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我就弟控你咬我啊？》 第1章 序 我等脚踩的地球，究竟是一片、何等广大的世界呢？ 这其中有多少物种？有多少生命？有多少我们从未想过的奇妙的生存状态？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生活方式？伟大的自然有何等强大的力量？有何种复杂的生命形式？有多少至今为止也无人知晓的秘境？ 人类死后要去哪里？所谓的灵魂是真的存在吗？神仙妖魔来自何方？是否有人真的有超越常识的力量？ 少年踏足虚空，黑发如瀑，狩衣飞舞，眉目精致如画。他站在火山之上，俯下了身子掬起一捧岩浆，任其在手中缓缓滴落流淌。 然后，他侧过脸，唇角绽开一抹微笑。 ——“太渺小了。” “通灵人”，连接阴阳两界，操纵神鬼妖魔，沟通自然，聆听万物，成为“世界的宠儿”。 没有谁比他们更贴近这个自然。 没有谁比他们更远离人心人性。 他们的双眼直视阴阳两界，他们的双手卜出人世吉凶，他们的双脚行遍深林危谷，他们的力量操纵天地万物。 人们敬之为神，人们斥之为巫，人们惧之为魔。需要的时候恭恭敬敬待为上宾，不需要的时候就面露厌恶唯恐避之不及。 阴阳师。道士。巫女。修真者。僧侣。女巫。巫师。萨满。祭司。他们在世界各地有无数不同的称谓，但真正的共通的名号只有一个，那就是“通灵人”。 ——“所以说啊。” 黑发的青年面容俊美，笑容温暖，神色永远风淡云轻，双眸如同最上等的墨色珍珠，熠熠生辉。 他微笑着，如同对情人的低语呢喃。用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语气，吐出甜蜜的话语—— ——“人类这种东西，实在太渺小了。”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贴了墙纸的天花板。四面墙上的是森林的图案，正上方的则是天空。正中间的圆形灯如果点亮的话，就会像是“天空中的太阳”一样。 房子虽然小，但被她整理的非常居家，风格清新又美好。这一点大概是巨蟹座的通病吧。 少女用尚余惊慌的双眼一一确认房间中的摆设——在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月光之下，深棕色的书架，浅黄色的衣柜，床头柜上的闹钟和包包，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奶白色的电脑桌，电脑桌上的台式机屏幕反射出的冷冷幽光全部纤毫毕现——没错，这是她的家。 “是、梦吗……？” 少女用手臂盖住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因为，实在是太过真实的梦啊。真实到，让人几乎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那些通灵人的自信、自豪、自傲，那种矜持与顽强现在还在她的胸膛里徘徊不去，令少女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她就像是梦境里的那个少年，满心骄傲、满怀不屑，斜眼看天下人，连手中似乎都还残留着岩浆的温度—— 那种事情，人类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她平复心情翻了个身，再一次的沉入梦乡。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少女并没有注意到，电脑屏幕上的光芒，并非是月色的反光，而是不知何时真正开机了的、屏幕本身发出的光芒。 桌面上，酒红色长发的少年，正带着优雅而不可捉摸的微笑，神色幽幽的注视着虚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001·生之微澜 ——人的心灵，为何会如此黑暗？ “母亲，母亲？等、等等，为什么会这样？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不是——！！” ——人的欲望，为何会如此丑陋？ “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这样！母亲会死的！我们是人类啊，不是什么鬼！” ——人的野心，为何会如此恐怖？ “我宁可做鬼、我宁可做鬼！乙破千代，我要，报复人类！！” ——人的本性，为何会如此卑劣？ “把我当成工具吗？把我当成傀儡吗？以为我是那些可以随你拿捏的废物吗？！太骄傲了，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束缚，能把我怎么样吗！！！” ——比起鬼来，更恐怖的，是人心啊。 “太渺小了！” 少女猛地惊醒。 那是……谁的记忆？ 温暖的，恐惧的，欣喜的，失落的，愉快的，仇恨的，自信的，痛苦的，惊骇的，不屑的，绝望的……那样激烈的感情刺激的他感到窒息，不由自主地想要大口呼吸。 然而，在他想要张嘴呼吸的时候，却呛了一肺的水——但与此同时，他却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他吓了一跳。想睁眼，却睁不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拘束在一个很小、却又很温暖的地方。三个心跳按照一定的频率跃动着，丝毫不显得杂乱。与此同时，一个女人用幸福而又温柔的声音说—— “双胞胎也没关系，我希望，两个人都能健健康康的。那就足够了。” 用的是少女从未学过的日语，但很诡异的，他完全听得懂话语中的意思。 有这么一个词语可以很好地解释现在这一切—— 他、穿、越、了。 婴儿的大脑不能支持复杂的思考，在他理出个头绪之前，便再度沉浸在那庞大的记忆世界之中。 ——千年前—— 因为某种诡异的不服输的心态，他处处都要与“某人”攀比一番。 法术要比他强，巫力要比他高，经验要比他丰富，甚至连记录法术的书，也要在那个人的作品前面加一个“超”字。到最后，他不仅在阴阳道上超越了那个人，甚至连那个人无法使用的禁忌转生术“泰山府君祭”都做到了。 开创了复活术“禁咒存思”的他，作为通灵人，要比那个人强上百倍不止。但只有一点，他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那位大人的家系里，他被尊为“史上最强阴阳师”而受到尊敬，而明明比他更强的自己，却被认定是“叛逆”，不仅被血亲追杀，连存在都被在历史中抹去了。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不可置信。 ——不可理喻。 ——不、可、原、谅！！！ 优雅温和的笑容带上了讽刺，精致如画的眉眼染上戾气，在阴与阳、人与鬼的钢丝锁上，如履薄冰地行走着的心灵，被涂抹上了浓重的阴影。因为鬼视而比任何人都容易堕落的纯洁心灵就此毁去，火海之中，他发出了堪称疯狂的笑意。 即使杀了我也没有用的！在未来，一定会有理解我的同道！ 我会，一次次转生、不断追求我的理想！一千年也好两千年也好，迟早有一天会实现的！ 一个只有通灵者存在的世界——不会有歧视，不会有排挤，不会有侮蔑，不会有杀戮！ ——为此我终将，成·为·通·灵·王！ 如同在水波中缓缓上浮，少女的意识逐渐苏醒。他感受到了一个人的呼吸，两个人的意识，三个人的心跳，以及，四个灵魂的脉动—— ……四个灵魂？ 【啊啊，对了，有一个是我带着一起转生的灵魂，我的持有灵……】他想起了多出来的灵魂的身份，S·O·F，也就是Soul of Flame，伟大精神“精灵王”的一部分，【火灵……】 最高位格的火之精灵温柔地回应了他。 【我的名字是，麻仓叶王，千年前转世的阴阳师之灵……】他恍惚的想到，【但同时我也是来自异世界的少女，平凡无奇的区区人类……】 这可真是，有趣的现状。 他略微动了动身体，连带着旁边的小东西也不安地挣动起来。“外面”传来隐约的呼痛和安抚的声音。他安静下来，在心底叹了口气。 麻仓叶王啊……这个他记得很清楚，《通灵王》里的反派BOSS嘛。他连自己的电脑桌面壁纸都是这位大人呢。 具备受欢迎的反派BOSS的一切特点——相貌俊美，实力强大，性格强势，过去黑暗，手下小弟无数。但除此之外，这位BOSS也实在够特殊的了。 是主角的哥哥不说，外挂还比主角更大，表里如一的温和，本性温柔到害怕寂寞，光明正大地派手下送经验，处心积虑帮主角升级，处处维护主角，不洗都是白的。 最重要的是，最后成了“王”的人是这一位反派BOSS而不是主角啊！多少人是从这一位开始变成了反派控啊！ 武力值高到从头到尾压着主角打从来没输过，好处全被他拿到连“王座”都被他抢走了……这种反派BOSS真心人生赢家好吗？ 穿成这种反派BOSS……上天给我的这个鸭梨真心太大完全吃不下啊。 在心底又一次默默叹了口气，他开始沟通火灵，尝试初步的修行。 熟悉超灵体的运作方式，整理庞大的记忆，复习各种法术，恢复实力到足以自保的程度……要做的事情堆积得像山一样多啊。 如果说，突然遇到这种状况，不惊讶不害怕不茫然反而觉得得偿所愿狂喜乱舞——这种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老实说，生活在现代天朝的孩子们，很少有人完全没有做过穿越梦，更何况还是沉浸于二次元的宅。而现在，不仅穿越了，对象还是《通灵王》里的麻仓叶王——这种好事，说出去足够让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然而事实上，现在他根本就没时间发呆惊恐茫然开心，甚至连接受现实的时间都没有。他可没忘记，在出生之时，麻仓家的人，是要置“麻仓叶王”于死地的。 无论是狂喜乱舞还是无法接受，都是得在“保证自己能活下来”这个大前提得以满足的情况下才有的奢侈想法。现在，他非得为自己的性命努力不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002·火之流星 羊水开始不规律的翻滚，将叶王从沉眠的修炼中唤醒。灵视将周围人的心音一丝不落的送进他的耳朵，他立刻意识到，只怕是快要出生了。 麻仓家，他的母族，延续了千年的通灵者家族。这样一族的当主果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麻仓叶王听到外面决断着【即使是老夫的孙子也一定要杀掉——非杀掉不可！】的心音。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我吗？ 即使会连自己真正的子孙也一起杀掉，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绝对要把我这个“错误”从麻仓家抹除吗？ 麻仓叶明，真不愧是本代麻仓家当主呢。 他忍不住轻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认知完全是“麻仓叶王”——明知道自己理应是一个所谓的“穿越者”，却毫不犹豫地以“麻仓叶王”的视角思考问题。 啊啊，应该是穿越者不足二十年的人生经历塑造的“自我”太浅薄了吧。区区一个成长于和平环境的孩子，灵魂也好意识也好，都在拥有千年记忆、在地狱里磨砺了数百年的麻仓叶王的“自我”面前被轻松粉碎，变成了单纯的记忆承载品了吧。 为了五百年一次、决定通灵王的世界性的大战，麻仓叶王一直在地狱磨练自身。千年前的通灵者激战麻仓叶王尚不算是最强者，五百年前的那一次被股宗狠狠地背叛、仍旧死于麻仓家之手，这次可不能再犯下这样的错误了。 所以，时隔五百年的转生，他仍然选择了麻仓家的身体——即使知道这样一来即使出生都会面临着生命危险，为了更好的资质，他也仍旧这样选择了。 麻仓叶王漫不经心、事不关己般的想着，聆听着外界的心音。 【对不起，茎子、干久，让你们面对这一切……】 【茎子、茎子、茎子、茎子、茎子……】 【可恨啊。】 【即使是我的孙子……不，正因为是我的孙子！所以才绝不能让他得逞啊！！】 【真是惊人的转生术。麻仓叶王玩弄灵魂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吗？】 【不可以手下留情，杀掉他！】 【杀死麻仓叶王！】 【为什么……非得杀掉不可呢？】 在一片混乱、悲痛、仇恨、杀意的心音里，如同在泥土中生出的小小幼苗一般，孕妇发出了哀鸣的心音。 疼痛和悲伤扰乱了内心，思绪混乱一片的麻仓茎子，几乎是无意识的这么想着。 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还有这样对麻仓家而言，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吧。 【即使是“那个”麻仓叶王……那也是我的，亲生儿子吧？】 …… 这就是、母爱……吗？ 他在静谧黑暗的世界里无声地笑起来。 ——真是伟大啊，母爱这种东西。即使知道我是反派BOSS，即使知道我可能会为麻仓家带来灭顶之灾。但是，却依然想保护我——没有反抗长辈决定的勇气，理智也告诉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却依然想保护我…… 足够了。 完完全全的，足够了。 “我”在“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真的是太好了。诞下这具身体的“母亲”是你，真的是太好了。 【你是……麻仓茎子，我此世的母亲吧。】 他用法术让声音直接从她的脑海里响起，非常温柔地安慰了她。 【别担心，我会尽快出去减少你的痛苦。我先出生的话，另一个孩子也能保住吧？】 【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他配合着茎子的力道离开了那狭窄却又温暖的地方。皮肤接触到了冰冷的空气，脐带断开，先天胎息被迫转变，他完全控制不住生理性的哭泣，一边哭着一边把肺里的羊水吐出来。 要快、要快……！！ 巫力的波动。 以树叶作为媒介，麻仓叶明施下了诅咒。声音痛苦，却又绝无迟疑。无数魑魅魍魉飞身而起，受叶明的指挥向他扑过来—— “式神！把那婴孩……杀掉吧！” 麻仓干久神色惊骇，麻仓木乃神色冷淡，麻仓茎子无声哭泣，眼神空洞。 叶明的攻击迟缓了一霎那。 他没有故意装成是婴孩，但是婴儿出生的生理反应他完全不能控制。而正是这一点，让他看起来和普通的婴儿没什么不同。 而向一个婴儿，尤其是可能是自己亲生孙子的婴儿下杀手，显然突破了麻仓叶明的道德底线。因此，虽然只有真的真的非常短的一瞬，麻仓叶明不由自主地迟疑了。 而这一瞬间的迟疑，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太……渺小了。】 他用傲慢而冷漠的语气说。 来吧，火灵！ 直接出现的超灵体轻而易举地烧毁了所有作为媒介的树叶。他在心底默默地松了口气——虽然记忆里用过很多次，但实际操作还是第一次，没出问题真是太好了。这样熟练的战斗方式，足以产生震慑了吧。 他使用阴阳术，将声音直接送进每个人的内心里面，并且借用火灵的眼睛看世界。这样一来，他对世界的认知手段就和成年人没有差别，只是巫力的消耗大了点。不过现在生死一线，也没什么余裕去考虑这种问题了。 然而，只是这样几个小法术的消耗就让他疲惫不堪，婴儿的身体，果然还是太脆弱了。 【怎么会！居然连持有灵都……！】 【诅咒返还……没有错，这家伙果然就是……！！！】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没把握好力道，不仅把诅咒加倍还回去了，还把麻仓干久——根据情况判断，这个人应该是他此世的父亲——的脸也烧毁容了…… ……这真不是他的错。捂脸。都是你们太弱了！ 脸上受到轻度烧伤的干久接下了岳父的工作，操纵超灵体向他扑杀过来。但是被他轻易操纵着火灵躲开了。 【那种东西是不能捕捉火灵的。】 他嘲笑着干久。 【这孩子的媒介是氧气呢。因为是到处都有的东西，所以用来转世是最合适的。】 通灵人通过役使幽灵来战斗，像这样将灵体凭依到某个物体上灌注巫力，从而使本应碰不到实物的灵体具有实质意义上的杀伤力，这种名为“超灵体”的战斗方式属于“高等的大众化技巧”——也就是说，虽然不是每一个通灵人都有能力掌握的高级技巧，在通灵者激战中却是门票一样每个人都必须掌握的东西。 而带着持有灵转生显然超出了这群人的理解范围，所有人的心音都是混乱的杂音。看样子刚才的攻击，与其说是理性的判断，不如说更近似于条件反射。在麻仓干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现在，超灵体的强度立刻就降下来了——通灵人之间战斗的胜负取决于内心的坚韧程度，如果内心的意志不坚定，灌注再多的巫力也是没有用的。内心动摇，超灵体也会变得容易击破，所以超灵体的强度下降就意味着…… 他愉快地闭上眼睛，好心的解释： 【原本带着持有灵转世是相当困难的。不过，托茎子你的福，我好不容易得到的火灵也变得纯净了。】 “这种在心里响起的声音……” 茎子惊讶地瞪大眼睛，无法控制的伸手捂住了嘴，死死压下了到了唇边的惊呼。 “这就是……大阴阳师·麻仓叶王……！！” 【怎么可能……刚才、刚才安慰我的那个声音，那么温柔的声音是……叶王？】 哦呀哦呀，可不能让你说出来刚才的事情呢。“被叶王安慰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不仅不会被相信，还会让你的立场变得艰难哦。还有，毕竟是产妇，这样乱动很危险啊。 【没错，我就是叶王。】 他对茎子开口，想避免茎子随便乱动。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也不想她出事啊。 【要你把我生下来，真是辛苦你了呢。】 “你……！”少妇挣扎着想坐起身，看得他心里一阵阵紧张。但是他不能再说多了，否则作为敌人却关心麻仓家的人，未免有点奇怪了…… “停止吧。你的体内还有另一个孩子。这么乱动是想流产吗？” 麻仓木乃我感谢你！没错就这样把她按回去别让她再乱动乱说话了啊！ 不仅是茎子的事情，还有他的孪生弟弟叶的事情。如果他们以为另一个孩子也是“叶王”，想把他也一起杀掉就坏了。《通灵王》这部动漫的主角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点什么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啊啊没错，那是我重要的半身。】 对了——这么说好了。 【我一直期望得到的身体，想不到居然会是孪生子——不过这也许是现世的战争里，给我的考验也说不定呢。】他把声音送进每个人的心里，拼命给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加砝码。 【相信我的半身，不久后便会亲自选择成为王者的道路吧。】 只要告诉他们“双生子拥有对等的力量”就没问题了。他们会把叶当做打败“叶王”的唯一希望、好好养育的吧。 【即使是那样也好，我会取回我的半身，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婴孩的体力实在太弱，只是说了这么一会话，他就已经想睡了。为了保证安全，趁着还没有显露疲态，他立刻操纵火灵离开，然后还不忘最后叮嘱一遍。 【你们就替我好好养育他吧！】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转生于世却换了芯子的大阴阳师缩在火灵的怀中，迅速地离开了。冲破屋顶的火之精灵宛如流星，在天边消失了踪迹。 尽量想不干扰剧情的麻仓叶王完全没想过，光是“最终BOSS换了芯子”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剧情最大的颠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003·伤之轨迹 从高空离开麻仓家，叶王打了个寒战。 其实，因为在火灵怀里面，全世界最纯净的火之本源的精灵的温度相当可观，即使在高空，那个温度也完全称不上是“冷”，但架不住他还是婴儿啊。 婴儿究竟有多脆弱？ 之前没结过婚的“她”不知道，不过现在可算是长见识了。 只不过在高空吹了点冷风而已！因为火灵保护的相当周全，他其实吹到的只是偶尔漏出来的一点点风而已！ 他现在已经快要因为发烧死掉了啊！！！！！ 如果真的这么死掉了绝对是史上最委屈的BOSS啊！！！ 得、得赶紧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呃，以他现在的体力也撑不了多久，考虑到待会儿一定会昏迷，还得是一个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啊啊麻仓本家还在山里，凭现在的火灵的速度，到达城市至少要好几个小时！出云的深山完全是麻仓家的私人区域，方圆几十里都不会有闲杂人等的存在！万一——不，最后一定是会被麻仓家的人找到，那么最后他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怎么能容许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时候不得不感谢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巫力存在于灵魂，和身体基本上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才能做到带着如果数值化之后会超过一百万这样非人庞大的巫力转生，也可以用出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的力量。 至于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已经没有余裕去理会了。 火焰的精灵具现化了的身姿，在天边划过红色的流线。那是没有灵力、没有“见鬼”才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的光芒。直到他因为高烧和力量对身体的负荷昏倒之前，唯有飞向更加、更加遥远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保命的方法了。 ##########*****——灵魂之火——*****########## 麻仓叶王忧郁地低头看着下面的红皮猴子。 这个皮肤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猴子，就是我此世的身体吗。虽然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这种卖相……可没有人会愿意收养他啊！ 麻仓叶王用长长的衣袖掩住下巴，快要愁死了。 是的，衣袖。 现在的麻仓叶王，并不存在于转世的身体内，而是以灵魂的姿态漂浮在身体的半空。显然，转世的身体和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灵魂、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还不是那么紧密，他的灵魂还是千年前一身狩衣的青年样子。 而现在，他玩脱了。 要知道，虽然通灵者之间的战斗简单粗暴，但是阴阳师之间的战斗可就细腻凶险得多了。法术、诅咒这种东西，一不小心被反弹的话，后果可绝不是受伤流血那么简单。 而甫一出世，就动用了足以让在“咒术”上浸·淫数十年的麻仓叶明瞬间濒死的【诅咒返还】技巧，发动超灵体带着自己的身体飞了这么久这么远，刚出生的小孩子甚至还着了凉发着烧…… 这都没死还真是命大。 麻仓叶王打开小扇子遮住下半边脸，哀哀地叹了口气。 刚出生免疫力低下，这个状态没有人照顾是绝对会死了。但是因为力量使用过度，这个身体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处于崩溃边缘了，如果再动用超灵体让火灵实体化照顾自己……难道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看看他连灵魂都被挤出来了，这个小小的身体绝对是处在生死边缘、差一步就咽气了的状态下啊！！ 不找个人收养，这个身体是绝对不会成长到拥有自理能力的。但是这副尊容…… ……真的会有同情心泛滥的家伙来收养这个身体吗？毕竟一点都不可爱啊！！！ 就是因此，麻仓叶王简直要愁死了。 当然解决方法也不是没有，但是…… 麻仓叶王沉下了眸子。 如果说，原本按照“麻仓叶王”的计算，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话，那么问题就只有可能出现在这个穿越者身上了。 虽然不知道穿越的原因，但是，现在“外来者”和“叶王”两个人的灵魂被合二为一已经是事实。原本的麻仓叶王灵魂里就带着一百二十五万的巫力，灵魂凝练得简直不像是个人类，“量”更是非人；再加上“穿越者”本身就来自更高的次元，虽然只是个普通人的灵魂，但是灵魂的“质”从根本上就完全不同。 麻仓叶王灵魂里的“量”本就如汪洋大海一般难以预测，而穿越者的灵魂则起到了“药引”一般的作用，导致麻仓叶王的灵魂在彻底升华以后……这个刚出生的人类身体装不下了。 【这样想来……“我”的穿越，应该也是“麻仓叶王”做的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以自身海量的灵魂之力为基，以高次元灵魂为引，彻底升华自己灵魂的“格”。现在的“麻仓叶王”，绝对是世界上最强的通灵人，没有之一。 【蠢透了，“麻仓叶王”之前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以人类身体的承受力，这么可能承受那么高等级、简直和神明差不多同等的灵魂？】 所以，眼前这副惨状就是结果。眼前这个濒死的人类身体，绝不可能允许自己这个神级灵魂的进驻——至少在七岁之前不可能。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蠢吗？拿到了过度强大的力量，结果完全无法控制。 这样一来就很麻烦了。他现在不能呆在这个身体里，否则过度强大的灵魂之力会直接把这个身体撑爆。而他如果一直以生魂的姿态在外界漂浮，不用两天，这个太过幼小的孩子的身体就会因为没有灵魂而导致死亡。 ——不管怎么处理，结果都是一个死。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火灵。” 看起来只有婴儿两倍大小的火之精灵在半空中浮现出来，微微歪头，以单纯的目光看着他。那副模样实在可爱，叶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想，我需要一个可靠的灵魂，来填补这具身体的空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004·离之旅程 麻仓叶王轻轻地戳着火灵的小脑袋。 初生状态的火灵，和通灵人使用的单球灵体几乎没太大的差别，都是圆滚滚的看起来既可爱又无害的样子，大眼睛直直的看向他，瞳孔里纯净得不染半分尘埃。 老实说，比起其他不知道哪里的灵，让火灵暂时操控他的身体，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火灵本就是他的持有灵，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心思，不会利用他的身体、以及身体里庞大的巫力给他惹出麻烦。 但是，别看火灵现在这么小，作为“火之源”、精灵王的一部分的火灵，可是真真正正彻头彻尾的神级持有灵——严格来讲，“格”比现在的叶王还要高一点，当然绝对无法放进一个婴儿的身体里。最好放进身体里的，是一个和普通人类差不多等级的灵魂——但是，“人类”？呵，绝对不行！ 别的不说，人类中最不乏的就是蠢货。如果到时候那个人类灵魂不想归还身体、甚至妄想借助他叶王选定的身体得到新的生命怎么办？就算他有无数个法子能让那个愚蠢的人类吃不了兜着走，那也够让人恶心的了！ 麻仓叶王摊开右手。 在他的手掌上，浅蓝色的光点逐渐聚集，从叶子凝聚成小小的灵魂形状。看起来有点像晴天娃娃的精灵抬起眼，发出了细微的叫声。 “咕咪～～～” “雨的精灵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麻仓叶王用双手捧着这小小的灵魂，声音温柔到足以让所有知道【麻仓叶王】此人性格如何的存在毛骨悚然的地步，“可以请你进驻这个躯体吗？大约七年就足够了。” “咕咪？”蓝色的精灵疑惑地偏过脑袋，茫然地看着他。像这种在天地间原本就存在的灵，等级还没有人来的灵魂高，自然思维方式也并不复杂。它可以明白，眼前这个强大而温柔的灵魂，才是下面那个身体的主人，而且，身体还活着、灵魂是生魂、二者之间的联系没有断开——这个灵魂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要把这个身体暂时交给它七年呢？ “……原因有很多啦……”叶王有点不清楚，要怎么说，才能让这个头脑简单的小东西明白他的意思，“你看，我的灵魂，等级是不是特别高？” 雨的精灵猛点头，眼睛里浮现出了佩服的神色，“咕咪咕咪”地蹭着他的掌心，弄得他手心直发痒。虽然人类的灵魂如果经历数百年还没有消散的话，也可以晋升为精灵等级，但像叶王这样，灵魂超脱人类本身的限制而晋升入神级，就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了。 叶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小家伙让它不要乱动，“但是你看下面那个身体，是不是和普通的人类差不多？” “？！”蓝色的精灵惊讶地扭过半个身子，扒着叶王的手掌边缘去看下面那个婴儿的身体，然后又扭过头来看叶王，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浮出了了悟的神色。 “咕咪～咕！” “嗯嗯，就是这样。”叶王高兴地点头。真不愧是自然生成的精灵，一旦明白了前因后果，就比任何人都更快地理解了事情的本质，“就好像那些巫女请神一样，哪怕是经过特殊修行的巫女，身体也无法承受神降太长时间——虽然那个身体就是我的没错，但是灵魂和身体的等级相差太大，我回不去了呢。” “咕咪咕咪！咪咕，咪～～咕咪？” “人类？不不不我绝对不用人类！人类的心思复杂，七年过去，如果那个住进我身体里的人类，不愿意把身体还给我的怎么办？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可是个‘复活’的机会啊！” “咕咪？咪～咕咪？” “我亲自在身边看守？这怎么可能，灵魂和身体之间是有吸引力的小笨蛋，在这个身体成长到足以容纳我的灵魂之前，我绝对不能呆在这个空间，否则会三天两头的被扯回身体里哦。次数多了也是会伤及根本的，明白吗？” “……咕咪……”小东西沮丧地垂下脑袋，不过很快又抬了起来，做了一个挺起胸脯的动作不断点头，看起来非常坚定地“咕咪～咕咪！”地应下了叶王的请求。 “嗯嗯，那么就一切拜托你了哦？”叶王忍着笑，郑重请托。小小的晴天娃娃一拍胸脯，“咕咪咕！” 啊啊，真是可爱的小家伙。叶王忍不住翘起嘴角，看着蓝色的小小精灵飞身而下，进入下面那个婴儿的身体里。叶王以巫力为线穿起树叶，用和制作超灵体类似的方法具现化了一个小小的薄毯，把这个小婴儿包起来，送到了山脚一栋小屋的门口。 看起来应该是为了防止山火之类的意外，而设置的警卫处吧——叶王以灵体的状态在里面转了一圈，除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男人之外没看到别人。不过这样一来，这孩子应该是不会死掉了。不管是交给谁收养，还是干脆扔到孤儿院，他们会处理的吧。 这样，大概就不用担心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像刚才对那个小精灵说过的，如果他本人的灵魂仍然在这附近、甚至只要在这个世界，就会因灵魂与身体的关联性的影响，而被强制连接。这样一来，他找人维持身体活性而自己保持灵体状态，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必须远走，甚至不能留在这个空间，而进行主动的穿越才行。 叶王转过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合起，自左上向右下挥下。 空间被割裂了。 湛蓝的天空下，空无一物的平地上，出现了漆黑的裂缝。构成世界的要素被扭曲撕扯着割裂，异空间如同狰狞巨兽的口，在漆黑的光芒下勾起恶意的笑容。 因为是灵魂，没有了身体的束缚和阻碍，对于危险的感知反而更为敏锐——叶王轻易地感知到了穿过这个缝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 离开自己生活的空间、前往其他的空间，这其中的危险性难以言述。除了一定会有的次元风暴、没有定位点造成的时空错乱、能量储存不知道足不足够、不知道是否足以前去下一个世界这类必然会遇到的问题之外，会不会遇到、会遇到多少预料之外的难题这种事，谁都不知道。以“麻仓叶王”的能力足够进行次元穿越，否则他也做不到拉一个高次元的穿越者过来。但是，他毕竟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进行主动穿越的阴阳师，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麻仓叶王是那种，面对问题会裹足不前的人吗？ ——怎么可能。 “火灵，”他把灵魂之火的单球灵体放到双手中间。暖橘色的火焰在手中燃烧，超灵体形成了保护膜，“现在，我们出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一章·初临 “这可真是……失策了。” 麻仓叶王撩起“自己”白色的长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灵魂主动穿越空间，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事情。果然，看着别人做和自己亲手做之间，还是有相当大差别的。明明从三次元把她拉下来看起来很简单，但轮到他自己做的时候就觉得好困难。是意识跟不上技术，还是别的什么问题？ 不太清楚，不过这不重要。他是麻仓叶王，也只能是麻仓叶王。 而且，虽说离开了原本的时空间，但是他作为一个生魂的事实却没有变。作为生魂终归会有各种各样的不便之处，所以来到新世界的首要任务，就是找一个合适的身体附身。 他的灵魂质量太高，所以适合的身体也不那么好找。况且，即使找到了，拥有足以让叶王那神级的灵魂附身的身体的人，其灵魂和精神的强大程度不问可知。 想要夺取这样一个人的身体，哪怕是他麻仓叶王，在刚出生就进行战斗、召唤精灵处理好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次主动穿越之后，基本上也可以说是绝无可能毫无后遗症地强行夺取的。 所以，他能使用的方法唯有一个。那就是，以“完成对方内心最深的执念”为代价，完全碾碎对方的灵魂，然后再进驻那个身体。 这其实就相当于在原主不知道的前提下，强行签订一个对叶王有利的契约，而且完全是强买强卖容不得对方说“不”。毕竟叶王的“格”属于神级，实力差距还是很大的，无论面对任何存在，都可以毫无压力地碾压对方。事实上，如果不是担心原主的反抗造成各种处理不过来的后遗症问题，他也不会使用这样的术式来夺取身体进行附身。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严格来讲，他做的不算很好，以至于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甚至发现了他的存在。不过，该说是万幸好呢、还是不幸好呢……他选择的这个附身的对象，似乎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物。 在发现叶王的存在、以及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这个人立刻就判断出了二者之间那犹如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然后做出了极为明智的选择。 他在意识到叶王使用的术式的本质属于一个“契约”之后，就立刻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抵抗，转而在契约方面动手脚，在里面添加了很多的内容。什么孝敬双亲抚养弟妹尊敬师长履行义务保护属下……甚至还包括“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身体里面换了一个人”这一点。 简直是天才，在这样危急的一瞬间，面对完全陌生的法术体系，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事情还没办完。 叶王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黑色的和服外面套着的是白色的羽织，虽然不是他穿惯了的狩衣，不过毫无疑问也是日本文化的产物。环视四周就能发现，“自己”所处的房间也同样是和式的，总体来说，和之前看到附身对象的某些片段的记忆之后，推断出来的文化背景没什么太大的出入。但是，这个“世界”的构成未免也太…… 叶王试探着握了握手。指甲压进掌心，带来细微的疼痛感。连知觉的末端都毫无问题，那么这次附身可以看做成功了——但是这、这、这个身体…… ……这个身体明明就是个灵魂啊！！！ 他自己现在就已经是个灵魂体了，灵魂穿进灵魂里面，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叶王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原本，他就是因为灵魂等级太高，才沦落到不得不穿越异次元空间的地步。而现在呢？居然是两个灵魂拼在一起了！如果从长期来看，这无疑算是大补，毕竟原主的灵魂也是相当高等级的。然而短期来讲，这对叶王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糟。 这应该算是……伤上加伤了吧？ 麻仓叶王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糟糕的了。 麻仓叶王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灵魂的自己，会附身到一个灵魂的“身体”里。而且，这个灵魂本身也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依据原主的记忆，似乎是罹患相当严重的肺病，而同时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收入的主要来源。其他的记忆需要面对确实的场景才能想起来，但如果不是原主在契约里加了“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身体里面换了一个人”这一条，也不至于妨碍到生活。所以，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一部分。 