。” “滚!” “哎哎哎你们看!时景歌这用的是雷电术?这明明和我最搭!” 时景歌一战成名。 而在之后的擂台赛中,他更是保住了自己守擂者的身份,即使中等部的学生们鼓足了力气想要将他拽下来,结果愣是没成功。 没办法,最后还是中等部一个守擂者放了水,自己被打了下来,变为挑战者,再去挑战时景歌,才将时景歌从擂台上打了下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一名新生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依然让人津津乐道。 不过,那一天晚上,那名守擂者找到了时景歌,“你放水了?” 时景歌困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名守擂者皱眉,“直觉。” 时景歌笑出声来,“那你的直觉不大准啊。” 话题到这里结束,时景歌扭头想走。 那名守擂者拦住了时景歌,道:“我叫孙黎云。” 顿了顿,他伸出手,慢慢道:“交个朋友?” 时景歌握住了他的手,轻笑道:“时景歌。” 时景歌在西诺斯魔法学院的这些年,委实算是个风云人物。 他长得好,天赋高,实力又强,还接连跳级,可以说在当时的西诺斯魔法学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正式通过测试进入中等部的那一年,还引起了几位魔法师导师的争抢。 虽然说等之后到了高等部,这导师还得换,但是谁不愿意教导一个天赋极高还又努力勤奋的学生呢? 闻旭生挺不爽的。 但是这也没别的办法。 不过,在这天早上,他突然有了新的决定。 闻旭生去魔法公会考了试,他的魔法力量和实战能力早已超过了顶级魔法师,即使被三个顶级魔法师围殴都游刃有余,甚至,他还坐在轮椅上。 这份实力毋庸置疑,他最后得到了魔法公会的“顶级魔法师+”的徽章,目前来说,这个徽章独一无二。 而后,他又去考了一些别的东西,能考的都考了下来,还接了各种贡献度的任务,在魔法公会享有盛名。 紧接着,他在西诺斯魔法学院退了学,然后将“履历”交给校长,向校长毛遂自荐,成了一名高等部的魔法师导师。 于是,在时景歌通过测试,成为高等部的学生之时,他向时景歌伸出了手。 时景歌最终也确实选择了他。 那天晚上,时景歌问他,“什么时候做的?” 闻旭生颇为不满道:“你看,最后还不是选择我?” 干什么非要来西诺斯魔法学院? 想到时景歌身后围绕的那些人,闻旭生的警惕心就要爆表了。 时景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可以不选。”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道:“你已经选了。” “是啊,”时景歌耸了耸肩,“我选了你,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你就不能诚实点?” 闻旭生皱眉,不说话了。 时景歌长叹一声,“算了,指望你,是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闻旭生突然有些心慌。 下一秒,时景歌突然揪住闻旭生的领子,往自己身边一拽,然后用力地吻上闻旭生的唇。 “都多少年了啊,”时景歌叹息道,“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闻旭生愣住了,然后声音陡然拔高,“……你在做什么?” 时景歌斜眼看他,“不能做?”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眸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他问道:“我能吗?” “能什么?”时景歌扬眉反问。 闻旭生的手指抵在时景歌的唇间,轻轻摩擦着时景歌的唇/瓣,声音更是哑得出奇,“……吻你。” 时景歌假笑道:“不好意思,不能。” 闻旭生低低地笑出了声,然后在时景歌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将时景歌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吻了上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闻旭生模模糊糊地想着。 在时景歌拥有那么多朋友的时候,在时景歌回到房间的时间越来越晚的时候,在看到时景歌和别人愉快交谈的时候,在时景歌…… 闻旭生的唇角不舍得离开时景歌的唇,他慢吞吞地说道:“你是我的。” 时景歌挑眉推开了他,冷静问道:“那你呢?” 闻旭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难得诚实地说道:“我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时景歌这才笑了出来,他伸手拍了拍闻旭生的脸颊,低笑道:“早这么诚实不就好了?” 因为刚刚的深吻,时景歌的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水汽,现在这般笑起来的模样,着实让人心动。 闻旭生舔了舔唇角,顺应着自己的心意,将时景歌推到了床上。 “我喜欢你。” “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 闻旭生的声音很是低沉,带着一股虔诚的味道,时景歌推据他的动作一停。 那一瞬间,闻旭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对“诚实”无师自通。 “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看到你,我有多么高兴。” “我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但是我不敢说,我怕你讨厌我。” “但是魔鬼被讨厌,也是正常的?”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对你说了些什么。” “但是事后,那些话又清清楚楚地映在我脑海中。” “每分每秒都拿出来回味。”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这一刻,时景歌突然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教这家伙别扭? 别扭不好吗?别扭多好啊! 起码自己能舍得动嘴动手啊。 这倒是不别扭了。 还舍得动手吗? 时景歌慢慢放松了下来,闻旭生静静地亲/吻他的脖颈。 属于时景歌的气息萦绕着他,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亢奋。 “我以为你喜欢聂子瑜。” 这句话说得很轻,还带着几分委屈。 时景歌准备拔闻旭生头发的手登时一顿,任由闻旭生脱了他的衣服,无力叹息,“你怎么那么蠢啊?” 闻旭生没有回答这句话,只低低道:“你对他,是不一样的。” “你那么听他的话,那么相信他。”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从来不反驳。” “你对他笑得那么温柔。” “为了不让我难为他,你还会给我下厨做面。” “我当时又难过又欣喜。” “虽然是因为聂子瑜,但毕竟下厨的成果,是在我这里。” “聂子瑜好讨厌啊。”闻旭生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唇/瓣在时景歌身上摩/擦,“我好想让他滚蛋,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他自己滚蛋,任谁都怀疑不到我身上。” “可是,我怕你会更讨厌我,虽然你已经很讨厌我了,但是我不想让那讨厌再多一点。” “而且……”闻旭生顿了顿,“你那时候的笑容,那么好看。” “……我不忍心去破坏。” 时景歌彻底没了脾气。 “你真的……太蠢了。” 他终究是吻住了闻旭生。 夜色很长,春意满满。 虫鸣声隐隐约约传到时景歌耳朵里,让他有些恍惚。 春天,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景歌眼眸涣散,“我困了。” “累。” 他的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伸手推据闻旭生,但是完全没有力气。 闻旭生反手握住时景歌的手,吻上他的手指。 “我那天还以为是做梦。” “但是,我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梦境和现实呢?” “就算我分不出来,魔法元素也会帮我分辨出来的。” “我知道是现实,知道是真实发生的,但是我不敢相信。” “……谁会喜欢一个魔/鬼呢?” 闻旭生看着时景歌,露出了一个笑,但是那个笑容太短暂了,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他低下头,轻轻舔了舔时景歌的指尖,时景歌指尖一颤,备受刺/激。 闻旭生低低道:“你说呢,小歌?” 时景歌缓缓闭上了眼,有气无力道:“你是在说我瞎了眼吗?” 闻旭生眼眸一亮,“你是在说你喜欢我吗?” 时景歌说不出话来了。 他再一次被闻旭生拖下了水,在大海中遨游。 ……什么时候才能游到对岸呢? 在失去意识之前,时景歌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船。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船就散架了。 只余下他,继续在海水中流动,被海浪一波一波地拍/打/冲/击。 刹那间,他好像明白了随波逐流这四个字的含义。 第二天,时景歌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闻旭生端着一个小碗进来了,“饿了吗?” 时景歌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闻旭生好脾气地笑笑,“我煮了粥,要试试看吗?” 时景歌斜眼看他,“你说呢?” 那表情就仿佛在问,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闻旭生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地喂给时景歌,慢吞吞道:“我看了书。” 时景歌:“?” “书上说,要尊重伴侣,涉及伴侣的事情,要询问伴侣的意见,不能替伴侣做决定,要不然伴侣会生气的。”闻旭生迟疑了一下,“……小歌不喜欢我问吗?” 时景歌深吸一口气,真诚建议道:“或许,你该换一本书看。” 闻旭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快,时景歌听见“砰”的一声。 他突然有了一点不大好的预感。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抬头望去,地板上铺了一层书。 时景歌眉心一跳。 然后,他就听到闻旭生诚恳的声音,“这是我看了这么多书总结出来的。” 时景歌:“……” 时景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那啥。” 闻旭生:“?” “我觉得诚实不适合你,”时景歌真心实意道,“傲娇别扭才符合你的本性。” “恋人之间要坦诚相待,”闻旭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别扭来别扭去,会出问题的。” 顿了顿,闻旭生眼眸渐渐黯淡下来,“……你是不是后悔了?” 时景歌还能怎么办?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的! 闻旭生捡起地上的书,眼眸里闪过一丝狡猾。 这些书还是很有用的。 你看,小歌这不没生他的气吗? 闻旭生掌握了和时景歌相处的小技巧。 一位优秀的魔/鬼,就要擅长随机应变。 俩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哪哪都和谐,就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一样,对彼此都非常熟悉。 后来,时景歌毕业了。 他毕业的那一年,闻旭生也正式离开西诺斯魔法学院,和时景歌一起游历。 他们见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与雪女交谈甚欢;见过汹涌的火焰热浪,与火焰魔龙谈判;见过辽阔的草原,将肆虐的魔灵赶走。 最后,他们回到了城堡。 那一年,时景歌的生日,闻旭生送给了他一个礼物。 是一个建好的、但是空无一人的魔法学院。 闻旭生轻咳一声,“场地有了,但是老师还没有?” “有没有兴趣雇佣一位有过丰富经验的魔法师做老师呢?” “我在大陆上最具盛名的魔法学院,做过三年高等魔法师导师。” “有经验有实力,还不要薪水。” “考虑一下呗?” 时景歌笑了笑,爽快道:“行。” “说好了,没有薪水。” “不包三餐不包住,”时景歌扬了扬眉,“教师宿舍没你的份。” “但是校长心善,愿意在他家里给你留个床位,怎么样?”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能拒绝吗? 闻旭生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 但是一个魔法学院要是真的想成立,除了老师学生等等人员之外,很多必备的程序流程也需要走一走,整个走下来少说也需要个一年半载。 而在这之前,还要去寻找更多的老师,还要考虑安保、食堂等等必备人员,以及最重要的……学生。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终究会实现他的愿望。 而这个时候,闻旭生悄悄握住了时景歌的手。 时景歌扭头去看他,闻旭生目视前方,一个眼神都没给时景歌。 只是握着时景歌的手,更紧了。 就仿佛怕时景歌会甩开他的手一样。 时景歌倏地一笑,笑声很轻,穿过闻旭生的耳朵,让闻旭生觉得心里有些痒。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生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时景歌。 时景歌闭着眼睛,唇角带着笑。 来自于灵魂的呼唤与力量将两个人包裹在一起,魔法元素在他们身边起舞,属于时景歌的回应让闻旭生整个都振奋起来,灵魂仿佛飘在云端,温暖舒适,轻松愉悦。 单向灵魂契约终于等来另一位主人的回应,将单向变为双向。 ——契成。 第141章 贵族(完) 第13章 西诺斯大陆之上, 有着许多魔法学院,而这其中,西诺斯魔法学院无疑是最享有盛名的魔法学院, 人人能以进入西诺斯魔法学院为荣。 而在西诺斯魔法学院里, 又有那么多天赋奇高的风云人物, 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做下一系列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离开学院后的成就更是让人惊叹。 而近几十年的毕业生中, 最让人震惊的,无疑是时景歌。 他创立了一所魔法学院,并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名声大涨,直逼西诺斯魔法学院。 孙黎云第一次被时景歌邀请的时候, 他还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你说什么?”孙黎云面无表情道,“我刚刚没听清。” “我说, ”时景歌好脾气地重复道,“我想创立一家魔法学院,听说通过了魔法师导师的考核, 想邀请你去当老师。” 孙黎云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突然道:“再说一遍。” 时景歌:“?” 在时景歌重复三遍之后, 孙黎云才意识到时景歌不是在开玩笑,登时,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出一番大事业, ”孙黎云顿了顿, 斟酌道, “但是,我本以为你会加入魔法工会引起一番改革等等,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创办魔法学院。” “这很稀奇吗?”时景歌好笑地看着他。 孙黎云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不像对这个感兴趣的人,而且西诺斯大陆上的魔法学院,也不少了。” 时景歌耸了耸肩,“我年少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进入魔法学院学习魔法。” “所以啊,”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想创立一所魔法学院。” 