根据记忆，这个人的工作应该是和战斗相关的。虽然他的确算是等级比较高的领导者、不需要随时出手，但一旦需要他出手的话，想也知道，一定是局面相当危急的场合。那个时候如果他还是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又或者连这个世界的战斗方式都没摸清楚…… 那样的话，简直就糟透了啊。 说到底还是被原主坑了。“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身体里面换了一个人”什么的，简直是缚手缚脚，稍微出格一点的事情都不能做。 麻仓叶王按住太阳穴，想从这样麻烦的事态中理出一个先后顺序来。我现在要做的事情，首先应该是…… “队长！队长！” 这个时候，有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伴着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的卷帘门外面停下了。透过竹帘，隐约可以看见那个人屈膝行礼的身姿，外面那个听起来相当年轻的声音稍微放低了音量，但依然带着急切，“浮竹队长！” 这是在……叫“我”吗？叶王心里一动，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了外面那个人的身份，“……虎澈……五席，吗？怎么啦，慌慌张张的？平静下来，慢慢告诉我。” “啊……是的。”外面的女性很大声地吸了口气，然后同样很大声地吐出来，声音听起来平静多了，“失礼了浮竹队长，我是虎彻勇音。驻现世十三番死神出现伤亡……队长，我们大概要进行队葬了。” ……简直不能更糟糕了。麻仓叶王想。 死神，十三番，浮竹……如果这个“浮竹”指的是浮竹十四郎的话，他大概可以猜到自己现在是跑到哪里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二章·队葬 死掉的人是个三席。 【好可怜……】 据说原本就是因为工作上不太顺利，为了散心加上调整状态才自请去现世执勤的，死在现世那种事什么的，根本想都没想过。这么一来可不仅仅是死了个队员的问题，连整个十三番队的文书工作都要受影响了。 【毕竟浮竹队长的身体状况似乎又恶化了，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事呢，三席他。】 雪上加霜的是，这个三席好像还是原主重点培养的人物。同样是因为身体原因，虽然武力值没有问题，但原主的常年卧病在床导致无论是文书工作还是人才培养，进度都很慢。要培养一个合格的三席出来，对原主的身体已经是个相当大的负担了。结果…… 【四席留空，虎澈五席不是能担当大任的人物，接下来队长打算怎么办呢？】 躺在木架上的尸体脸上蒙着白色的布巾，安静地等待火焰卷过全身。名为三席实为副队长候补，他的队葬全员参加，连据说仍在重病中的队长也亲自到来，姑且算是极尽哀荣了。 【真可惜啊，就这么死了。】 【虽然我也有了成为副队长的机会，不过还是更希望堂堂正正地打败他，拿到这个副队长的位置啊。】 出来走一走也是有好处的。叶王扫视了一眼四周低着头的人们，在心里微微感叹，将眼中的冰冷仔细地掩藏起来。听他们的心声，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些太过于丑陋的阴暗面，看到战友死去还幸灾乐祸的人，毕竟属于少数派。这也许跟他们多数是战士、心思单纯有关，不过就算如此，也无法让叶王内心多出什么正面的情绪。人类这种物种的劣根性，无论到哪个世界都不会改变——叶王深信这一点。 历经千年两次轮回，对人类这个种族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那是不应该属于浮竹十四郎的感情，故此决不可暴露。不管是因为契约的原因，还是为了给自己拖延到足够的恢复时间。 不过好在，即使是队长，在“队葬”上似乎也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事。虽然不清楚护庭十三番的规矩就是这样，还是因为浮竹十四郎的身体原因而形成的这种状况，不过这样一来真是帮了叶王一个大忙了。 那么接下来，按照“她”的记忆，司掌医疗的番队确实是四番队没错，四番队队长是…… “……虎澈五席，可以摆脱你一件事吗？请去四番队，帮我找一下卯之花队长，就说我希望她来一次十三番队队长室。”这个笑容应该差不多了吧。 麻仓叶王目送那个小姑娘面颊晕红走路发飘地离去，缓缓地敛起了笑容。 作为灵魂的他进入了一个灵魂的“身体”里，不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自从穿越以来他就没闲着，修行法术、逃离麻仓家、召唤精灵安顿他自己得来的身体、主动穿越、夺取新的合适的身体……期间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即使是他也必须要休息；三个灵魂之间的融合，如果说半点隐患也没有，麻仓叶王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所以需要对自己来一个全面的检查，这些事情一件都不能拖延，而且每一件都需要时间。 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队里出了问题需要他做主，这个时候上手队务，不出纰漏简直没天理，如果想要履行那个“不可以让人看出来身体里换了个人”的契约，那么就不管怎样都需要避开，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虽然准确来说也不算装）然后闭门谢客。为此，得到卯之花烈“必须卧床静养”的诊断显然是最好的办法。拿这个做挡箭牌，就可以避免见到原主的一些熟人，给他时间处理上面那三个问题、揣摩原主的行为方式减少破绽。 但卯之花烈是相当老资格的队长，如果不对此多加准备，很容易被发现不对劲。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慎重对待的话迟早会长成参天大树。阴阳师的战斗方式在这个世界并不占优势，造成冲突是下下策，所以，这一关必须得过。 不过往好处想，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他就能有几年的时间作为缓冲。而一段时间不见，“浮竹十四郎”的行为方式在别人心里就会被淡化，在此之后，就算他做出什么和原主不符的行为，也不会轻易被人看破。灵魂穿越本就是罕见的事情，尸魂界有没有这个概念都不一定，基本上就不会出问题了。 那么，想要得到这个挡箭牌，需要什么程度的伤势呢…… 麻仓叶王略微思考了一下，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腕脉。 把暗伤一次全都激出来……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双鱼理——**********########## “肺病反复了不说，之前战斗的暗伤发作，伤口调理不当造成的隐性伤害，过度劳累积累的体虚再加上由以上导致的灵体不稳……”梳着温柔的大辫子，一脸温柔的圣母笑，但卯之花烈背后冒出的阵阵黑气简直像是鬼影，别说是人了，连鬼也要被再吓死一次，“虽然你刚经历了不太好的事情我不想说你什么，但是浮竹十四郎，请问你是想死呢，还是想转生呢，还是不想活了呢？” 饶是麻仓叶王，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我没看到你给出的三个选项有什么不同啊。心里这么想着，他开口了，“真对不起……但是你看，我不是一发现有问题，就马上找你了吗？所、所以……” “有很多伤势等到发现了再治疗就晚了啊！和疾病是一个道理！”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女性这么说着，状似无奈地叹气。“你也好京乐也好，连总队长也是！一个个的总是这样……”【再怎么不在意身体的伤势也给我有点限度，啊啊这一个个死硬派简直想抽刀砍死！】 “……请不要生气——”听得到对方真实心音的叶王抽了抽嘴角，没办法只好轻声相劝，“这次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意外状况啊。我自己也不想的，所以只有这次，请放过我吧。” “啊，是啊，没办法的事情……”卯之花有点怅然地说着，“抱歉了，浮竹。不过，看开点吧，毕竟……”【对于我们死神而言，因为和虚作战而死去，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嗯，毕竟我们是死神啊。”叶王回答。 这些年变得温和多了的医疗队队长温柔地笑了。 “药我放在这里，记得按时吃。这几副吃完之后我会让队员给你送，如果再出现别的问题的话，你可以随时叫我。最近你不要来队舍了，在家里好好休息，请假的事情我会去和总队长说，也不会让别人随便去打扰你，所以一定要借此机会把身体调养好。顺便，京乐队长如果再去烦你的话就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直接扔出去，别跟他客气！” 【这么严重的伤势，不知道浮竹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明明是医疗队的队长，这个时候居然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吗……真是不甘心啊。】 说到最后，背景又开始向鬼气森森转化，从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内心的悲观程度。不过她看样子已经是准备走了。 过关得意外的简单啊，不过果然，伤势伪装得太夸张了吗。有点对不起卯之花呢，因为只有夜晚自己知道，这个伤势看似时日无多，但他下手得还算有分寸，不会真的出现生命危险的。 麻仓叶王加深了嘴角的笑容，低头道，“京乐也不是那么……嗯，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卯之花队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三章·家人 第十三番队和流魂街一区的距离，意料之外的近。不，也许是因为“浮竹十四郎”的身体着想，总队长故意选择了距离相近的番队也说不定。 这算什么，作为代表平民阶级的领导者，给难得同一阵营的贵族（虽然只是下级贵族）的优待，还是只是单纯的照顾学生？ ……不，别想得太深入，叶王。 不要思考任何和政治方面有关的事情。麻仓叶王告诫自己。如果他有哪怕一点点政治方面的才能，不，不需要才能——哪怕能有一点点敏感度的话，凭借灵视那可以读心的能力，千年前他都不至于沦落到那种众叛亲离的下场。 所以不要去胡乱涉及政治，那不是你擅长的领域。为何如此追求力量，不就是为了在未来以力破巧吗。 想点别的吧，比如这个浮竹十四郎的亲人什么的。“她”本人的记忆支离破碎，死神又不是什么新番，相关剧情和背景的记忆本来就不深，能继承给叶王的部分就更少了。“浮竹十四郎”这个人属于配角，对于他的背景叶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万一在剧情人物那里没出问题，却被剧情里没出现过的“亲人”之类的东西瞧出了破绽，那可就让人笑不出来了呢。 叶王一边分心思考，一边拉开了拉门，身体自动自觉地开了口，“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十四郎哥哥！！”一个小鬼就这样炮弹一样的冲了出来，看都不看地一脑袋撞进叶王怀里。 “……！！！！！”麻仓叶王你这个乌鸦嘴！！！ 不管在内心怎么骂自己不谨慎，但身体已然自动自发地抱住了正搂着他撒娇的小姑娘。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时候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但是，一方面，这个身体似乎经常遇到同样的事情，应对方式几乎成了本能；另一方面，小姑娘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期待，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画面，让他想不知道都难。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稍微推开了小姑娘，取而代之的是把右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回来了，小七。在家里有乖乖听话吗？” “有的～～～”扑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抬起脸，高高地举起手，满脸自豪的露出了乖巧的笑容。而与此同时，其他的声音先后传了过来。 “大哥，欢迎回来！” “啊，七子你耍赖！我也要十四郎哥哥抱啦！” “欢迎回来十四郎哥哥——话说七子你不要抱得那么紧很碍眼知道吗！” “才不理你呢o(>﹏<)o，是七子先抱到了兄长大人！所以十四郎哥哥今天是七子的！” “欢迎回来兄长大人，今天似乎又早退了，是身体不适吗？” “十四哥回来啦！哎，身体又出问题了？” “咦咦咦真的吗！QAQ” “……” 一二三四五六七……两个妹妹、五个弟弟吗……这简直不是一句“头疼”就能概括得了的了。 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叶王满心悲愤地想着，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嘴角，把咳嗽压下去。 “都回去。” 刚才一直站在最后面，扭着头一脸不屑却又偷偷用眼角观察他们，看起来简直把“傲娇”两个字写在脸上的男孩这时候走过来，扯着正扒着叶王的衣服死活不动弹的女孩的衣领，妄图把她和叶王分开。 抱着他自称“七子”的女孩似乎很不甘心地更加抱紧了他，开始耍赖，“不要不要我就不要嘛！七子喜欢十四郎哥哥有什么错嘛！三郎哥哥坏心眼啦！” 被叫做“三郎”的男孩额头上蹦出了十字，手上用力得都有点粗暴了，“没看到大哥旧伤复发了吗笨蛋！赶紧给我回屋里去，别耽误大哥休息！”【成天黏在大哥身上你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啊混蛋！！！大哥是我们的，是我们的，是我们所有人的！！想独占的都给我去死吧！！！】 七子虽然乖乖地放开了手，但是并没有按照三郎的话回屋里去，而且很讨打地挑起眉，“我才不要呢，又不是帮不上忙！三郎哥哥才是，男孩子什么的简直碍手碍脚，快一点离开这里不要耽误十四郎哥哥休息啦！”【不就是想要独占哥哥吗，病娇什么的简直太讨厌了一点都不可爱！别以为我是四姐姐让你哄一哄就乖乖走了，独占哥哥什么的，做梦去吧！】 两个人相互瞪视，空气里甚至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在叶王身边，看起来最大的那个长发少年扶着额头，无奈叹气。【每天都要为这种事情打一架……真是够了，你们两个都不嫌烦吗，你们不嫌烦我们都已经看够了！】 旁边的孩子们都围观表示喜闻乐见，当然也不是没有拉架的。一个头发比较短，而且发质似乎偏硬导致那一头短发简直乱七八糟的男孩就在认真地盯着两人，看样子生怕他们打起来，【把生着病的大哥扔在一边打架闹矛盾这是闹哪样啦这一对笨蛋！都不会看脸色的吗！】 趁着那两个人互瞪，另一个看起来软糯糯的女孩子凑了过来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拉住了叶王的袖子，【十四郎哥哥哎嘿嘿嘿嘿嘿～】 能听到所有人心声的叶王：“……” 救命，这简直糟透了好吗。 本来就不是在这里胡闹的时候……无论是出于疗伤的需要，还是为了尽量避免出现什么问题导致他不是原装货的事情曝光，都应该是独处才比较好的，现在这个状况，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从来没有相关经验的叶王，彻底茫然了。 不过好在，很快就有人出来解决问题了。 “我说你们啊……十四不是旧病复发了吗？这时候还在这里做什么？快点放开十四哥哥，让他去休息吧。” 从屋子里出现的，是一位黑发的和服女性。脸色略显苍白，但看起来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她用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动作，把七个孩子全都赶到屋里，然后用极为担忧的表情看着他。 “十四，又早退了呢——肺病发作了吗？” 叶王松了口气，原主的记忆涌上来，他极为自然地回答，“不必担心，母亲大人。虽然的确是旧病复发，不过并没什么大问题。准确来说，卯之花队长就是因为担心会出大问题，才把我赶回来让我修养的呢。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现阶段完全——咳、咳咳咳……” 有点呼吸不畅，叶王下意识地一手按住了胸口。女子吓了一跳，用带了点责备的语气说，“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来来来快进来，去屋里躺好——卯之花队长给你药了吧？我去帮你煎药。真是的，身体都这样的就注意一下啊，都多大的人了，不要总是让人担心……” 碎碎念碎碎念。叶王听到了纯粹担忧的心音，神色微妙地看着她，心绪有点复杂。 【母亲】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四章·伤势 把偷摸扒门缝的几个小鬼赶走，用微笑送走“母亲大人”，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叶王收敛了笑意，沉下脸来。 ——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大·麻·烦。 “穿越者”的记忆破碎连不成线，“动漫剧情”也不是什么需要优先保存的记忆。可以说，叶王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比“完全不知道”好一点点。 可想而知，一个高级龙套居然有这么多亲人——这个意料之外的状况给了叶王多大的惊吓，差一点让他的计划整个搁浅了。 看来即使是“剧情”，也不能全信啊。叶王一边沉下脸想着，一边按着自己的脉搏，检查身体的伤势严重到什么程度。 然后他本来就阴沉着的脸变得更阴沉了。 就像之前卯之花队长说过的那样，不仅有感觉上就是经常发作的肺病，还有之前，原主作为死神战斗的而产生的暗伤，伤口调理不当造成的隐性伤害，过度劳累积累的体虚，穿越造成的后遗症，再加上由以上全部理由导致的灵体不稳…… 这已经不是抱怨着说“要命”的程度了，而是如果稍一不注意的话，就真的会要了命的地步。难怪卯之花烈会生气成那样，这伤势还真不轻呢。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伤势叶王自己有数的话，在外人眼中，这怕是死了也不奇怪的伤吧。 不过，还好这是他把旧伤全都激发出来的结果。虽然看起来实在让人胆战心惊，然而事实上，只要这一次彻底养好之后，接下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肺病固然根深蒂固难以根治，可其他的内伤外伤应该不用再担心了吧。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卯之花烈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虽然状况很糟糕死于这次病发都不奇怪，不过反过来想，如果处理得当的话，姑且也可以说是可以做到一劳永逸，这才让他得以拿了药就能回家。 啊啊，对了，还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事。他这样一请长假，队务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十三番队虽然不至于人才凋零，但要说能够在这个时间段可以独挑大梁的存在，老实不客气地说，真的是一个都没有。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必须找一个足以交付整个番队的副队长——非找到不可。否则整个第十三番队八成就得废了。不过是几百个人，死不死跟他麻仓叶王无关，可这不是“浮竹十四郎”的作风，将其放置不管和原主的要求相悖，所以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浮竹十四郎，虽然和叶王一样，也是一个温和温柔的人，但是，和麻仓叶王浮于表面的虚假温和不同，是从骨子里就十分温柔的人。 麻仓叶王的温柔，更大程度上是一种伪装。温柔的人比较好相处——因为人类有着这样的错觉，他才会一直保持着那种看起来很受人喜爱的性格。“灵视”这种能力来源于“不安”，如果一个孩子在生活中一直需要看大人的脸色、揣摩大人们的想法、小心翼翼地生活的话，一旦这个孩子有着很强的天赋，那就很容易产生灵视这种读心能力——正如孩童时代的恐山安娜。安娜因为叶的存在而打开了心扉，以至于失去了灵视能力，但叶王的灵视却一直存在而且逐年增强，以至于最后到了根本关不上的地步。这样的叶王如果说“本性温柔”，那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敏感吧。多愁善感的人总会给人十分温柔的错觉，因为他们很容易被他人的情绪左右。麻仓叶王就是这样，因为太容易被他人的情绪左右了，才会无法忍耐灵视带来的黑暗，进而产生激进的想法。 浮竹十四郎却不一样。 从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幼年时染上肺病，一夜之间头发全白，真的算是在生死之间挣着过一回；尽管出身下级贵族，身家不丰不说，还是真正的上有老下有小；身处贵族行列，但因为是下级贵族而被诸多上级贵族轻视；师长山本待他极好，但立场上多少偏向平民，纵然尸魂界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对立严格来讲并不尖锐，他的处境也够尴尬的了——在这样的背景下，浮竹十四郎不仅没长歪，还成为了一个尊师重道、孝敬父母、关怀弱小、正义感十足的好青年…… 要扮演这样一个人，鸭梨山大有没有。 不过…… 麻仓叶王忍不住叹气。 最重要的是，这么严重的伤势，没个一两百年大概是好不了了吧——但是这样一来，“通灵王”那边的世界会过去多少年啊。 有时间的话，一定得想个办法去确认才行。 叶王无奈地倒在榻榻米上。 好吧，好吧，事情要一件一件做……但是浮竹十四郎！你看你究竟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啊！！！ ##########**********——流刃若火——**********########## 叶王是被一些细碎的声音吵醒的。 那时刚好正是他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候，叶王没办法好好分清楚那些到底是低声的细语，还是内心的心音。除开着实有点吵之外也没有别的危害，他原本是打算装作听不到的。 谁知道，实在是太吵了，尤其是听到一句【呜啊十四郎哥哥病弱安眠的样子也让人好♂想♂侵♂犯呢～～～】 叶王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天知道，他简直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一下子弹起来，而是保持着较为缓慢的速率坐起身，用无语的表情叹着气。 看到叶王起身，拉门外一片兵荒马乱，听声音就知道，刚才在门口迎接他的七个孩子一个不少，全都在外面偷看来着。不就是长兄吗，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奈奈子，我说你啊——” 他这样说出口的时候，才猛然间浮起明悟。被叫做“七子”的孩子并不是真的叫浮竹七子，而是叫做“浮竹奈奈子”，只不过因为名字的发音和“七”很像，又是家里十四郎以下的第七个孩子，所以昵称才会是“七子”。 而且这孩子的性格……啊，该怎么说才好呢。 被叫出名字的奈奈子磨磨蹭蹭地挪了进来，低着头不看他，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用脚尖蹭着地板说着“兄长大人……药熬好啦，起来喝一点吧……”这样的话，内心： 【啊啊兄长大人虽然柔弱的模样很好看，但如果真的死掉了的话奈奈子会很苦恼的！不会交给任何人的，哪怕是死亡也别想把兄长大人从我手中夺走，哥哥大人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再说一次，浮竹十四郎，你给我添了很大很大的麻烦你知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五章·灵力 麻仓叶王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吃点东西然后喝药】这种明明很简单的事情，给弄得那么……那么…… 他食不知味地咽下最后一小口稀粥，顺手把碗筷收拾好之后，伸手捧起放在一边的药碗，将里面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放下药碗的时候，叶王毫不意外地看到奈奈子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地看着他，身后拼命摇摆的狗尾巴几乎具现出来了。在拉门后面，原本正扒着门缝偷偷看他的，推测应该是排名第四、除了奈奈子以外唯一的那个女孩子，看到他抬起头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地缩了回去。 ……“妹妹”原来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之前完全不知道啊。 按照“穿越者”的记忆，这辈子的双胞胎弟弟“麻仓叶”是一个除了懒散一点之外，没有其他坏毛病和可疑属性的乖孩子实在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内心干笑）。 不光是眼前这两个人，在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内心里，一瞬间闪过的无数……啊，还是装作听不到的好。 果然，人类什么的，世界什么的，还是毁灭了才比较好，对吧（目死）。 麻仓叶王在脸上伪装出稍显痛苦的表情按住胸口。被他尊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于是开口把孩子们全都赶了出去让他休息，而且在他稍显隐晦地表示“想好好睡一觉不希望任何人打扰”的时候，爽快地答应下来，信誓旦旦地表示“包括自己在内，谁都不会来打扰的”。 关心的神色毫不作伪，然而叶王明白，这关心可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浮竹十四郎”的。 因为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及“长子”的关系，才得到了双倍的关心。若非如此，在这个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的家里，凭这个病病歪歪的体质，就算不会被丢掉，也不可能得到这种地步的关注。 人类是何等现实的种族，没有人比关不掉灵视的叶王更清楚。 目送“母亲”离开后，叶王躺倒在铺好了的被褥上。虽说喝过药之后还是睡觉补充体力比较好，但糟糕的是，一闭上眼睛，叶王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刚才奈奈子内心里的【呜啊十四郎哥哥病弱安眠的样子也让人好♂想♂侵♂犯呢～～～】…… ……糟糕，又想起来了。 连续几次被惊走了睡意之后，叶王无语的看着天花板，彻底不想睡了。随便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习惯使然，他刻下警报和防止无关人士进入的符咒之后，试着呼唤和自己契约的精灵。 【火灵？】 灵魂之火用带着“主人你终于想起我了吗QAQ”的意味回应他。毕竟是世间最高级的精灵之一，纵然如何单纯但是绝对不笨，因此虽然给人感觉非常想扑上来诉苦，但知道叶王现在状况的火灵并没有显出真正的身形，而是在他的双手间，以单球灵体的状态出现。 【……对不起，一直没有关注你的情况。】面对精灵，叶王坦率了不止一个档次，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原谅我吧，好不好？】 以法术将话语直接送进对方的内心，而不必宣之于口让旁人得知。虽然只是小技巧，但对于阴阳师能力的要求非常高。在这个世界可以顺利地使用，大概可以判断出，“阴阳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下，也是同样适用的吧。 当然详细情况还需要尝试才能做出判断，但不管怎么说，能使用阴阳术本身，就足够给他一定底气了。 但是，当然，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既然不得不以“浮竹十四郎”的身份活下去，不伪装得非常相似是绝对不行的。因此，从言行举止到思维方式，从文书能力到作战方式，文化水平、价值观、心性、生活习惯、待人接物……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做到让人看不出破绽来才行。 养伤期间算是一个缓冲期，虽然有这么多麻烦至极的家人存在，不过姑且可以算是一个检验的标杆，能骗过这些“家人”的话，骗外人应该也没有问题了吧。 在这个以古代岛国为背景的世界，他可以省下很多用于了解世界观的时间。好在不是来到一个基本的文化甚至世界的组成都不一样的地方，如果连某些常识性的东西都需要补的话，即使他有读心之力，也很难不露出破绽吧。 文书工作什么的可以先放在一边，一两个月还不至于让一个队伍彻底崩溃。言行举止之类，既然有原主的记忆，只要尽量减少接触就不太可能露出破绽。比这些重要得多的是，作为一个武力值在世界巅峰的存在，他无法容忍自己现在的虚弱状态。 即使境况安全，即使现在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他也绝对无法容忍。 无论何时，不保有最基本的自保之力不行。 所以，通过确认火灵的基本状态来试探自己的阴阳术能否使用，才会是他最先做的事情。当然仅仅如此是不够的，阴阳术只有在危急关头才能使用，这个世界的武力系统是…… “……灵力……吗。” 叶王举起手，有不熟悉的力量凝聚在指尖。从记忆中可以读取这个世界特有的武力体系——斩魄刀，白打，瞬步，鬼道——这些技巧以“灵力”这种和“巫力”极为相似、但究其根本却完全不同的力量为基础，而在地狱流浪数百年、死去的时间远远多于活着的时间，故此对生死之间的感触深入骨髓的叶王却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这灵力和持有灵的“灵力值”是非常相似的——相似到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类’，都是‘逝者’吗。”麻仓叶王轻声低语。连他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力量的所谓家人都是灵体，看来不是他自己情况特殊，而是普遍现象嘛。 不过真是奇怪，他明明记得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很正常的“活着的人类”，而且主要的舞台也是在…… ……啊咧，在哪里来着？ 反复思考所谓“剧情”无果，麻仓叶王只好放弃，针对现有的资料作出最初级的推断。在这里，所有有“力量”的存在，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所以这个世界，才被叫做‘死神’吗……” 死神的战斗方式基本上只有四种，就是所谓的斩拳走鬼——以斩魄刀施展·斩术；空手战斗的拳法·白打；用于移动和空战手段·瞬步；声光效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魔法一般，唯一的远攻手段·鬼道。 浮竹十四郎身体虚弱，无论什么时候都在避免近身战，白打一项完全可以彻底放弃，瞬步和鬼道很容易就能练起来，唯一的问题就在斩魄刀上。 死神的斩魄刀可不仅仅是用于斩击，不如说斩击是斩魄刀最不必要的用法。这东西与其说是单纯的道具，不如说是死神的半身——其形状和能力，是以死神自身的灵魂为原型筑成的。死神通过知晓赋予自己的斩魄刀的名字，通过与之进行心灵的对话而得到力量。斩魄刀与死神一同降生，和死神一同消亡。那么原本的“浮竹十四郎”死去的现在…… ……这斩魄刀，还是不是原本的“双鱼理”？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斩魄刀是死神灵魂的体现，一旦定型就不会改变。死神可以被人假冒，但是斩魄刀的能力——始解和卍解确实无论如何都假冒不了的，所以，哪怕出一点点问题都·绝·对·不·可·以。 叶王起身，拿过挂在墙壁上的日本刀。 轻抚过雪亮的刀刃，微微阖上双眸，将心神完全沉浸到了里面。麻仓叶王把斩魄刀放在被子里，伪装成熟睡的状态，开始尝试接触双鱼理的刀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六章·刀灵 像是海边。 碧蓝的海水连接着碧蓝的天空，水天一色得让人找不到地平线。微风里带着潮湿的空气，足尖感受到砂砾细微的摩擦感。感受得到微风的轻拂，嗅得到微咸的空气，连冰凉的海水给予指尖的触感都极尽真实。 真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在心像世界之中，一切都不过是虚假之物。 叶王漫不经心地抚摩着头发，脑海中无数画面转瞬即逝。他自那些零碎的记忆中提取自己需要的部分，眼神无意识地游移着，意识逐渐地集中起来。 随即，似有所觉地撩起发丝看了一眼。 长发及膝，漆黑顺滑，柔美得足以让绝大多数女性嫉妒，和之前苍白干枯的发质完全不同。这是属于“麻仓叶王”的头发——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叶王”的模样吗。 心像世界反映了一个人灵魂里最本质的姿态。这里的他是“叶王”，也就是说，不仅仅是在自己的认知里，包括在双鱼理的眼中，他也仍然是“麻仓叶王”，而非“浮竹十四郎”。 ——果然如此啊。 绝代的大阴阳师眼中，浮起了了悟的神色。不是浮竹十四郎这个人的话，按照刚才脑海里浮现出的知识来看，他的斩魄刀“双鱼理”是不可能听话的。这样的话，一到需要解放斩魄刀战斗的时候就会出现破绽吧——不过好在，不是没有补救措施。 麻仓叶王抬起右手，指尖从左肩处划向正右，又从正右划向左下，然后是正上、右下，最后归于左肩处——那是一个正五芒星的形状。 叶王面前的半空中，浮现出了金色的五芒星，线条的轨迹和他刚刚划下的一模一样。象征着金木水火土的五个角上，水蓝色的光芒格外明亮——这意味着“双鱼理”这把刀的刀灵从本质上来说，是属于水系的灵体。叶王试着叫了火灵，不出意外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即使是火灵那个等级的持有灵，也没办法进入代表一个人灵魂和意识的最本质部分的心像世界，这并不值得意外。叶王手上捏了个土属性的法术，抬高了声音。 “——双鱼理，不打算出来见我吗？” 话音落下已久，空气中依然静谧。叶王不慌不忙地半转身体，手上捏着的法术指向了某一处，没有说话。 而就在他所指之处的地方，从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一个看起来还不足十岁，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小孩子不情不愿地显现出身形，满脸愤恨地瞪着他。 叶王勾起唇角，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真是好孩子，”他聆听刀灵满含怨恨的内心絮语，轻松的心情几近愉快，笑容温柔得如同最美好的梦境，“那么，另一个呢？” 刀灵的表情一滞。 “以为我会搞错吗？‘双鱼理的刀灵有两个’这么重要的情报。只有你一个出来，果然是对我敌意深重吧。既然如此，如果想打架的话也无所谓呢，”麻仓叶王依旧是柔柔地笑着。看到了双鱼理的刀灵之后，原主相关的记忆也随之完全苏醒、串连成线了。 这份记忆给了他相当的底气，对他来讲，得到刀灵的承认已经不是十分必要的事情，所以他的态度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变化，“不过‘死神’使用‘斩魄刀’的‘解放’，说到底就是通过使斩魄刀屈服而得到力量。我已经足够强大，要打败你们、使你们屈服是很简单的，那么你们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服从于我，不是吗？” 全·中。 哪怕不用读心，单纯地看着那孩子的表情就知道了。真是十分可爱的孩子啊——作为敌人而言，实在是太好解决了。嗯嗯这么想来果然还是自家火灵省心～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好处呀。 史上最强的阴阳师不自觉地这么想着，唇角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过于温柔，在双鱼理眼中，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眼前这个来自于异世界的术士，强大的程度简直异常，不如说甚至根本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之前感觉尚不明显，而现在在心像世界直接面对面，就会感受到眼前这个异世界的灵魂那浩如烟海一般，庞大而压倒性的力量。 在心像的世界不存在虚假，因为一个人的内心无法对自己说谎。哪怕是本人尚未发觉的、视而不见的东西，也会如实地从心像世界的景色中，通过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展现出来，所以，虚张声势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正因为是无法作伪、无从隐瞒、无可辩驳的强大力量，才会如此的让人颤栗恐惧。 ——怪物。 那非人的存在根本就是个怪物。 过于强大，过于纯粹，明明是那样强大的力量却平静得诡异，这种程度完全无法用控制得当来形容，而根本就是冷酷无心！ 