孙黎云:“?” 这两句话中之间的联系在哪里? “来不来?”时景歌斜眼看他。 孙黎云沉默半晌,斩钉截铁道:“来!” “很好,”时景歌用力鼓掌,神情真挚,“恭喜你成为我们学院的第三名老师!” 好一会儿,孙黎云才慢吞吞道:“……另外两名是谁?” “我,”时景歌指了指自己,“还有我的灵魂伴侣。” 孙黎云:“!” 孙黎云反应了一会儿才惊叫道:“灵魂伴侣?!” 时景歌含笑点头。 孙黎云进一步问道:“签订了灵魂契约的那种灵魂伴侣?” 时景歌故作平静地点头,“对。” “你……”孙黎云看着时景歌,大脑飞速运转,他们从那一次擂台赛开始,不打不相识,关系一直都很好,离开西诺斯魔法学院后来往也十分密切,没听说时景歌有伴侣啊。 而且还一跃成为了灵魂伴侣! 孙黎云自认不是什么有好奇心的人,但是灵魂伴侣是实在是太过稀有,灵魂契约更不是那么随随便便能够签订的,据孙黎云所知,古往今来的灵魂伴侣,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时景歌的灵魂伴侣……是谁啊? 也没听说时景歌跟谁走得近啊。 孙黎云努力回忆,和时景歌走得最近的,就是闻家那位魔法天才了。 不会……不会? 孙黎云瞳孔一缩,刹那间,他听到了时景歌的笑声。 “看来你已经猜到是谁了,”时景歌喝了口水,“就是你想的那位。” “说起来,他还是我们三个人之中唯一有经验的那位。” “说不定还要请教他如何做一名好老师呢。” 时景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感情色彩,很是随便的样子。 但是孙黎云,却莫名地能从这语气之中,感觉出一股骄傲的色彩。 那一瞬间,孙黎云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扑到他的脸上,让他连喝水的心都没了。 后来,孙黎云才明白,这叫被人暗暗秀了一脸。 确定下孙黎云之后,时景歌又陆陆续续地找到了好几个老师,都是当年在西诺斯魔法学院和他关系较好的存在。 这其中有几个魔法师,本来想回西诺斯魔法学院的,结果还没联系西诺斯魔法学院,时景歌就找上门了,三言两语就把人说动了。 后来,时景歌要创立一个魔法学院的消息传出去,曾经教导过时景歌的几名魔法师也找了过来,主动“应聘”。 “也没有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会创办出什么样的魔法学院,”裹着长袍的魔法师笑得优雅,“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在自己学生创办的魔法学院中教导新的学生,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当然,最重要的是福利待遇足够好。 时景歌欲言又止,他实在没get到这个有意思的点,他觉得这段话挺像绕口令的。 但是,一位经验十足、人品优秀、能力出色的魔法师主动前来“应聘”,傻子才会将人往外推呢。 “荣幸之至。”时景歌眨了眨眼睛,笑道。 魔法师点了点头,又跟时景歌聊了些别的,然后若无其事道:“闻先生也会在?” 时景歌轻笑着点头,“当然。” 那位魔法师神情一震,眉宇间难掩兴奋,“太好了,我有好多问题想要向闻先生请教,他一定不会拒绝来自于同僚的问候?” 时景歌:“……” ——合着是为了闻旭生来的啊! 时景歌耸了耸肩,“当然。” 当然,前提是你能堵得到他。 “闻先生的课也很有价值,我可以去旁听的?”魔法师兴冲冲地问道。 时景歌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而后,时景歌又拐到第二位、第三位西诺斯学院的魔法师导师。 严格地来说,是凭借闻旭生的“个人魅力”所吸引来的。 而这些魔法师在西诺斯魔法学院效力多年,对魔法学院的建设也懂一些,给时景歌提供了宝贵的建议。 魔法学院的雏形,渐渐显露出来。 闻旭生在魔法学院所在的那片土地上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大型保护魔法阵,又将自己创造出来的魔法元素一点一点地填满那片土地,为了避免学生太小无法吸收高等级的魔法元素,还体贴地将高级魔法元素换为低级魔法元素。 除此之外,闻旭生还催生了许多魔法植物,让学院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饶是闻旭生努力压缩时间,也弄了许久,有一段时间不在时景歌身边,让他有些不快。 但是灵魂伴侣对彼此的情绪都是非常敏/感的,时景歌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不快,然后传递回安抚的情绪。 闻旭生感受到那股来自于灵魂上的共鸣,再大的不快也去了大半,只剩下无法与伴侣见面的抱怨。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闻旭生将这里布置的非常完美。 孙黎云等人陆陆续续来到魔法学院所在的地方,第一次步入其中的时候,都饱受震撼。 那飘零在空气中浓郁的魔法元素,甚至比西诺斯魔法学院中的训练室都要浓郁! 当即,便有人问道:“我还能再上一次学吗?” “我想上学。”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时景歌,把众人都给逗笑了。 虽然学院的一切都步入正轨,老师们都齐齐就位,但是学生,还是没看到一个。 而时景歌,还没有招生的意思。 期间孙黎云催过一次,时景歌只摇了摇头,让他不要着急。 很快,闻旭生和时景歌消失在魔法学院之中,只留下了封魔法信,说他们去找学生了。 而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果然就带回来了学生。 几个瘦弱不堪的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补丁套着补丁,手腕细的仿佛可以直接折断,看到其他人就往时景歌身后躲,一看就是家里很贫苦的那种孩子。 时景歌伸手鼓掌,含笑道:“欢迎第一批学生入学。” 孙黎云若有所思地看着时景歌,突然有些明白时景歌那天的那两句很不搭的话语。 或许,时景歌之所以想要创立一所魔法学院,就是想要上不起魔法学院的孩子,能够进入魔法学院,学习魔法。 就像……就像时景歌自己一样。 学院的第一批学生,自然饱受重视。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学生还没有老师多。 几个老师盯一个学生,能不重视吗? 学生们一开始都比较胆小,躲在时景歌身边,但是魔法师想要哄一个小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很快,学生们就沉浸在魔法的魅力之下。 在学生们适应魔法生活之后,时景歌和闻旭生再一次离开了学校,继续去寻找学生。 反倒是离开西诺斯魔法学院的一位魔法师愤愤不平地吐槽道:“说好的闻先生也要上课,上课随我们听呢!” 另一位魔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环顾四周,目光在那几个孩子身上顿了顿,哭笑不得地说道:“学生比老师还少的课?” “先换个研究方向。” “我看下面,有盛开的鹰尾花。” “鹰尾花?!”那魔法师瞪大了眼睛,“这玩意不是濒临灭绝了吗?” “快带我去看看。” 孙黎云看看自己曾经的老师,又看看自己现在的学生,感受着随风飘过来的魔法元素,若有所思。 ……他好像要突破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前发展。 时景歌和闻旭生去了许多地方,带回来许多学生,他们的家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无法将他们送入魔法学院,更无法支持他们学习魔法。 时景歌和闻旭生的到来,无疑给了他们一抹曙光。 大部分的家长对此都保存警惕,不相信会有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直到时景歌和他们签订契约,才渐渐放下警惕。 离别到来之时,他们会为孩子准备他们能准备的一切,亲/吻孩子的额头,依依不舍地与孩子告别,向时景歌表示感谢。 当然,也有部分人家不愿意让时景歌带走他们的孩子,无论时景歌许下什么诺言、签订多少契约都没有用,时景歌也只能记下来,明年再来努力一把。 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身穿学院统一的服装,看起来要精神许多。 老师们讨论出了课表,正式开课的日子终于到来。 而魔法学院的生活,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原本空荡荡的学院终于热闹了起来。 而且目测,会一直一直热闹下去。 ** 时景歌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在某一天的深夜。 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为顶尖的魔法师,备受尊重与信赖。 他所创办的学院,也成为西诺斯大陆十分有名的魔法学院,他所教导出来的学生分散在西诺斯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对他们来说,那所魔法学院是他们永恒的家。 而时景歌和闻旭生,就是改变他们一生的贵人。 他们无比尊敬和爱戴那所魔法学院里的每一位老师,以时景歌和闻旭生为最。 他们葬礼举办的时候,无数从魔法学院走出去的学生纷纷赶了回来,就为了给他们添一句祝福,送一枝花。 那是魔法学院这么多年以来,学生聚得最多最齐全的一次。 无数人纷纷为他们送行。 他们的功绩永远记于魔法书之上,任谁都无法忽略。 除此之外,备受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他和闻旭生的感情。 难得一见的灵魂伴侣,而且都是最顶尖的魔法师,离开的时候还牵着手,安详又自然,怎么能不被人传诵? 据说,以他们为原型的话本卖的最好,流传最广。 【宿主世界排斥度降为0。】 【恭喜宿主完满完成任务,获得世界的认可。】 时景歌缓缓睁开眼睛,被封印的记忆又一次解开,在他脑海中翻转。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走过那么多世界,而每一个世界,都有闻旭生的存在。 想到这,时景歌下意识地勾起唇角。 在这个世界里,因为灵魂契约的原因,他难得多活了那么多年,和闻旭生在一起了那么多年。 说起来,他每一次能多活一些日子,都是因为灵魂契约。 时景歌下意识地勾起唇角,眼眸里闪过些许温柔的色彩。 ……下个世界,还是会相遇的? 【去下一个世界。】时景歌含笑开口,语气颇为轻松,【他会在下一个世界等我?】 系统111有点懵,没有反应过来宿主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时景歌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道:【走,下一个世界。】 系统111注视着时景歌灵魂上的金光,微微有些怔楞。 ……什么时候开始,颜色竟然这么深了呢? 那些金光笼罩着时景歌,就仿佛在保护着他一样。 系统111突然发现,它和时景歌的地位,似乎……翻转了? 最初的时候,是它高高在上,时景歌不过是它的一位宿主而已,它对时景歌爱答不理,还嘲笑过时景歌的异想天开。 但是很快,时景歌就打了它的脸。 它以为没有人能做到的事,时景歌竟然做到了,而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个世界都能做到。 它一开始,只是看中了时景歌的潜力,合作共赢不才是最好的吗?它又不傻,没必要得罪一个潜力股。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对时景歌心悦诚服、以时景歌马首是瞻的呢? 系统111没想出答案。 大概是因为它的心悦诚服、马首是瞻都没什么用。 无论在什么世界,时景歌根本就用不上它。 ……好扎心啊! 【好。】系统111一口应下,封印了时景歌记忆,将时景歌送到了下一个世界。 说起来,这个世界和魔法世界,还微微有点相似。 不过时景歌封印了记忆,根本不记得魔法世界,也察觉不到这点相似? 系统幽幽叹气,然后看到自家宿主睁开了眼睛。 在这个世界里,时景歌的身份不低。 时家有世袭的爵位和领土,虽然比较偏远,但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二等贵族。 时景歌是家里的幼子,上面有一个出色的大哥顶着,他只需要做一个快快乐乐的纨绔子弟便好,没有人对他有什么要求。 而因为时景歌先天体弱,又是老来子,和大哥之间差了十几岁,更是被家里人宠在掌心里,每每做错了事,闹个绝食,也就没有人怪他。 唯一能管住他的,也就是性格相对冷峻的大哥,但是大哥骨子里也是宠他的,还有父母两个人护着,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也便养成了时景歌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 而随着原主渐渐长大,闯的祸越来越大,大哥觉得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了,该好好管管他了。 为此,大哥还说服父母,让父母如果看不下去,就出去避两天。 父母果然避出去了,但是大哥没把原主的性子掰过来,反而让原主恨上他了。 原主没心没肺,四处跟大哥对着干,而且浑然不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屡次跟“朋友”放话,说什么会让他大哥后悔,他不会放过他的等等。 原主也就过个嘴嗨,他就算再没有自知之明,也知道他和他大哥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 原本,这样也没什么,原主就是个纨绔,多加看管,别出去惹事,也就那样了。 偏偏原主他大哥意外去世了。 时家向来一脉单传,这辈多一个时景歌,已经够让时家上下高兴的了,结果……结果竟出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 那时候时家父母还都避出去了,在外游玩,原主又是个不顶事的,时家老大意外出了事,时家上下都乱的不成样子啊。 时家父母立刻就赶回来,回来之后几乎要哭晕过去,还要强打起精神来操办大儿子的葬礼。 但是偏偏原主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来! 原主从小就是被宠大的,被家里护得很好,轻易不动脑子,什么阴谋阳谋都不懂,人生就在乎顺心两个字,谁让他开心了,他就让谁开心,谁让他不开心了,他就闹得谁全家不得安宁。 说白了,就是不长心。 大哥去世之后,他也不觉得难受,或许是心里还憋着恨呢,葬礼上连眼泪都没掉,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大家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谁不犯嘀咕? 这时家幼子,竟如此薄情冷漠? 最重要的是,还蠢。 这种时候,你别管心里到底怎么想,装一装给大家看都行啊,这时景歌愣是装都不装一下啊! 你让其他人怎么看你? 等时景歌继承时家的爵位和领地之后,这位领主大人真的能带领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就这么一个冷情薄凉的家伙? 谁信? 在领地普通民众眼里,时景歌太过自私冷漠。 在领地管事的那批人眼里,时景歌太过愚蠢。 尤其是前面还有个堪称完美的时家老大,这一对比,那落差感简直了。 再加上时景歌“纨绔”的名声实在是传的太远太响。 时凌易第无数次后悔曾经那么纵容幼子,但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对幼子严加管教,试图把幼子教管好,不求像大儿子一样完美,普普通通守成听话也行啊! 但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纨绔子,哪里是能说改变就改变的? 更何况原主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一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时景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时景歌学着原主懒洋洋道:“进。” 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出现在时景歌的房间里,担忧地看了一眼时景歌,又连忙收起视线,恭恭敬敬道:“少爷,老爷和夫人回来了,您要不……去看看?” 这可不是个好的时间段。 之前原主的冷漠已经表现出去了,那么多人看在眼里,他还不能ooc。 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语气尖锐道:“我去看什么?他们需要我看吗?他们心里有我这个儿子吗?他们出去我都不知道!” “让他们的宝贝大儿子去看啊,反正他们心里也只有他们的大儿子,哪里有我?” 这两句话堪称是怨气满满,但是话语里隐藏的含义,更让人莫名其妙。 大少爷都去世了,还怎么去看老爷夫人? 难道是……尸体……? 小少爷这两句话……未免太狠了! “愣着干什么?”时景歌不高兴了,“还不赶紧告诉我那个好大哥?” “他爸妈回来了,他还不赶紧去迎接,表现一番自己的孝顺?好把爸妈蛊惑过去,继续把我踩在脚底下作践!” “小少爷,”漂亮的年轻人唇角微动,声音出奇的小,“我知道您不甘心,但是请您慎重。” “大少爷……大少爷已经……” 年轻人眼底闪过几分痛苦。 “已经什么?”时景歌翻了个白眼,冷笑连连,“哦,我那位好大哥也偷懒了?没起床?所以不去迎接下面那俩?” “那我可得去看看,让那俩看清我这位好大哥的真面目!” 年轻人目瞪口呆,小少爷到底在说些什么?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第142章 领主(一) 第1章 漂亮的年轻人怔怔地望着时景歌, 没有任何动作,就像听不懂时景歌说话一样。 时景歌有些烦躁,“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可是……”漂亮的年轻人抿起唇来, 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是什么可是?”时景歌厉声喝道,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了吗?” 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即使这句话时景歌没有说出口, 年轻人也可以从时景歌尖锐的眼眸中读出这句话。 可是,这不是他想做, 就能做到的啊。 “小少爷,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 垂下头, 沉沉道,“大少爷已经逝世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是那种极致的安静, 仿佛都可以听到轻风吹动的声音。 年轻人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陡然有了几分不安。 然后, 他便听到时景歌的嗤笑声,充满了冷酷和嘲讽。 “连你也开始欺骗我了吗?” 时景歌的声音毫无起伏,却让人感觉到冷。 “既然你那么向着我大哥,干什么来做我的圣侍?” “还是我大哥圣侍太多,你竞争不上, 然后另辟蹊径?” “啪——啪——” 时景歌鼓起掌来, 只是那掌声稀稀拉拉, 听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一时间,年轻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以前被小少爷无缘无故怪责的时候,总会有些许愤怒,但是此时此刻, 哪怕小少爷的怪责再牵强不过,他也生不出愤怒的心。 相反,还有些可以称之为怜悯的情绪。 “看在你跟随我多年的份上,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你牵牵线怎么样?” “也免得你们在外面说我脾气差。” “看我脾气多好,被背叛了都不生气。” 时景歌冷冷一笑,眉眼处都是压不住的戾气。 年轻人这才发现,时景歌的黑眼圈很重,就像……就像好几天没睡了一样。 失眠吗? 是因为大少爷吗? 明明大少爷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小少爷连动都没动一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好不容易站起来,也是直接上楼睡觉了,连去看一眼都没。 那时候,即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一凉。 自己亲哥哥去世了,当弟弟的一点悲伤都没有,还直接上楼睡觉了,这是什么怪物? 但是……小少爷真的睡觉了吗? 那么重的黑眼圈,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滚开。”时景歌冷冽的声音传来,年轻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就见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扭曲的笑容,“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卧室在哪里吧?” 时景歌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带着倨傲,洋洋得意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连他不在家这种瞎话都能编出来,那我就亲自将他揪出来。”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这点小把戏,能骗得过谁?” 时景歌推开年轻人,大步向外走去,年轻人楞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小少爷!”年轻人叫了一声,只见时景歌的脚步微微一顿,但立刻又动了起来,而且气势汹汹,一副要上门找茬的模样。 时景歌很快找到了他大哥的房间,两兄弟的房间即使靠得很近,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时景歌总是往他大哥的房间里跑,晚上要大哥讲故事才能睡觉。 那时候,他大哥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每天要接收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但每天还能专门抽出一点时间,为弟弟背上两个故事,晚上讲给弟弟听。 只是后来,两个人渐渐有了矛盾,时景歌厌恶自己的大哥,再也没有去过对方的房间,甚至不能接受对方的房间就在自己房间旁边,理由是每天看到对方感觉恶心。 于是时景歌撂下了狠话,他要是不走,自己走。 向来疼宠弟弟的大哥,哪怕嘴上说得再强硬不过,真正行动上,退让的也还是他。 于是他连夜搬走了。 当然,并没有搬多远,但是在他的避让之下,起码不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时景歌便也没多计较,反正他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不再看到他大哥罢了。 所以,在年轻人的认知里,自大少爷搬离原来的房间以来,小少爷从来没有来过大少爷的房间,甚至连大少爷到底住哪个房间都不大清楚,现在却可以熟门熟路地找过来。 时景歌用力砸门,用力很大,敲得房门一直在响,他紧紧地抿着唇,也不说话,眼眸里倒是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似乎是恼怒,还加了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兴奋,隐约还有着些许憋屈。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年轻人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时景歌砸了好一会儿的门,也没人给他开门,他眼眸里的复杂渐渐消失,最后统统化为愤怒,连唇/瓣都紧紧地抿在一起,压抑又窝火。 他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年轻人以为他要走了,谁知道他开口了。 “是我。” 声音很低,和刚刚砸门的模样很不一样。 时景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他扭过头,不再看那扇门,就像一个跟人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但是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时景歌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得耐心全无,他的表情骤然一变,用力嘶吼道:“开门!” 但是没有人会给他开门的。 那个房间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这句话在年轻人的脑海中涌动,他突然有些心酸。 “小少爷,”年轻人垂下头,声音很轻,仿佛怕刺激到时景歌一样,“大少爷真的不在了。” 他有些不忍,但还是又一次提醒时景歌这个事实。 时景歌怔怔地看着房门,整个人似乎都有一瞬间的颓唐,就像那些强装出来的尖刺都拔光了一样,“……他真的不在?怎么会?我昨天晚上还看到他了呢?他连夜出门了?他去哪里了?怎么没跟我……” 声音戛然而止。 时景歌的唇抿了起来,年轻人的注意力却被其中的一句话吸引。 “昨天晚上,您看到了大少爷?”年轻人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沉声重复着这句话。 时景歌嗤笑一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看到?” “你眼睛是不是不行了?不行了就赶紧去找治疗师。” 年轻人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少爷真的那么讨厌大少爷吗? 还没等年轻人多响,时景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还挡了我路,我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跟我怎么着他了一样!” 顿了顿,时景歌又加了两个字,“……烦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的错觉,他总感觉小少爷在说“烦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调是上扬的。 ……一股炫耀的意思。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年轻人没说话,时景歌却开口了。 一副浑不在意、随口问问的样子。 “他干什么去了?” 年轻人张了张口,最后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真相对这位小少爷而言,太过残忍了一些。 但是他不说,总有人会替他说。 “小少爷!” “您在做什么?!” 一道怒喝声陡然传来,年轻人扭头望去,见到一个相貌普通但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 是大少爷的圣侍之一,宋铭俞。 年轻人注意到,几乎是宋铭俞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时景歌的表情就变了。 他周身都充满了攻/击/性,冷漠又乖张,像一瞬间进入了战斗模式一样。 宋铭俞大步走了过来,看向时景歌的眼神里也充满愤怒和鄙夷,硬邦邦道:“小少爷,大少爷已经去了,给他留个平静,可以吗?” 时景歌倨傲地抬起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和我说话?” “你!”宋铭俞呼吸一促。 时景歌当着他的面,用力砸了一下门,宋铭俞的拳头紧紧攥起,仿佛都可以听到声音一样,年轻人向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时景歌挡在身后。 宋铭俞的呼吸急/促,显然在苦苦压抑,年轻人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一跃而起,敲爆小少爷的脑袋。 作为时景歌的圣侍,年轻人肯定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告诉他,”时景歌扬着脑袋,得意洋洋,“赶紧出来见我,要不然我就把他的圣侍全都赶出去!” 宋铭俞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大少爷都去世了,还怎么来见他? 想把他们赶出去也不用这种荒唐的理由吧? “我还会把他的房间砸了!” “赶紧出来见我!” 宋铭俞气极反笑,“小少爷既然那么想见大少爷,为何不自己去见他?” 不等时景歌开口,年轻人便厉声喝道:“宋铭俞!” 宋铭俞看了年轻人一眼,呼吸更加粗/重,但好歹没说什么。 “这就是他手下的圣侍?半点规矩都不懂。” “今天他不过来跟我道歉,你就给我滚出时家的领地。” “时家的领地上不欢迎你。” 这——! 年轻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宋铭俞的火气也终于压抑不住,“行,行,你要见大少爷是吧?我带你去见!” 年轻人大声道:“宋铭俞!” 但是宋铭俞被愤怒冲昏了脑袋,哪怕是年轻人,也压不住他了。 他甚至上前一步,绕过年轻人,抓住了时景歌的衣摆! “宋铭俞!”年轻人抬手劈向宋铭俞,“你怎么敢?!” 与此同时,时景歌昂扬得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走啊。” “愣着干什么?” “怕了?” 年轻人的动作微微一顿,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小少爷以往最讨厌别人对他不敬,现在也讨厌,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让他忽略了这些小细节。 最不喜欢动脑子的小少爷,也用上了激将法。 为了……为了见大少爷。 宋铭俞厌恶时景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向来讨厌这种纨绔子弟,只是时景歌被时家上下宠着护着,大少爷更是听不得一点说时景歌不好的声音,宋铭俞再厌恶时景歌,也只能将这股厌恶**心里,只当时景歌不存在。 但是大少爷去世之后,宋铭俞对时景歌的厌恶和痛恨就全面爆发了。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时景歌对大少爷的离世表现的太冷漠太随意了吧。 作为大少爷的圣侍之一,宋铭俞最清楚大少爷对时景歌的重视,他为这个弟弟做了太多太多,结果一朝意外身亡,时景歌连看都没看一眼不说,还欢天喜地地跟狐朋狗友出去打牌! 连装一下都不肯的吗? 宋铭俞为大少爷不值的同时,更对时景歌深恶痛绝。 一想到未来领主的位置可能会交到时景歌手里,他更觉得未来暗无天日。 这种冷心冷肺的纨绔子弟,能当得好一个领主? 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宋铭俞拉着时景歌下楼,一点也不顾及时景歌的脚步等等,时景歌有些不快,但还是忍了。 反正以后总有机会教训宋铭俞的,不在乎这一时。 年轻人从时景歌的表情变化中,轻而易举地读出了这一点。 一时间,他忍不住苦笑。 ……小少爷果然好懂。 ** 时家两位远游的主人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看到大儿子尸体的那一瞬间,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那是他们最为优秀的孩子,是他们一辈子的骄傲。 现在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神色安详静谧,仿佛只是陷入沉睡一般。 夫人慢慢伸出手指,那动作都在颤/抖,她其实清楚这一切,但还是有一种侥幸心理,万一……万一她的孩子,还活着呢? 她的手指慢慢放于他的鼻下,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是啊,躺在冰棺里的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已经离开她们了。 她终于剧烈地痛哭起来。 一旁的丈夫伸手搂住她,也早已是满脸的泪。 冰棺里有着魔法阵,又有两朵永恒之花在,可以保尸体不腐不朽。 而他意外离世,也没有受到什么来自于身体的伤害,以至于冰棺里的年轻人,真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们多希望这只是个恶作剧或者别的什么,下一秒儿子就能睁开眼睛拥抱他们。 