没有更好的词语可以解释这种现象，没有更好的形容可以展现这个人的本质。 ——怪物。 这个名为“麻仓叶王”的人类，是一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确确实实的，怪物！！ 如果和这个人作对的话会死吧，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掉吧。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充斥着冰冷，打量他们的眼神就好像在超市里挑选零食。那甚至不是看死物的眼神，不是判断“从哪里下手就可以杀掉”的眼神，而是“用这种/那种方法杀掉比较省力气”的眼神。 如果需要，他不介意杀掉任何人。 这个人也许的确不嗜杀，但他显然对杀戮没有心理障碍——因为他“需要”的同时“办得到”，所以就可以杀掉任何人，无所谓是否无辜。 这个人、非常可怕。 固然也是在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和他们的主人浮竹十四郎的笑容看似相似，实际上完全不同。不是因为从心底里感觉愉快和幸福从而浮现的微笑，而是内心里有某处崩坏了，有什么常识崩解了，从某种根本之处就被毁掉了，却被他自己掩盖起来、对伤口视若不见，然而又无法无视其影响，结果导致自己的人格都扭曲了的，诡异的微笑。 他是一柄锋利无匹的绝世利器没有主人，随心而活，目的明确，心性坚韧——而且，没有能在他危急时刻踩刹车的“刀鞘”的存在。 这是本身就是一柄武器的双鱼理，才可以意识到的事情。 力量上强大无敌，心智上绝不动摇，没有限制，没有缰绳，没有弱点。 这不是“人”，而是“怪物”。 麻仓叶王的眼睛盯着双鱼理旁边的位置，无声的僵持之后，那个地方浮现出了和双鱼理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的身影。他挺起胸用同样愤恨的眼神看着叶王，一只手却忍不住在自以为叶王看不到的地方扯着前一只双鱼理的衣角，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和几不可见的恐慌。 ……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欺负小鬼嘛。 叶王意识到自己杀心已淡，哪怕这个小鬼在内心里一直想着“这家伙简直是怪物”也没什么杀气了，不过是对力量本能的恐惧吧。于是干脆选择了交谈这个手段，若无其事地开口了。 “服从或者死，选一个吧。” 那笑容过于轻松了，简直让人有种他在问“吃糖果还是吃蛋糕”的错觉——但那其中饱含的不祥却让人毛骨悚然。 “谁要——！！”最先出现的那个孩子看起来简直想要发飙了，但却被另一个拽了领子，硬生生地扯得闭了嘴。 “你杀了我们的主人十四郎。”那孩子这么说，“不管你以后做什么，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装得再像，你也不是十四。” “我也可以杀掉你们，让火灵代替刀灵，继续使用‘双鱼理’的能力，有没有你们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叶王眯起眼回应，并没有因为他们看起来是小孩子而产生轻视之心。难怪这个看似胆怯的孩子才是被藏起来的那个，刚才他内心里一闪而逝的十多个计策，每一个都确实可行，所以他才是双鱼理自己选择的、为旧主复仇的希望。 “我是阴阳师，比什么‘死神’更擅长操纵灵魂。如果是想要为十四郎复仇而在暗地里使绊子，你们无论想做什么都不会成功。”更何况在拥有灵视的他面前，任何谋划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但如果直接进行交流，搞不好反而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情报，复仇的可能性反而会大一点哦——麻仓叶王的笑容里，带着这样的意味。 双方相互对视。在麻仓叶王迫人的压力下，两个孩子不自觉地抱在一起，但眼神中仍然没有半分退缩。 叶王眼中浮现出了隐约的赞赏。 “所以，定下契约吧。就像我和浮竹做的那样。” 夺舍那一瞬间的互相算计中，麻仓叶王和浮竹十四郎之间互有胜负。叶王算是没有后遗症地接收了这个身体，但十四郎也想到了不让身边重要之人受害的严密契约。只要这个契约还存在一天，他就不得不作为“浮竹十四郎”而活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在此基础上再定下一个契约，对他而言就已经无足轻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七章·志波 意识开始回归，逐渐听得清外面细碎的心音。也许是在心像世界里时间过得特别快的关系，麻仓叶王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外面晨光微熹，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麻仓叶王直起身，短暂地发了会儿呆。薄薄的纸拉门挡不住太阳，阳光在榻榻米上投下了暖和的温度，庭院里种植的树木的影子也随之投射进房间，随风微微摆动的树荫看起来极富诗情画意。 门外隐约间飘进饭菜的香气，同时也传来那个女人碎碎念一般循环着的心音，【要不要去叫十四起床呢，要不要去叫十四起床呢，要不要去叫十四起床呢……？啊啊果然还是应该让十四再多睡一会儿比较好吧……】 在房间里隐秘之处刻下的符咒没有反应，看来那个女人是真的没有让那几个孩子跑到他房间里，而且连她自己也没有进来过的样子。是不关心，还是相信自己早已成年的长子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尽量避免打扰他休息呢？ 虽然他很想不屑的哼一声说是前者，不过从那短短几个小时中听到的心音判断，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吧……？ 麻仓叶王披衣起身，拉开门前去休息室。那个女人看到他出来，露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哎呀十四，今天怎么还是这么早？早饭刚刚做好，可以不用帮忙的。你最好还是多睡一会……” “……嗯，请不必担心，母亲大人。”看着这个单纯地担心着自己的女人，麻仓叶王心里的感触真的非常微妙，“虽然说是休病假……但是果然，有一件事还是非得去办不可。” 这是昨天他在考虑“番队里的文书工作”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从脑袋里蹦出来的记忆。出于……嗯，很多原因，叶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怕麻烦，直接走一趟比较好。 女人用围裙擦了擦手，犹豫着开口询问。 “……还是、工作上的事吗……？” “是的。” “那么，在出门之前，请一定要记得喝药啊。” “是，不会忘记的。” 简短的对话之后，女人沉默下来。虽然可以听得到她内心里【队长的工作居然这么辛苦吗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好没用啊有什么是我也可以为十四郎做的呢小鬼们除了添乱也没什么用处了最大的阿一都是那么小小的一只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啊】这样滚动条一样的话，不过态度温和地对待这个女人对叶王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了，这里就当做没有察觉吧。 简单地吃了几口之后放下筷子，出于避免减损药效的考量，决定还是消化一会儿之后再服药。 “那么，我出门了。” “好的……请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早点回来啊，十四。” “明白，母亲大人。” ……这么早出门跟他听见了奈奈子的心音（开始有心音说明她已经醒了）可没关系。嗯，完全没关系。 他的目的地是流魂街。 整个尸魂界粗略划分的话，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内廷的瀞灵廷基本上是贵族的居住地。虽然在真央建立之后，一些平民出身的死神也得到了在瀞灵廷内部居住的机会，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贵族比较多。 而流魂街，则是普通灵魂的聚居地。一般魂魄离开现世后、透过死神引导后最先到达的地方，就是流魂街。来到尸魂界的灵魂，会被派发“整理券”，依照死亡先后、顺序分配至东南西北八十个（共三百二十个）地区。和出生就是灵魂的贵族不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的，毫无力量的普通灵魂在转生之前暂留的所在。 “有力量”和“没有力量”这一根本性的差别，导致内廷的贵族们大多都十分瞧不起流魂街出身的灵魂——当然这里特指死神。而贵族如果被逐出瀞灵廷、不得不定居流魂街的话，可想而知是何其大的侮辱。 他今天来拜访的，就是这样一个，被逐出瀞灵廷的贵族当主。 西流魂街18区，麻仓叶王在一处很普通的民居外门上，找到了崩裂的堕天涡潮的家徽。 ——就是这里了。 叶王伸手敲响了房门。 ##########*****——雀蜂——*****########## 因为有关不掉的读心能力“灵视”，麻仓叶王在生前看过了各种各样的人类。 他从不否认，人类里确实有着通常意义上的“好人”。温柔，宽和，坚定，自信，积极——不如说，凡是人类，都会有一些优点，差别只在于是优点多一些，还是缺点多一些而已。 不过说到底，无论一个人是优点更多还是缺点更多，人心里想的和诉诸于口的往往完全不同这一点是一样的。不论初衷是善意还是恶意，人们都会将内心真正的意愿加以修饰之后，才会真正的说出来。 说话的方式有很多种，最基本的就是，在正确的时机说正确的话。换而言之，就是俗语里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甚至根本不算是刻意为之的行为，而是任谁都有的本能。过于直率的人在社会上讨不了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多人想要达到目的甚至不必说谎，只要以自己希望的方式编织言语就好。真正说谎的高手，是话语之中没有虚假，但却可以通过改变因果顺序、模糊焦点、片面诱导之类的技巧，让听者自己想歪，达到需要说谎才能达到的目的。 然而，“说话”和“说谎”，在麻仓叶王眼中根本就是完全一致的。因为他可以读心，一般人理解中的“言语艺术”对他而言根本没有意义。无论他人在面前说出什么样的话，只要和心音里真实的想法一对比，就会得出讽刺得让人笑都笑不出来的结果。 麻仓叶王知道自己强大得根本不像人类，连有白狐之子称呼的安倍晴明，在单纯的力量上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强大又可以读心的怪物总是令人恐惧，村民将他视作妖物，逼死了试图保护他的母亲麻之叶，唯一可以称为友人的鬼——乙破千代也在他立志复仇之后逐渐疏远。他被麻仓本家视作工具，利用殆尽直至无法掌控的时候就妄想灭口，每天面对着心口不一的家伙，他早就已经习惯听到【表面上】和【内心里】完全不同的评价了。 ——所以，“那种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麻仓叶王敲开了门，出来迎接的，就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被逐出瀞灵廷的前四大贵族之一、志波家年轻的当主看到他，很礼貌地打了招呼。 “您好，浮竹队长，久疏问候了。” “不，这边才是，随便就登门拜访，如果没有给你们添了麻烦就再好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先进来吧。” 侧身让过玄关的少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理解了一切——叶王前来的理由、目的、请托，前因后果——这样惊人的洞察力，让人怀疑他怎么可能是个甚至还没有上过真央，只接受过没落贵族的家庭教育，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少年。 即使是麻仓叶王，也在读到他内心一闪而过的无数思维的瞬间惊讶了。 千年来，他不是没见过天才。但是天才到这种程度的，的确是十分少见。 这个瞬间，他还没意识到，这个名为“志波海燕”的年轻家主，真正异常的天赋在何处。 所以当他一开口，麻仓叶王就彻彻底底的惊到了。 “浮竹队长这次前来，果然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浮竹队长这次前来，果然还是为了那件事吗？】 ——这不可能。 “是的。虽然还是老话重提……不过还是想再拜托你一次，志波海燕君，请来十三番队当副队长吧。” “关于这一点，请务必再次允许我郑重拒绝。番队里比我更有经验的人很多吧，以我的能力，也当不起副队长的重责大任啊。” 【关于这一点，请务必再次允许我郑重拒绝。番队里比我更有经验的人很多吧，以我的能力，也当不起副队长的重责大任啊。】 ——这不可能。 “真让人不好意思……护庭十三番的确人才济济，然而很可惜，第十三番队却没有做副队长的合适的人选。流魂街消息闭塞、你可能不太清楚，昨天加藤三席他去世了——你知道的，我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现在真的已经心力交瘁了。” 眼前的少年惊了一瞬，脑袋里瞬间闪过了诸多念头。叶王集中精神读取他的内心，看到他把心里的想法梳理起来，随后开口了。 “我连真央也没有去过，并不具备成为副队长的资格。承蒙浮竹队长厚爱，但果然还是请您另择他贤吧。” 【我连真央也没有去过，并不具备成为副队长的资格。承蒙浮竹队长厚爱，但果然还是请您另择他贤吧。】 ——这怎么可能！！！！！！ “志波家的贵族教育，想来应该不会比真央差。”叶王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安然，因为这个身体的关系而更加柔软了三分，只觉得连世界都在离他远去。他似乎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很正常的作为浮竹十四郎说话，另一部分作为麻仓叶王恶狠狠地盯着志波海燕的内心妄图找到推翻之前事实的证据，“进入真央之后很快就可以毕业了，在十三番队锻炼几年，我就可以安心地把副队长的职位交给你……很抱歉，以我的身体状况，大概连队长的事务都不得不推给你来做吧。但我想，这也许……也是志波家重回瀞灵廷的契机？” 志波家主的神色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说得像是在威胁你一样，请相信我绝无此意。但作为高地位的死神，比起破落贵族家主的身份，更能给家人以支持吧。我记得志波君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那么，可以听听我这个同样有弟妹的前辈的劝告吗？” “请加入十三番吧，志波海燕君。” 少年沉默，但叶王看得到他内心的动摇。最终，志波海燕长出一口气，抬眼直视叶王。 “我明白了……您的话的确有道理，是我一直以来太过抗拒将志波家逐出贵族序列的瀞灵廷了，这么下去对空鹤他们也没好处。我答应您，浮竹队长。” 【我明白了……您的话的确有道理，是我一直以来太过抗拒将志波家逐出贵族序列的瀞灵廷了，这么下去对空鹤他们也没好处。我答应您，浮竹队长。】 ——没有错，这个志波海燕，心中所想和宣之于口的内容分毫不差！ 麻仓叶王看着眼前显得极为早熟的少年，不由心绪万千。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人类都会说谎，不管是不是刻意。即使在不说谎的时候，心里所想和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完全一样。比如一个人答应别人去做一件事，他口中说出的话是“好的”，内心里想的是“没问题”——但志波海燕连这种程度的差别都没有，说出的话和内心所想完全是一模一样。 这简直不正常。 无论他这是属于集中力特别强、心思特别单纯（虽然麻仓叶王觉得这不太可能）还是别的什么，这都不正常。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想成为通灵王？如果千年前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类，我绝不承认。绝不承认！！！ 在心里如此怒吼，麻仓叶王对志波海燕展开一个安心的笑容。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志波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八章·归家 叶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事情还没做完。既然说动志波家主通过担任副队长重回贵族序列，不进行必要的安排不行。哪怕是走个形式也必须让他从真央毕业，所以不去真央关照一下不行。志波君的状况相当于空降一个副队长，不去安抚一下队里大家的情绪不行……虽然是琐碎又无趣的工作，但是因为是“浮竹十四郎”会做出的行动，所以不去做不行—— 他一直不断地不断地想着这些，不断地不断地想着，直到一抬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了。 ……啊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麻仓叶王很想捂脸。承认吧叶王，你是被吓到了。第一次遇见这么规格外的家伙，所以被吓了一大跳啊。像志波海燕这种，心里想的和说出来的完全相同的家伙，真的是第一次遇到啊。 这简直，这简直——像是【没有说谎】一样啊。 不，冷静一点叶王，冷静一点。这样坦率的人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在过去的一千年里自己从未见过罢了。 不要动摇，不要对此动摇。不要忘记那些残酷的人类对你都做了些什么，不要忘记他们是怎样评价你、怎么评价你们这些通灵者的。人类没有在世界上活下去的价值，只有可以连接阴阳、听取世界的心音、和世界无比契合的通灵者，才有在新世界活下去的资格。人类什么的，人类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兄长大人！” 大门被打开，有谁充满惊喜地呼唤。麻仓叶王本能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以温柔回应，“我回来了。在家里有乖乖听话吗，四子？” 迎出来的果然是奈奈子之外的另一个姑娘，按照第四的排名而被叫做央子（通称四子）。和七子那个没脸没皮的孩子比起来，显然温柔又好说话得多。 “是的！四子有好好地听话啊！”女孩高高地举起了手，脸庞绯红，似乎是在强自忍耐害羞。叶王笑着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假的。】 发现叶王回来的不是一个人，很快另一个男孩子也跟着出来了。 他看起来比其他的孩子们都大，虽然勉强还是可以归类到“孩子”上，不过身形看起来已经很接近成年人了，正好是这种不知道该说是成人还是孩子的年龄段。他几乎是习惯性地斥责央子“不要赖在大哥身上，会妨碍大哥走路的”，然后才看向叶王，微笑着打招呼，“欢迎回来，大哥。” “嗯，我回来了，阿一。”叶王对他点点头。 【——这是假的。】 在家里迎接他的，是香气四溢的美味晚餐，和家人的笑脸。叶王向每个人说一句“我回来了”，就好像他真的很开心一样。 多么美好的感情啊——只可惜，这是属于“浮竹十四郎”的，而不是属于“麻仓叶王”的。 【——全都是假的。】 多么讽刺，他在自己一直以来看不起的普通人那里得到了“真实”，却又自己在这里说谎。麻仓叶王千年来的人生里，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本可以恣意地活着，他的力量不存在限制，没有人比他更强，在这里他只要忍耐过七年就可以回到他的世界，以他的能力成为通灵王改变世界根本轻而易举——但是现在呢？他都在这里干什么？！为后辈打算，玩什么亲情游戏？！ 简直荒谬！ 【——假的！！！！！！！！！！】 你们在笑什么啊。浮竹十四郎早就死了，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才不是你们认知里的浮竹十四郎，而是我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啊！！温柔什么的微笑什么的都是谎言，是我在骗你们啊！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死掉了到底哪里值得高兴了，你们这是在对凶手谀媚明白吗！明白吗！！！ 不要这样啊，别让我听这么温柔愉快的心音，别让我承担这么沉重的感情，这样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好像是我在“被爱着”一样根本不合情理啊！！！ 【这就是你和十四郎的不同了。】 内心里，双鱼理用几近于怜悯的声音这么说，【空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但是你的内心羸弱不堪得，简直是在害怕着“被爱”啊。】 【闭嘴！】 【空有力量，却没有相对应成熟的内心，说到底也不过是弱者罢了。】 【闭嘴！！！】 【虽然样子是大人，但说到底，你还只是个小鬼啊。】 【——————】 麻仓叶王不理他。 这个世界力量的表现方式未免太烦人了。存在于死神内心的斩魄刀，比死神本人还要明白持有者内心的破绽。如果斩魄刀和死神关系很好也就罢了，最多只是盯着你锤炼内心，真正字面意义上地拿刀逼着你变强。但是如果遇到叶王现在的情况，就会变成斩魄刀逮着机会就对你冷嘲热讽一番，最痛苦的是你还没发反驳——因为人家说的全都是事实。 啊啊真后悔留他们一命，让火灵去填补刀灵的空缺不是很好吗！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双鱼理是流水系的斩魄刀，和火灵相性不合，不可能代替的了的。 “欸——明天还是要出门吗？”旁边传来少年满心不乐意的声音，“明明是假期，大哥还是要去考虑工作的事情？” “啊，是的，对，明天还需要出一次门。”叶王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从身边人们的心音里意识到现在谈话进行到哪个地步了，“队长的工作可不仅仅是工作，同时也是维持瀞灵廷运转不可或缺的环节，可不是说一句请假就可以真的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六郎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男孩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不过想来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吧，因为他连心音里有的也只是单纯的抱怨情绪，而不是一般来说一个人正在说什么的时候想到的东西。 麻仓叶王用稍显虚弱的表情笑了笑。 虽然在刚刚一瞬间稍显动摇，但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 他是麻仓叶王，有自己不得不实现的愿望。为了让这个愿望实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做出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都无所谓。 他早已有所觉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九章·京乐 “……哎，京乐？” 麻仓叶王有点惊讶地眨眨眼睛。 不知道原本的浮竹十四郎会怎么想，不过对于麻仓叶王来说，那个炮灰副队长死掉的时间太好了，刚好在真央的入学期。 虽说对志波君入学的事需要事先打点，不过如果让当事人知道了的话未免不太好。原本以志波海燕的能力，并不需要多余的帮助，因此，说是“打点”，不过就是说明自己对志波海燕的期待，表明“这是我看中的副队长，别让其他队长看中抢走了，也顺便提前教他点队里的事”而已。 所以才说，那个不记得几席来着的死神死掉的时机太好了。这样一来，安排志波海燕的事情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给他省了不少事呢——事不关己的，麻仓叶王稍显冷酷地想着。 遇到京乐春水的时候，他正一边想着这样的事，一边伸出手，挡住对刚从真央校舍里出来的他而言有点刺眼的阳光。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呼唤“浮竹？”的声音。 麻仓叶王顿了一下，没有仓促做出回应，而是借助手掌的遮挡，把脸上冷淡无情的表情涂抹成符合“浮竹十四郎”形象的微笑，然后放下手，回过头。 随即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那个看起来就不修边幅的大叔。 “……哎，京乐？”他试探着，说出了脑袋里出现的陌生名字。 “呦，好巧啊，浮竹。”眼前的男人挥了挥手。看起来没叫错人，叶王在心底松口气，随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有正面印象的人。不如说，初次看到他，会让人怀疑“这种人是怎么当上队长的啊”——微卷的头发有点凌乱，下巴的胡茬没刮干净。戴着斗笠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羽织外面披花花绿绿的袍子，整体看上去一点也不严肃不正经，给人的唯一印象就是“这家伙真不着调”。 ——不过，摆出一副巧遇的样子，但是叶王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听到的却是“终于堵到你了”的话语。 摆明了，在这里相遇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对方刻意为之的。 不过对方既然那样说了，叶王也就顺着他的话回答，“嗯，好‘巧’啊，京乐。” 虽然着重强调了某个字，但对对方来说显然没什么影响。在记忆里应该是叫做“京乐春水”的男人，用显得极其厚脸皮的方式笑着，泰然自若地走到叶王身边，然后……沉默了。 绝不是对同僚漠不关心。叶王可以读到身边这个大叔的很多念头，诸如“这一次的打击似乎很严重呢”、“真的没关系吗”、“这一次发病似乎严重到危及性命，十四郎知不知道啊”、“虽然看脸色好像不是那么糟糕啊”、“听说他说动了志波家的当主哎”、“这是真的看中了他的才华，还是想要给自己找接班人呢”、“如果是考虑到后继者这个问题的话，十四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呢”、“说到底还是希望十四郎早点好起来啊”……这样的思考宛如滚屏一般，一刻都不停歇。 虽然对方既然没有说出口，叶王也就乐得装作不知道，但是那家伙脑袋里想到的东西之多之细，让叶王都忍不住斜眼去看他了。尸魂界这地方的水土简直邪门，净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家伙，一个个心思细腻得过头，最要命的是…… ……他明明想了这么多，却因为考虑到“浮竹十四郎”的心情，一起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东拉西扯的净讲一些有的没的，内心真正的想法居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一个字都没有啊！！！ 他们很普通地进行交谈，被很普通地问起了病情，言辞之间亲昵但又极具分寸。如果不是叶王可以听得到对方内心的担忧，几乎要误以为“京乐春水”和“浮竹十四郎”之间，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同门外加同僚的关系，而不是生死之交呢！ ……这地方的水土简直太邪门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他简直想要给跪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感情内敛得……也太过分了吧！！如果不是他有灵视的能力的话绝对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正常交流啊！ 我麻仓叶王居然沦落到感谢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的灵视，我也有这么一天呢。 浮竹十四郎，看样子我不仅仅是讨厌你，连你生存的这个世界，都和我合不来啊。 挥手和京乐春水告别的时候，麻仓叶王忍不住这么想。 ##########**********——神枪——**********##########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乏善可陈，说到底也就是照顾小鬼孝敬母亲，顺便养养伤而已。在其他人眼里也许养伤才是主要任务，不过，毕竟是自己下手制造的伤势，对叶王而言并不算问题。 相对糟糕的一点在于，“请假”并没有达到叶王最开始的目的。因为瀞灵廷军`政`体`制的问题，就算叶王请了长时间的病假，也不是说十三番队的公务就可以完全抛在一边了，需要他做的重要问题依旧需要他判断，请病假对于一直以来就是病包子+药罐子的“浮竹十四郎”而言，不过是把休息的位置从队长室转移到家里的卧室罢了。 至少在麻仓叶王眼里就是这样的。 调养治疗的药会有四番队的队员每周准时送到，队里的公文则是每三天送一次，需要叶王出门的工作属于少数中的少数，偶尔一次权当锻炼身体，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 在瀞灵廷的日子平静如同死水，哪怕发生了什么，都被队长们不约而同地拦着、避免麻烦到十三番队——准确的说是“浮竹”身上。 这样安静单纯得宛如湖泊的日子，是麻仓叶王有生以来第二次经历。而且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日子。 第一次还是在遥远的千年之前、母亲麻之叶尚且在世的时候。他们生活在偏僻的乡村，村民愚昧但是质朴，每天需要关心的只有吃不吃得饱、冬天会不会冻死这种基本的问题。纵然因为叶王强大得可怖的见鬼之力，他们并不受到村民们的欢迎，麻之叶独身一人照顾叶王也惹了不少闲言碎语，但当时还懵懂着的麻仓叶王不能理解那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单纯地因为“和母亲在一起”，就足够幸福了。 但是那份记忆太过遥远，千年的时光足以将其洗刷为苍白的剪影，连母亲呼唤他“童子”的声音都显得遥不可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十章·流年 瀞灵廷是一个非常平静的地方。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静如死水，好处是非常适合养伤甚至于养老，坏处就是，一旦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瀞灵廷，成为每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在最近，所有堪称“有趣”的话题，全都围绕在一个人身上。 志波海燕。 以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真央毕业，一毕业就作为第三席加入第十三番队，连据说因为重病而在休养中的浮竹队长都会亲自指点他队务问题，区区一年就提升为副队长—— 而且还是原·贵族！是“那个”志波家的当主啊！！ 提起他的时候，难免有女性的队员的背景里开满了小花。年轻，强大，有能力，据说性格也非常好。这样的人——如果用少女心来揣测一下，岂不是结婚的最佳人选吗？ 不关注简直没天理啊，像这样的家伙！ ——虽然这么说了，但是志波海燕本人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在第十三番队工作，也已经有几年了。上司除了身体不好之外没有别的缺点，即使是重病期间也没有放下工作，待他温柔又尽责；工作环境也还不错，虽然大概是他一进番队就占据高位、空降了个顶头上司让人不悦的关系，同事在一开始对他多少有些敌视，但经过努力之后纷纷改变了目光。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浮竹队长的努力调解，却也只是记在心里，毕竟男人的报恩可不是单靠嘴说的。 工资姑且可以说令人满意，虽然志波家不缺钱，但有所补助终归是好的。不过说到底，他也不是为了钱才出来试图重新迈入尸魂界的权力中心的。 浮竹队长当时有一句话，确实说动了他。 他不能因为自己无聊的自尊心，就连累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陪着他受苦。 怎么会不知道呢，作为被驱逐出瀞灵庭的前贵族，在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有人说一些不咸不淡却又惹人讨厌的话。这种连侮辱都称不上的嘲笑他可以不介意，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空鹤，还有现在还不怎么懂事的岩鹫说明。 不一定要拿回四大贵族的称号，但至少，不可以因为贵族封号被夺这种无聊的事情，让空鹤他们受到轻视。 为此，一些必要的权力是需要的——虽然不喜欢，但还是不得不争取，大人的世界有时候也够无奈的。 “……志波君，真的是一个好兄长呢。”有的时候，他的队长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想到自家队长家里也有弟弟妹妹、还有一个身体同样抱恙的母亲，他以为是同为长子和家中顶梁柱的身份，让浮竹队长有所共鸣，于是笑着说，“哪里，队长不是也一样吗！” 不过这个时候，浮竹队长的表情会变得更复杂呢。 唔，真是搞不懂。 不过，浮竹队长的身体健康状况，真的很不好啊。 他前去说服自己的时候，据说就在病假中。现在进入番队、知道的事情变得更多了才知道，当时的浮竹队长旧病复发，卯之花队长甚至担忧他能不能坚持下去。 照理说，这样的消息是不会让当事人知道的，但是这个时候想来，他那样急切地要求他成为副队长、甚至说出了不像他会说的话，大概也是有所觉察吧。 ——自己这一次会不会挺过来……之类的。 所以，现在浮竹队长能平安地坐在这里，实在是太好了。 ##########**********——镜花水月——**********########## 麻仓叶王拿起水壶的壶盖，向水壶里看了一眼。 水蒸气模糊了视线，但还是可以看到水壶里被烧得咕嘟咕嘟翻滚的清水。叶王把水壶盖盖回，拎起水壶，洗茶、洗杯、泡茶注水，滤茶出来，最后抿了一口。 味道……姑且还不错。 叶王放下茶杯，抬头。 雨乾堂的庭院修剪得非常好，庭院里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以竹子点缀以适当的绿色，绿荫很好地缓解了阳光照在小石子路上的灼热感。小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有鲤鱼在欢快地游动，让人感觉非常的轻松。 是叶王非常喜欢的类型，这方面的审美，他和“浮竹”差不多呢。 ——来到这个尸魂界，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比什么都重要的，当然是这个世界和他原本的《通灵王》世界的时间流速比率。叶王想办法回去了一次，得出了不知道让人该松口气，还是叹口气的结果。 不知道是通灵王那边的时间太慢，还是这边的时间太快，粗略计算一下得到的结果，是那边和这边差不多是1:100的程度……也就是说，通灵王那边的世界要过七年的话，尸魂界这边就大概要过去七百年。 虽然有时间养伤了是好事，但是这个比例……未免也太坑人了。麻仓叶王忍不住这么想。 比较舒心的是，志波海燕这个人的天赋，比想象中还要优秀。 最为一个贵族家族的当主，一年的时间读完真央当然在意料之中，虚三席之位以待也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事。不过他对队务上手得这么快，却实在是意料之外了。 他自己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浮竹十四郎，哪怕有浮竹的记忆，对很多事情也不是很熟悉，能提供给志波海燕的帮助总体来说非常有限。不如说，很多次他可是差点穿帮了，如果不是有灵视在的话根本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然而，就是利用这有限的帮助，志波海燕很快地就熟悉了队里大大小小的事项，没两年就变得比叶王自己还要熟悉队务了。 虽然这样可以把队务名正言顺地交给他去烦恼，也多了一个保护自己“不是浮竹十四郎”这个秘密不会泄露的盾牌，偶尔用“哎呀海燕君比我这个队长都要明白队里的事情呢”的说法调笑个一两句也很令人开心……但还是感情复杂啊。 这真是个不得了的男人呢。叶王就这样一边关照着他，一边借养伤之名在家里偷懒。不过说起来，家里除了奈奈子以外，真的都是好孩子呢（叹气）。 又是十五年过去，就在前几天，他终于算是养好了伤，前来销掉病假。时隔二十年参加的队首会里，所有人虽然没说太多，但心里全都松了口气。 叶王听到的，全都是深感安慰的心音。他们面对逃离了死亡的同伴们，都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别被骗了叶王，他们不但不知道吗并不是“浮竹十四郎”，更不知道你可以读心。一旦他们知道你“杀死”了浮竹，甚至还是一个可以读心的怪物，就绝不会对你这么好了。 反反复复的，麻仓叶王这么告诫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十一章·逝水 “副队长副队长！我，我的斩术完全不过关啊救命！鬼道也是完全不行，这样下去会不会被逐出现世巡逻队啊QAQ” “啊……这一点请不必担心……瀞灵廷是没有退队的说法的。也许你的力量确实不足，但是也没有人天生就很强啊，只要肯努力，就一定会有进步的。如果要我说的话……唔，你可以先来负责不经常出现虚的地方的治安，一点点地累积实战经验，像这样积少成多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变得非常强的啊。” “是……是的！