但是很明显,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主人家的痛哭声让周围的佣人也红了眼圈,无声无息地落着泪,现场一片悲凉。 时家历来都出好领主,他们性情温和,宽以待人,时家领地的居民基本上都能吃饱穿暖,人人安居乐业,生活幸福安稳。 而大少爷更是天资聪颖,甚至得到过国王的夸赞,所有人都相信,等到来日大少爷继任领主,一定可以带领领地的居民过上更为富足的日子。 但可惜的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大少爷先离开了他们。 凉风袭来,冷到人的骨子里,周围一片悲戚的同时,又传来一些激烈的争吵声。 “是谁?!”一向宽厚温和的时凌易扭头望了过去,出奇地愤怒了,“是谁在这里喧闹?!” 很快,时景歌出现在他的实现之中。 时凌易的唇角微动,一股愤怒伴随着无力感迎面袭来,让他都有些站不稳。 “时景歌!” 时凌易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愤怒,这是自时景歌出生以来,时凌易第一次这么愤怒地喊他。 而夫人祝穆语也慢慢从时凌易的怀抱中走了出来,默默地向时景歌望去,眼眸中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空茫。 他们接到的消息里,自然不会大肆描绘时景歌怎么对他大哥的,是他们回来之后,在这里见不到时景歌,自然会询问两句。 可是佣人们又怎么好直白地告诉他们时景歌的态度?只好给时景歌找“借口”,尽可能委婉一些,别太刺激时凌易和祝穆语。 但是时凌易和祝穆语此时满心都扑在大儿子身上,哪有空分辨佣人嘴里的“委婉”? 于是,当时景歌真的以这么喧闹的姿态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时凌易和祝穆语又心惊又愤怒又心凉。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里喧闹?! ……这里停着他哥哥啊! 听到时凌易的声音,时景歌表情微微一变。 他用力撇开宋铭俞的手,表情难掩愤怒,声音更是冷漠,“这就是你所谓地带我来找他?” “真不愧是他的圣侍啊。” “果然知道怎么遂他的愿,将我送到爸妈手里!” 宋铭俞被时景歌这么指责,当然是愤怒,但是老爷夫人就在前面,冰棺还停留在那里,他再愤怒,也不可能在这里跟时景歌吵起来,只能咬牙当没听到,一言不发。 见时景歌停了下来,祝穆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身边的佣人说道:“去,把时景歌给我带过来。” 佣人点了点头,应了声“是”,然后快步走向时景歌,对时景歌说道:“小少爷,老爷夫人正在前面等你,麻烦您快一些过去。” 时景歌眉心紧皱,恶狠狠地瞪了宋铭俞一眼,冷冷道:“你给我等着。” 留下这句话,时景歌大踏步向前走去。 宋铭俞定定地看着时景歌的背影,表情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悲哀。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慢慢地跟了过去。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时景华的身影。 瞧见了吗?大少爷,你最钟爱最在乎的弟弟,终于来看你了。 时景歌走了过来,距离时凌易和祝穆语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不甘不愿地开口叫道:“爸,妈,你们回来了?” 一时间,时凌易和祝穆语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祝穆语才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过来。” 时景歌抿了抿唇,很是不愿的样子,但是看了看祝穆语那红肿的眼睛,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走了过来。 祝穆语的手搭在时景歌身上,力气很大,让时景歌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她,蹙眉道:“妈?” 祝穆语的呼吸略有些粗重,似乎在进行什么天人交战一般,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没什么。” 祝穆语艰难地挤出这三个字,不再开口了。 时凌易牵住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最近受的打击不小,着实经不起更重的打击了。 结果,他们不开口,时景歌反倒是开口了。 “爸,妈?”时景歌眉心紧皱,语气充满困惑和不解,“你们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祝穆语和时凌易都没有说话,时景歌耸了耸肩,也不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哥呢?” 刹那间,祝穆语和时凌易直直地望向时景歌,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不敢置信。 ……时景歌怎么可以问出这个问题?! ……他连他大哥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吗?!! 不、不可能。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第一时间就报给了时景歌。 时景歌怎么会不知道?! 祝穆语的指甲都掐进自己的掌心里,“你说什么?” “妈?”时景歌疑惑地看了一眼祝穆语,“我说大哥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来迎接你们?明明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昨天晚上还连夜跑出去了?” “哦当然,也有可能是清晨连夜跑出去了。” “我昨天下午还见过他呢,肯定是下午以后才跑出去的。”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明明知道你们要回来的!” “还是我好吧?” 时景歌扬了扬头,语气也变得洋洋得意,“我就知道在家里等你们。” “知道爸妈出去那么久没见到我,肯定想我了。” “不像那家伙,都不知道体贴体贴你们!” 时景歌的模样,就像以往每一次在他们面前告老大的状一样。 但是祝穆语和时凌易都没有注意这一点,他们都被时景歌的那句话震住了。 时凌易的唇角颤动,“……你说什么?” “爸,你怎么了?”时景歌微微蹙眉,“你听不清我说话吗?”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你大哥?”时凌易避而不答,紧紧地凝视着时景歌,问道。 “昨天下午啊,”时景歌不高兴地回答道,“他在楼梯那里堵我,又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吓死人了。” 刹那间,空气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般看着时景歌。 怎么……怎么可能呢?! 大少爷三天前就……就……! 唯有宋铭俞,他就像忍到极致忍无可忍一般,突然冷笑一声,声音尖锐道:“小少爷敢不敢上前多走几步?” m.w.com ,请牢记:,. 第143章 领主(1二) 第2章 时景歌看向宋铭俞, 眉头紧皱,眼带轻蔑,就像觉得宋铭俞脑子有病一样。 “有什么不敢的?”时景歌冷笑一声, 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就像没有看到面前的冰棺一样,又挑眉看向宋铭俞,神情自然又傲慢,隐隐带着几分挑衅。 宋铭俞额角一跳一跳的,双手都握成了拳,显然在苦苦压抑, 但是心底也有了些许疑惑。 ……这小少爷,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仅是宋铭俞, 就是时凌易和祝穆语心里的怪异之色也更浓, 祝穆语更是对时景歌招了招手, 语气下意识地放轻,道:“小歌, 过来。” 时景歌不明所以地看向祝穆语,但还是乖乖听话, 三步并作两步一样走过来, 站在祝穆语身边撒娇道:“还是我好吧?知道你们要回来, 哪里都没有去, 乖乖待在家里等你们。” “不像是那家伙,连影子都看不到。” “你们不得给我点奖励吗?” 说到这, 时景歌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目光灼灼。 明明冰棺就在他面前,他却没有任何动摇和情绪,还在喃喃不休地说着他大哥这段时间有多么过分等等, 俨然是一个受尽委屈、等待父母做主的小少爷。 哪怕是迟钝如宋铭俞,也真切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宋铭俞看向旁边的年轻人,神情惊疑不定,半晌才压低声音,问道:“这怎么回事啊?他……他怎么了?” 年轻人闭了闭眼睛,唇角露出几分苦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小少爷到底怎么了?他也想知道啊! 终于,时凌易开口了。 “你还不看看你面前?” 时凌易冷不丁地开口,语速那叫一个快,就是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刹那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前方。 面对那个冰棺时,大家眼里都流露出痛苦和难过,除了时景歌,他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困惑。 “什么?”时景歌茫然道,“我面前有什么?树吗?这不是到处都有吗?有什么稀奇的?” 时景歌说的那么茫然,眼底更是清澈极了,满满的困惑不解,扭头看向他们的时候,眉心都皱了起来,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是奇怪。 时凌易和祝穆语太熟悉自己的小儿子了,他或许性格不好,是个纨绔子弟,但绝没有这么高超的演技。 那是一个连自己的“坏”都掩饰不住的孩子。 也就是说,时景歌真的没有“看”到冰棺。 现场一片寂静。 周围人皆震惊地看了看时景歌,又两两对视,皆从对方眼眸里看到几分惊疑不定。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时景歌眉心紧皱,声音也渐渐变得尖锐起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有话你们能不能直说?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搞清楚,一直在家里乖乖等着你们的人是我!怎么,我还等出错来了吗?” “那家伙连夜跑出去,连管都不管你们,你们也不说他半个字,到了我这,乖乖等你们还等出你们的白眼?不想见到我就直说!我又不会死皮赖脸地非要见到你们!” “你们不满意是不是?那我走!” 时景歌扭头就要走,鼻尖陡然涌出一股子酸涩,差点就落下泪来。 而下一秒,他却被祝穆语抓住了手。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时景歌的眼泪落了下来。 流的很凶。 就像积攒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释放了一样。 时景歌手忙脚乱地擦拭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甚至越流越多。 而他的声音,也变得含糊起来,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你们都不愿意看到我。” “那家伙就不想看到我,都不肯陪我,我去找他,他永远嫌我烦。” “他嫌我这不好那不好,还特意搬了房间,仿佛住在我旁边能脏了他的眼睛一样,好不容易遇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他还把我当弟弟吗?” “那么喜欢别人,那让别人当他弟弟啊,谁在乎!” “你们也是,眼里就只有他,根本没有我,出去玩也不跟我说一声,还让我眼巴巴地从家里找了一天!” “都不待见我——都不喜欢我——那你们、你们别要我啊!” 时景歌原本还有点克制,但是当祝穆语将他抱到怀里的时候,他就没有了半分自控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都停不下来。 那声音,让周围人都红了眼眶。 “我不……不想哭……”时景歌喃喃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可为什么……停不下来呢……?” 那喃喃声环绕着祝穆语和时凌易,俩人鼻尖一酸,也落下泪来。 时凌易上前一步,将时景歌和祝穆语抱在怀里,神情悲怆,让人心酸。 周围的佣人们纷纷移开视线,不忍多看。 宋铭俞看到这一幕,心里对时景歌的不满都消散了大半,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小少爷对大少爷,也并不是全无感情吧? 虽然大家哭得痛快,但有些问题,是不能被掩盖的。 时景歌看不到冰棺,并不能接受他大哥去世的消息,哪怕他们委婉含蓄地提示了无数次,在时景歌的脑海中,都固执地认为他大哥连夜离开出去玩了。 他倔强地认为,他昨天还见到了他大哥。 但是综合家里佣人和圣侍们的统一口径,昨天时景歌连房门都没有出,又怎么可能在楼梯口见到大少爷呢? “你胡说八道!”时景歌愤怒而尖锐地喊道,“我要是连房门都没出,我怎么吃的饭?!” 年轻人抬头看向时景歌,唇角微动,眼底流露出悲伤之情。 可是,您昨天,压根就没有吃饭。 饭菜给您送上去,您都没有开门,佣人只好原封不动地拿下楼。 ……一口都没吃。 “我明白了。” 时景歌眼底满是凶狠,“你背/叛了我是不是?!” “果然,你就是那家伙留在我身边的卧底!” “他们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包藏祸心!” 时景歌的指责声越来越大,但是年轻人根本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那么难过地看着时景歌。 那眼神让时景歌越来越不安,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扭头看向祝穆语和时凌易,“妈——” 那声音中,带着几抹仓惶,以及可能连时景歌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哀求之意。 而紧接着,他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祝穆语看他的眼神,和年轻圣侍看他的眼神,那么像。 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连脑袋都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就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终于,他受不了了,猛地抬起头来,拔腿冲上了楼,就像是逃跑一样,分分钟逃回自己的安全区,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一瞬间,时凌易注意到,他的小儿子啊,脸色是那么的苍白。 甚至可以说是惨白。 他终于确定,事情根本不像是外面传的那般。 他的小儿子……明明那么在乎他的哥哥。 在乎到无法接受真相,只能选择欺骗他自己、折/磨他自己。 “你说他昨天没有下过楼,那吃饭呢?一口没吃?”时凌易扭头看向年轻的圣侍,声音喑哑地问道。 “是,”年轻圣侍垂下脑袋,“中途大家担心小少爷会饿,有往楼上送过东西,但是小少爷并没有打开房门,饭菜都原封不动地拿了下来。” “那之前呢?”祝穆语突然开口,闭着眼睛问道,“小歌上一次下楼,是在什么时候?” 年轻的圣侍想了想,“三天前。” “就是……”顿了顿,他补充道,“大少爷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小少爷上了楼,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房间,直到今天您回来。” “前两天,有人向楼上送饭,小少爷还是会收的。” “但是昨天没有。” 祝穆语和时凌易沉默不语。 平日里一刻都闲不住、每天都飘在外面跟朋友玩闹的家伙,这几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连门都不出,就很难说明问题了。 更何况还间接性伴随着不吃不喝。 “我上去看看小歌。”