副队长大人！！” “副队长副队长！这个文书工作我完全不行啊QVQ” “啊，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是哪里出了问题？嗯，是这样吗，那么就应该这样……这样……这样……最后再这样处理。以后就这么做，明白了吗？” “是、是的，非常感谢！副队长大人！！” “副队长副队长！四番队那边说六席伤势太重绝对不会放回来我我我我！” “别着急，慢慢说。我是不会放着不管的……啊，卯之花队长？别在意别在意，这也是为了田中六席好。在有关身体健康的问题上，连浮竹队长都拿卯之花队长没办法呢——这是对身体好的事情，别一副天崩地裂的模样……” “是、是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谢！副队长大人！！” “……我可没做什么需要被感谢的事情啊……” 这样的事情逐渐增加，终于在某一天，志波海燕受不了地来找叶王吐槽了。 “……他们这是拿我当老妈子吗？话说第十三番队是负责现世巡逻的队伍。我还以为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没那么多呢……” 【……他们这是拿我当老妈子吗？话说第十三番队是负责现世巡逻的队伍。我还以为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没那么多呢，副队长真心不是保姆？】 最后几个字险险地压下来没说出口，不过，当然，对叶王而言说不说出来其实没什么分别。 麻仓叶王用很刻意的——没错是那种一看就是“这家伙在心虚”的样子移开了眼神，“不是拿你当老妈子啦，只不过是我这个队长不争气的缘故而已……” ……？ 志波海燕眨了眨眼睛，非常短暂的茫然之后，很快地露出了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难道说是把队长的工作也一并交给我来做了？啊啊浮竹队长的确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呢，副队长和队长的工作加起来，难怪琐碎的事务那么多……呃，难不成因为队长身体的原因，那些之前不好意思向病弱的队长求助的问题，遇到我这个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副队长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求助了……？】 志波君的观察力果然不得了呢，我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啊——听得到对方内心话语的叶王忍不住再一次发出了感叹。 果然，志波海燕此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悟性、能力、手段、敏锐的内心……所欠缺的无外乎经验，而那需要时间来沉淀，现阶段，志波海燕这个副队长做得无可挑剔。 叶王看着志波海燕抓耳挠腮的模样暗自发笑。是的，志波海燕现在就是一副想抱怨，又因为叶王实际上已经提前打了招呼、明明应该对这个情况有所预料的自己却因为粗心大意轻视了副队长的工作，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而不好意思抱怨出口的模样，褪去了作为副队长的精明强干，看起来完全是符合他现在这个年龄的大男孩。 “……真是的，以后会更忙吧。” 到最后，志波海燕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嗯，真不好意思。”叶王刻意给他的伤口上撒盐，用特别无辜又充满信任的表情对他说，“以后也请你继续多多指教了。” 哎呀哎呀，这是不是有些恶劣呢。在这个世界变得轻松自在多了，连这样稍嫌腹黑的话都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口，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麻仓叶王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是“通灵人”，终有一天要回到原本的世界。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成，这个世界的人寿命又实在很长，如果有什么人在他的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的话，他完全没有等待对方自然死亡的时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在意任何人、不要和任何人结下牵绊，可以的话，尽量离群索居地生存。然而——是的，不管他再怎么否认，麻仓叶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而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没办法长久的远离名为“社会”的关系网。 纵然麻仓叶王习惯了孤身一人，【浮竹十四郎】却不一样。浮竹是个温柔又柔软的人，从不吝于向每个人传达善意。他的朋友遍布瀞灵庭，也很受到属下的尊敬，整个人的人设都和叶王的处事方针格格不入，对于一直以来都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钝感的叶王来说，根本就头疼得难以言说。 ——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实际上……麻仓叶王的内心，已经陷入了某种堪称“恐慌”的状态中。 他在享受这种温柔。 他在享受这份尊敬。 他会发自内心地对那些向他微笑的人们回以微笑。 他开始从心底里关照母亲和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们。 遇到过一次属下遇到危险，而自己不惜加重伤势也要出手救下他——而最令他惊慌失措的在于，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后悔。 这不可能。 这理应是不可能的。 这般无趣又落后的瀞灵庭，那些空有死神之名却又如此弱小的人们，这死水一样的生活。他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值得眷恋了。 在这个尸魂界生活还不足一百年，他却感到这一百年里他所感受到的东西，足以推翻他过去一千年里形成的世界观。 然后，在某一天——很普通的一天，既没有战斗，又没有麻烦的文书，叶王坐在雨乾堂的外廊下泡茶。刚刚下过雨，潮湿的水汽混杂着竹子特有的味道和茶香，瞅着难得没有人在的时机，火灵缩成单球灵体的团子，把自己埋在叶王的衣襟里打瞌睡。微风拂过脸颊，微凉的触感被手中热乎乎的杯子中和成安闲的温暖，让麻仓叶王昏昏欲睡。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常。 完全没有任何值得一说的，平凡的日常。 叶王突然意识到了。 ——自己，一定是有哪里改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十二章·朽木 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叶王决定自己去四番队拿药。 纵然性命已然无忧，这也不代表着他的身体可以不必调养了。四番队依旧每星期派队员到十三番队给他送药，卯之花队长则是每过两三个月就亲自来一趟十三番队，专门为叶王进行复查，判断药方是否需要调整。 他们待他太认真太温柔，弄得叶王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了。真是糟糕啊，再这么下去的话，等到回去通灵王的世界的时候，他真的还能下得了决心毁灭世界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孩子简直哈哈哈哈哈哈！！！】 ……怎、怎么了？！ 叶王猛地停下脚步，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不行了笑死我了这孩子太好玩了朽木家怎么生了个小爆竹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谁的心音！！精神污染啊！！！……等等，朽木家？ ……是那个净出些面瘫的朽木家？ 小爆竹？朽木家？？ 叶王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不知不觉竟然呆在原地不动了。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死猫妖！！！” “……” 叶王无语地向旁边的树梢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那个人隐藏踪迹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如果不是听到了对方笑得像是神经病一样的心音，叶王也不会发现的吧。不过心音暴露了她的位置，让叶王不由自主地，向对方藏身的树上看了一眼。 拥有这种程度的隐匿能力，又被叫做“猫妖”……他想，他知道是谁了。 “喂，你！” 少年一点也不尊敬的声音自下而上传来。叶王眉头跳了一下，低头看过去。 黑色半长的头发在脑后高高束起，但用来束额发的发箍却不见踪迹，显得脸上狼狈不堪，眉清目秀的脸上却带着怒意。身上的衣服用料考究，剪裁也十分得体，无论从哪方面判断，这都应该是一个家境很好的孩子才对。 很可惜的是，他不怎么礼貌的态度和身上的泥泞减了不少分。 叶王微妙地勾起嘴角。 少年打量了一下叶王的衣着，挠挠脸，态度收敛了不少，伸手比划着提出了问题，“失礼了，我是朽木白哉——那个，请问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女人？黑色皮肤的……” “啊拉……我走过来的这一路，除了巡逻的队员之外，没看到任何人呢，朽木君。” “呃，这、这样吗。十三番队……啊，你是浮竹队长吧。失礼了！”少年浅浅地低了下头，意思意思地鞠了个躬，随即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这孩子，是在找你吗，四枫院队长？” 叶王抬起头，这样发问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答他的是一阵忍不住爆发出来的大笑，二番队队长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正是符合之前那个孩子所说“黑色皮肤的女人”这样的形容词的女性——就日本人而言实在太深的肤色，隐约间泛着紫色的头发，和宛如猫咪一般金色的瞳孔。女子的肢体匀称而充满了爆发力，给人感觉正像是可以悄无声息地走在围墙上的猫，如果不小心惹到了、又或只是单纯的被看不顺眼，就会被狠狠地抓上一爪子。 瀞灵廷四大贵族之一，四枫院家的当主，二番队队长，隐秘机动总司令，第一分队刑军总括军团长，拥有“瞬神”之称的后起之秀，四枫院夜一。 虽然听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的名字，但她确确实实，是一位女性。 “真是意想不到的坏啊，浮竹队长。”对方按着笑得发疼的肚子，用手肘去撞叶王的腰，没大没小地对他挤眉弄眼。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发箍，联想到刚才那个小鬼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大概就能猜出来，为什么明明是短发的四枫院夜一手上还拿着这个东西了，“明明都发现我了，还故意瞒着人家？” “我可没说谎啊，四枫院队长。”叶王笑容不变，“虽然感觉到了气息没错……但是我确确实实是没‘看到’你嘛。这可称不上是什么说谎哦。” 四枫院的家主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然后大笑着伸手拍了拍叶王的肩膀，“我中意你！有空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叶王在夜一看不到的地方，隐秘地抽了抽嘴角。 二番队是四枫院家一贯的势力地盘，四枫院夜一接任队长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并没有和其他的队长打好关系的必要，所以在他继任的这几年里，叶王就没在队首会之外的地方看见过她，所以也完全不知道，四枫院家主的性格居然是这么的……这样……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四枫院队长。”叶王委婉地拒绝，“我的病情是禁止饮酒的。不小心犯戒的话，卯之花队长会露出很可怕的表情呢——不过，如果是喝茶的话可以随时奉陪，我会准备很好吃的和果子的。” “不能喝酒啊，”提到卯之花烈，四枫院夜一浑身抖了一下，显然四番队掌握了整个瀞灵廷医疗大权的队长大人，也同样给了四枫院家主深重的心理阴影。因为不能一起喝酒，少女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很快就振作回来了，“没问题，有空我去找你喝茶！” 话没说完就瞬步走了，余音在空气里绕了好几个弯。麻仓叶王哭笑不得地按了按额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在四番队接受检查的时候，叶王顺便也跟卯之花烈提起了这件事。不生气的时候脾气异常温柔的四番队队长想了一下，“朽木白哉……啊，是那孩子吗。” “你知道吗？” “嗯，大概四枫院队长找到的新玩具。”卯之花烈抿唇微笑着，“最近玩得很开心的样子，甚至带人出去砍虚的次数都变少了。这样一来受伤的人也会变少，也算是给我减少了工作，白哉那孩子，真是前途远大呢。”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不对，但是仔细想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吐槽才好了。 尸魂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很多事情虽然麻烦，但是很有趣啊。 当然，最后四枫院夜一真的跑来喝茶，顺便还把白哉小弟引来、把雨乾堂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十三章·蓝染 因为把大量的工作都推给了志波海燕，叶王的时间一下子就空了下来。除了每天在雨乾堂喝茶发呆之外，叶王做的最多的还是研究。 具体来说，是有关这个世界死神的战斗系统和通灵者之间战斗方式的比对，以及他每次穿越可能会选择什么样的容器的推断。 前者很好理解，身为稀世的大阴阳师，要叶王不去研究一种新式的利用灵体战斗的方法，那根本是没可能的事。至于后者…… 这里的人都很好，但是叶王觉得，自己在这里不一定能呆满七百年。 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本能性的理解——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是很有可能会消磨他的决心的。心慈手软不可能在通灵人的世界中活下来，决心有所动摇的话更是大忌中的大忌——通灵人的力量大小直接由信念的坚定与否决定，内心一旦动摇，无论在超灵体中注入再多的巫力，最终也注定徒劳无功，不过是一戳即破的肥皂泡罢了。 而且，这里也不是叶王第一印象中的那么和平。 在他穿越而来的这几十年，队葬进行了很多次，深刻说明了“死神”实际上是个高危职业，即使是作为队长的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死。更何况，按照和原主浮竹十四郎的契约条件，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换了芯子而不能使用阴阳术的叶王，战斗能力可以说是受到了极大的削弱，战死的可能性被大大的提高了。 他当然不会真正“死亡”，但是一旦“死去”，就不得不再一次进行穿越。下一次会穿越到怎样的身体里，如果完全没有预料的话，又像这一次没有心理准备而被打个措手不及什么的，叶王绝对敬谢不敏。 这方面，不进行研究不行。 然而，这却又不是自己闷在屋子里闷头研究就可以得出结论的事情。出去见更多的死神，看到更多的“例子”和“素材样本”之后，才能得出相对准确的结论。 老实说，叶王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点模糊的轮廓。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浮竹十四郎身上，或者说为什么自己在穿越时，在阴阳术的引导下，会下意识地认为浮竹十四郎的身体最适合自己，他已经多少有了猜想，接下来只剩下观察更多死神进行验证的过程了。 因此，他才会参加这一届真央毕业生的毕业集会。因为在六年级生毕业的同时，新一届一年生也会入学，加在一起相当于七届真央学生同时出现。再加上时常会到场的不定人数的队长和副队长，就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可以说是尸魂界最多的死神聚会的场所了。 大概地看了几眼之后，稀世的大阴阳师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到人这么多的地方，经过了几十年每天只接触几个人的生活，叶王遇到了他原本早已淡忘的，极大的麻烦。 当然不是女协评出的“最适合嫁给他的死神TOP3”这种程度的麻烦，浮竹十四郎“病弱”的名声在外，即使真有仰慕他的人在，集会里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新生去打扰他，叶王只要应付同为队长的几个人就好。但是……该怎么说呢，这几十年里每天见到的人太少，叶王几乎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因为好吵。 【该去哪个番队好……】 【十一番那些野蛮人，也只有流魂街那些野蛮人喜欢吧！】 【说什么医疗番队，不就是一群打杂的吗？】 【无——聊——啊——，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参加这样没有意义的集会啦——】 【十二番队？连个队长都没有谁要去啊！】 【考上了！这样就再也不用回那个恶心的老太婆那里去了！】 【什么啊，这几个队长，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嘛。】 【贵族什么的果然都是一群垃圾，要我讨好那群垃圾真是可恨！】 【不就是灵力强了点吗，摆什么高冷！等我也当上队长——】 【…………………………………………】 …………………………………………………… 好吵。 好吵。好吵。好吵。 头好疼。好吵。这群人的心音嗡嗡嗡的响。好吵。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抱怨。好吵。一个个只会怨天尤人。好吵。内心狭隘。好吵。头快要疼死了。好吵—— “……浮竹……？怎么了，你脸色不怎么好啊？” “没什么……大概是人太多了吧，觉得声音好吵呢。”叶王下意识地勾出一抹笑来，抬起头才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那个叫做京乐春水的队长。居然是这个看起来最不着调的家伙最心细，之前的交流也是，这家伙看起来轻浮，实际上有分寸又相当的可靠，说实话，有点意外呢，“因为一直在静养中，搞不好把我养得变娇气了。” “唔，”京乐春水看了他几秒，心里掠过了好几个“如果浮竹撑不住了怎么办”的应急方案，最后点了点头，“再娇气也变不成玩偶人，就不担多余的心了。觉得身体撑不住了记得告诉我啊？” “你也说是多余的担心啦，没问题的。”叶王回以微笑，转移了眼神。 避免被这么多心音弄得精神崩溃的方法，叶王知道一个。毕竟他也有不得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的时候，为了避免因为这关不掉的灵视给自己闹出麻烦，他也是需要技巧的。虽然治标不治本，不过姑且算是管用。 说白了就是【只关注一个人的心音】。把灵视的力量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话，分摊在其他人身上的精神会有所削减，就可以把灵视的影响降到最小。以前他都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天皇身上，不过这又不是什么严肃重要的场合，随便找个人就行了吧。 叶王眼神游移着，最后落在了一个棕色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学生身上。 倒不是他有多引人注目，而只是单纯的“反差太大”了而已。 和通灵王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有着“灵压”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通灵人之间，只看表面的话，是判断不出一个人有多强的，但在这里，却可以通过“灵压”简单地判断出来。 虽然在叶王眼里，所谓的灵压不过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所以每个人都会不加收敛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已，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判断一个人力量程度的重要依据。在队长级的灵压面前，别说是普通学员了，哪怕低席位的死神也有可能被压得直不起腰来。就是因为力量的差距太令人绝望，瀞灵廷有史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夺权篡位的可笑事件——明明“权利”是引起动荡的重大理由之一。 学员们连在内心里的腹诽都没有看不起队长们的“力量”，嫉妒下是深深的羡慕，而只有这个人不同。 表面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笑容温柔，周身的气息也十分温暖，但只有这个人，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内心里的话语不是“好强啊”，而是“这么弱真令人失望”这种狂妄到了一定程度的话，在他们出现时一片“好厉害”的惊呼声中，独此一份的“好弱”的感叹就像深夜里的路灯一样显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很困难。 ——明明他自己的灵压看起来也没多强嘛。叶王无意识地微笑着，把灵视的力量集中到了这个显然隐藏了实力的学生身上。 嗯……这孩子……还真是个天才啊。 听他内心里评估每个看到的队长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对夜一的评价很准嘛，不过她虽然的确是身体行动比脑子快的类型，不过不是真的不会动脑子啊好歹那也是四枫院的家主哎；京乐的确很敏锐，而且敏锐的程度搞不好还在你预料之上哦；看不透我是当然的，再怎么说也有上千年的阅历了，太轻易地被你这样的小孩子看透我也是会很苦恼的；很在意山本老爷子嘛，在意过头了啦，他只是单纯的很强而已——不过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强啊…… 这孩子给我们这些队长的评价……怎么说呢，简直是从一开始就把我们放到了敌对的位置上，深信一定会有和我们战斗的一天一样啊。 虽然他本人还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呢。 “京乐，”叶王压低了声音，“那边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京乐春水抬头，顺着我指明的方向找了好半天，末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 “蓝染惣右介啦，那孩子很有名的。虽然不算‘最强’，不过是很适合当死神的料子哦。”京乐春水笑着说。 蓝染……惣右介，吗。 真没想到，尸魂界还有你这么有趣的人。看样子，以后大概不会无聊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十四章·时光 “队长～这些是必须队长权限才能批的内容，我放到这里了哦？” “嗯，我知道了。真是麻烦你了啊，志波君。” “这能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志波海燕凑过来，探着脑袋看叶王手上的文件，“蓝染……惣右介……？队长，这个是今年的毕业生吧。你很在意？” “……唔，说是在意也不太对……只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 “哎——？”志波海燕直起身子，拉长了声音，“有点意思啊？”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就对叶王没什么尊敬之心了。说话越来越随便了不说，像这样一副很亲密的样子蹭过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最可怕的是，叶王有时候会无意识地放任他亲密的在他身边挨挨蹭蹭的举动——明明他是非常讨厌身体接触的啊。 真糟糕——太糟糕了。总之等叶王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用看弟弟的眼光去看志波海燕，以至于有时会对他摸摸头什么的……这太可怕了！ 对于“王者”而言，像这样会对他产生影响的人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作为通灵人，内心每一次细微的动摇都会如实地反应在超灵体上，成为在战斗中的弱点之一，直接威胁到生命。 按理来说，志波海燕这种，会影响到他内心的人，早点杀掉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 首先，这又不是通灵者的世界，叶王也没有想要把他带到通灵者激战作为持有灵的打算，自然不会影响到之后问鼎通灵者之王的战斗；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想想呆在家里的七子吧。 被奈奈子那种孩子影响，还不如被志波海燕影响，这样说出去反而比较好听啊。 所以面对拉长了声音难得一脸微妙表情的志波海燕，叶王略感好笑地放下了文件，“怎么啦，为什么这副表情？” 志波海燕目不转睛的看了叶王一会儿，突然很大声地叹了口气，“我还想问问队长怎么了呢，你可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啊——如果真的那么在意的话，为什么不把那个毕业生招进十三番队，而是这么坐视不理呢？他最后进了五番队不是吗？” “这个嘛……”叶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嘴角不怀好意的笑意压下去，变成了在他人眼中毫无奇怪之处的浮竹十四郎，“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打算做些什么……又能走得多远而已。” 志波海燕皱了皱眉，看神色明显没听懂，不过出于对队长的信任，似乎不再打算追问，转而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把话题转回工作上了。 是的，他只是好奇而已。在尸魂界这么静如死水的地方，居然会出现蓝染惣右介这种人，很难不会让叶王兴起探究之心。 虽然深深厌恶着灵视的力量，但有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读心是个不管走到哪里都通用的方便能力。 一个看到队长阶级的人，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不是什么正面的尊敬、羡慕、钦佩之心，甚至也不是丑陋的嫉妒，而是以一种近乎于机械的冷漠态度对比了双方实力，然后做出了“应该能赢”的判断。 从在真央的时候就懂得隐藏实力，明明那么强了，进入护庭十三番以来，居然得了一个“战斗力不强但是人很好”的名声，有这样心性的孩子，难道还能人叶王相信，他会乖乖地呆在五番队，循规蹈矩地成为席官、副队长、队长，老老实实地为尸魂界鞠躬尽瘁不成？ 别逗了好吗？ 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这个人。 蓝染惣右介，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有着不俗的野心的人。 他的野心会经过怎样的洗礼，会以什么姿态成长，最终会开出怎样的花朵、结出是甜还是酸涩的果实——无论哪一方面，叶王都很期待。 难免的，他在聚会里提到了这件事。他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而是提到了那个年轻人“着实很有趣啊”。 在“浮竹十四郎”身体比较好的时候，他似乎有办茶话会的习惯。麻仓叶王把自己身体的事情整理好了之后，也跟着把这个习惯捡了起来。 对于借口体虚常年不出门，以此避免和人接触的叶王来说，这算是难得的搜集情报、经营人脉的机会。茶话会上大家态度轻松自然，也都很放得开，哪怕叶王一不小心出了什么破绽也很容易蒙混过去。虽然占据浮竹十四郎这个身份已经很久了，不过毕竟小心无大错，而且在轻松的氛围下大家的心音也很轻松，可以避免给叶王带来不必要的负担。所以，就个人来讲，叶王还是很喜欢这不定期举办的茶话会的。 “有趣？蓝染吗？”嘴里叼着一条鱼，四枫院夜一从一边探出半个脑袋。她一只手按着廊橼的柱子，另一只手连同半个身子都在叶王看不到的转角后面，虽然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不过朽木白哉小弟那“放开我你这死猫妖！！”的呼喊声简直震耳欲聋，让人想无视都没办法。紧随在后的就是夜一带着调笑意味的话语，“敢偷我的烤鱼，小子你还早了几百年呐！” “……嗯……我会好好说明的……所以，可以请你先放开朽木君、坐下来听吗？” 叶王有点苦笑着说道。 四枫院夜一回头，眨了眨那双金色如同猫咪一般的眼睛，嚼着嘴里的鱼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断然拒绝了。 “才不要，比起那什么蓝染，还是小白哉好玩……我是说更有意思一点。” 那边朽木白哉气急败坏地开始跳脚，心音里已经是乱七八糟一片浆糊了。麻仓叶王抽了抽嘴角，转过视线不再向那边看，只是最后提高声音提醒了一句，“毕竟是朽木家的继承人，欺负得太过了也不太好，要记得适可而止啊，四枫院君！” 回应他的是四枫院夜一满不在乎的大笑，以及朽木白哉更加气急败坏的声音。 ……每天都说白哉是熊孩子，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叶王无语地摇摇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让叶王的神色都不由得舒缓起来。 坐在叶王对面的京乐春水瞅着那边闹得鸡飞狗跳的一对活宝，也是边看边笑。他拿起一个草莓大福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问道，“蓝染惣右介？那孩子很有趣吗？” “嘛……说到底只是想给朽木君解围的托词而已。”叶王笑着摇摇头，想想又补了一句，“蓝染君……嗯，的确是个优秀的孩子呢。” 感觉，和叶王自己有点像——不过这可不是能说出口的事啊。 京乐春水用“这样啊”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时候，除了叶王自己，整个尸魂界还没有谁能够料想得到，这个名为“蓝染惣右介”的少年，未来将以何种姿态，面对整个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十五章·屠杀 叶王是这个行动都快要结束了，才得到消息的。 “灭却师……灭族……？” “傻眼”都不足以说明叶王的感情，当时完全是目瞪口呆了。 纵然他如何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毁灭人类建造一个只有通灵人存在的世界，纵然也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但要说真的下手灭掉一个族群——因为不了解灭却师的详细资料，叶王把灭却师们和死神视为相差不远的势力、进而把死神代入灭却师了——说老实话，当时叶王受到的震撼有点大，以至于当场呆滞了。 当然，他被震撼的原因，并不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话而已。最主要的是，当时他询问的对象——那个明显参与了灭却师歼灭战的队员，伴随着他的盘问，在脑海里想到了一些不怎么干净的东西。 为了保护妻女拼上了性命的男人，为了保护家人而面目狰狞的战士，在恐惧中逃亡被从背后砍杀的女人，躲在床底也好地下室也好都被找出来一刀砍掉脑袋的孩童，被挑在刀尖上哭声逐渐微弱下来了的婴孩，残虐的笑容，鲜血，惨叫，悲鸣，刀光，泪水…… ……呜呃…… 通灵人之间的战斗直击灵魂，完全不会出现这样血肉横飞的景象，所以，叶王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血腥的战场。如果是势均力敌的战斗，无论是怎样血肉横飞的惨状他也可以视若无物，但是这样一面倒的屠杀，这样连女人和小孩子都不放过的所谓的“战斗”…… 如果不是他也曾经历过平安京瘟疫横行、死尸遍地的时代，如果不是他也曾面对过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眼前的惨状，如果不是他也曾在除妖的过程中，遇到以残虐人类为乐的妖怪的话—— 大概，也是无法忍受这副地狱图绘，当场吐出来吧？ 然而显然，叶王忍不住僵硬了嘴角、脸色惨白的模样，被误认为是听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命令，而产生的逆反心理了。 在一边的京乐春水按了按斗笠，挡住了自己的眼神。 “……别想那么多，浮竹。这不是你的错。” 这无疑是一句宽慰的话，但是伴随着这句话语，在八番队队长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场景，却是他们这些队长，在他未曾出席的队首会上争论，最后做出决定的那个时候。 包括京乐也投了赞成票的事，也一并清晰地被叶王读取了。 “……京乐，”叶王忍不住询问，“你也同意了吗，这种事情？！” 这时候，他甚至连掩盖自己读心能力的事都忘记了，只是一心想要一个答案。京乐春水在叶王的认知里，只不过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实际上却非常靠谱的怪大叔，心狠手辣这种词跟他一点边都搭不上。这一瞬间的冲击简直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灵视之力，这一询问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但眼睁睁看到他不言不语地压低了帽檐，心里还是不由得一凉。 不管麻仓叶王变成怎样残酷冷漠的人，不管他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不管他犯下了何其严重、不可饶恕的罪孽——从根本上，他也依然是小时候那个，只要有了母亲在身边就万事足的天真小鬼，是那个没有乙破千代陪伴就会寂寞到哭泣的没出息的胆小鬼。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地狱里九百多年的磨练，还是在这个新世界独自生活，都没能改变叶王的本性。 叶王很温柔——太过于温柔了。 越是温柔的人，越容易收到伤害；越是无法对求助的人置之不理，越容易被人利用；越是纯粹坚定的人——越容易在黑暗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叶王被利用了，不值得惊讶，因为他很温柔嘛；叶王受到伤害了，这不可能，因为他那么强呀；叶王有自己想去做的事？——这怎么能允许，他理应被利用到死！！！ 在东方也就算了，这些道士也好阴阳师也好，虽然在世俗皇权的控制之下，不过好歹也是会受到普通人尊敬的。但是在西方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巫女也好法师也好，有时候，是会被当成妖魔一般的人物，被追杀、被凌`辱、被赶尽杀绝的啊。 就是为此，就是因为叶王自己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背叛，所以才会决心，为同样受到这种对待的通灵人们，建立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乐园。为此，就算对普通人类斩尽杀绝，就算要对无辜的妇女婴孩下手，叶王也会……！！！ ……也……会……？ 纵然只有一瞬间，叶王的内心，动摇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这并不仅仅是我们——死神和灭却师——之间的事情。”京乐春水语气沉重。外表上看起来不过是眼神忧郁，然而内心宛若泣血的痛楚是骗不了人的。 拜其所赐，叶王多少还是冷静了一下。 灭却师……是了，是“那群”人吗。 虽说是活着的人类，却能感知并控制灵力，并与虚作战。主要的战斗方式是用灵力形成的弓箭射杀虚。然而，和利用体内灵力的死神不同，灭却师的战斗需要从外界摄取灵力，而且在战斗中，灭却师将虚彻底斩杀，而不是像死神那样净化它。 官方说法是，灭却师的这一做法影响了现世与尸魂界之间的灵子平衡，并有可能最终导致两个世界的毁灭。死神是在反复警告无果之后，才“被逼无奈”而“不得不”采用了最后手段——也就是发起了目的在于灭绝灭却师这个种族的战争。 至于真实情况？呵，如果说没有四十六室担忧死神的地位这一层因素在，叶王可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但是，说是这么说了，不过在叶王眼中，纵然是以世界和平为借口，屠杀终究还是屠杀，不会因为其理由的变化而变得有多高贵多正确——就像他自己，也从来不会说，自己想要毁灭人类的愿望就一定是正确的。