祝穆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感觉自己很累,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 时凌易点了点头,他的心情和妻子如出一辙,他对年轻人道:“去找治疗师。” 年轻人有些惊讶,但很快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道:“是。” 时凌易追上了祝穆语,跟她一起去找时景歌。 宋铭俞犹豫了一会儿,追上了时凌易,“我……我和你一起吧。” 年轻人没说什么,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好一会儿之后,宋铭俞突然开口道,“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下一秒,感受到年轻人尖锐的视线,宋铭俞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得那句话很有问题。 “不是,我不是怀疑……” 宋铭俞本想解释一下,但还没解释出来,就被年轻人打断了。 “放心,这种事上我还不至于说谎。”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随便去厨房找个佣人问问都可以。” “我要在这个事情上说谎,分分钟就会被人拆穿,不是在帮小少爷,而是在害他。” “我没有那么蠢。” “我……”宋铭俞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 “这句话似乎并不应该和我说。”年轻人冷笑一声,“想必你还有别的事要忙,去请治疗师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我自己去就好了。” 宋铭俞小心翼翼道:“我……我没有……” 年轻人忍无可忍,怒声喝道:“别跟着我!” 宋铭俞果然不敢再跟,只在原地看着年轻人扬长而去,然后有些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他……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见惯了小少爷对大少爷的不满和冲突,又见证了这两天小少爷的冷漠,他早就认定了小少爷对大少爷没有任何感情,想到大少爷出事前还在对小少爷的未来做着各项规划,他就为大少爷不值,从而加倍地厌恶痛恨小少爷。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固有思维会被彻底打破。 宋铭俞的眼眸渐渐复杂起来。 他又想起了大少爷很久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事,那么他希望他的圣侍,会代替他去保护他的弟弟。 宋铭俞以前每每想起这一点,都有些愤愤不平,尤其是在时景歌不断彰显他的冷漠之后。 现在却…… 或许,他们应该按大少爷希望的样子去做。 宋铭俞抿起唇来,想到时景歌刚刚仓促逃跑的样子,只感觉心底的偏见又散了不少。 ——其实,那兄弟俩的感情,远比他们这些外人想象的深厚。 年轻人很快将领地里有名的治疗师都带了回来。 对此,时景歌表现地非常抗拒。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治疗师,甚至不允许治疗师进入他的房间,无论祝穆语和时凌易怎么安抚这么劝说都没用。 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孤独地藏在自己的地盘舔舐伤口,拒绝任何有可能让他继续受伤的一切。 那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他哥哥离世了。 因为时景歌表现得太过尖锐抗拒,祝穆语和时凌易只能选择慢慢来,但同时,大少爷的葬礼又不能多拖,两个人还要忙碌葬礼,忙得团团转,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 几天下来,两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而渐渐的,有关大少爷葬礼的事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祝穆语和时凌易不再那么忙碌,强压下去的悲伤与痛苦又萦绕在心头,让两个人夜不能寐。 于是,在这一天深夜,祝穆语坐起身来,“我去看看小歌。” “我和你一起。”时凌易也起了身。 两个人的房间在三楼,跟时景歌兄弟俩不在一层,就要从楼梯下去,再去时景歌房间的时候,就要经过大少爷后来搬到的那个房间。 而祝穆语和时凌易还未走到那个房间时,就看到外面有人,当即眼眸一厉。 宋铭俞遥遥地看见俩人,对俩人行了大礼。 祝穆语和时凌易认出了他,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 俩人还没开口,宋铭俞就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去听。 房间的门只是虚虚带上,没有关严,所以里面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很快,那声音传进几个人的耳朵里。 ——“你怎么还没回来?” ——“你为了躲我,连爸妈都不顾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个弟弟?” ——“没关系,我也讨厌你。” ——“如果不是为了爸妈,我才不希望你回来呢。” ——“你都没看到爸妈憔悴成什么样了。” 那声音时而低迷时而尖锐,隐隐约约还带着些许傲慢,却只让外面的这几个人心底发酸。 是时景歌的声音。 祝穆语和时凌易太熟悉时景歌了,从小被宠坏的家伙,哪里会低头?他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宠着他、让着他、护着他才对。 但是这一次,他低下了头。 时景歌的声音陡然放轻,很轻很轻,近乎于梦呓。 ——“你回来好不好?” ——“我走。” 顿了顿,时景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味道。 ——“这个破地方我早就待腻了!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 ——“皇城才是属于我的地方!你赶紧滚回来!我要走了!我要去皇城!” ——“你休想把我困在这种破地方!” 时景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像被逼上绝路的小动物,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转圈,哪怕外面的人看不到,也能从声音中分辨出来。 那一刻,外面的三个人脑回路出奇地一致,他们都想到了一个词。 ——困兽犹斗。 而时景歌,就是那个困兽。 好一会儿,房间里的动静停了下来,长廊上只余下三个人略带凝重的呼吸声,凉风一吹,简直可以凉到人的心坎里。 宋铭俞对时凌易和祝穆语打了手势,示意他们跟他过来,几个人退到另一侧,安静地等了几十分钟之后,时景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眼睛是闭着的,瘦了许多,跟游魂一样飘了回去,但是没有进自己的房间,而是进了隔壁的房间。 那曾经是属于大少爷的卧室。 于是,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又在这间卧室上演。 断断续续地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时景歌才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时凌易低低道:“几天了?” 宋铭俞犹豫了一下,道:“这是我发现的第三天了。” 至于之前有没有,他也不知道。 发现这个,纯粹是偶然。 宋铭俞一贯的偏见被打破,心底难免有些怪怪的,尤其是想到时景歌的时候,所以很犹豫要不要按大少爷当初说得那样,做小少爷的圣侍。 当然,按小少爷的性子,估计压根不想要自己这么个圣侍。 按理来说,宋铭俞应该感到松口气的,毕竟这决定时景歌就给他做好了,就不需要他纠结了。 事实上,一开始想到这的时候,他确实是松了口气的。 没松多久,宋铭俞就开始失眠了。 ……他也不是很差吧,怎么小少爷就这么瞧不上他呢? 大半夜的,宋铭俞死活睡不着,脑海里满是大少爷和小少爷,心烦意乱之下,他就到处走了走。 也不知道怎么着,就上了楼。 然后,就像今天的时凌易和祝穆语一样,发现了大少爷房门被打开了,然后就发现了小少爷的秘密。 一开始,宋铭俞是想要报给时凌易和祝穆语的,但是一来时凌易和祝穆语就够憔悴忙碌的了,二来他不确定小少爷这是不是一时的,就耽误了下来。 然后今天,时凌易和祝穆语自己就撞见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祝穆语才沉沉问道:“治疗师那边,有进展了吗?” 因为时景歌实在是太抗拒治疗师,别说靠近了,就是出现在同一楼层都不行,所以治疗师只能选取别的办法,先跟时景歌拉近关系,能成为朋友最好,再伺机而动。 于是,治疗师们只能隐藏身份,接近时景歌。 但谁知道时景歌的记忆力那么好,那些治疗师就在那天见了一面,还没超过两分钟,就被时景歌全被关在门外了,可偏偏时景歌就是记住了他们,每一个试图跟时景歌拉近关系的治疗师都被他指认出来,就差直接给赶出领地了。 没办法,他们又只能去找了领地其他的治疗师。 但是上一次,年轻人记挂着时景歌,领地里能说的上来的优秀治疗师全都被请过来了,现在再请来的,就不是那么优秀了。 为此,年轻人一直很懊恼。 这批治疗师的实力比较差,进度难免慢一些,而时景歌的警惕心又强,目前的进展非常缓慢。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铭俞缓缓道:“治疗师说,如果温和轻松的方法不行的话,就只能……” “……刺激大一些的。” “强/迫小少爷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强/迫他认清现实。” “比如……”宋铭俞说得非常艰难,“大少爷的葬礼。” 葬礼的举办是一记强有力的重锤,让时景歌无法再“粉饰太平”。 登时,时凌易和祝穆语的眉心都皱了起来,显然他们并不愿意用这样的方法。 宋铭俞松了口气,语速也快了起来,“但是小少爷本身的精神力就不是很稳固,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所以这种方法也有可能会给小少爷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那……葬礼……” 还让小少爷参加吗? 宋铭俞抿起唇来,没有将这句话问出来。 但是他知道,老爷和夫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同时,宋铭俞又觉得心情复杂。 明明前几天他和小少爷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现在他却单方面的“休/战”了,还担心小少爷会不会受到刺激造成伤害等等。 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担心小少爷,他一定觉得这是他出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想到这,宋铭俞忍不住苦笑。 “葬礼,就不要让小歌出席了。” 好一会儿,时凌易缓缓开口,眉宇间带着几缕痛苦。 “通知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对小歌提起葬礼的事宜。” 时凌易语气沉沉,一双手却下意识地握祝穆语的手,就像在寻找支持和慰藉。 祝穆语反握住他的手,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凉。 “派一些人,”祝穆语低低道,“去附近的领地,或者主城,去寻找高阶治疗师,能寻找到顶级治疗师更好。” “我们可以出市面上的双倍价钱。” 宋铭俞垂下脑袋,郑重道:“是。” “还有一件事,”顿了顿,宋铭俞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总算说了出来,“我想成为小少爷的圣侍。” m.w.com ,请牢记:,. 第14(4章 领主(三) 第3章 时凌易和祝穆语闻言一愣, 再看向宋铭俞的时候,眼眸里就带着些震惊和探究了。 “你确定?”时凌易神情有些许古怪,他沉默了一会儿, 注意到宋铭俞的眼神,直白道, “这对于你而言,可不算个好选择。” 圣侍不同于一般的骑士,是很讲究忠心与美名的, 一般而言,他们只宣誓效忠一个人,一次起誓便是一生。 哪怕他们宣誓效忠之人逝去, 他们可以被雇佣、可以成为其他人的骑士,但是绝不会再成为其他人的圣侍。 而一旦向第二个人宣誓效忠, 那么不管第一个人品行脾性行为处事如何,也不管有没有其他原因,在其他圣侍们眼里, 这就是“背叛”! 而“背叛”,对于圣侍来说,是没有坚守之心的表现, 是很让人不齿的。 而大部分圣侍,都是出生于落魄的贵族家庭,祖上有过荣耀, 所以对一些东西更为讲究,也鲜少会出现“改头换面”、抛弃自己姓氏再侍二主的情况,他们还想为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姓氏追求荣耀呢,重现祖上的荣光呢。 所以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么重视自己的名声。 也因此, 如果宋铭俞成为时景歌的圣侍,别的不说,起码美名上就有了瑕疵,还不小。 所以时凌易才说,这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选择。 宋铭俞愣住了。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直白又简短的回应。 可偏偏,这个回应是完完全全站在他的角度上的,没有一丝别的偏向。 宋铭俞有些感动,又有些激动,他张口道:“我……” 只是他这个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时凌易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打断了。 “你再好好想想,这事不急。” “你们都是领地的栋梁,我们会好好安排的,放心。” 时凌易伸手拍了拍宋铭俞的肩膀,算是安抚,“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宋铭俞唇角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些什么,只点头应下,扭头离开。 只是在楼梯的拐角处,他下意识地扭头望了过来。 时凌易和祝穆语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站在两个房间的中间,就像是站都站不稳一般,彼此搀扶在一起,寻求力量。 他们看看这个房间,又看看那个房间,即使宋铭俞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也能感受到那股难过。 似汹涌的潮水,连绵不绝。 宋铭俞心尖一颤,连忙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第二日一早,时景歌下了楼,坐在餐厅长桌处的椅子里等待着时凌易和祝穆语。 佣人们见他来了,又算算时间,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将早饭一点一点端了上来,特意放慢了些,以等待时凌易和祝穆语。 只是在将粥品端上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时景歌突然开了口。 “海鲜粥?”时景歌扬眉,语气不大好。 “是的,小少爷。”佣人恭敬地回答道,但是心理还是有几分不解,海鲜粥不是小少爷最喜欢的粥品吗?怎么听声音,不大对啊? 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对着对面的椅子抬起下巴,十足的倨傲。 “别让那家伙糟蹋了我的海鲜粥,”时景歌垂下脑袋,用汤匙搅拌着自己手边的海鲜粥,“别给那家伙送了,那家伙不配。” 顿了顿,时景歌刻薄道:“他只配喝白粥,加点青菜就是对他味觉的赏赐。” 佣人楞了一下,眼底涌现出更多的疑惑。 ……那个位置,小少爷在说大少爷? 佣人本想问清楚,但是刚一抬头,就被时景歌那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也不敢问了,只仓促地应了一声“是”,就赶紧跑了。 ……谁说小少爷只是个纨绔子弟的? ……明明那么吓人! 佣人马不停蹄地回到厨房,神色惊疑不定,张嫂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是小少爷吩咐了什么吗?”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慢吞吞道:“小少爷说,大少爷不配吃海鲜粥。”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小少爷嘴里的那位是不是大少爷,但是能上主桌的一共就四个人,刨除掉小少爷自己,就只剩下三个了。 小少爷总不能说老爷夫人吧? 那不就只剩下大少爷了吗? 张嫂应了一声,“还有呢?” “还说……大少爷只配吃青菜粥。”那名佣人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大少爷……” ……不是已经去了吗? 这句话没有说完,就在张嫂凌厉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张嫂冷冷道:“做一锅蔬菜粥。” 旁边有几个人低低应了一声,那名佣人虽然也是不解,但还是跟着一起忙碌起来,准备食材。 张嫂沉默半晌,眼眸里闪过一丝怅然。 青菜粥,是大少爷最喜欢喝的粥,只是某次跟小少爷发生冲突的时候,小少爷借题发挥,之后大少爷就再也没有喝过青菜粥了。 准确地说,是再也没喝过粥。 所以啊,那么多人也都默认为大少爷不喜欢喝粥,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大少爷喜欢青菜粥了。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大少爷,你看到了没?小少爷还记得你的喜好,他从来没忘过,他在向您求和呢。 您向来宠溺这个弟弟,这一次,能不能也站出来接受他的求和呢? 等青菜粥熬好的时候,是张嫂亲手将粥送了上去,放在时景歌对面的位置上。 时景歌低头喝着自己的粥,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张嫂却注意到他周身闪烁着的期待。 但是这份期待,注定要落空。 后来啊,张嫂听说那天早上,老爷夫人吃完早饭离开后,小少爷在餐厅里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让人将那碗青菜粥给他送楼上去了。 只是下午的时候,佣人却在大少爷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只碗。 里面的青菜粥一动未动。 小少爷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大宅里流动的治疗师早就说明了问题,而这青菜粥的事情更是让大家唏嘘不已,之前大家因为时景歌对大少爷的离世过于冷漠而产生的心寒和愤怒,也都在这两天消失的差不多了。 小少爷不是冷漠,只是接受不了,所以他病了。 于是,代替那些心寒和愤怒的,是难过,是叹息。 宋铭俞很快也听说了这件事,他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抵不住心里的冲动,上了二楼,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时景歌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脸上还带着些骄矜的喜悦,像一只猫。 但是抬头看到宋铭俞的时候,他脸上的喜悦登时就凝固住了,紧接着,就是浓浓的愤怒,透着些许气急败坏,就像是被人戏耍了一样。 “你来干什么?!”时景歌的声音冷的出奇,他眯起眼睛,斜靠在墙上,表情凶狠,一副你说不出我满意的答案我就掐死你的模样。 从春风拂面到冰天雪地,竟只需要这短短一瞬间。 宋铭俞心里有些慌。 “那个,”宋铭俞干笑两声,然后在时景歌近乎于暴走的表情中止住了笑,小心翼翼道,“……有空聊聊吗?” 这句话一出口,宋铭俞简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眼看时景歌的眼神越来越恐怖,宋铭俞感觉自己都要升天了! “我的意思是……” 宋铭俞死活说不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在时景歌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中,更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是不是?”时景歌突然冷笑一声,眯起眼睛,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暴怒,“用不用我来替你说?” 那一瞬间,宋铭俞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 宋铭俞已经做好了接受暴风骤雨洗礼的准备,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时景歌竟然没说什么。 就是呼吸声极重,显然在苦苦压抑。 最后,时景歌冷冷地吐出一个“滚”字,猛地砸上了门。 ——“哐当!” 那一声砸得极重,在宋铭俞的耳边打转,宋铭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愣愣地看着房门。 突然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好像……搞砸了。 宋铭俞垂下头来,他来找小少爷,是想说什么的来着? 好像……也没想好。 就那么一时冲动,就过来了。 宋铭俞更懊恼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铭俞听见了什么动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看见面前的门动了。 紧接着,出现在宋铭俞眼前的,就是时景歌。 时景歌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宋铭俞发誓,他听到了时景歌磨牙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宋铭俞的心情陡然轻快了起来。 宋铭俞也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时景歌。 在这种注目之下,时景歌的表情更难看了。 最终,在这场“毅力”的对决之下,还是时景歌败下阵来。 他凶巴巴地说道:“那家伙让你跟我说什么?” 宋铭俞楞了一下,表情不由变得惊愕起来,“什么?” 或许是他的表情取悦了时景歌,时景歌的表情明显好了一些,他高高地扬起头,傲慢又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不是那家伙有话让你跟我说,你能待在这里还这么礼貌?” 时景歌冷笑一声,分外不屑,“这里就你我两个,就没必要装了吧?” “你以为我就看得上你吗?” 宋铭俞在脑海中自觉地将那句话补全。 【你看不上我,你以为我就看的上你吗?】 是,时景歌不知道他的情绪转变,在时景歌的认知里,他们还是相看两厌的存在。 宋铭俞心底突然泛上些苦涩,他张开了口,声音沙哑,“他……” 时景歌的眼眸一亮。 即使努力克制,也可以感受到那股子期待。 宋铭俞陡然想到第一次开门的时候,时景歌所流露出来的表情。 ……那时候,他以为是大少爷吗? 突然,宋铭俞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几秒钟,在时景歌不耐烦的视线中,宋铭俞缓缓道:“他说,青菜粥很好吃。” 时景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愉悦,但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就变得凶狠起来,他大声地数落着青菜粥,偶尔夹杂着些许谩骂,然后很快将战/火烧到他哥身上,滔滔不绝地骂了好一会儿,才“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比刚刚声音小多了。 宋铭俞看着房门,想要笑,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只感觉脸上有些怪怪的。 他伸手一碰,竟感觉有些湿润。 宋铭俞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落泪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落泪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啊。 这时候,宋铭俞脑海中陡然出现时景歌的身影。 即使满目愤怒、大声叫嚣,也抹不去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悲伤。 多么像啊。 宋铭俞的脑海中又渐渐浮现出时凌易和祝穆语的身影,他们身上的难过和时景歌身上的悲伤互相吸引,交织成一道道细线,将三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即使他们的外在表现不一样,但是内里却是一样的。 时凌易和祝穆语毕竟年长,又有宣泄的途径,但是时景歌呢? 宋铭俞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这泪,是替小少爷流的吧。 那个固执的小少爷,至今不肯承认事实,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连眼泪都不肯流,连个发泄的途径都没有。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宋铭俞心尖一颤。 紧接着,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瞬间涌上他的心。 ——他必须要将小少爷从这个状态中带出来。 那么该怎么做呢? 肯定是要寻找到优秀的治疗师。 但是前车之鉴还摆在这里,所以不能让这些人直接以治疗师的身份接触小少爷,这样会让小少爷警惕排斥的,得用别的身份接近小少爷,缓缓图之。 比如说,伪装成骑士、教师、佣人等等,先跟小少爷接触,接触的好就慢慢进行下一步,接触的不好就赶紧换下一个。 宋铭俞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他也不再耽误时间,只匆匆收拾了点行囊,跟时景歌的圣侍打了声招呼,在年轻圣侍警惕的目光下,拜托他照顾好时景歌。 年轻圣侍眉心紧皱,“我当然会。” 宋铭俞笑笑,又道:“小少爷他晚上可能会……你偶尔上去看看。” 说完,宋铭俞转身就走,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 年轻圣侍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宋铭俞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时家领地上优秀的治疗师都被找过了,宋铭俞只能去往其他领地寻找治疗师,一路飞驰,日夜兼程,不敢耽误一秒钟,才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附近的领地,寻找优秀的治疗师。 但是治疗师向来是被人尊敬的存在,更何况优秀的治疗师呢? 哪一个优秀的治疗师愿意离开自己所在的领土,舟车劳顿去往另一个领土呢?就是宋铭俞给的价格再高、许的承诺再诱/人又怎么样?背井离乡就意味着危险重重,没有真正优秀的治疗师愿意冒这个险。 宋铭俞心急如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时景歌那边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担忧和心急化成一把火,烧的他难以入眠。 而这一天,他又在一位优秀的治疗师那里碰了壁,离开的时候垂头丧气,眼眶青黑,心里有火,很有一番憔悴。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道似春风般轻柔的声音。 “这位先生——” 宋铭俞猛地扭头望了去,不由微微一怔。 那个男人非常年轻,但是风华初现,他的五官足够得天独厚,一举一动更是赏心悦目,身上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对之心生敬畏。 就像面对那雪山之巅的神花一般,让人望而低头,感叹连连。 “或许,”男人笑了起来,“你需要帮助。” 那一刹那间,宋铭俞的心尖陡然一颤,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或许,他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了。 “我叫九日,是一名治疗师。”男人含笑自我介绍。 九日这个名字让宋铭俞心生警惕,但是很快,这份警惕就荡然无存。 这个男人是一名顶级治疗师! 来自于治疗师协会的身份认证牌,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能够仿造。 而这份代表顶级治疗师的身份认证牌上面,明明白白写了九日的名字。 而九日的治疗术,也确实十分高超。 但为了保险起见,宋铭俞还是专门跑了一趟这个领地的治疗师协会分会,进一步确定了九日的身份,这才强摁住自己的兴奋,像九日说明自己的来意。 宋铭俞这几日被拒绝的多了,心底多有忐忑,再加上九日又是顶级治疗师,便决定多许诺几分,只是这还没开口,就被九日打断了。 “没问题。”九日答应得十分爽快,“正巧,我也要出门游历,那边到也是个好去处。” 不等宋铭俞开口,九日又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宋铭俞犹豫了一瞬,“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行,”九日点了点头,“就现在吧。” 宋铭俞:“?” 为什么感觉这人比他都着急? 宋铭俞委婉道:“您不需要收拾一些东西吗?” “有什么好收拾的?”九日漫不经心道,“治疗师需要的东西,自然不会离手,一旦离手,就说明也不是必要之物。” “既然不是必要,又何必收拾来收拾去那么麻烦?” 顿了顿,九日随意道:“金币就能解决的事情。” 宋铭俞:“……”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啊。 九日的身份宋铭俞反复确认过,而在九日真正进入领地之前,肯定也会被查个明明白白才放行,宋铭俞倒也不惧,很快带着九日上了路。 在路上的时候,宋铭俞提起计划,委婉地劝九日早做准备。 九日轻笑道:“我的准备还不够充足吗?” 宋铭俞:“?” ……准备了什么? 九日耸了耸肩,反问道:“你看我,会觉得我像一个治疗师吗?” 宋铭俞沉默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所以他才会反复确认九日的身份。 九日又笑道:“那像什么?” 宋铭俞慢吞吞道:“……世家大族的小公子?” 九日笑得眉眼弯弯,他摊了摊手,语气十分自然,“这不就完了?” “老师啊骑士啊这种身份,虽然方便,但毕竟容易有距离感。” “但如果是一个出身相似、性格相似、爱好一致的朋友,那么相互接纳、相互信赖,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吗?” 宋铭俞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九日就仿佛没看到一样,笑眯眯地问道:“你觉得我和你家小少爷,会成为好朋友吗?” 宋铭俞眉心皱的更深,心底隐隐飘出几分不快,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在往前走一段,就要离开这个领地了,之后我们会经历一段野外之地,在这之前我会准备好物资,如果九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请及时跟我说。” 九日也不在乎宋铭俞有没有回应他,只笑道:“没问题。” 这个问题终于绕过去了,见九日没有继续追文,宋铭俞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没多久,九日又张开了嘴。 “说起来,你们家小少爷喜欢什么?” “我是去跟你们家小少爷交朋友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他看我的第一眼喜欢我,那就事半功倍,他要是不喜欢我,那就麻烦重重。” “所以,得给他准备点他喜欢的礼物才行。” “要是准备了他不喜欢的礼物,那不就扎心了吗?” “你应该清楚你家小少爷的喜好吧?” “那准备礼物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九日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随意极了,却让宋铭俞的表情越发僵硬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小少爷喜欢什么。 