因为他是通灵人，也只会站在通灵人的角度上看待一切。 至于其他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好的，我知道了。”叶王冷静地说。 京乐春水已经打发走了之前被叶王叫住问话的队员，向叶王投以担忧的眼神。叶王深深地呼吸，随后抬起头，对八番队的队长展露了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虽然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事……但是我理解这么做的理由。”他这么说了，“是四十六室下的命令吧？在这方面，我们十三番的话语权可不怎么大呢。” 京乐春水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叶王几秒，似乎看出来他不是在说违心话，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是啊，四十六室……那些家伙也开始老糊涂了嘛。” “……说出这种话，会被骂的哦。”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听到嘛哈哈。” 短暂的几句话之后，场面又一次冷了下来。叶王顿了顿，接道，“……我先回去了，京乐。” “……啊。” 听到背后的这个声音，叶王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如果想要达成叶王的理想，将所有看不到灵的普通人诛杀殆尽势在必行。但是，仅仅是通过灵视看到的小小屠杀，就已经让他这么不舒服了，如果真的下手进行全世界范围的种族灭绝…… ……我，真的要为了通灵人的续存……杀死所有的普通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十六章·心绪 “……十四郎哥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某一天，奈奈子难得一副很乖巧的模样——不是她一直以来装作乖巧的那副姿态，而是真的很乖巧的样子——来扯了扯叶王的衣袖，发出了这样的询问。 在暗自一惊的同时，叶王也在暗暗责骂自己的不小心。果然是松懈的日子过了太久，连基本的警戒心都失去了吗。最近家里的确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心音在到处乱飘，不过对于这些哪怕掩住耳朵也不能说听不到的杂乱心音，千多年来叶王早就练就了听而不闻的能力，只要人数不是太多，叶王都是可以当做没听到的——毕竟如果没办法无视这些心音的话，叶王早八百年前，在地狱里就会因为那些无处不在的黑暗念头，而彻底人格分裂了。 但是，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注意到家里稍显异常的氛围吧。 收敛了四散的心绪，把之前漂浮在耳边、但是并没有被他读取的心音听在耳中，叶王放下了手上的书卷，一边习惯性地露出了温柔中带着点歉意的笑容。 “不、没有……啊，对不起，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不过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哦，哥哥可以处理好的。” 下意识的拒绝，然后在看到对方明显担忧的表情之后，原本温和、但是却拒人千里的微笑转变成了苦笑，承认了的确有心事的同时，却也不会说出更多的事情——毫无疑问，这是“浮竹十四郎”一贯的处事风格。 一直以来，如果叶王摆出这样的表情，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希望家人知道。而上至长辈下到几个小鬼，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应该询问的事情，然后自觉缄默不言，所以基本上都可以很顺利的蒙混过关。 然而很不巧，这一次，叶王失算了。 “十四郎哥哥总是这样！”非但没有识趣地离开，奈奈子居然还扯住叶王的袖子，凑得更近了一点。完全就是逼问的态度让叶王下意识的拉下了嘴角，如果不是在尸魂界的这段时间以来涵养的确提高了不少，厌恶和他人接触的叶王只怕是当场就把这个擅自触碰他的女孩甩开了吧。 压下自己想把这个讨人厌的小鬼扔出去的想法，叶王转而抱住少女，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奈奈子手里抽了出来，“呃，奈奈子？” “十四郎哥哥总是这样！”奈奈子并没有发觉叶王的小动作，只是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脑袋埋在叶王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隐隐发闷，“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也不说，每次看到你不开心的时候，都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苦恼，是工作还是人际关系完全不知道！我们也想帮上忙啊，我们也是想给十四郎哥哥帮忙的！我们……！！！” 小姑娘说的话语无伦次，心里想的东西也是一样乱七八糟的读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这份心情，却毫无疑问地传达到了。 担心。关怀。想为他做些什么的迫切思绪。原原本本的，完完全全的，传达到了。 【真是悲哀的男人啊，】在他的内心里，双鱼理不放过任何机会地出来嘲讽他，【明明可以风淡云轻地面对任何侮蔑、羞辱和失败，没想到居然对纯粹的关心毫无招架之力？你这是有多缺爱？】 【给我闭嘴，双鱼理。】 【哦呀，恼羞成怒？】 【没工夫跟你闲聊天而已，不要给我想一些多余的事情。】平淡的否认了双鱼理的话之后，叶王伸手按上了小姑娘的头顶，揉了揉。 奈奈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真的没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叶王柔声安慰道，“只是……发现了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一些问题，一时间……有点震惊。” 没错，说白了，只是这样而已。 好说歹说的安慰好了担心地跑来安慰他的小姑娘，顺便把隔壁同样在偷听的小子们赶走，顺便安抚好了母亲，叶王回到自己的卧室，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苦笑起来。 虽然很多人将麻仓叶王视作无血无泪、滥杀无辜的恶魔，不过老实说，直到这件事发生以前，叶王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么个评价。 因为，虽然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麻仓叶王他，没办法清楚地理解到，“杀人这件事是不好的”这种常识。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通灵者”而言，叶王他，实在太强了。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清楚地理解”——因为在自幼天赋就超人一等的叶王眼中，所谓的“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完全是模糊的。 从小就可以看得到灵魂，所以在叶王眼里看不到活人和死者之间的差别。都可以说话，都能够交流，只要注入了足够的巫力使之变成超灵体，也就理所当然的可以触碰——除了不需要吃东西之外，也确实和活人没什么差别。 而在叶王生存的时代，在平安京里，人与鬼同行，神与魔共舞，在大街上游荡的活人的数量和死者的数量一样多，在后世饱受畏惧、认为遇之必死无疑的百鬼夜行，在当时的阴阳师眼中也不过是一群不甘寂寞的妖怪搭个伴出来散步而已。 生活在人鬼并行的时代，看到的妖魔鬼怪比人类还多，每天都在和亡灵打交道，一手开创出“禁咒存思”这一复活秘术，在地狱保留记忆甚至可以肆意控制自己的转生。 ——所以，麻仓叶王这个人，分不清“还活着的人类”和“失去了一切未来的死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因为在他眼里，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差别”啊。 麻仓叶王理所应当地这么认为，所以也无法判断“杀人”究竟是怎样的罪孽。如果遇到顶嘴不服的人就打到服从，如果犯下错误就用死亡作为惩戒，而且死亡还只是“小惩戒”。这在年轻的麻仓家家主麻仓叶王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死去】和【活着】之间，能有什么差别？ 所以麻仓叶王从来不在意杀戮，从不在意剥夺人命。 ——既然生与死没什么差别，还在意自己是不是“活着”，这不是很傻吗？ 直到来到这个死去了就是魂飞魄散的世界之前，麻仓叶王都没办法好好辨别“生”和“死”之间的差别。 然而这个死去的话连灵魂都会彻底粉碎的世界，才算是把名为“死亡”的绝望，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展现在叶王眼前。 死去不仅仅是不能呼吸无法饮食不可入睡，更是无法和亲人再见、不能实现心里残存的希望，无论对还活着的人抱有什么想法，都不能产生影响。 不能报恩，不能复仇，见不到最挂念的孩子，没有了可依靠的怀抱。 死亡啊，就是一个世界被从人生中生生割裂，留下一个填不上的空洞，在现实的冷风里冰冻。纵然再怎么视而不见，都会给活着的人心里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 何其可笑啊，明明身为最应该理解阴阳之别的通灵人，居然却没有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直到灭却师一族把无数的死亡在他面前生生剖开，他才这样迟钝地意识到，“死”——居然是一件这么残酷的事情。 【火灵……我好像，弄错了一件很根本的事情呢。】叶王在心里默默地诉说，【死亡不仅仅是灵魂回归精灵王而已，还意味着割裂了现世的一切，对不对？】 【一直以来，我到底是有多傲慢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第十七章·感触 因为灭却师被灭族这一事件，把“改变世界”这件事可能造成的惨烈后果在叶王面前摊开，叶王意识到这件事注定将造成的巨大伤亡，所以放弃了自己的目标…… ……做梦呢吧，这是。 “成为通灵王就可以改变世界”——这并不是什么虚幻不着边际的假设，更不是吸引通灵人飞蛾扑火的陷阱，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可以改变世界的庞大“力量”。 一切的根源，就是“精灵王”。 说是“精灵”，其实并不太准确。严格来讲，这应该是宛如根源意识一般的存在。 世界上所有的灵魂都从精灵王之中产生，死去之后也会回归到精灵王之内。精灵王既是一切生命的发源之处，也是一切生命的归属之地。如果说得绝对一点——精灵王就是世界上所有生命意识的集合，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被选择为通灵王的人，将会前往位于海底的“穆大陆”，在那里，让“精灵王”成为自己的持有灵，从而获得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这份力量并不体现在破坏上——恰恰相反，成为了通灵王的人类，会在五百年内和精灵王合为一体、直到下一任通灵王诞生。也就是说，在【作为通灵王的五百年间】，因为自身和精灵王合而为一的关系而【绝对无法离开精灵王的体内】，只能通过向精灵王这个“世界意识的集合体”施加影响，通过影响整个世界人类的潜意识【扭转整个历史的走向】，从而达到【改变世界】的目的。 ——简单粗暴的用屠杀的手段也不是不行，不过精灵王体内，历代的通灵王们，大概不会坐视不管吧。纵然叶王有着不输给他们的自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件麻烦的事。 只是“麻烦”，不是“不对”。死亡在通灵人眼里不过是回归精灵王而已。连地狱都是精灵王的一部分，精灵王之内更是平静祥和的乐园，“去死”什么的在叶王眼中甚至算是一种祝福，也无怪他可以这样淡然地杀人。 直到现在，“生”与“死”，在他眼前变成了两个不同的概念。 啊啊，说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生死不分了呢？是在地狱流连的数百年间、过着与还活着的时候全无不同的生活的时候吗？是在平安时代看着人鬼并行的时候吗？是眼睁睁地看着师兄被师尊转化为鬼、在彻底消散前露出解脱般的微笑的时候吗？还是在更早的更早、被“那个东西”教导书写与战斗方式的时候呢？ 【就是在那个时候吧？你开始能看得到鬼。然后就像个傻瓜一样，放弃一切只考虑复仇的事。真像是人类会做的无聊事啊。】 记忆里，似乎是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对这个失去了一切，躲起来发着抖的脏兮兮的小鬼，“那个东西”伸出一只手，用柔和的笑容这么说了。 【我叫乙破千代。交个朋友吗？】 延绵千余年的记忆早已开始暧昧不明。不停执着着、不停追逐着，但是……从未想过居然会有这样一天，连执着着的是什么都开始搞错了。 【我想要成为通灵王的理由，理应是……！】 ##########*****——天谴明王——******########## 叶王开始不怎么讨厌这里的“家人”了。 这还是志波海燕发现的。这个性格给人一种热血漫画主角的感觉的男人，某一天开玩笑着说“最近队长真是经常回家啊”的时候，叶王一开始还想笑话他“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啊”，不过仔细想想却恍然惊觉，确实是这样呢。 减少了在队里留宿的次数，相对的，回家的次数变多了。 看到纠缠过来的奈奈子也开始不觉得讨厌，利用孩子们幼稚的“争宠”行为逗一逗他们也挺有意思的。称呼“母亲大人”的时候也开始不觉得为难或者别扭了，指导家里的几个男孩子剑术的修行也让人觉得很开心——这样算起来，的确就是“恋家”了……吧？ 还真是变了啊，我自己。叶王在内心里，无声地苦笑起来。 但是，能够忍耐，不代表着完全不在意了。 说到底，屠杀这种事，亲眼看过之后，要说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的话，显然是骗人的。不仅是叶王自己内心里过不去这道坎，而且作为“浮竹十四郎”而言，如果就这么当做没看到，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用武技指导的借口把全队上下都揍了一顿什么的，绝对没有哦。无论是麻仓叶王还是浮竹十四郎都做不出这种事嘛，所以绝对没有哦。 “呜呜呜，浮竹队长生起气来好可怕……” 【果然不愧是队长级的人物，即使平时看起来是个病秧子、总是笑着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认真起来还是非常强的啊！】 都说过没有了啦！还有，病秧子好欺负什么的，他听到了哦！即使只在心里暗自这么想着他也听到了哦！！！ “……队长、果然很强啊……” 虽然不太好意思……队里被揍得最惨的，果然是志波海燕。 当然不是叶王对他有什么意见，对于这个勤勉认真、工作效率高性格又好的副队长，叶王还是很满意的，他被揍得这么惨纯粹是不可抗力——因为历数全队死神，真的只有他力量够强，有资格做叶王的沙包，不会被打残还能得到指点。 毕竟在地狱里打了近千年，纵然力量体系不同，不过以叶王的战斗意识，教导一个才几百岁的小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瘫倒在训练场里，志波海燕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毕竟是打着指导战的名义，在训练场附近围观的下级死神数量不少，志波海燕败北那凄惨的模样被这么多部下围观却还能毫无阴霾地微笑着称赞叶王，心音里也没有半分怨恨，让叶王难得的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厚道。 难得遇到这么【删除线】好调·戏易压榨【删除线】优秀的属下，逗弄过头了的话，这样澄澈的内心染上黑暗，还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不过好在，很快就有新的沙包给他揍了。 没错，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第十八章·狩猎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有“虚”这种生物，但是在理解到“是恶灵”的一种之后，叶王就很快地把这东西抛在了脑后。来到这个世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叶王没时间在这种早就有概念的存在身上耗费本就不多的精力。 而度过了最初的那一段如履薄冰的日子，生活逐渐安定，叶王开始有余裕去在意那些细节性的、一眼看过去不那么重要的信息之后，才开始详细了解“虚”这种和现在自己的身份息息相关的恶灵。 随即，他很快地意识到，这里所谓的“虚”，和叶王一直以来所驱除、消灭、控制、驾驭的“恶灵”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 这里的“虚”全部由人类堕落而成，是一部分亡灵因为种种因素不能升天、徘徊在吸引他们的地方而堕落成虚。仅就这一点而言和“地缚灵”十分相似，但又有着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虚化过程中，“粉碎重组”这一步骤。 “虚”不仅脸上带有面具，身体上也有一点和叶王所知的所有灵不同，即胸前的空洞。官方的说法是这代表着他们内心的空虚，为了填补这份空虚而会优先袭击他们生前重视的人们。不过在叶王看来，这应该是它们追求进化的本能行为——通过“吞噬”而获取力量。 有智力，可以交流，甚至有了简单的社会系统。所谓“虚”，跟本就已经是一种别的生物，而不能单纯地将之称为“恶灵”了。 ——这实在很有趣，不是吗？ 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奇怪的灵魂种类，勾起了叶王已经燃尽很久了的阴阳师的研究欲，让他很是蠢蠢欲动的想要抓一只来解剖看看。 话说尸魂界没有相关的专门设施啊，下一次的队首会提案成立一个科研部门吧，十二番队应该比较合适。夜一那个姓浦原的朋友，虽然还是新人，不过据说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呢，再过几年等他武力值没问题之后，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叶王起身，向冒出了不祥灵压的方向赶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理由——总之，这个瀞灵廷里，出现了不止一只虚呢。 由四十六室主导的这次灭却师的种族灭绝屠杀，叶王并没有觉得“不对”，而仅仅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 在阴阳师的眼里看来，灭却师消灭虚的方法相当于让人魂飞魄散，叶王对此殊无好感。纵然觉得震惊，那也仅仅是针对那意料之外的血腥场景，而不是屠杀事件本身，吓一跳之后很快就可以缓过来。不过很可惜的是，叶王现在扮演的“浮竹十四郎”，却并不像叶王这样，是个冷漠到冷酷的人，于情于理都不可以表现出对此接受良好的样子来。 有点麻烦……不过姑且可以接受。正好有一堆虚跑进了瀞灵廷，拿来当沙包练练手也不错。带着这样的想法，叶王瞬步去了虚的灵压出现的地方。 “……哎呀，中大奖了。” 看到眼前肆虐着的虚，叶王忍不住喃喃自语。 真的是“大奖”啊。原以为不过是从空间的裂缝里掉出来的几只虚而已，没想到居然会是黑腔……直接连通虚圈的空间裂缝里像是下饺子一样的往下掉虚，再这么下去的话，搞不好会有大虚掉出来呢。 都这个时候了，却既没有天挺空罗也没有地狱蝶警报，八成是出了什么问题吧？这么一想，能及时赶来还真是万幸呢。叶王抬起一只手，下意识地在指尖注入巫力…… 【总算来了个队长级……怎么是浮竹队长？！他真的能打吗？！】 【有队长级的支援太好了！……等等怎么是浮竹队长？！根本不顶用好吗！】 【我擦啊最先来的怎么是这个病鸡？！来两个能帮得上忙的成吗？！】 【他这是能砍虚啊还是能救人啊？撑死放几个鬼道但是这个混战的局面还要担心他打中自自己人好吗？！就不能来点靠谱的？！】 【浮竹十四郎——这也没用啊？！】 ……灌进耳朵里的全都是类似的心音。 虽然的确是病弱设定，但是病弱不代表不能打好吗？ 麻仓·大阴阳师·史上最强的通灵人·千年来纵横无敌·用九百年连地狱都彻底降服了·叶王，心里微妙的开始不爽了。虽然在那些大惊小怪的心音的提示下，他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还是阴阳术的法诀，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因此感谢这些小看人的混蛋啊！ “浮竹队长，这里危险，可以的话……” 看到第十三番队的队长离战场实在太近，抱着对这个可以说是全瀞灵廷最病弱的死神的关心，以及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轻视怜悯，某个普通级别的死神正准备告诫一下这个不知好歹跑到最前线来的病秧子，就看见他抬起一只手，视线四下里扫视了一圈。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非常的轻，使用的咒文也非常之短。向来只给人以“柔弱”印象的队长以破弃咏唱的方式释放了鬼道，微微垂下眸子的面容显得十分平静。 “破道之五十四·废炎。” ——场地上蓦然升腾起了燎原般的大火！ 前一秒还能看到，无数手掌大小的圆盘状火焰突然出现在半空，然后以不紧不慢的姿态悠然往下落，下一秒就看到，那些似慢实快下落的火焰沾染到了虚的身上，几乎只在一瞬之间，火舌舔遍了虚的全身，将整个虚都变成了火炬一般的一朵熊熊燃烧的烈焰！ 完美的避开了在场的所有死神，只针对虚展露出狰狞的爪牙。被烈焰包裹的虚们发出了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摇晃着巨大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不过、当然是没用的，而且很快就被烧得连灰烬都没剩下。 一时间，不止一个人愣了。 视线集中在十三番队队长身上，他挥下的手指没有其他的动作，白色的羽织在风里轻轻飘动，甚至脸上的神色、和他们一直以来熟悉的“浮竹队长”比起来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然而这样的浮竹队长，比之前看起来可靠了何止十倍？！ 站在较高的屋顶上，叶王冷淡地扫了一下下面一群看傻了的呆瓜，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于是语气比往常更加温柔了三分，“不要发呆啊，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战场上静了两秒，突然间爆发了极其振奋的欢呼。 叶王看到士气有了明显的上升，再加上自己一发鬼道出去、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于是找了个附近的死神询问具体战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还有，这里出现黑腔，我在队里却没有收到警报呢。是出了什么问题？”在这里的全都是普通死神，叶王想来天挺空罗这么冷门的鬼道大概没人学到可以破弃咏唱的使用，而在这么纷杂的战场上，大概抽不出时间来咏唱那么长的咒文，于是干脆就没问。 “是、是的！”连这个死神眼睛里的神色都不一样了。叶王纳闷，我平常不至于那么不显山不露水吧，他从来不介意展现实力啊？“警报和求援信号之前都已经发出去了，您是第一个前来支援的队长级！” ……哎呀哎呀，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叶王在心底里，露出了带着兴味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第十九章·后续 灭却师消灭虚的方式会扰乱三界灵子平衡——这是发起灭却师的种族屠杀令的时候，四十六室给出的官面上的理由。 叶王对此的评价是“要说没有维护死神地位的原因在内的话谁也不信”，换句话说就是，他也承认，像灭却师那种战斗方式和消灭虚的手段，的确是不怎么正确的。 无论对此再怎么阴谋论，官面上的那个原因，的确也是造成灭却师被灭的重要理由之一。毕竟死神最重要的工作并不是“杀虚”，而是“维护灵子平衡”。 人类世界，尸魂界，虚圈——这三个地方是相互联系着的，其中任何一个地方的灵子密度和其他两地差距扩大，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是因为灭却师无限度的拉低人类世界的灵子密度、让死神不胜其扰，才成为了那个灭族事件的导火索。而这三界之中灵子密度最低的——是尸魂界。 虽然令人惊讶，但没错，尸魂界是这其中灵子密度最低的地方。 仔细想想的话就不难理解了。虚圈相对独立，大多数虚进入虚圈之后就很难出来，要消散也是消散在虚圈，每年灵子密度只增不减；人间界总会有人出生，灵子密度也就一直保持在某个水准线上，最近全世界人口有所增加，密度还有增加的趋向。只有尸魂界，除开某些灵力足够的贵族之外，就基本上不会有新生儿，同时也担负着灵魂的转生通道、流魂街的整们每天都有转生到现世去的家伙，此消彼长之下，灵子密度要维持原样就很困难了，想要增长的话，除了现世的死神努力消灭虚、让那些虚回复为整来到尸魂界之外，就是要依靠偶尔会出现在尸魂界的、自然生成的“黑腔”了。 自然生成的黑腔，会在虚圈和尸魂界之间开一个口子，那些被瀞灵廷里数量繁多的优质灵魂吸引过来的愚蠢的虚们，就会一个接一个的通过黑腔过来被死神们斩杀，为三界的灵子平衡做出贡献。这种事情持续了千余年，早就有了一套完善的对应机制了。 可以说，今天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下级死神们的练习场和展示的舞台，遇到危险的情况几乎可以降为零了。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几乎”呢。 叶王大概的问了一下具体的经过，就忍不住在心底里偷笑起来了。 这么久的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动静，还以为当初看到的那个小鬼只是一时间犯了中二病，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收手不干了……什么嘛，这个时候才开始出手试探，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蓝染惣右介。 如果不是读过那孩子的心，叶王大概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定这只是个单纯的事故吧。不过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孩子内心里蠢蠢欲动的渴盼，还把这当做一个单纯的疏忽的话，那就未免太蠢了一点。 蓝染惣右介，搞不好是一个，比预想之中还要有趣的孩子呢。 “好吧，事情的现状我知道了。请不必担心，既然我都已经在这里了，总不可能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吧。”叶王提高了声音，先是放了一个天挺空罗说明了一下这边的战况，然后就出声安抚了一下士气。 这边出现大量虚的灵压，哪怕没有警报，想来也会有觉得不妥主动跑过来的队长，严格来说没有哪里值得人担心。以那孩子的气量来说，这样的小打小闹不太像是他会做出来的“策略”，应该说是一种试探……不，前期的“资料搜集”比较准确吧。 嗯，真是挺有意思的孩子呢。 叶王做出了判断之后，小小的感叹了一下，紧接着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毕竟现在的蓝染惣右介还只是一个刚进入五番队的普通席官，连副队长的级别都没拿到的死神，想要看他真正想做些什么的话，还是再等几百年吧。 ##########**********——花天狂骨——**********########## 该说一句“果然如此”吗？这一次的黑腔警报出现问题的事件，在瀞灵廷内部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相比之下，还是有几个倒霉鬼因此被撤职的消息反而有更多人议论。 叶王对此的评价是“替罪羊找得不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感想。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对瀞灵廷的几个队长做出一些基础性的判断使下的小绊子，没什么可在意的。 这件事给叶王带来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终于没有人再把他当成那种没什么战斗力的易碎品对待了。毕竟叶王平时就几乎完全不管事儿，又总是生病、三天两头地往四番队跑，会给人这样的印象简直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但是一说起这个叶王就闷了一肚子火，好歹他也是个队长啊，而且还是个老牌的队长啊！就算不怎么出手就算身体差了点他也还是个队长啊！武力值作为队长完全没问题啊！经历过十三番队成立前期的那段艰苦的日子他也是很强的啊！浮竹十四郎的力量加上麻仓叶王的力量，武力值早就破表了好吗？当成易碎的瓷器供着是怎么回事啦？？！！ 一群傻孩子，真是的。 从天而降的烈火，似乎让十三番的死神们有了叶王很擅长鬼道的印象。说实话，因为一直以病弱的姿态示人，会给人“不擅长斩道和白打”的印象也是没办法的。既然如此，相较之下，“身体方面比较为难的浮竹队长”会更擅长不太要求身体方面的能力、反而更重视灵力和使用的时机的鬼道，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虽然还是有所误会，但是考虑到自己还真的更擅长鬼道——因为多少可以和阴阳术挂钩、学习起来可以相互印证——这一事实，叶王也就懒得澄清了。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泻火而放的鬼道，达到目的了就好。 也是因此，哪怕京乐春水那家伙察觉到了什么，在某一次队首会解散之后，贱兮兮地伸着胳膊戳他，挤眉弄眼没个正型地说“发泄够啦～？”，叶王也只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冲着他的脚背狠狠地一脚踩下去而已。 嘛，听到他在后面抱着脚兔子一样的乱跳，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呢～ ……我的性格是不是变得有点奇怪啊。回到队舍之后，叶王相当认真地想了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第二十章·队长 “至此、任命浦原喜助，为第十二番队队长！” 在这样的一个严肃的场合下，这个新上任的队长大人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傻兮兮到让人想一拳揍上去的笑容。 “哎呀哎呀，用浦原喜助这个人做队长的话，就是说官方的科技研究部门总算是可以建立起来了吗。” 从队首会回来之后，叶王忍不住冲自家副队抱怨起来。 说起来，建立一个专门负责开发、制药、分析、研究等等的科技部门，这是叶王早就提出过的提案，在近百年之后的现在才真正算是成立起来，这效率也实在够让人无语的了。 对此叶王上交了不止一份申请书，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一点音讯都没有。四十六室既不说不成立，也没有下达让它成立的人事调动，就这么模棱两可地一直拖了下去，还以为不知道能拖多久呢，没想到这两天就这么不声不响地…… 说起浦原喜助，那也是个奇葩了。原本作为第二番队的三席，武力值就已经高得不像话，管理蛆虫之巢的手腕张弛有度恩威并施也还算值得称道，就是这个性子实在有点…… “那家伙，在队首会上也嘿嘿嘿地傻笑啊。”叶王用开水洗过两个杯子之后，将茶水分别注入两个杯子里，整套动作熟练而又流丽，不疾不徐的带着一股从容优雅的味道。 叶王将其中一杯往前面推了推，自己拿起另一杯茶水，叹着气嘟嘟囔囔，“明明是很靠谱的人，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不靠谱的脸呢？曳舟队长家的火爆萝莉看起来都已经快气爆了。难得的一个科技研发方面的人才，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啊，不都是说科技方面的工作者性子都是很严谨的吗？真亏他能在二番队爬得这么高呢，真是各个方面都很不容易呀……呐我说海燕君，你在听吗？” 坐在叶王面前的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明显神游的表情动了一下，手猛地一颤，差点把手上的茶洒出来。 “有在听有在听！”他一叠声地回答，喘了口气，扯着嘴角苦笑起来，“队长……就算你对我抱怨也……” 抱怨的口气显得非常柔软。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苦恼，不如说更接近于某种……宠溺吧，虽然考虑到两者之间的等级关系和年龄差距，实在是非常违和。 “不对，你走神了。”叶王冷着眼一口咬定。毕竟是有着灵视之力的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脑袋里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说那么明显的谎话，骗傻子呢。 不过，当然，叶王也不至于小心眼到追究这种无聊的事，顺着志波海燕刚才脑袋里想到的东西转变了话题，“话说回来，最近已经很少看到四枫院队长追着小白哉逗了呢。唔，难不成是找到了新玩具了吗？” 其实叶王也承认，朽木家那些一个个文绉绉慢悠悠的都显得很稳重很自信的族人们，突然冒出来朽木白哉这样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一样的性格的孩子，实在让人无法忍耐逗他炸毛玩的恶劣心情。不过这么多年持之以恒百玩不腻的，也只有四枫院夜一这一个人了。每天不间断地用四枫院家足以傲视整个尸魂界的瞬步去欺负一个小鬼，真亏她坚持了那么多年啊。毕竟尸魂界灵力高的贵族们成长期都相当久，虽然白哉的外貌只是从“还不到十岁的熊孩子”成长到“已经十多岁了的少年”，不过这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两三百年了吧？ 这么三天两头的就听到他们“来追我呀来追我呀～”“死猫妖有本事别跑！”的声音满瀞灵廷乱窜，这样频率逐渐开始降低了之后，反而让人觉得不怎么习惯了呢。 “啊，这个嘛，”志波海燕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穿着隐秘机动队的黑色服装，束起两鬓的深色头发的女孩的相貌。看起来倒是蛮清秀的，只是眼神多少有点阴郁，让人看着不怎么舒服，“前几年啊，四枫院队长那边加入了一个蜂家的女孩，嗯，就是代代侍奉四枫院家的那个下级贵族的‘蜂家’，用‘碎蜂’的代号加入了隐秘机动队来着，看样子挺可爱的，而且好像是疯狂崇拜四枫院队长哦？四枫院队长的注意力被那孩子吸引过去了不少，大概是没什么功夫去逗朽木君玩了吧。嗯，说起来其实也不难理解嘛。” “……疯狂崇拜，加上四枫院君的关注……吗。” 叶王咋舌，在内心里忍不住为那个女孩默哀。二番队队长四枫院夜一的性格之恶劣，在整个护庭十三番里都是有名的，当然不是那种会讨人厌的恶劣，而是像是在家里被各种贵族的规矩压得喘不过气来，结果一有机会释放就释放过头了的那种恶劣，至于具体的情况和牺牲品，请参考朽木白哉君的现状吧。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的崇拜还好，再加上四枫院夜一的格外关注的话…… ……搞不好会出现即使明知道自己被逗被恶作剧了，也还是会主动凑上去接着被恶作剧的状况吧。 呜哇，那副景象只要稍加想象，就清晰得简直就像是可以亲眼看到一样呢，“那孩子，会混得很可怜也说不定……不，她自己会很高兴吧，只有她自己。” “队长，你笑出来了呦。” “哎？骗人，我才没有那么恶劣呢！” “不不不，队长你真的笑出来了……” “……” “……” “……队长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也好啊。” 说起来，最近的瀞灵廷里，真的出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比起之前的几百年里除了砍虚就是砍虚的生活有意思多了。那个时候，连志波海燕破格成为副队长这种程度的的事情，都可以让整个护庭十三番讨论好久，可不像现在，三天两头就有新的好玩的消息冒出来。果然，当初决定观察蓝染惣右介的决定是对的。自从他进了护庭十三番，有意思的事就一天比一天多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听说了呢，真央那个‘天才’的事！” 放下茶杯，叶王捡了一件最近的事说。 “啊啊，那个天分相当不赖的小鬼！”志波海燕显然也知道这个人。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毕竟他的消息比叶王灵通多了。 “只用了一年就从真央毕业，这个天赋，比你还要优秀吧。唔，让人有点期待他会走到什么高度呢。”叶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有点期待。其实在自家副队长面前直接说这种事不怎么好，不过志波海燕耸了耸肩，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年头可不缺天才，毕竟哪怕是天才也一样需要时间来成长，而死神这个高危职业，严格来说也并不怎么依赖天分。