好一会儿,宋铭俞才慢慢道:“我知道了。” “会给你准备好的。” 九月看着宋铭俞的表情,忍不住扬了扬眉。 怎么,这人还不知道他们家小少爷喜欢什么? 可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啊。 九月轻笑一声,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斜靠在车窗上,随手接过外面飘落的叶片,在手中摆弄了一下,然后低头去看。 ——【这一次所前往的地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未来的每一天,您将由衷赞美这一次的旅途。】 寓意这么美好的吗? 那我倒是更期待这场旅途了。 还是快一点吧。 时间不能浪费在赶路上。 男人轻笑一声,手指用力一捻,手里的叶片化为粉末,随风而逝。 ……会遇到什么呢? m.w.com ,请牢记:,. 第145章 领主(1四) 第4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铭俞的错觉, 他感觉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了许多,或许是他走过了一遍有记忆了、没有浪费时间找路? 总之不是什么坏事,宋铭俞也没多想, 在正式踏入领地之后,由专门负责安全方面的人又查了一遍九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的证件都正常且充分之后, 将人放了进去。 另一边,时凌易和祝穆语已经接到了消息, 早早地在会客室里等待。 这几天, 时景歌的情况可以说越来越差了。 他常常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 谁也不理会, 有的时候连时凌易和祝穆语都被他关在门外, 而半夜三更的时候, 他往外跑的时间却越发长了。 只是就是去了大少爷的房间, 也是长久地沉默。 偶尔,会发出一点泣音。 时凌易和祝穆语第一次撞到时景歌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 时景歌还是趾高气扬的, 气势很足,就像是以往每一次跟他大哥吵架一样。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昨天晚上, 祝穆语见房间内没有动静, 终于忍不住,伸手推门进了去。 她本以为会惊动时景歌之类的,都已经准备了好几个借口解释,结果却都没派上用场。 ——时景歌睡着了。 他蜷缩在床上, 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手里还抓着枕头的一角,嘴里喃喃地叫着“大哥”。 声音又小又含糊,祝穆语进来了都听得那么模糊,更不用说在外面的时候了。 时景歌睡得很不安生,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脸颊苍白,脑袋用力摇晃,嘴里除了叫着“大哥”,就是喊着“不”,还有一些词汇,祝穆语听不真切,也就忽视了。 渐渐的,时景歌的声音没了,祝穆语上前给他盖上毛毯,希望他能睡一会儿。 就是那一刻,她听到了时景歌梦呓的那完整的一句话。 “……别不要我。” 而这个时候,一只胳膊搭上祝穆语的肩膀,才将祝穆语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时凌易轻声道:“会好起来的。” “宋铭俞不是找到了位顶级治疗师吗?” “有这位顶级治疗师在,一定会让小歌好起来的。” 祝穆语沉默半晌,心里的怀疑和隐忧渐渐浮现出来,但最后她还是将这些都强压了回去,因为她知道,这些时凌易不可能想不到的。 他们都在努力地粉饰太平,心怀希望。 她慢慢点了点头,低低道:“……嗯。” 于是,在时家上上下下的期待中,九日终于出现。 这一出现,就让时家的佣人们心里一惊。 这……这真的是治疗师? 这明明像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啊! 贵公子浅浅一笑,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却又似水一般温柔,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所有人的些许好感。 宋铭俞将人送到了会客室,会客室里不仅有时凌易和祝穆语,还有其他治疗师。 时凌易和祝穆语到底还是谨慎的。 九日也不在意这些,只欠身行礼,问候时凌易和祝穆语,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自然又潇洒。 别说旁人了,就是见惯了世家的时凌易和祝穆语,都觉得面前这位像是出生世家的大公子,还是顶级世家的那种。 “九先生。”时凌易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九日笑笑,语气非常自然,“不嫌弃的话,时先生可以叫我九日。” 时凌易看向身边的几位治疗师,治疗师微微向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九日,”顿了顿,时凌易郑重道,“小歌就拜托你了。” “好,”九日也不推辞,只笑道,“定不负使命。” 其自信与骄傲,在这短短几个字之中尽显。 时凌易和祝穆语记挂着时景歌,也不多与九日寒暄,只将事情和盘托出,与九日商量该如何行动。 但是渐渐的,时凌易和祝穆语便不怎么开口了,真正和九日对话的,则变成了其他的治疗师。 九日也厌烦了这些无聊的试探,语速慢了许多,态度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强硬,他很快就掌握了话语权。 那些治疗师的试探渐渐化为惊叹和羞愧,他们为他的博学而惊叹,为之前的怀疑而羞愧。 九日轻笑,他突然有些腻味了。 或许,他的预言出现了点问题? 他实在不知道,他在这里,能够找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里和其他领地没有什么区别,一如既往的无聊。 其他治疗师恭敬的声音在九日耳边飘过,他懒得再听下去,便开口打断。 “或许,我需要一份能让小少爷开心的礼物。” “当然,如果能得到更多关于小少爷喜好的答案,就更好不过了。” “如果还能掺杂一下大少爷的实际,那更是完美。” “我想,比起骑士、治疗师、家庭教师之类的角色,小少爷更想要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九日看向时凌易和祝穆语,言笑晏晏,“您说呢?” 祝穆语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倏地笑了,她的声音非常平和,却带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九日,”她慢慢道,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笑意,“我只想看到我的孩子平安健康,至于其他的,那是治疗师的选择,是不是?” 你怎么做我不管。 但是你必须治好我的孩子。 九日听出了弦外之音,扬了扬眉,笑得灿烂,“那是当然。” “这是治疗师的使命,不是吗?” 几个人对视,很快就达成共识,为此,他们在神灵的“见证”下,签订了契约。 之后,时凌易和祝穆语为九日提供他所需要的东西。 祝穆语将一个漆黑的木盒递给九日,目光中闪过一丝怀念,“那孩子向来没什么定性,总是三分钟热度,喜好也总是变来变去,也没个什么坚持。” “而且,他现在,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 “但是这个,说不定可以试试。” 九日打开那个盒子,里面半截木头,木头散发着一股草木芳香,让人嗅上一口,神经都不由放松下来,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就是样子太过奇怪,像是雕刻了一半就被放弃了一样,而且雕刻的工艺还十分糟糕。 ……就把这个东西送给那位小少爷? 九日扬了扬眉,表情有些许奇怪。 或许是看出了九日的心思,时凌易吧突然开口道:“小歌小的时候,总是缠着他哥哥,那个时候,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 “但是他们兄弟差了十余岁,他哥哥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小歌,起码白天没有。” “为此,小歌闹了很多次脾气,”祝穆语开口接道,“最终,他哥哥想了个主意,雕个半成品给小歌,许诺小歌将之雕成成品,晚上的时间就都属于他,陪他玩所有他想要玩的东西。” 祝穆语的眼前,渐渐浮现出那个半大少年和小小孩童的身影,小孩子在闹脾气,少年在哄,一张漂亮的面孔上,完全没有面对外人的冷酷。 其实,哪怕时景歌什么都不雕,那少年也会将晚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他。 但是白天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希望弟弟可以转移转移注意力,至于雕成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那个年纪的小歌,可不懂啊。 祝穆语永远记得那一天下午。 时景歌突然哭了起来,声音格外凄惨,惊动了时家上下所有人。 无论她们怎么哄都止不住小孩子的哭声,他哭得越来越凄惨,甚至都吐了出来。 直到那个半大的少年顶着大雨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贯有些洁癖的他完全不在意身上的泥点,第一时间冲向弟弟,而他的弟弟则委屈巴巴地拿出那节木头,“坏……坏了。” 哭得更大声了。 但是他却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愤怒又无奈的样子。 “你啊,”最终,他也只是点了点弟弟的脑袋,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哥哥给你修好,好不好?” 弟弟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怯怯的,“那哥哥……晚上……陪我……” 他长长叹息,“陪。” 弟弟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然后抓着哥哥的手,生怕他离开一样。 然后不断地叫着“哥哥”“哥哥”,叫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兄弟俩有多好啊。 只是后来,就走散了。 时景歌有了玩伴,不再在乎哥哥是否陪伴自己,那些雕刻了一半的木,渐渐落在床下,被打扫的佣人扫出,不知该如何处理。 最后都被时景华收了去。 祝穆语和时凌易本来都忘记了这些木头,直到那天,他们在时景华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木箱。 木箱是金丝水棠木的,素有奇效,可以保里面存放的东西不腐不朽,向来被用来保存对主人来说十分珍贵的东西。 时凌易和祝穆语猜测过里面会是什么,却没有想到,里面摆放的,是整整齐齐的木头。 有雕完的,也有未雕的。 而每个上面,还贴了个纸条,标明了日期,偶尔还有一两句简短的话。 【别哭。】 【再大点,带你出去玩。】 【对你,我不会食言。】 【他自己雕好的,不需要我了。】 【他不雕了。】 【又雕了。】 【真不雕了。】 【我雕好了,送给他,他不要。】 【他不喜欢这些了。】 “先生,夫人。” 九日的声音微微拔高,他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这说着说着就跑路了是什么毛病? “确定是这个吗?” 他问道。 时凌易和祝穆语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祝穆语缓缓开口,语气有些喑哑,“确定。” 她虽然没有解释什么,但语气十分笃定,九日也就懒得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们来继续完善这个计划好了。” 那一天,时家灯火通明,九日很明显是个行动派,一晚上就把计划弄好,各个方面的细节也都进行了一系列的完善。 万事俱备,只等着将小少爷骗到外面的草坪上。 但是这明显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小少爷最近连楼都懒得下,饭都懒得吃,时凌易和祝穆语亲自出马,才能让人下楼吃个饭,又哪里能将人骗到草坪上。 就只能等。 这个等待的过程是很无聊的,虽然可以去倾听有关小少爷的事情,但是九日依然觉得无聊。 他完全是因为预言耐着性子在等,顺便将这片领地的人看了一个遍,也依然没有找到一个让他觉得可以不那么无聊的存在。 预言这种东西,果然是骗人的。 等了两天之后,九日彻底不耐烦了。 他本来想走,但是在那一瞬间,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袭击了他,并且脑海中疯狂地跳动着三个字。 ——小少爷。 哦对,他还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小少爷呢。 九日嗤笑一声,算了,指望那些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已经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既然他们叫不出小少爷,那他就自己来。 虽然他不认为那位小少爷会让他想要留在这里,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九日半躺在草坪上,手里拿着那个被雕了一半的木头,然后拿了个小刀,时不时地削一下,让手里的木头更加奇形怪状起来。 与此同时,二楼时景歌的房间,传来一点异动。 窗户外,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时景歌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是鸟儿的叫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好几只鸟一样,让人觉得烦躁。 他沉着脸打开窗户,抬手就要驱赶那些鸟儿,结果那些鸟儿就跟着了魔一样,完全不怕人,争先恐后地从窗户里钻进来,在时景歌的房间里肆意飞舞。 时景歌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用力挥舞双臂,不时伴随着愤怒的叫骂声,气势汹汹,身后仿佛翻滚着乌云一般。 但是偏偏这些鸟儿就是不怕他! 它们叼起时景歌桌子上的东西,用双翼将架子上的东西打落,不时飞到时景歌脑袋上啄一口,在时景歌更加愤怒的声音中飞来飞去,再将它们叼走的东西吐到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动用什么武/器,鸟儿又飞了出去,隔着窗户对时景歌挑衅。 而房间里,到处都是鸟儿扑棱下来的羽毛。 时景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洁癖毛病,当即脸色更黑了,“你们给我等着。” 他用力关上窗户,叫来佣人打扫房间,脸色阴沉地下了楼,让佣人们都是一愣。 ……小少爷竟然自己下了楼? 不仅如此,小少爷还直直地向外走! 时景歌的圣侍第一时间赶到,宋铭俞紧随其后,年轻的圣侍拽了宋铭俞一把,然后错步上前,将宋铭俞挡在身后,宋铭俞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是无论宋铭俞怎么想要上前,都会被年轻的圣侍挡回去。 而在时景歌面前,宋铭俞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能咬牙忍了。 这时候,圣侍才有些得意地唤了一声“小少爷”,态度十分恭敬。 宋铭俞不甘心,也想开口,只是在那一瞬间,被圣侍踩了一脚。 宋铭俞:“!” 宋铭俞的声音还没出口就已经夭折,而时景歌已经张开口了,宋铭俞肯定不可能打断时景歌啊,只好愤愤看着年轻圣侍的背影。 ……圣侍怎么能用如此卑/鄙的方法? 时景歌沉着脸开口道:“知道怎么捕鸟吗?” 年轻圣侍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时景歌会询问这个,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问道:“少数还是多数?” “如果数量比较多,可以启用一些工具。” “不用。”时景歌皱眉,“数量不多。” 年轻圣侍注意到了时景歌的神情,眼眸一转,马上就明白过来,故意道:“领地的居民大多擅长捕鸟,尤其是小孩子们,我这就去找一些孩子过来,保证在一炷香的时间把那些鸟全部……” 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打断了,“不需要。” 顿了顿,他冷冷地补充道:“它们不配浪费我的时间。” 年轻圣侍险些笑出来,而就在这一刻,时景歌突然停了下来。 和鸟置气? 也太可笑了吧。 时景歌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突然感觉很是疲惫,他转过身来,淡淡道:“我上去睡一会儿。” “不用叫我吃饭,别来打扰我。” 顷刻间,年轻圣侍和宋铭俞都傻了眼。 这怎么说走就走啊! 回来!别走!! “小少爷!”年轻圣侍连忙开口,但是却接不下去之后的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图想办法把时景歌劝下来,“夫人和老爷想要给您个惊喜,您看……” 时景歌只摆了摆手,连脚步都没停下来。 关键时候,还是宋铭俞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阴阳怪气道:“我听说啊,这小少爷是闹出了什么事,没脸见人了。” “据说连个门都不敢出呢。” 刹那间,时景歌脚步一顿。 宋铭俞就像是突然看到了时景歌一样,下意识地发出诧异的声音,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终止了那个声音,然后干巴巴地叫道:“小少爷。” 时景歌慢慢扭头看他,目光阴沉,“那家伙连个圣侍都管不好了?” 宋铭俞露出有些不服气的神情,但是很快垂下头,语气硬邦邦地道歉。 时景歌冷笑出声,“给我看好。” 然后,时景歌大步向外走去,宋铭俞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涌现出些许光亮。 时景歌终于走出了房子,屋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有些刺眼。 “告诉那家伙,自己的圣侍都管不好,我不在意帮他管一管。” 时景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觉得有些茫然。 往哪里走呢? 他有些困倦,他想要回去,但是又不想在那家伙面前露怯,平白让那家伙笑话。 只是,从外面,好累啊。 时景歌的脚步没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明明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却觉得有些陌生。 好一会儿,时景歌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似清泉涌动,分外好听。 “别叼我头发,”那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笑意,“你们这样,很惹人讨厌啊,知道吗?” “别叼走我的刀,快还给我。” “喂!” “别这么得意好吗?” 那些话语应该是抱怨的,但声音中却听不到任何抱怨的意思,只有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像轻风一般温柔。 时景歌终于望了过去,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停在男人脑袋上的一只鸟。 那只鸟,好眼熟啊。 时景歌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让他大步向那个男人走过去,“这是你养的鸟?” 不跟鸟计较,跟鸟的主人计较,总行吧? 坐在草坪上的男人一惊,瞬间站起身来,扭头看向时景歌。 那一张得天独厚的完美面孔,就这么出现在时景歌面前,让他微微一愣。 而愣住的,又何止时景歌一个? 下一秒,鸟儿叫出了声,有些不满地跳到男人手上,对着男人的手就是一啄。 男人吃痛,反应过来,将鸟儿抓在手里,往时景歌那边送,毫不犹豫道:“这鸟儿跟我毫无关系!” 登时,时景歌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想过这人会有什么反应,歉意也好恭敬也罢,但是却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痛快地撇清关系,一点犹豫都没有的。 时景歌还没说话呢,这只鸟先给他上演了一出鸟儿的暴怒,那鸟在男人的手上啄了好几下,动作又快力道又猛,男人吃痛放走鸟儿,鸟儿还专门撞了男人的脑袋,这才叫了两声,扬长而去。 男人用手捂住自己的头,倒在草坪上,生生痛呼,然后在鸟儿的叫声消失的时候,这才利落地从草坪上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只鸟太凶了,它跑了。” “对不起,没抓住它。” 声音中还有点愧疚,男人垂着头,不时摸一摸自己被啄的手,竟然还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但是时景歌却觉得有一丝违和。 他微微蹙眉,沉沉道:“你不是故意放走那只鸟的?” 男人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景歌,“这你都发现了?” 时景歌冷冷地看着他,倨傲地抬起下巴,“你欺骗我。” “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哎哎哎——”男人连连后退,眼眸分外无辜,“别那么凶嘛,我是来拜访伯父伯母的,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我还能算你半个哥哥。” 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打断,他像被激怒的小兽一样厉声喝道:“给我闭嘴!” 男人连连点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更显得可怜巴巴。 时景歌凶狠地看着男人,眼底渐渐凝聚起风暴。 男人连忙拿起那块木头,用小刀在上面雕刻了一下,时景歌突然僵硬了起来,刚刚的凶狠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注意到这一点,眼眸微微闪烁,再看向手中的木头上,他心底骤然滑过一抹懊恼。 这木头刚刚被他在手里折腾,弄得不成样子,想要雕出一个小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早知道……他就认真雕了。 不过对于九日来说,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趁着小少爷的注意力比较飘忽的时候,雕刻下来的木头又“长”了回去,只是位置与刚刚有些不同而已。 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头小鸟,就被雕好了。 那只小鸟被一只白皙的手托起,送到时景歌的面前。 “赔你一个,好不好?” 男人特意放慢了语速,柔柔/软软的调子,像是安抚。 时景歌指尖一颤,这才回过神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木头小鸟,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来,表情却复杂极了,似是怨恨又像是怀念,还带着些许怅然。 好一会儿,时景歌就像被惊醒了一样,一巴掌打在男人的胳膊上,却没有用力,男人的胳膊晃都没晃一下,他手上的木鸟更是连动都没动。 小少爷僵直的脊背这才稍松了一瞬,但依然气势十足地怒喝道:“滚!” “带着你的鸟,给我滚!” “好。” 轻柔的声音在时景歌耳边响起,让他微微一愣。 在这一瞬间,男人拉起时景歌的手,将木鸟塞到他的手里,轻声道:“听你的,我滚。” “别生气了,好吗?” 声音低低,带着祈求的意思。 时景歌这才反应过来,抬手就想把那个木鸟砸出去,结果一抬头,就对上男人那一双格外漂亮的黑眸。 此刻,那双黑眸密布着失落、难过与伤感,似蛛网般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就被网在其中一般。 时景歌突然有些难过,他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木鸟,似是难以喘息一般,咬牙说了一声“滚”。 声音短/促,就仿佛怕人听见一般。 下一秒,时景歌扬长而去,步子极快,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失落难过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动的兴奋,以及埋藏的极深的欲/望和深深的克制。 就像等待了百余年的猎人,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 他的猎物那么美,他不忍伤之分毫,就只能忍耐着克制着,一点一点地接近,知道他的猎物用意接纳他。 到最后都没有将那个木鸟扔掉。 怎么那么乖呢? 他低低地笑出声,心底陡然涌出一股满足之意。 让他滚的是小少爷,最后跑路的,还是小少爷。 真可爱。 刚刚飞走的那只鸟又飞了回来,然后向时景歌的方向飞去。 九日慢慢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在他脑海中都变得清晰起来。 很快,他看到了时景歌。 时景歌跑了回来,宋铭俞和年轻的圣侍眼睛一亮,都凑了过来,只是在接近时景歌的时候,宋铭俞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而年轻圣侍却立刻走到时景歌面前。 “小少爷,”年轻圣侍连忙叫了一声,得到了时景歌的眼神。 刹那间,宋铭俞突然觉得有些不爽。 就因为他是小少爷的圣侍,所以就可以得到小少爷的另眼相待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扬起头,语速非常缓慢,像是在思考。 “外面据说有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 “我懒得管。” “你叫人去看看吧。” 说完,时景歌便上了楼。 外面的男人唇角上翘,带着满满的笑意。 怎么可以那么乖? 嘴上喊着让我滚出去,实际上却派人迎接我?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就此确定,你其实是很欢迎我的呢? 九日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手指拂过草坪,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一次所前往的地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未来的每一天,您将由衷赞美这一次的旅途。】 还真是准确到极致的预言啊。 幸好他因为无聊,做了一次预言,要不然他绝对不会耐着性子等两天,更不会专门等着见一眼这位小少爷。 想到他很有可能会因此错过时景歌,他的心底就涌出一股狂躁,隐隐掺杂着些许后怕。 那种感觉很不一样,是九日从没有感受过的。 轻风撩起了他的发丝,鸟儿回到他的身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 “九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圣侍的声音传来,比前两天恭敬许多,九日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年轻的圣侍也不在意,他只在乎小少爷,既然这位九先生能对小少爷有积极影响,能够治疗小少爷,再恭敬都是应当的。 “小少爷让我带您进去。” 九日听到“小少爷”这三个字,才抬起头来,淡笑道:“走吧。” 圣侍在前边引路,心里到底还是念着时景歌,便忍不住打听时景歌的状况。 九日闻言,虽然还在笑,但眼眸里却透出些许冷意,他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他会好的。” “就算现在不好,也迟早都会好起来。” “毕竟,”男人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他有我呢。” 年轻的圣侍脚步一顿,总感觉九先生的这几句话有哪里不对,但是偏偏,他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只能闭嘴不语。 但是心底却隐隐浮现出几分不甘。 ……为什么他不是个治疗师呢? ……现在学习,还来得及吗? 沉默片刻,年轻的圣侍再次开口道:“大少爷的葬礼在三天后举办。” “老爷和夫人希望您在那一天,将小少爷引出去,不要让小少爷受到刺激。” “那自然没问题,”九日轻笑出声,“但是,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年轻的圣侍微微蹙眉,“什么?” “也没什么,就一点,”九日脚步一顿,笑容越发意味深长,“别来打扰我和小少爷。”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圣侍抿了抿唇,“我会去请示老爷和夫人的。” 男人耸了耸肩,浑不在意。 时凌易和祝穆语会同意的。 果然,当时凌易和祝穆语听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之后,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们家小歌不仅出了门,还为九日说了话!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时景歌的话越来越少,为了让时景歌多说两个字,天知道时凌易和祝穆语下了多少力气,但是也收效甚微。 但是时景歌今天却为了九日多说了那么多话! 时凌易和祝穆语怎么能不激动? 只要对时景歌好,他们怎么都会配合的。 这俩人点了点,宋铭俞和年轻圣侍心里再不愿,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于是,在时凌易和祝穆语的默许之下,九日上楼,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谁?”时景歌的声音难掩怒火,“不是说了不要打扰吗?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九日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敲门。 终于,时景歌打开了门,“你、找、死、吗?” 他一句一顿地说道。 九日顶着时景歌吃人般的眼神,慢慢摇了摇头,诚实道:“不找死,找你。” ……找了很久很久了。 顿了顿,九日连忙补充道:“是伯父伯母让我上来叫你吃饭。” 时景歌冷着脸叫人,但是没叫着。 介于时凌易和祝穆语的叮嘱,没有人过来。 “真的。”九日无奈道,“要不然我怎么能站在这里,是不是?” 最终,时景歌冷笑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门,下了很大的力气,房门都在颤,可见其愤怒。 九日摸了摸鼻子,总感觉那房门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他看着时景歌的房门,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了几个叶子,放在唇间吹起。 那声音轻柔舒缓,渐渐传到时景歌的耳朵里,让时景歌愤怒地将枕头砸向了房门。 一开始,时景歌还喊了几句,让男人闭嘴之类的话,但是渐渐的,时景歌的声音消了下去。 那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催眠曲一样,轻轻地在时景歌耳边徘徊,很快就抚平了时景歌心底的暴躁,紧接着,就让他心生困倦,意识模糊。 时景歌本还想要抵抗一下,但是那声音实在是太美妙了,他实在是抵抗不住,最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九日守在外面,对里面的动静倒也了若指掌,直至时景歌真的沉沉睡去之后,他才放下那个叶片,对着房门轻轻道:“晚安。” “做个好梦。” 顿了顿,男人眼底带出些许温柔的笑意。 ——“明天见。” m.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