天赋再好，没有成长的机会和条件的话，也一样别想变强。天赋不怎么样的话，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的话，要成长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这个每天都有人殉职的护庭十三番里，“夭折”的天才数不胜数，如果不懂得做人或者没有地位高的人关照，直接一个任务让你去送死简直再轻松不过，像那孩子这样，只有天赋才能拿得出手的所谓的“天才”，严格说来，还真没资格让志波海燕放在眼里呢。 所以，他用一种近乎于漫不经心的态度想了想，“那孩子……对了，是进了五番队平子队长那里吧。叫什么来着……市丸……银？” “嘛，我也很期待，他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呢。” 志波海燕凑过去拿叶王的茶壶，不能再自觉地给自己添茶。早就发现志波海燕对熟人有点厚脸皮的叶王也懒得去纠正了，瞪了他一眼之后，就任由他颠颠地拿着壶去补充开水。一个新晋死神的事，很快就如同水面上的波纹一般，被他们抛在脑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第二十一章·相似 新上任不久的浦原喜助，干了一件震惊了整个尸魂界的大事。 ——他把蛆虫之巢里的一个理应幽禁到死的家伙放了出来不说，还任命他当了第十二番队的第三席。 蛆虫之巢里关的那都是些什么人？——虽然名义上是监狱，但那里面关押的并不是犯人，而是那些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犯罪，但就那么放着不管的话，却一定会犯罪的奇葩人种。 简而言之，就是“存在本身就会造成尸魂界动荡的超危险分子”！ 把这样的危险人物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出来，还给予了相当不低的权力，在很多人眼中，浦原喜助这家伙根本就是疯了。 “唔嗯……嘛，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有……！队长，怎么连你也！！！”志波海燕惨叫起来。 气鼓鼓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志波海燕显然是想要在叶王那里取得认同的。说白了就是想让叶王也跟着他一起、抱怨抱怨十二番队队长这一找死的行为，压根就没想到叶王居然会给出“很有意思”这样的评语。 不过，叶王在意的不是自家宛如兄弟一般的副队长抱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个看得太多早就完全免疫了——而是他的话中流露出的信息。 “你说‘也’呢……海燕君，还有其他人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吗？” “呃？啊，”做戏失败，志波海燕撇了撇嘴，端正了仪态，“嘛……也是队首会的时候啦。我们副队长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蓝染君说的呢，‘这样不也挺有意思的吗，浦原队长也是个相当大胆的人呢’——这样。”蛆虫之巢这个名字，大多数人的认知都只停留在“知道”上面，虽然明白从那里面放人出来做属下算是破格的行为，但也没有更深的了解，所以对于蓝染的话，海燕也只是把它当做玩笑，听过就算了。 不过有些事情，作为副队长和前贵族的志波海燕不知道，不代表作为队长和总队长亲信的叶王不知道，所以他很有深意地“哎～？”了一声。 一听到是蓝染，叶王马上就理解了。以他的手段，大概已经深刻理解了蛆虫之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吧。 那个满脸文质彬彬、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老好人的蓝染惣右介，在内心里可是个狂妄到一定程度的家伙啊。毕竟在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用一副无害的外表示人，在心底里，却连同尸魂界的制度、死神的天职以至于整个世界的法则都视若无物、嘲讽世间一切的危险分子嘛。 当年在真央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这种倾向其实还不是很明显。那个时候，他只是因为对自己超出常人的力量和理解力感到失措罢了。 和蓝染同期的真央生里，并没有能让人看得过眼的人才，和才能几乎可以说是冠绝尸魂界的蓝染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次元的生物，从根本来说就完全不同。如果用夸张一点的形容，就是一个在人类的精英社会里也是天才的人物不得不跟一群智障在一起学习，这份痛苦和不知所措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很遗憾的是，即使在整个十三番里，像蓝染那么聪明的人也是少数中的少数。如果是过去的“浮竹十四郎”的话也许还能跟他一比，但是叶王这种政治才能是负数的家伙，是想都不要想了。硬要说的话，像蓝染这种各个方面都那么敏锐的家伙——应该只有京乐春水和五番队的平子真子……吧？ 在叶王眼里，蓝染惣右介的种种行为，都是被自己的“优秀”逼出来的。过高的天赋衍生出了过剩的孤独，站的高度不一样，就导致了映入眼中的景色也完全不一样。每天庸庸碌碌连天空都不肯抬头看一眼的人，和站在高山的山巅游目四顾的人，不单单是眼中看到的景色不同，连胸襟会因为环境的影响而变得完全不一样——同样的，连成为席官都是梦想的普通死神，和蓝染这样因为有足够的能力而连队长之位都不能让他满足的人，所思所想怎么可能一样呢？ 这也是麻仓叶王明知道蓝染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却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原因。 因为太像了，他们两个。 同样都是因为力量太强，因为看到的东西和常人完全不一样，所以做出了在一般人眼中，完全就是“反派BOSS”的行为。 麻仓叶王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武士家族的后人，但实际上，在那个十分看重等级制度的年代，哪怕只是一个下级武士，也不是他出身微贱的母亲能够高攀的对象。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给爱人带来不好的影响的麻之叶，带着自己刚出世的儿子远走他乡，在乡下地方隐居了起来。 这身份不对等的爱情，可以说是叶王一生悲剧的开始——因为他的母亲麻之叶，是一个天生具有强大巫力和见鬼之力，作为“通灵人”而言简直优秀得过了头的女性。 毫无自保之力，貌美如花，没有丈夫却有一个儿子，经常性的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的喃喃自语。 这样的女人在乱世会是怎样的结局，完全不作他想。 失去了无偿爱着他的母亲，失去了亦师亦友的鬼，失去了用凶恶的表情掩盖关心的师兄，而他的师尊，则干脆将通灵人最卑劣的一面赤衤果衤果的撕给他看。 经历了这一切，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阴阳术天赋举世无双的麻仓叶王，几乎是顺其自然的，确立了自己的目标。 ——要说不同的话，麻仓叶王和蓝染惣右介，也只有这一点不同。 叶王被憎恨和狂妄扭曲了内心，被人心的黑暗所污染，导致了他冠绝通灵人之巅的力量暴走，成为了毁灭人世的凶器；而蓝染只是单纯地被空虚所俘获，败给了由非人般的天赋带来的无比巨大的空白和失措。 叶王不止一次的称蓝染为“那孩子”，并不是他认为蓝染惣右介的行事作风像个孩子——恰恰相反，这个男人的缜密与布局能力，叶王自问哪怕是再过一千年也学不到吧，就这一点而言他已经足够可怕了——而是对叶王这样无比重视内心坚韧的通灵人而言，只是因为“有趣”和“想知道”就向灵王、向世界之理动手，这让他完全无法理解——严格来说不是真的不明白，而是在想，这么幼稚的事，怎么能是蓝染那么聪明的人做出来的呢。 蓝染惣右介做出的很多事情，不是因为他“为了达成目的所以必须这么做”，而只是单纯地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做得到那么为什么不做”。 ——简直就和过去尚在少年时期、恃才傲物的麻仓叶王自己一模一样啊。 所以说，叶王真的很想看看。 看看蓝染惣右介这个人，究竟可以走到哪一步。 “蓝染君啊……”叶王屈起食指，用指节点着自己的下巴。过去了那么多年，在平安时代养成的用扇子的习惯还是没改过来。叶王想了想，转过头，若无其事地改变了话题。 “啊，不说的话我还忘了，和五番队的文书交接呐……” 这个时机提到蛆虫之巢……大概也是试探的一个环节？ 叶王没有看透蓝染计划的能力，他也没想过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叶王只是直觉地意识到，和一直以来的小打小闹不同，蓝染这一次，好像是真的打算做点大事了呢。 嘛，他会做出什么来呢……让人有点期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第二十二章·惊骇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十四，这次好早啊？” 这么说着迎出来的女人用围裙擦了擦手，站在玄关处看着叶王走进来。叶王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因为身体状况毕竟不比那些完全健康的死神，为了避免奔波劳碌，叶王平时都是住在队里，只有休息放假的日子才会回来住。 所以，浮竹夫人的意思不是“今天回来得好早”，而是“还没到休息的日子就回来了好奇怪啊，是发生什么了吗”的意思。 “嗯，稍微……发生了点事情呢。”叶王关上门，把手里拎着的团子交到母亲手上，回身稍微整理了一下玄关。 就在他回身摆好鞋子的空档，听到玄关这边开门的声音，原本还呆在屋子里的小鬼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围到了他的身边，欢呼雀跃的话语和心音混杂在一起，让叶王一时间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没办法一一对答的他就唯有含糊地只管说“好的”“我知道了”“嗯嗯”……让浮竹夫人不由得掩着下唇偷笑起来，拉长了声音调侃他。 “哎呀哎呀，温柔的十四郎哥哥呀——” “……怎么连母亲大人你也！！” 晚饭时间一如既往的闹腾。等到七个小鬼闹够了、浮竹夫人安排孩子们睡下了之后，拉开休息室的门，叶王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优雅地摆好两杯茶的女性的身影。 “母亲大人。”叶王打了个招呼。 浮竹夫人抬头，看到叶王回身拉好门、在面前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把一杯茶往叶王面前推了推，眉宇间染上了点点愁绪。 “十四，最近……发生什么了吗？” 显然，这个聪明的妇人也明白，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自己的长子是不会随意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的。 毕竟因为身体的病症至今没有根除，虽然（在外人看来）好歹勉强逃出了鬼门关，但因为百年前那次过于严重的创伤，导致整个护庭十三番都对十四郎的身体状况不敢有丝毫大意。 叶王本人也习惯了不变的生活节奏，这次提前回来，如果说孩子们只是有了意外的惊喜的话，作为成年人的浮竹夫人却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叶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回答道，“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多少有点不放心而已。” 浮竹夫人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流魂街最近似乎出现了很奇怪的失踪案。关于这件事，母亲大人你听说过吗？” 浮竹夫人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虽然在尸魂界里，这算是最近发生的不小的事了，不过对于平时都不怎么出门的贵族妇女而言，显然这才是第一次听说。 叶王有点头疼起来。浮竹夫人平时就不喜欢出门、更讨厌和其他那些闲得发慌的八婆乱嚼舌根这一点，叶王原本是很中意的，不过这反倒是产生了预料之外的问题呢。 这种对贵族来说根本就不算秘密的情报，自家的母亲大人居然完全不知道。这可真是，这样的话不更加注意一点可不行啊。 “嗯，已经连续一个月了。”叶王放下茶杯，“原因至今仍然没有查明，用卯之花队长的话来形容，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维持人形，就这么活生生地消失了’。” 浮竹夫人用袍袖掩住下半边脸，小小地“呀”了一声。 “衣服还留在原地，只有人凭空消失，而且连续一个月——果然哪怕消失的都是流魂街的整，四十六室也坐不住了呢。” 如果只是死几个人的程度，他们当然不会管。问题是整们“死去”的方式太过诡异，这一段时间还只是没有灵力整而已，万一等哪一天消失的是有灵力的整，以至于——是死神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思及此他们才坐不住了吧。 “虽然只是流魂街，消失不见的也只有毫无灵力的整而已，但是果然，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家里的情况……所以就这么跑回来了。”叶王适时地露出一点点羞涩的模样，低头捏着茶杯的杯沿，“啊，总觉得有点……我、我明天就会队舍，请母亲大人不必担心——” 浮竹夫人做出了叶王预想之中的反应，用毫不在意的笑容去打消孩子的顾虑。 嗯，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呢。 叶王垂下眼，掩住了嘴角轻蔑的弧度。 ——啊啊，是假的。 这关心是假的，这话语是假的，连这份温柔都是假的。不过是麻仓叶王披上了浮竹十四郎的壳子罢了，在虚假的身份是建立的人际关系——啊啊没错，都是假的！！！ 明明都是虚假的。明明是基于掠夺了身体的责任而发展出的关系，明明仅此而已的！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令内心、动摇到如此地步呢。 这太糟糕了。 这个世界太温情了。 也许是因为，死神之间大多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交情吧。和官场的文人不同，军人们大多性情直率。而虽然规矩相对松散，但严格来说，护庭十三番的死神们和军人没有太大的差别。这里的人们，都太真诚了。 作恶也有限，龌龊也有限，连内心的阴暗都极其有限。 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下，生前就是恶人的人，会在死后被送往地狱之门。能来到尸魂界成为死神的家伙们——相对而言，本身就是很“善良”的人。 太单纯了。太温柔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连在这里本土出生的人，受影响都养成了十分温和的性格。 这太糟糕了。 不得不说，这太糟糕了。 这么下去，会影响他的决心啊。 ##########**********——红姬——**********########## 这一天和往常相比，没有任何不同。 天还是一样蓝，草还是一样绿，白哉小弟一如既往地被四枫院夜一逗得满瀞灵廷乱窜。在夜一有了碎蜂那个新玩具之后，能看到朽木家的火爆正太追着她到处跑的次数就逐渐变少，难得又看到他这副被气得暴走的模样，居然让人忍不住开始怀念起来。 果然，逗白哉玩这件事本身，对四枫院夜一来讲也算是个调剂吧。白哉被气得跳脚的模样看着也是挺好笑——不，挺可爱的。多看一看的话，会让心情轻松起来呢。 因为这两天，局势似乎开始失控了。 流魂街的离奇失踪事件，最终委托给了九番队负责。 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是一个相当强硬的人物，成为队长之后，连九番队的死霸装都给改掉了，整个番队充满了他的个人特色，可以说对自己的番队掌握程度是相当高了。 至于九番队的副队长久南白，虽然看着不着调，不过本性还算非常认真负责，两个人联手把整个九番队打造得铁桶一块，其团结和战力在整个护庭十三番里都是有数的。既然是交给他们来调查这件事，可以说四十六室这一次真心相当重视。 故此，志波海燕向叶王汇报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哎呀这样一来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吧”的语气。 叶王倒没觉得不妥。虽然大概能猜得出来是谁的手笔，不过既然闹到整个九番队都出动的地步，不管那孩子都想做些什么，也差不多是时候收手了吧。若非如此，那玩的就有点太大了，他能圆得过来吗。 抱着这样总体而言相当悠哉的心情回到十三番队的叶王，当天晚上却不知为何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居然连瀞灵廷对所有队长的通告都没接到。 然后？没有然后了。 等到第二天叶王恢复意识，整个护庭十三番——不，是整个瀞灵廷的天都变了。 鬼道众大鬼道长握菱铁斋，因行使禁术，被关押于第三地下监狱【众合】。 第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因触犯禁忌事项的研究、欺瞒同僚导致其重伤的罪行，被判处剥夺灵力驱逐至现世、永不得返回瀞灵廷。 不幸成为试验品的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七番队队长爱川罗武、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九番队副队长久南白、八番队副队长矢眮丸丽莎、十二番队副队长猿柿日代里、鬼道众副鬼道长有昭田钵玄八名队长阶级成员，比照大虚严肃处理！ ——随即，就在当晚，二番队队长兼隐秘机动队队长、四大贵族之一四枫院家当主四枫院夜一，当天出手劫狱救走以上十人、逃往现世不知去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王刚刚恢复了意识，甚至是刚从床上起身。在听到这个报告的同时，听到自家副队长难得流露出的忐忑不安的心音，叶王算是彻底傻了眼。 不如说，他甚至一时间难以接受，差一点就失态，对海燕说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这样的蠢话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不对了？！ 那孩子这一次玩得到底有多大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第二十三章·后续 如果说都到这时候了，叶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那未免也太蠢了。 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也就看不出不对劲，不过叶王自己可是非常清楚，自己的病弱体质只是“看起来”是这样，其实根本不容易生病，这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和作为减少跟他人接触、避免被发觉“浮竹十四郎”的身体里已经换人了的借口。 浮竹十四郎身体上的所有病痛都是叶王一手设计的，什么时候会生病、会生什么病，叶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然而昨天，在最不应该生病的时候，他却生病了。 这不可能——理应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得不说，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的医术相当高明。如果不是用阴阳师特有的法子做了弊，就凭借叶王那点医术能力，是绝对骗不过她的。 而相应的，既然已经骗过了卯之花烈，那就意味着整个瀞灵廷都不会，也不应该有人对他的身体状况有所怀疑。 就这样一个“病弱”的队长，实力看上去也强不到哪里去，身体不是很好，对权力没有特别的渴求，甚至连整个番队都放权给了副队长——无论对谁来说，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都不应该是个威胁，或者说，是连作为障碍都不够格才对。 然而事实呢？ 在昨晚那么关键的时候，有人不惜设计让他重病——不惜暴露出对他的重视和警惕，都不想让叶王旁观甚至参加进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人觉得叶王——不，“浮竹十四郎”是一个需要注意和警惕的对象啊。 “这可真是……” 叶王这么想着，甚至不由得说出声来。 “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呢……” “……队长？”旁边传来犹犹豫豫的询问。 啊咧糟糕，忘记海燕还在旁边呢。叶王带着安抚性的笑容说，“不，只是突然想到了点……别在意，海燕君。收拾一下，等会儿和我一起去一番队。” “现在？！”来不及思考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志波海燕惊讶地追问，“但是队长！你的身体还不能……！！” “嗯，我自己也明白。”叶王点点头，“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可坐不住啊。这不是安心养病的时候。海燕君你终究是没有队长权限，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可以从老师那里问到点什么。这件事太诡异了，不弄明白的话，我是说什么都不甘心的。” 志波海燕的确是个聪明人，只从叶王刚才不小心说出的话里面，就推断出了大概。不过他脑袋里想到的只是“队长的病情这么诡异，果然是被人下了黑手吗”的程度，还没那么妖孽到，意识到叶王所说的“为什么”并不是指“为什么连自己一个堪称与世无争的队长都要下手”，而是“为什么会意识到自己是必须有所警惕的对象”这一点。 不过，让他早点意识到事情的不正常也好。这样一来，他应该能对自己的安危也上点心吧。看着志波海燕出门的背影，叶王移开了目光，心里这样想。 总队长那边，只能说“果然”。 一次十个队长阶级死神的损失，纵使称不上是毁灭性的灾难也差不多了，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瀞灵廷战斗力方面的缺损，更严重的在于惴惴不安的人心。 这一次事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九番队和十二番队，一夜之间正副队长同时缺失，据说十二番队队长还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一时间所有队员全都傻了眼，两个番队全都属于混乱状态。 八番队好歹只是损失了一个副队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二番队、三番队、五番队、七番队损失的全都是队长，也就是说一夜之间首领毫无预兆地就没了。加上九番队和十二番队，这六个番队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无头苍蝇，单是安抚他们就够瀞灵廷忙一阵子的了，再加上日常的斩虚任务，哪还有时间去忙别的？ 所以总队长直接下了禁口令这件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叶王进去一番队的时候，显然所有人都忙坏了，队员们一个个都行色匆匆，连总队长都难得显出疲态来。 听到这个消息，即使是其他没有损失的番队也会人心浮动，直接受害的六个番队成员更是难以接受，“罪魁祸首”的十二番队的人员成为了愤怒、焦躁和恐慌的发泄口，而本身也是受害者——副队长日代里是真心无辜，而且这个火爆萝莉人气还是挺高的——的十二番队成员当然也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有人来挑衅了，怎么办？ ——当然是反击回去呀！ 十二番队的成员真正强的人不多，但各种偏才怪才却是一抓一大把，各种奇怪的能力冒出来，弄得瀞灵廷也是焦头烂额。 “总队长大人——”叶王喊了一声。 护庭十三番的总队长山本元柳斋重国抬头看了他一眼，“唔”了一声，然后就没反应了。 山本老爷子据说活了两千年，是死神中很少见的比叶王年纪还大的人，叶王无意对他不敬，不过把灵视的力量对着他一集中就可以发现，眼前的这个老爷子脑袋里全都是各种公务，连眼前站着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叶王无奈，只好又喊了一声，“总队长？” 这一次连“唔”都没有了。 叶王扶额，伸手狠狠地拽了一下他的胡子。 山本老爷子一个激灵，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想发火，不过看了四周一圈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只是眯着眼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叶王神色自若，还很无辜地摊了摊手，不过旁边已经有人暗自发笑了。 跟在叶王身后的志波海燕发觉，空气变了。 原本周围的死神即使在忙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惶然不安的。然而这样一笑过后，脸部绷得紧紧的肌肉放松了，几乎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队长…… “非常抱歉，昨晚旧疾复发，没能来得及响应队长的召集令。”叶王首先道歉，然后紧接着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我很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关于这方面的情报，我有阅读权限吗？” 绝口不提禁口令的事，叶王把重点放在了自己的队长权限上。总队长的手顿了顿，随即又瞪了他一眼。 事情闹得太大，把前因后果全都弄得一清二楚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叶王拿自己的权限提出要求，哪怕是总队长也不能说他的权限不够。山本总队长双手扶着拐杖，严肃地问，“你确定你要知道，第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叶王知道，不告诉自己也是一种保护，然而对叶王来说，重点不是别的，而是对方是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呢——他自觉自己的伪装还是挺成功的啊，“是的，请告诉我，总队长大人。” 山本总队长瞪着叶王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出来。 “好吧，跟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第二十四章·事实 大灵书回廊。 它位于中央四十六室地下议事堂，是一个十分庞大系统的资料库。里面记载了尸魂界从古至今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和秘密——最要命的是，那里与死神的意志无关，强制收集并记载着尸魂界全部的事情和情报。 这么要命的大事件，纵然是下了禁口令，不过，在大灵书回廊里，还是有记载的。不过这么重要的地方，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所以说实话，哪怕是叶王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来这里了解情况。 “……真是……” 看完资料之后，叶王放下资料卷，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才好。 怎么说呢……这件事整体，都处处透着诡异啊。 叶王是不清楚政治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即使有灵视之力，对人心的把握也没多好。他现在的状况就是最好的注解——如果不是他因看透人心而看轻人心，也不至于落到转世重修的地步。 但是，不够敏锐可不等于不够聪明。恰恰相反，叶王的脑袋可以说是绝顶聪明——毕竟是在完全没有教导的前提下、自行领悟了阴阳术的天才。有这样的头脑，说他蠢笨的人自己才比较蠢，只不过叶王在勾心斗角方面完全不敏锐罢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叶王也可以看出，这件事本身，就饱含着某种难以言表的违和感。 大灵书回廊不以死神的意志为转移，会强制记载尸魂界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被记载下来的内容、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完全相等”的。 换而言之，这里记载的是“确实发生过的事”，而不是“正确的历史”。 比如说的话——对了，比如这次的事件。 在大灵书回廊里，确实记载了“浦原喜助在六车拳西、久南白等人身上进行了虚化实验”，连同大鬼道长使用禁术的情况也记载下来了，就这方面而言，他们的的确确是犯下了罪过，四十六室的判断绝无偏颇之处，差别就在于，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这种事”的。 大鬼道长握菱铁斋上任的时间也不短了，和大家都有不浅的交情，对尸魂界各种的规章制度也很清楚，实在不像是个会做出愚蠢的判断的人。如果说为了救人而触犯了什么禁忌的话，那么大家还可以理解。但要说他闲着没事用两个禁术玩玩——搞笑呢这是？ 浦原喜助成为队长虽然只有九年，不过他的事情其他的队长也都有所了解，毕竟技术开发局这么重要的部门可不是随便让个人负责就可以了的。掌握着整个尸魂界技术的科研开发中心，这样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显然经过了千挑万选——浦原喜助本人也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对。“死神的虚化”是牵扯到死神存在基础的大事，他是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对这种干涉到世界法则的东西动爪子？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理解，都只能得出“难以置信”的结论。 所以，也只能从更靠前的时间段找原因。但是就是这一点最奇怪了——在浦原喜助等人赶到九番队出事的现场的时候，在那里看到了五番队副队长·蓝染惣右介的身影。 而在同时，一百二四十名普通死神和一名队长阶级可以证明，蓝染惣右介在昨晚事发的时间段以内，完全没有离开瀞灵廷。 这么大的矛盾，四十六室当然不可能视而不见，当时就通过大灵书回廊“强制记载”的特殊能力进行了追查，否则也不可能连证人的人数都弄得这么清楚。 但是，正如叶王所知道的那样，四十六室的贤者们也明白，大灵书回廊记载的都是“客观发生过的事”，而不是连事件背后的阴谋诡计都可以一并显示出来的“真正的历史”。 也就是说，既然“同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出现”这种事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那么一定是某个人施行了某种不知名的手段，让这种荒谬的情况得以成立。 那么，能办得到这一点的人是谁呢？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身为技术开发局局长、手上有不知道多少科技能力、谁都不知道能做到些什么的浦原喜助啊！ 四十六室得出这样的结论一点都不奇怪，老实说，如果不是通过灵视，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蓝染各种表里不一的话，连叶王也会这么觉得的。 浦原喜助在研究方面真心是个天才，而且不是那种真央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次的那种，能提早多少多少年毕业的、在十三番里几乎是烂了大街完全可以替代的所谓“天才”，而是真真正正思维方式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天才。 比起表面上看不出有多强的蓝染惣右介，果然还是浦原喜助是这次虚化事件的幕后黑手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对不对？这就难怪他被这一口黑锅扣地死死的，怎么说都没人信了。 麻仓叶王走出了大灵书回廊，回身看着四十六室的直属部下把大门缓缓关闭，想着昨天晚上那诡异的事件，觉得连脑瓜仁都疼了起来。 整件事的奇怪之处不止这一点，只不过在这太过明显的问题前，完全可以被忽略而已。既然四十六室已经完全“弄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浦原喜助搞的鬼、又从他的实验室里找出了确实的证据，那么其他那些可有可无的疑点，完全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这方面，显然蓝染那孩子也想到了，所以其他的那些漏洞他根本就不屑于去补足，反正也影响不到大局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些无用功做来何用？ ——比预想中还要麻烦啊，这孩子。 叶王现在是真心觉得头疼了。 在此之前，麻仓叶王纵然知道蓝染并不满足于现状，那也只是抱着看猴戏的态度，想要看看这孩子能走多远而已。他对蓝染的野心没有任何意见，只想在等待自己的身体成长到足够容纳自己的力量的这段时间，能发生点什么打发无聊罢了。 结果呢？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一次主动出手，一下子就废掉了瀞灵廷十个队长阶级的战力！ 他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有野心也就算了，但是想要在尸魂界搅风搅雨可不能答应。这个世界很符合叶王的要求，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呆满七百年，直到他自己的彻底成长起来为止。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百年，万一蓝染闹得太过分让他没处呆，他找谁哭去？！ ——不弄明白他想做什么的话，叶王可不能安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第二十五章·决心 “……海燕，你真的不用这么一直跟着我的……” “绝对不行！队长，你身体还没好呢！如果不小心照料的话……” 叶王按住额角，觉得脑袋又开始痛起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叶王身体虚弱，但是算起来，这还是志波海燕第一次真正看见叶王生病时的样子。 应叶王之邀成为副队长的时候，虽然是叶王伤势最严重的时期，但是因为他平时都在家里，偶尔来队里帮助海燕的工作的话，除了一脸病容总是咳嗽之外表现得和普通人也没差多少，海燕当时甚至没有意识到叶王是（在外人眼中）什么时候死掉也不奇怪的身体状况。 后来伤愈回归，出于种种顾虑，叶王为了减少和人的接触，连作为第十三番队队长的权利也一并下放，每天深居简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除了队首会、做任务和去四番队复查的时候之外几乎不怎么出门。虽说如此，但他的样子也很难让人觉得实际上有多虚弱——叶王的身体如何他自己清楚，纵然先天就有问题也早就让他调理好了，一切都在掌握中，让他装病弱的模样他也装不来。 所以，一时不查着了道、第一次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一病不仅给叶王敲响了警钟，也差点把志波海燕吓掉了半条命。 身体上的高热还是次要的，就是当时叶王怎么也叫不醒，半昏迷状态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才比较吓人。死神有灵力护持，除了受伤之外其实不太会生病，而就算身体情况再怎么不好，出于武者的本能，也几乎不会出现这样完全没有意识的状况——这无异于放弃自保任人宰割，队长、尤其是能够卍解的队长阶级死神，是绝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被动的局面的。 意识全无、仿佛马上就要灵体消散的姿态，简直和临死不远了一样。 叶王可以理解志波海燕感受到的惊骇和后怕，对他在自己醒来之后每天寸步不离跟着的行为也就当做看不见地纵容了，但是这…… ……这跟得也太紧了吧？ “也就是去四番队拿个药而已……海燕君，文件还没有批完吧？” “工作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不行的话加班也一样，所以请让我跟你一起去，队长。”志波海燕寸步不让。 真是的。麻仓叶王呼出了口气。 总是这样也不行，看起来海燕这一次是真的吓到了，而一下子失去了十个队长级死神，哪怕第十三番队并没有直接受到损害也不能置身事外，各种工作一股脑地压下来，海燕的压力本来就很重了，再让他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忧，未免有点太勉强了。 那么，就这么办吧。 “好吧，我知道了，海燕君，”叶王叹着气说，“那么就一起来吧——拿药复查的事也是，文件工作什么的也是。一起来做吧。” 已经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的时候了呢。最近忙一点就忙一点吧，为了以后的清闲日子。 * 虽然把队务放置了那么多年、对十三番队还没有自家副队长熟悉，但真的重新工作起来，要进入状态也不怎么难。 毕竟有很多命令是只有队长可以下达的，叶王也不至于真的对队里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用灵视辅助之后，安抚队员也不是那么难。 明明有灵视的读心能力却还是被被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家族背叛，麻仓叶王的政治能力不可谓不低，但要就此断定他毫无耍手段的天赋却也失之绝对，“火灵”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麻仓叶王上一次的转世被他定在帕契族族内。这个历来负责组织进行通灵人大战、选定通灵王的古老部族，保管着最接近精灵王的五个最强大的“灵”，火灵即是其中之一。 在五百年前，爬到十祭司的高位、夺走了火灵的麻仓叶王，显然已经从千年前的失败中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只不过，在帕契族这样完全脱离世界、心思单纯的村落里，守着全权负责通灵王选拔这么好的条件，却还是没能达成“成为通灵王”的最终目的、只顺了火灵出来，麻仓叶王这个人也算是单纯到了一定境界了。 连续两次的失败，让叶王用灵魂记住了自己的这一弱点。不过好在，浮竹十四郎的身份也不要求他涉及太复杂的问题。 整顿十三番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所以叶王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是的，和十三番队这样没受到直接损失的番队不同，包括二番队、三番队、五番队、七番队、八番队、九番队、十二番队在内的六个番队同时失去了至少一个队长级的死神，一下子空出来这么多位置，哪怕是为了瀞灵廷的正常运转，都不得不早点填补空缺，更何况想也知道，围绕这突然出现的权力真空，贵族们又会打些个什么主意。 六个番队加鬼道众，一共十一个队长级别的死神离职，必须尽快选出后继者。 ——五番队副队长蓝染惣右介，性情温厚敦实、品格出众、实力合格，熟知队内事务、对瀞灵廷忠心耿耿，足够担当队长重任，提名五番队队长，特此通告。 接到文件的时候，面对这上面的评语，如果不是自控能力强大，叶王真的差一点就笑出来了。 性情温厚敦实？品格出众？对瀞灵廷忠心耿耿？这谁啊？ 麻仓叶王所知道的蓝染惣右介，是一个心思深沉、性格狂妄、极具野心的男人。不过，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麻仓叶王明白自己收敛情绪的能力不过关，骗骗普通人当然没问题，遇到蓝染这种天赋妖孽的就比较糟糕了，从眉梢眼角细微的表情里肯定会露破绽，也就不愿意总在蓝染眼前晃悠——他希望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七百年，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然而这一次，大概容不得他置身事外了吧。蓝染的目的已经不是野心能够概况的了，如果蓝染的行动影响到了尸魂界——甚至三界的稳定，让叶王没办法安心在这里呆着，那么不管他再不乐意，也一定会跟蓝染对上。 这么缜密的对手，如果还不能知己知彼的话，未免糟糕过头了。 ——这一次的队首会、蓝染的队长认定仪式，叶王不得不去。 毕竟是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蓝染的机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第二十六章·幻象 队长的认定有三种方法。 其一，在包括总队长在内的三名以上队长见证下通过队长考试。 其二，受到六名以上队长联名推荐，并得到另外三名以上队长的认可。 其三，在二百名队员见证下，击败现任队长。 第三种方式说是“击败”，不过在尸魂界这种地方，被当众打倒的屈辱远在被杀之上，哪怕没有当场死去，事后八成也会自杀，这个方式早就不用了。以现在的状况，第二种方式成立的前提就不满足——队长级总共就剩下了六个，所以，想要成为队长，基本上只剩下第一种方式了。 护庭十三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个考核大概也不怎么难吧。 ——真遗憾，这样一来，岂不是完全看不到蓝染的力量了吗。 叶王忍不住这么想。 虽然在任的队长全都可以进行卍解，弄得卍解好像烂大街一样不值钱……但其实，这这种认知是非常错误的。 普通死神用的大多数都是浅打，原因很单纯，就是他们没办法唤醒属于自己的斩魄刀。 能够找到自己的斩魄刀、甚至可以知道自己斩魄刀的名字的，那都是精英死神，能够始解的基本上都可以成为席官。成为队长要求至少可以初步达成卍解的条件看似简单，不过事实上却是多少年也没有一个死神能够满足。护庭十三番有史以来十三个队长就没全过，只要这么一想就能明白这个条件能有多么苛刻了。 每一个可以卍解的死神都会被铭刻在尸魂界历史之上，这可不是教科书里的空话而已，而是真真切切、会被当做“伟人”，郑重其事地记载在尸魂界的历史里。 ——从这个角度来讲，叶王可以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和蓝染内心的孤独感产生共鸣。 通灵人本就是异类，叶王远远甩掉普通通灵人几十条街的天赋和灵视能力，让叶王成为了异类中的异类，而这一点，蓝染也是一样的。 在真央就达成了卍解的蓝染惣右介，身边的却全都是别说始解卍解了、连自己斩魄刀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抱着浅打期望它有一天能变成独属于自己的斩魄刀的——说好听点叫“凡人”，说得直接点就是“蠢材”——的同学。 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成长为阳光向上好少年的，不是神经特别粗大，就是天生自带主角光环——很可惜，蓝染惣右介和这两个条件中的哪一个都沾不上边。所以他就长歪了自带BOSS属性——当然，关于这一点，同样变成了BOSS的叶王自己也没立场说他。 所以，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他阻碍了叶王“在尸魂界安安静静地呆满七百年”的计划，叶王是不会自找麻烦去插手蓝染的事的。 很可惜，这个希望算是破灭了。 麻仓叶王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人”。 深棕色的短发微卷，让脸部线条显得极为柔和。稍微有一点点尖的下巴本来会给人更加富有朝气一点，笑起来却表现得过于柔和，然而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却很好地中和了这些特质，使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更加沉稳可靠起来。 “眼前的”年轻人挂着五番队副队长的臂章，一举一动极为守礼自持，言谈举止滴水不漏，单用看的看不出丝毫不对劲，无论怎么看，都只能得出“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的判断，从而进一步确认了“很适合成为五番队队长”的事实。但是……但是…… ……但是这个人他没有心理活动啊！！！ 叶王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袖子掩住了下半边脸，然后垂下眼咳了几声，总算是没把眼中的惊疑表露出来。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完全没有心理活动，哪怕一个人真的是放空心思什么都没想，灵视也是可以读出“一片空白”的结果。哪怕是在睡眠甚至昏迷中，人类的大脑也还是活动着的，除非是脑死亡，否则绝不可能发生“什么都读不到”的状况——但是现在叶王是真的什么都没读到啊！！！ 就好像眼前的东西全都是空气一样，没有笑容温和的棕发的年轻人，没有正在进行的队长认证考核，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正在进行队长考核的是一团空气一样！！！ ——开玩笑吗这是？？！！ 叶王原计划是稍微试探一下，看看蓝染他究竟是想要干些什么。在这方面灵视是个非常方便的能力——只要叶王提问了，不管对方说何等周密的谎言，心里想的却一定是事实，于是叶王就可以知道事实了。这真的非常便利，即使叶王厌恶着这个能力，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不过前提条件是，对方得是个有心理活动的正常人啊？！ 这算是怎么回事？！ 不，冷静一点叶王，你得冷静一点。 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够让思维完全归零，以前也不是没遇到可以清空脑袋什么都不想的人，但即使如此，灵视也可以读到“空白的思绪”。这就好像是“看到一张白纸”和“看到一团空气”的差别，如果把思维比喻成这张白纸，人们也许可以做到让这张白纸上不出现任何图案或者文字，但是做不到让这张纸彻底消失。 是的，任何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即使任何能力都不行。那么——最不可能的可能性，就变成了事实。 眼前是真的没有任何人。 虽然眼前明明就没有任何【人】，但是蓝染的某种能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误以为蓝染本人就站在这里，在这里接受队长考核。 何等……恐怖的能力。 麻仓叶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呐，浮竹，你还好吧？” 身边有人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询问。叶王稍稍偏了偏脑袋，看到了京乐春水带着隐约担忧的眼神。 刚生了场大病，难怪他会觉得担心。叶王微微摇了摇头，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我没事，不用担心比起这个，你觉得他——”叶王用下巴指了指正在场下接受考核的人形，“怎么样？” “哎呀，还不错～”【虽然嫩了点，不过作为队长的能力基本合格，如果是他成为五番队队长的话，应该不用担心吧。】 声音显得轻佻了点，但是内心的评论却相当的高。 两人交头接耳的举动被总队长投以警告的一瞪，京乐春水缩了缩脑袋，叶王则是歉意地笑了笑。 ——没有发现。 叶王心里这么想。 在场的队长阶级可不止一个，总队长深不可测，卯之花队长作为初代“剑八”，战斗直觉更是不可小觑，六番队朽木队长也一样经验丰富，京乐春水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内心无比敏锐，再加上叶王自己，全都是不好相与的对手。 然而，谁都没有看出不对。 按照死神的特点，这应该是蓝染的斩魄刀的能力。幻象能真实到这个地步确实相当厉害，但是幻象终归是幻象，不管做得再怎么逼真也没有实质性的杀伤力，真正让人心惊的，是这份维持如此真实的幻象背后所代表的、蓝染惣右介强大的实力。 要做出这样能骗过五个队长级死神的幻觉，需要多强的灵压？ 能将这样强大逼真的幻象维持这么久，需要的灵力想必是成倍增长的吧，这又需要多强的灵压？ 在场的五个队长，几乎可以说是尸魂界现存的最强战力。连这五个人同时在场都可以骗过去，还有谁能逃脱蓝染幻觉的控制？ ——能做到这一切，蓝染惣右介本人的实力又有多强？ 叶王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蓝染惣右介。 虽然原本叶王就已经把蓝染看得相当高了，现在看来，这个评价还得往上再调高一点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第二十七章·试探 叶王是两天后才看到蓝染的。 其实这两天里，叶王不止一次看到了“蓝染”，不过不管怎么想，从他听到的心音判断，那都不是真正的“蓝染”。只有在今天，他看到的蓝染惣右介——准确来说是听到的心音才让他判断出，这个蓝染应该是真的那个。 但是……总觉得有点…… 【……都是灵体，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距，然而心智上和理智上的差距是既定事实，这样一来根本就从立意上就不对了。难道说要从最根本的部分重新开始？太麻烦了不想做啊，也不觉得我的方向完全错了。可恶，浦原喜助是怎么找到的方向，研究资料销毁得真够彻底的！仔细想想，他做得到的事情没道理我做不到……如果不是组合方式拆开重铸方式的差距，那么就是更细微一点，灵子的排列序列的问题？】 完全听不懂。叶王难得有点囧地想，顺势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呦，蓝染队长，早呀。” 眼前的蓝染惣右介微笑着微微弯下身子，笑容谦逊仪态拘谨守礼，一言一行挑不出半分错处，“浮竹队长，早上好啊。” 【研究灵子序列的话就会变成大工程，仪器的部分倒是可以找十二番队，研究素材方面就比较困难了。虚可以去虚圈随便抓，死神要怎么办啊……局势不太好，这边的先放一放专心研究虚吧。普通虚和巨型虚的对比、普通虚和基里安的对比、基里安和亚丘卡斯的对比……虚不像死神一样只有人的形态，整理出数据来应该算是大工程。想要平稳有序地完成整个研究进程的话只有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那就顺便来抓几个能打下手的好了。银和东仙都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那么就从虚圈抓几个来……】 ……还是听不懂。每个字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连成句子之后就跟完全换了种语言一样，它们认识叶王叶王不认识它们。 “早上好。作为队长的工作还习惯吗？” “其实也还好吧……虽然作为部下的我这么说不太好，不过平子队长向来不怎么管事，对工作总是推三阻四真是帮了大忙了，队务上手很快呢。” 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松了口气，青年用“平子队长嘛，你知道的”的表情眨眨眼，看起来没有任何违和感。而听在叶王耳朵里…… 【从最基础的普通虚开始研究吧。首先是普通虚之间的对比和与巨型虚的对比，随后上升到基里安级别。嗯，虚和大虚之间的差别是不是只有灵力的多少，为什么成长为基里安之后反而失去了理智这一点也值得探究得到力量却失去了理智这根本是退化，为什么反而被叫做进化，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啊，那大概就是……呃，浮竹？】 ——总算是意识到他的存在了吗。叶王是真囧了。 “……唔，的确，平子队长就是那种人呢。”叶王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刚才“蓝染”是怎么说的，总算是顺利地接了下去，“真是辛苦你了，各个方面都是。” “……哪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各个方面都是。” 脑袋转得真快啊，而且总算是想了些能听懂的东西了。不管他最近都在研究什么，他这绝对是研究得快要走火入魔了吧。今天是出来放风？叶王有点不确定地判断，彷如不经意般的说，“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灵视是一个很方便的能力，尤其是在逼供的时候。只要问的问题合适，对方脑袋里想到的东西可以把人家卖的彻底，对那种想得多的人尤其有效。 比如现在，虽然叶王的话一般都会被理解为“在工作方面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不过在特意省略了“在工作上”的前提条件之后，对方就会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把最近遇到的难题都列一遍。所以，尽管蓝染说的是“并没有值得求助前辈的大问题”，但是心里已经把从自己的力量带来的苦恼到追求更高层次的力量再到浦原喜助的研究和虚化的问题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信息量太大，有点承受不住啊。 脑袋里一下子闯进来这么多信息，而且没有一个字符是可以忽略的，全都是必须记下来反复思索的情报，叶王下意识地按着太阳穴，缓解脑袋的胀痛。 “……浮竹队长，你还好吗？” 【还以为没效果呢，居然这么快就可以走动了。看样子不是计划出问题，而是浮竹十四郎的灵压要比预想之中的还要高……更正，高很多。】 就知道是你干的。叶王继续按着额头，“还好吧……呃，我想我还是回去的好，海燕君最近太黏人了，如果我在外面又出了什么事的话，未免太糟糕了。” “我送你回去十三番队怎么样？” “不，不必麻烦你了，蓝染队长。”叶王当即婉拒，“我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啦。” 白色的羽织相互交错，叶王越过蓝染身边，敛去了脸上稍稍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第一次试探完成，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 叶王“听到”了两个名字，“银”和“东仙”。 如果没弄错的话，“银”应该是蓝染最近一直带在身边，似乎有将其提拔为副队长这个意思的市丸银；“东仙”是个很少见的姓氏，最有名的东仙是九番队的东仙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几百年不见的盲人死神。 ——对了，如果蓝染斩魄刀的能力是制造幻觉的话，东仙要的眼睛看不到，就意味着他不会受到幻象的影响……这样的存在，如果不能掌握在手里，那就应该尽快杀掉以绝后患，如果是叶王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蓝染留他一命的唯一理由，只可能是已经掌握在手里了。 也就是说，至少现在可以肯定的蓝染惣右介的势力范围是五番队和九番队。在蓝染的庇护下，市丸银一定可以达成卍解，总队长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苦力，一个队长职位大概是跑不掉了，也就是说除开四枫院家族抓得死死的二番队、科技相关的十二番队之外，现在空缺队长之位的三番队、十番队和十一番队八成会有一个落到蓝染手里…… ……然后呢？ 叶王头疼起来了。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问题在于怎么做吧？ 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和暗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要怎么样才能让蓝染安分点，让自己可以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七百年呢？ ……不知道啊。 呜啊，头快要痛死了。 所以才说，阴谋诡计这方面他是真的不行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第二十八章·决定 不管对蓝染的事情怎么头痛，日子该过还是得过。别的不说，最近几年当甩手掌柜当得太过分，也是时候把公务捡一捡了。 因此，至少在表面上，十三番队似乎已经从这样堪称惨烈的事件之中走了出来，逐渐恢复了平稳的日常。 叶王放下毛笔，把手上批阅完毕的文件整理好，反复查阅没发现问题之后，将同类型的文件放在同一个文件夹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海燕君？” “咦？啊啊，我知道了……哎——？？！！队长你已经做完了？！” 自家向来精明强干的副队长难得的露出了堪称天然呆的表情，让叶王觉得十分有趣，于是难以遏制地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嗯，我做完了，难道海燕君还没有做完吗？哎呀哎呀，看起来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处理公文的手段还是没生疏掉呢，真是太好了……” “怎怎怎怎么会呢我我我我也——”志波海燕手忙脚乱地抓起笔，看到眼前厚厚的一摞公文，整个人都僵住石化了。 “……对不起队长我没做完……QAQ” 看到志波海燕整个人都变成了苍白的蜡像，叶王心下好笑的同时，难免感到有点担心，“你最近走神走得很厉害哟海燕君，是出了什么事吗？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事的话，请务必……” “不，没有，那个，我，不是——” 张口结舌连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放的模样，和志波海燕一直以来的性格完全不搭调。叶王从记忆里找了找类似的状况，犹豫着问，“……恋爱了吗？” 志波海燕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瘪了下来，蔫蔫地反驳，“才不是这样啦。” 唔，现在看起来是不怎么像。那是为什么呢？叶王偏了偏头表示不解。志波海燕刚才在发呆脑袋里空荡荡的，现在又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叶王也有点弄不准他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于是选择直接出言询问，“那么是为什么？如果是不方便说明的事情的话我可以不问，但是如果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问题……” “呃，说起来也没什么啦……” 志波海燕脑袋里的思路逐渐清晰，叶王也从他头脑中出现的画面里大概猜出他都在苦恼些什么东西了。只不过，这份苦恼以队长的立场大概很难帮得上忙，志波海燕也在犹豫之后回答出了“劳您费心了队长，只是我自己在这里不成熟地头痛罢了，不是值得说出来的事情呢”这样的话。 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叶王拢起袖子，在心底里叹气。 最近真的发生了不少事情。七个番队十一名队长阶级死神逃离尸魂界，带来的影响波及了整个护庭十三番。残存的队长副队长们压力骤增，因为十三番队的特殊情况，志波海燕受到的压力是所有副队长中最重的一个。 而最令人不安的并不是这一次事件带来的后续影响，而是事件发生时，叶王病重的时机。 太巧了，巧到让人想不对此做出怀疑都不行。 ——在自己的守护下，还让队长受到了接近死亡的暗算。 这件事给志波海燕的冲击似乎相当大，在过重的工作下磨损的精神，似乎难以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冲击。简而言之就是因为最近忙过头了有点玻璃心，结果就是最近颇有点自怨自艾。 这其实不能怪他，如果海燕自己好好想过了的话，也是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吧。但是在这么多文件影响下——繁重的脑力劳动磨耗了他的精神，让他一时间居然转不过来这个弯，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了。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我自己还在头疼要拿蓝染怎么办呢。 叶王再一次叹气。虽然就这么放着不管应该也没事，不过好歹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副队长，太绝情好像也不好。说到底也就是让他打起精神的办法，叶王手里也不是没有啊。 “这样吗——”于是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改变了话题，“我今天刚好是可以回家的日子，怎么样，海燕君，要到我们家里做客吗？” “……哈？” *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坑。 在两百年前，第一次看到浮竹十四郎那一群——准确来说是那其中的某一个——极品的弟弟妹妹的时候，麻仓叶王自己的脑海里就被这句话给刷屏了。 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达成所愿，不过这个想法在叶王的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被那群小家伙缠得头疼的苦恼可没道理只有自己一个人忍着，不找一个蠢蛋来体验一下自己体验过的痛苦的话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今天真是个好机会，嗯。 于是今天，浮竹家迎来了难得一见的访客。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志波副队长……”浮竹夫人有点不安地双手交握，神色间颇有点心神不宁，“十四郎！有客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跟我说一句……” 叶王挑了挑眉。没想到志波家贵族之名余威尚在，居然让作为下级贵族之妻的这个女人如此失却了平常心，“抱歉，母亲大人——海燕君，尽管拿这里当自己家吧。既然不是工作期间，就请不必介意上下级关系了。” 志波海燕可不是多么拘礼的人，这句话其实是对浮竹夫人说的——自己的儿子是这个前贵族的上司，她本没必要这么坐立不安的。 志波海燕应了一声，不过并没有真的完全放弃了礼节，而是用对待上司的家属的态度向浮竹夫人行了个礼。果然，浮竹夫人的心音变得平缓多了。 志波海燕真心是个很棒的副队长，叶王心里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兄长大人，欢迎回来！” “十四郎哥哥！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大哥！” “哥哥……” 小鬼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叶王熟门熟路地挨个安抚一遍，有点心不在焉。 说实话，对这些毫无帮助的小鬼们，叶王已经有点烦了，对他们的好感度还没有这一世这个便宜母亲的好感度高。也许是幼年丧母的关系，他对“母亲”这个位置上的存在容忍度异常的高，不曾排斥浮竹夫人的亲近，但是对这些吵吵闹闹的小鬼、尤其是其中还有痴汉属性的小鬼就实在觉得烦躁。既弱小又不上进，帮不上忙还爱添乱，既不能帮着批改公文又不能出外勤，武力值上不去还总是撒娇偷懒，还不如志波海燕—— 叶王的手顿了一下。 ……我刚才想到什么了？ 不，不可能，没这个道理。自己终究是要回去、为了成为通灵王而努力的，这里说到底只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站。已经尽力不要跟任何人扯上关系了，为了在回去的时候不要产生不必要的留恋，已经尽量减少和其他人的接触了，【某个人是特别的】这种想法怎么可能有，怎么会产生，怎么允许存在啊——！！！！！ 这才两百年！还要在这里呆五百年啊！而且自己是注定要离开的，如果这个时候就产生了不必要的牵绊，那么以后要怎么办，那么我——！！！ ……啊啊，是了，是这样啊。 在这一瞬间，麻仓叶王心里闪过了一层明悟。 ——就是这样游离于社会边缘、似乎和任何人都不深交、实际上也正是如此的姿态，才会产生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错觉，进而让蓝染惣右介得出了“这个人会是威胁”的错误结论。 那么，只要回归“浮竹十四郎”的社交圈，让蓝染看得他想看到的“浮竹十四郎”，他自然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也不会被卷入他的阴谋里，自己也可以安安分分地在这里把七百年的时间熬完。 方法就在手边，而且也不麻烦。只要把这一次的事件当做引子，用“突然发现即使是作为队长的友人也可能一夕之间突然见不到了”的借口恢复“浮竹十四郎”的交友圈，就可以完美的解决。 ——然而，真正会动摇自己内心的存在，绝对不能留下来。 那种会让自己产生牵绊，可能会阻碍自己回归《通灵王》世界、在自己成为通灵王的道路上成为路障的存在，绝对不能留下来！ 绝不能！留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第二十九章·婚事 在四枫院夜一叛逃至现世之后，变化最大的不是二番队的队员，不是那个夜一原本很看好的名为碎蜂的小姑娘，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而是朽木家的少主，朽木白哉。 ——连叶王也没想过，他居然能变化得这么大。 朽木白哉原本就是一个暴脾气的人，性格虽然称不上是热血冲动，不过跟冷静自持是绝对搭不上边的，逗一逗就跳脚的小正太真是可爱得很，别说是性格本来就有点恶劣、以欺负人为乐的四枫院夜一，就是叶王自己，有时候也很想去逗逗他来玩。 身为四大贵族之首、朽木家未来注定的家主，白哉大少爷理所当然的享有种种特权，其中之一就是可以在自身还没有任何职位在身的条件下，在护庭十三番这样严格来说算是军事重地的地方到处乱跑。那时候，朽木白哉被夜一戏弄得暴走，别说是脸了连耳朵都是红的，叫着“猫妖你别跑”满瀞灵廷乱窜，闹得瀞灵廷里鸡飞狗跳的“盛景”，可是所有队长们百看不厌的娱乐。 然而，在四枫院夜一叛逃之后，这样有趣的事情就再也看不到了。 不仅如此，朽木白哉连性格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叶王不太清楚朽木家家里的事，只知道六番队队长、朽木家本任当主朽木银岭下一代的状况十分堪忧。固然白哉的资质非常不错，但他父亲那一辈的状况似乎是非常不好。六番队队长几乎没分给自己儿子多少注意力，全副心神都放在培养自己孙子上了。 也许是这一点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让白哉将追打夜一这件事当做了减压的手段也不一定，在四枫院夜一从尸魂界消失之后，朽木白哉就以令知情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地成熟起来。 眉宇间染上威严，眼神不再单纯澄澈，紧抿的嘴角很少再露出笑容。在他第一次佩戴上牵星箝出现在队长们面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人看不出来，这个一身冷冽气息的男人，居然是当年那个一点就炸的小正太。 “……真让人吓一跳，”叶王看着朽木白哉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地说，“那个小白哉长大之后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应该说岁月不饶人吗？”志波海燕歪了歪头。 叶王稍有点无语，“……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吧？” 志波海燕仍然是叶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叶王至今也不曾抗拒他的接近，并没有在二人之间划下不可僭越的距离。不是放任自己被牵绊所侵蚀，而是想着，如果有机会，迟早会让他死——对于必死的对象，没必要过于戒备。 十三番队的正副队长仍然是全瀞灵廷里关系最好的一对，没有人看出任何不祥的意味，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叶王早有想要杀掉自家副队长的意思。问题不过是不能自己亲自动手、不能露出破绽来罢了，死神本就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职业，只要有耐心，机会并不是那么难找。 所以叶王可是一点都不着急，看着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和志波海燕谈天说地。 在叶王的瞪视下，志波海燕的笑容没有半点改变。相处了这么多年，叶王觉得自己在志波海燕面前真的一点威严都没有了，“嘛，那可是朽木白哉啊，队长你就不要担心啦！” 叶王无奈地摇摇头，手上沏茶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平稳优雅，“不担心也不行啊……小白哉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是的，太紧了。 就好像是一直被拉成直线的弹簧，如果松开力气、留下令其复原的空间，那么迟早有一天，弹簧会失去功用，变成一根普通的铁线。现在的朽木白哉就好像是被扯开的弹簧，表面看起来毫无问题，却让人担心总有一天会超过其界限，被某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逼到崩溃。 真奇怪，之前也没发现他和夜一的关系有这么好呀。 “不用在意啦，小白哉也是个大人了，他会自己调节的啦。”志波海燕心不在焉地说，眼神直直地盯着叶王手下的茶杯，注意力在哪里不用灵视都能读得出来。叶王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头，没奈何只好拿茶壶先给他倒了一杯。 志波海燕端起茶杯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满足地呼了口气。 “……这方面，朽木队长会注意的吧。”这时候他说的话才像是过脑子了，经过思考给出的答案也比较贴合实际，“毕竟是朽木家的家主，也是小白哉的祖父，要说不关心小白哉肯定是假的。小白哉马上就要接任朽木家的家主之位了，也要开始接手六番队的权利，这个精神状态可不行，那位大人应该早有腹案才对……哎呀呀，很快就不能称呼小白哉做‘小白哉’，而应该改口叫‘朽木当主’和‘朽木大人’了呀。” 虽然语气很快就又变得不正经起来，不过说得倒是没有问题。这么想想也是，叶王叹气，给自己倒上一壶茶。 别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少管为妙吧。叶王低头喝茶，不再去想【快看到我看到我看到我】这件事【快看到我啦看我啦！】…… …………叶王无语地抬头又瞪了志波海燕一眼。 “想喝就自己倒吧。” “谢啦队长！”【啊啊队长沏的茶果然是最好喝的～棒呆了～！】 有关这个，无论是叶王还是志波海燕，都当做闲来无事聊天的素材，很快就忘在脑后了。对之后会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准备，以至于某一天，朽木白哉发来请帖说自己打算娶一个流魂街的整为妻的时候，饶是叶王的定力，都不由得打翻了茶杯。 “朽木副队长这是犯什么神经？！” 朽木白哉已经是朽木家的当主和六番队副队长，最近修行顺利，本来应该马上就可以接任队长了才对。但是这种事朽木家的老人们绝不可能同意，这不是在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吗？ 贵族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更何况那还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整！先不说一个整要怎么在白哉那么庞大的灵力压迫下活下来，单说朽木家那些看不过去的长辈对他的刁难，就足够让人想一想就头皮发麻了——至少叶王自己是绝对不会这样自降身份的，付出和回报根本不成比例啊。 给自己的前途蒙上阴影，有违朽木家贵族典范的称号，受到无数人的嘲笑，对象还是一个柔柔弱弱完全没有任何助益的整，就为了那抽象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爱情”？！ 搞笑呢这是？！ ——最令人震惊的是，自家副队长好像还挺支持的？！ 开什么玩笑！ 除了母亲的爱可以说是无私的，其他所有“爱情”不都是利益结合吗，就这么一冲动就缔结了这样愚蠢的婚姻，阻止它才是作为友人应尽的义务吧？ “有什么关系，小白哉……我是说朽木副队长已经成长得很优秀了，足够成熟到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地步。既然这是他的决定，我们应该支持不是吗？” 志波海燕脸上虽然还是一贯的笑容，不过语气却是预料之外的认真，叶王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近乎于执拗的眸光。听到了他绝不妥协的心音的叶王只有让步，反正他对朽木白哉的在意程度远没有对志波海燕的程度高。 于是，在婚礼当天，麻仓叶王以“浮竹十四郎”的身份送去了贺礼，本人没有到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第三十章·恋爱 死神不与整结姻，这可不是身为持有力量之人的傲慢，而是出于更加单纯的原因。这些没有灵力的整，在有灵力的存在身边呆得久了，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消耗干净生命。 白哉——朽木副队长的妻子，叶王在因缘巧合之下见过一次。容貌秀美，气质安然，宛如寒梅一般脆弱的坚强——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不可能撑得过灵力对身体的磨耗，只是“和白哉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催命符。 这件事朽木白哉心里应该是非常清楚的，然而他还是孤注一掷般娶了那个名为绯真的整，让她成为了朽木家的家主夫人，为此不惜让自己的队长升迁一拖再拖。 然而，这样一触即碎的幸福又能维持多久？果然，不过五年过后，一切结束。 爱——麻仓叶王知道这种感情应该是美好的，但是他无法理解，这到底哪里值得一个贵族后裔舍弃一切去追求。 “哎呀，队长大人有时候真是出乎意料的薄情冷酷呐～”志波海燕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样顺口一说的志波海燕长脑袋里想的全都是作为茶点的草莓大福的事，这完全没走心的一句话却让叶王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毛笔。 ——要说冷酷也不尽然，麻仓叶王不过是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允许任何人的接近，在这里又不愿意结下什么羁绊，平时的温柔就显得虚假。 所以，“薄情……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呀。 叶王抿着茶水，静静地想着。 十三番队的茶会算是护庭十三番的一景。麻仓叶王本人泡得一手好茶，他自己习惯了茶水，也乐意请人一起喝，大家在一起聊一聊轻松的话题也挺好的。上百年过去，基本上所有的席官都被叶王邀请过，甚至一些普通队员也不止一次的参与了茶会。 其中参加次数最多的，当然是十三番队的副队长志波海燕，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待一会儿。时间从五分钟到半天不等，每次都要厚脸皮地卷走叶王手制的茶点，基本上每天都不缺席。 说到这一点，最近他可是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来了……因为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所以相当的令人在意呢。 虽说对此有点担心，不过做了这么多年副队长，尸魂界还有谁能给他造成麻烦啊——这么想着，叶王也就不去在意了。 不，本来就不应该在意嘛，说到底志波海燕那家伙不是死了更好吗，担的是个什么心…… 叶王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决心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招呼了刚好从前门走过、看起来很闲的某个死神，“都十五席，要来坐一坐吗？” 都亚美子，算是相当少见的女性死神。当然不是指女性死神很少见，而是指像她这样灵力优秀、战斗意识也相当不错的女性死神。 害怕面对死亡，担忧伤疤会影响自己的容貌，体力和力量天生就比男性更差一些——倒不是叶王轻视女人，而是能够克服这些不利因素，发挥女性忍耐力和耐痛力更强、韧性更加出色的天赋，成为一个优秀战士的女性确实不多。护庭十三番的女性死神大多都在担任一些文职工作，就算是做一些战斗相关的工作的女性，也大多数是鬼道比斩道白打更好的类型，而像都亚美子这样的存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异类”了。 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和手段，在第十三番队这样司职现世巡逻的战斗类型番队爬到第十五席的位置，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而考虑到女性天生的弱势，这简直值得令人惊叹了。 叶王并没有直接见过她，毕竟队里的事他管得少，不过只是看档案的话，他对这个女性的印象还算不错。 凭借她的能力，迟早会爬到更高的位置吧，哪怕三席都不是不可能。这样一来，他们见面共事的时机也会变多吧。 因此，今天既然遇到了，他也不介意邀请她来一起喝杯茶。 “咦，是、是我吗？” 眼前的女性向旁边看了看，反复确认发现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时，不太自信地指了指自己。 “是的，都十五席。如果你不忙的话——” “怎、怎么会，我很乐意！”都亚美子小步跑了过来。 第一反应是“惊喜”，而不是其他什么糟心的东西，在这位女性内心听到的心音不算太糟，连带着叶王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今年的春摘，也有很棒的红茶。都十五席想喝点什么？” “哎？啊……对茶道我实在是……请队长来决定就好，我对茶叶什么的实在没什么研究。”【听起来都好苦……如果是甜一点的话……】 “这样吗，女孩子的话，果然还是喝花茶吧。茉莉花和玫瑰，也可以加柠檬片和蜂蜜一起泡，甜甜的你会喜欢吧，也可以缓解紧张哦。” “——咦？！”都亚美子怔了一下。 叶王低下头摆弄茶杯，听到对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平静，还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失礼了，队长。” 普通队员第一次和队长单独谈话基本上都会这样，叶王泰然自若地装傻，“什么？呀，水已经烧好了，决定好是花茶了吗？” “是的。”女性淡然地点了头，看着叶王倒水烹茶，双手接过叶王递过去的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 “……很棒。”她感叹道。 “那就太好啦。”叶王温和地道，“入队这么久，我还没怎么见过你呢，身体这幅样子……工作什么的，还习惯吧？” “也还好啦，”都放下杯子，态度自然了很多，“十三番队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而且，志波副队长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呀。” 女性说道“志波副队长”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过一抹红霞，心底里闪过的一幕幕，全都是各种两个人亲密地待在一起的场景…… “……都十五席……在和海燕君谈恋爱吗？” 注意到的时候，叶王已经问了出来。 很难说清楚叶王在意识到这一点时的心情，看到都亚美子羞涩但幸福的点头的时候，这种感情就更加复杂难言了。 叶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这种感情……是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第三十一章·临近 都亚美子真的是个相当适合志波海燕的女人。 在同一个番队工作，武力值上不用担心，平时大概也不会成为海燕的负担，甚至于可以在战场上和志波海燕交付后背，这一点已经相当难得了。 而最难得的，还是她能在这多少有点重男轻女的十三番队爬到席官位置的手段。她不乏手腕，但也不会因此而迷失本性，心音相当的清澈。 这样的她，非常适合一个正在崛起的前·大贵族的主母之位。叶王觉得自己应该为海燕感到高兴才对…… 是的，应该对此感到高兴才对…… 叶王将心中那份不舍视作冗余的感情，彻底忽视了。 ——反正是迟早要死的对象，还对其抱有什么感情的话，未免太蠢了吧。 是的，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 虽然平时志波海燕的笑容就已经够蠢了，但是今天他笑得要更加蠢上三分。叶王斜着眼睛看着他那一脸蠢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 “海燕君，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呢。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啊，队长！” 志波海燕兴高采烈地凑了过来。 距离一接近，叶王就知道他在欢天喜地个什么了，当下万分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不过似乎有点太迟了，因为志波海燕已经带着近乎于炫耀的语气开口了。 “亚美子答应和我交往了！” 不就是交往嘛，看你那一脸蠢样，我还结过两次婚孩子都繁衍了一个家族呢。叶王不屑地想，不过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叶王只是很自然地说了理所应当的话。 “是这样吗，真是恭喜了。” “嘿嘿嘿嘿嘿嘿～” 青筋。真的好蠢啊这家伙。好蠢啊好蠢啊。看着简直都让人无法相信，这居然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倚为左右手的志波海燕吗，根本认不出来好不好？ 令·人·不·开·心。 “唔，也就是说，海燕君有结婚的意向了吗？哎呀，要准备贺礼才行呢……” 志波海燕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咦咦咦？不，队长，我现在、现在还有点……” “嗯？真难得，海燕君不是以结婚为前提而向都十五席请求交往的吗？哎呀真糟糕呀，海燕君这不是学坏了吗……” “也也也也不是这样……！啊啊啊队长！请不要调笑我了好吗！！”惊慌失措拼命摇头，啊啊连志波海燕中了名为“爱情”的毒药之后，也会变成这副傻样子吗。真令人伤心啊。 切～。 叶王隐秘地撇了撇嘴，“好吧，不逗你了。海燕君，你这是认真的吗？” 志波海燕总算是舒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挠着头发笑了起来。 “嗯，我是认真的。” 表情真挚，目光坚定，看起来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好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也相信你吧。”叶王勾起了嘴角，“都十五席……”叶王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说法，“和你挺相配的。你们在一起的话，会幸福的吧。” 志波海燕笑着点了点头。 “嗯，一定会的。” 没过太久，在朽木白哉终于升职成为六番队队长之后，都十五席变成了志波十五席，随后很快的升职成为了志波三席。 叶王把心底里的不舍，视作亲近的人缔结婚姻之后自然产生的失落感，彻底无视了。 ——拿志波海燕真的当了亲人什么的，这怎么可能嘛，不可能对不对？我可是注定要成为通灵王的麻仓叶王啊，麻仓家这一次还有后代挡在面前的话也一定会砍死的，自家的后代都不当回事还在乎一个志波海燕什么的怎么可能嘛，不可能嘛对吧对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嘛，根本就不可能啊。 * 小白哉总是玩一些会让人吓得掉眼镜的事。 纵然现在的朽木白哉怎么面瘫冰山，他的本质上还是当年那个闹得整个瀞灵廷鸡飞狗跳的小爆竹白哉，从未变过。 所以，在他娶了一个整做妻子之后，又收养了一个流魂街出身的真央在读死神做朽木家的养女，也就让人在惊讶之余，想到“还真是朽木白哉会做的事”，最后变得让人反而连惊讶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严格来说，这也一样不合瀞灵廷的规矩。死神之间的等级非常严格，将一个流魂街出身的死神纳入最为尊贵的贵族家族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可是朽木白哉的决定。 成为了朽木家家主，同时也接掌了六番队的队长权限，现在的朽木白哉，可比当年那个朽木家少主兼六番队副队长的朽木白哉权利大得多了。家里的人想要压制他，也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不过是一个养女，这可没有当年娶一个流魂街的整做朽木家正妻和当家主母的严重性高。当年的朽木白哉都能得偿所愿，现今的朽木白哉更是不在话下。 “于是，长老们就默认了？” 叶王偏着头，看向志波海燕的眼神干净又无辜。十三番队的副队长被叶王看得浑身发冷，苦笑着举手投降，“饶了我吧队长，不就是没跟你提娶妻的事儿吗？” “还真好意思说啊你。”叶王没好气地说，“我又不会不许你追女人，谈个恋爱而已，瞒着我做什么？” 志波海燕合掌低头，讨好般地说着，“所以我这不是道歉了吗——” 其实也不算是瞒着叶王，只是志波海燕做事过于雷厉风行，在他跟叶王提这个事之前，他就已经把人家追到手了。 这件事叶王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所以哪怕明知道志波海燕做得没什么错误，却还是在那里自顾自地闹起别扭来。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孩子气……叶王提醒自己，于是改变了话题，“话说小白哉他收养的妹妹……名字确实是，露琪亚……对吧。” 朽木露琪亚，这个在凈灵廷引起了相当议论的女孩子，最近已经差不多到了毕业的时候了。这么一说，她会选择进入哪个番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第三十二章·请求 结果不出意外，朽木露琪亚最终还是进了叶王的十三番队。 在收到露琪亚的入队申请的当晚，朽木白哉就亲自前来拜会了叶王。 并不是在叶王平时办茶会的时间前来的，看样子也没有告诉太多人，而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前来拜会的。 他来的时候甚至没有穿队长羽织，看样子完全是私人性质。 朽木白哉端坐在叶王面前，什么也没说，先是恭恭敬敬地低头行了一个大礼。 “……朽木队长，这是何意。”叶王用的是陈述句。 眼前的男人早已抽长了身形，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少，身上的负担却一天比一天多。都说经历了婚姻的男人会变得成熟，这一点在他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 朽木绯真逝去之后，朽木白哉几乎化作了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通身的冷冽气息日甚一日。坐在叶王面前的男人垂下眼睑神色平静，心中的情绪被掩藏得滴水不漏。 在这里的朽木白哉，已经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大贵族，真的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满瀞灵廷乱跑的小白哉了。 “非常感谢当年浮竹队长对内子的照顾。家中事务颇多，现在才得以前来致谢，万望恕罪。”六番队队长礼数周到地说了一些废话。的确是废话，虽然当年白哉和绯真成亲的时候送去贺礼的队长非常少，但也不至于让他惦记到这个地步，更何况叶王早就“看”到朽木白哉前来的真正理由，所以这种寒暄于叶王而言，与废话无异。 “并不是什么值得朽木队长致谢的事。”叶王平静地回答，“真正支持你的，是我的副队长志波海燕。你知道的。” 朽木白哉点头，“是的，只有志波副队长公开表示了他的支持，但是并不是每个他能够影响到的人都会对此表现出温和的态度的，这一点我仍然感激您，浮竹队长。”朽木白哉所说的“只有”指的是在贵族之间，毕竟志波家作为曾经的大贵族之一，尚可以说是余威犹在，“对曾经看着我长大的浮竹队长，白哉尚有一事厚颜相求。” “……何事。” 虽然这么问了，不过麻仓叶王早就知道了答案。 “请帮我照顾露琪亚。” 果然，朽木白哉沉声这么说。 叶王没有说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不奢求什么特别的待遇，”朽木白哉补充道，“只是死神的工作这么危险，如果能让她作为普通的死神进行工作的话，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正因为是叶王——是“浮竹十四郎”这个一直以来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也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她酷似绯真的长相而有所偏见的队长，他才会交托自己重要的义妹。这一点叶王自己也明白，所以他对于朽木白哉找上自己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叶王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但是，还是有一件事不弄明白不行。 “老实告诉我，”叶王轻声问道，“朽木露琪亚，真的只是因为‘长相形似’才被你收养为朽木家养女的吗？” 这关系到朽木露琪亚这个人在白哉心里的地位如何，也关系到叶王应该用什么方式去照顾她，是不能不弄清楚的重要问题。 朽木白哉顿了几秒，回答道，“不，她是绯真的亲生妹妹。” 真是这样啊。叶王叹了口气。 “好吧，我知道了。” 临走之前，朽木白哉再一次冲着麻仓叶王欠了欠身。 拉门自动打开，露出外面微微低着头的志波海燕。朽木白哉很罕见地对着海燕也行了一礼，随即瞬步离开。 叶王撑起身子站起来，扶着拉门看着朽木白哉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 “……海燕君。” “是，队长。”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一次大概还是要拜托你了。”叶王有点抱歉地说。 “职责所在，请不要在意，队长。”志波海燕这么回答。 * 朽木露琪亚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女生。 短发服帖在脖颈上，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章鱼，紫色的大眼睛里是强作镇定的惶恐不安，垂下目光端坐原地、强迫自己保持贵族矜持的模样又显得异样的可怜。 从一介平民一步登天到最大的贵族家的养女，这孩子所承担的负担大概也很要命吧。 “这件事真的得拜托你了，海燕君。” 叶王把朽木露琪亚的任命书交到志波海燕手上，又一次这么歉意地说。 “客气什么呀。尽管交给我吧，队长！”志波海燕摆出了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朽木露琪亚的模样颇为忧郁，看起来完全没有在家里是被朽木白哉溺爱着的自觉。只不过联想到小白哉近几年瘫着一张脸的冰山样…… ……真是苦了人家妹子了。 好吧，虽然别人看不出来，露琪亚自己也没有那个自觉，但是朽木白哉确实是溺爱着朽木露琪亚的。 他不希望露琪亚遇到危险，而在第十三番队这个现世巡逻队里，不遭遇危险的战斗，根本是不可能的。按照朽木白哉的意思，就是给她一个远低于她的能力的职位，顺便再给她搭配一个负责又够强的长官。 ——唯一符合要求的，就是作为副队长直属部下的普通死神。 也是因为这个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原因，白哉才会在以私人性质前来拜会叶王的时候，斥退了身边的其他人，唯独留下了志波海燕。 因为自家的妹妹，最后一定是会被交付到他的手上的。 “那么就万事拜托啦。”叶王这么说。 于是很快，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尾巴。 *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老实说，志波海燕非常适合带孩子。 嗯，非常适合带孩子。 朽木露琪亚一天比一天更加开朗了。 倒不是说原本的朽木露琪亚是个阴沉的人，而是也许是因为作为贵族的压力，导致她的脸上总是无法露出真心的笑容。肩膀总是像是承担着什么无法承担的重负一样、非常辛苦的样子，只是这么看着就可以深切的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其实并不开心。 ——让她接触了海燕，真是太好了。 偶尔的时候，叶王也会这么想，以至于最后甚至有一种——啊啊，志波海燕就这么一直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错觉。 叶王甚至有一点不想让志波海燕就这么死了。他的存在在叶王的生活里是如此的鲜明，以至于只要是想一想“失去了志波海燕”这种事，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空洞和茫然。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志波海燕必须要死，这是叶王早就决定了的事，而他决定下来的事情—— ——绝不会被推翻。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第三十三章·死亡 叶王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志波海燕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做升职申请呢？” 志波海燕已经是副队长，再升职的话，当然就是队长。志波海燕以副队长之职代行队长职务这么多年，就工作经验来说肯定是够了，而经过叶王这么多年的教导，就灵压来看要卍解也应该足够，更何况尸魂界的队长职位空缺这么多，去申请一个队长来做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志波家都百利而无一害——然而他就这么年复一年地呆在十三番队做一个副队长，同时承担着不在职责范围内的工作，从无怨言。 ——明明这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十三番队离不开我嘛”，每次志波海燕都用这样理由回答他。 心音里没有半分虚假。只不过有的时候，叶王不太能明白他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多可笑啊，明明拥有灵视之力，但是麻仓叶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弄明白过，“人类”这种东西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以，他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经常从志波海燕的心音里，听到“不能放任队长孤身一人”的话语。 麻仓叶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逃亡的路上。成长的路上。修行的路上。没有人能够一直跟他在一起，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的原因。母亲大人，乙破千代，难得投契的师兄，猫又股宗，麻仓家的每个人。 叶王独自一人在黑暗的道路上前行，看不到终点，亦不知归途。他一直一个人走着，走得都忘记了有人相伴是什么感受。 没什么好孤单的，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孤独。而且，麻仓叶王不得不承受这种孤独的理由，并不仅仅是灵视力量一个。 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他太强了。 即使是在人类社会中是异类的通灵人中间，他过于强大的力量和过于精密的技术，也让他变成了一个十足十的异类，更何况还有那关不上的读心术。 有些人内心虽然会有黑暗肮脏的想法，但是会用良知和理智约束着让那个想法一辈子都不会变成现实；但对于叶王来说这完全没有差别——无论是真的做出来，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想而已”。 都是一样的。 叶王能够理解某些“社会常识”，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某些”罢了。和正常的人类比起来，和能够生活得很好的通灵人比起来，实在…… 无论再怎么收敛锋芒、隐藏真实的想法、把自己伪装成看起来好像很温柔很可靠的“第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叶王也不是那个人。 他因为灵视看透人心从而看轻人心，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读懂过人心。 所以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志波海燕总是摆出一副“我家队长大人真让人担心”的姿态来。明明他应该是知道的，无论是力量还是意志，自己都不弱才对啊。 ——直到他死前还在想，“队长和小章鱼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错，志波海燕死了。 在叶王眼前。 叶王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单纯的见死不救而已。 他知道那个虚肯定有问题，因为那只虚心里的得意和自信强烈得不正常，简直已经到了狂妄的地步。然而，他没说。 当海燕的斩魄刀因为这只虚的能力而开始消失的时候，叶王也只是让露琪亚离开，而没有选择插手。 当志波海燕形势不妙、被能力特殊的那只虚所吞噬的时候，叶王也在一直观望。以“尊严”做幌子，露出好像很挣扎的表情，用“男人维护尊严的战斗哪怕战死也不能插手”的理由，内心冷漠的目视悲剧发生。 直到为了维护理智和尊严，海燕自愿撞上露琪亚的斩魄刀而牺牲，麻仓叶王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试图改变这一切。 没错，麻仓叶王有能力救下志波海燕，只是他没那么做罢了。 毕竟早已决定了——志波海燕的性命绝不能留下。所以，哪怕朽木露琪亚的悲鸣听起来是那么可怜，哪怕能够听到身边的小姑娘内心里微茫的钦慕和失落一起崩碎成深邃的悲伤，哪怕在一瞬之间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音混杂在一起冲进耳朵、让叶王的头脑一片空白…… 他也绝对，不会去救下志波海燕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人证物证俱全，没有人能知道，看起来非常要好的正副队长之间，居然有一个会想要另一个的命。 一切非常自然，只要瀞灵廷不会有第二个读心术的术者存在，就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麻仓叶王放任志波海燕在他心里占据了过大的空间，所以既然终归要离开这个世界，这样的羁绊就一定要斩断才行。这一点他早已决定，相应的后果他也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没问题的——是的，一定没问题。 毕竟是在心中占据了那么重要位置的存在，突然失去之后，会产生相当程度上的失落也是没办法的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没什么可在意的。 这是很正常的。这是很正常的。这是很正常的。 叶王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很正常的。这毕竟是一件如同从内心挖开了一个洞一般残酷的事情啊，觉得心痛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看到志波海燕彻底失去生机的一瞬间，他还是有点失控了。 “火灵。” 几乎崩溃的朽木露琪亚并没有注意到叶王的状态，于是叶王轻声开口，对自从来到这个所有人都看得到灵的世界开始、就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灵魂之火下达了命令。 “去吧，吃掉那个虚，让它再也、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可以通过吞噬灵魂而成长的火之精灵，在叶王怀里发出了小小的欢呼。 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从叶王身边离开，灵魂之火也确实忍得很久了。作为“现象”和“概念”而存在的火焰之灵，严格来说并没有过高的智慧，对主人的命令也十分顺从，所以，虽然并不是很喜欢吞噬灵魂的工作，但它还是为难得的外出机会而开心起来。 被叶王灌注了足够的巫力，火灵从远离朽木露琪亚的方向探出头，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远处疾驰而去。 志波海燕，我麻仓叶王绝不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后悔。而我能为你做的，大概只剩下这点事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第三十四章·不甘 叶王开始让自己习惯没有志波海燕的日子。首先就是去流魂街志波家探望海燕的两个弟妹，让自己彻底认清事实。 说起来，志波家剩下的两个孩子，幼弟志波岩鹫虽然还小，不过作为长女的志波空鹤已经成长得非常有姐姐的样子了。 面对叶王，她的举止礼数周到，而又懂得分寸，言语中“并不怀抱仇恨”的意思非常明显，心音里也显得非常豁达。并不是言不由衷的客套，这一点是瞒不过可以读心的叶王的。 “自从兄长成为死神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这么说，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少女俯下身子深深一礼，一举一动落落大方，“说道这个，还要多谢您对兄长的照顾和重视才对，非常感谢。” “快别这么说。”叶王心绪复杂地还礼，“受到照顾的应该是我才对。”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受到照顾的都是叶王。所以，“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务必开口。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面对眼前这个坚强的女性，最后，他唯有做出这样的承诺。 * 副队长没有了，但是工作还是要做。 在队葬结束之后，叶王进行了新一次的人事调动。 这一次讨伐任务算是损失惨重，副队长和三席同时殉职，放在其他番队也许不过是一次相对重大的损失，不过放在队长平时就不怎么管事、队长职责大多数都由副队长代行的第十三番队，就导致队里的公务运转马上就出了问题。 为了弥补这一点，叶王这一次同时设立了两个三席。 小椿仙太郎，以及虎彻清音。 严格来说，这两个其实都不算是做领导者的好料子。两个人都是咋咋呼呼的没个沉稳性子，让他们指挥若定更是天方夜谭。不过，这样刚刚好。 这样就足够了。毕竟海燕那样明明有成为队长的实力和能力，却还是愿意屈居人下的副队长，不会出现第二个了吧。 所以，这样就很好了。 至于副队长的位置就暂时留空。一方面，朽木露琪亚不可能一直做一个普通队员，在这个第十三番队里，副队长的位置迟早就是她的。既然如此，那么果然还是提前留空的好，另一方面…… ……也算是给自己留一个缓冲吧。 至少现在，叶王还不希望副队长的待雪草袖章，别在除了志波海燕以外的其他什么人——任何人身上。 * 再来就是杀掉海燕的直接凶手，那个名字长得不正常的虚。 老实说叶王也是才知道虚居然有独属于它们的名字。虽然那只虚很明显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它整个人（虚？）都狂乱了，不过在它的脑袋里，还是会断断续续地出现一些有趣的内情。 比如“制造”出它的人，那个一身白衣，棕发微卷，将锐利的眼神藏在黑框眼镜后面，展露出温和无害伪装的那个死神。 ——蓝染惣右介。 最后的最后，他的副队长还是间接地死在了这个男人手上。 叶王曾经一直觉得，蓝染惣右介这个男人和他自己很像。不，不是曾经，哪怕是因他而失去了自家副队长的现在，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过强的力量衍生出了过剩的孤独，他和蓝染都是。所以叶王总是对蓝染拿捏不定，不知道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阻止他才好呢，还是看在他们之间那样相似的份上，当做看不到的放过去。 直到现在。 有时候，叶王也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明明是他自己下的“不可以让志波海燕活着”的决定，也狠下心来对着他见死不救了。他看着那个人的死亡无动于衷，结果呢？ 他居然没办法放过那个害死了志波海燕的幕后之人。 ——未免太可笑了。 连叶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因为自己需要斩断羁绊，所以和他之间的羁绊比任何人都深厚的志波海燕必须要死；因为杀掉了叶王最亲近的志波海燕，所以原本对之感官不错的蓝染惣右介必须要死。 叶王有点搞不懂自己了。不过…… ……先这么放着吧。反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失去了副队长，分明就是从叶王的生活里硬生生挖去一块，一时间无法适应才是正常的。这种程度应该早有预料，所以每天喝茶的时间，再也没有人来蹭和果子吃顺便还带打包的也不应该感到寂寞，雨乾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也不应该感到失落，公务突然间全都压到自己身上也不应该感到疲惫。 因为都是正常现象，不值得感到惘然若失。 叶王敲了敲脑袋，驱赶心里感到的不适，把手上批完的公文整理好，很自然地回头对身后等待着的助手说，“我已经做完啦，可以请海燕君帮我送去一番队给……” 叶王身后空无一人。 原本总是会站在他身后的青年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连杀死了那个人的虚，也被叶王指示火灵吃掉了，他现在不过是对着空气说话罢了。 一瞬间，从心底里传来双鱼理刺耳的大笑，足以让任何人失去一切反驳的言语。 * 叶王承认自己感到了难过，但是，不会觉得后悔。 给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怎么可能事到如今才开始感到后悔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根本没这个道理。 没这个道理。 叶王心里这么想着，迟疑了一下，还是做出了决定。 “仙太郎？”他呼唤新任的助手，在对方皮卡皮卡闪烁着期待和崇拜的眼神里，笑得既温和又无害，“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可以替我送个信吗？” “是的，队长大人！随时待命！！” “嗯，帮我送去给十番队的志波一心先生——这是茶会的请柬。” 志波一心。 这是志波家分家的家主，和海燕应该是有一些亲戚关系。虽然不太清楚关系亲近到什么地步，不过这是他所知道的，除了两个弟妹之外、志波海燕唯一比较亲近的人了。 如果能够帮上一点忙的话，那就帮一帮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第三十五章·等待 瀞灵廷里可以称之为“天才”的人物越来越多了，最直观的一点就在于，护庭十三番的十三名队长，居然满员了。 ——在这里用“居然”这个词可是一点都不夸张，就叶王所知，这还是第一次能够凑齐十三个可以卍解、又足以担负得起文书工作和队员信任的队长。 一番队队长山本元柳斋重国，二番队队长碎蜂，三番队队长市丸银，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七番队队长狛村左阵，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九番队队长东仙要，十番队队长志波一心，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十二番队队长涅茧利，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也就是麻仓叶王自己。 说起来，十一番队的现任队长更木剑八真是个让人无语的男人，居然用的是瀞灵廷万年难得一见的“第三种办法”——也就是通过直接打败原队长的方式晋升队长的。流魂街八十区出身，别说细致的文书工作了，连他会不会打官腔都是个问题。 不过好在，他很强，非常强。 那样强大的人，放在存在意义就是用来打架、工作职责全都是打架、队员一个比一个战斗狂的番队里，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当年跟在蓝染身后的市丸银，如今也算是成为了队长，那个天天追着四枫院夜一到处跑的小鬼，也被冠上了“朽木家最强当家”的称号。很受到夜一关注的碎蜂小姑娘也成功地将二番队的队长之位纳入囊中，连同隐秘机动队的队长之职也一并守好了。 这让人不禁在感叹时间流逝的同时，也为护庭十三番的日益壮大而欣慰了起来。 然而，用“居然”来形容队长满员的盛况这件事，一方面足以说明除了叶王这种带着至少四世灵力的外挂党之外，本地死神想要达成卍解究竟有多困难，另一方面也足以让叶王深刻地认知到，蓝染惣右介究竟是何等像是“怪物”一样存在着的天才。 ——麻仓叶王还是不太想放任蓝染好过，所以用灵视好好地打探了一下他的底牌，为此甚至不惜主动出门、前往人比较多的地方，强忍着太多的心音造成的不适试图搜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不过很可惜，这一举动叶王能够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的，并不是可以打败蓝染的手段，而是蓝染本人的强大。 灵力的强大，鬼道的强大，斩魄刀的强大，对瀞灵廷施加的影响的强大。 叶王完全有理由认为，凭借蓝染的能力，他足以让瀞灵廷所有人对蓝染自己的印象固定在“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上面，只要是“抹黑”蓝染的言论，无论是谁、说什么都没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叶王，这可不是佩服人家的时候啊。 虽然有点不知道如何评价才好，不过就叶王看来，蓝染惣右介并没有过度地警戒“浮竹十四郎”这个存在。 并不是说蓝染他将浮竹——也就是叶王——视若无物，也不是他不把叶王当做敌人看待，而是抱持着另一种对叶王而言不会超出预想的敌意。 “资历深厚、有一定的实力、性情温和的十三番队队长”——仅此而已。蓝染对叶王做出的对策全部都建立在这样的认知之上，不会多一分轻视，也不会少一分慎重。这让叶王内心微妙的不满逐渐加深，直到某一天志波一心前去现世、然后再也没回来的瞬间，彻底暴躁了。 唔，说白了就是炸毛了。 ……不过，当然，在内心咬牙切齿地想给蓝染惣右介找麻烦的同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和志波家的人有半毛钱的关系的。 没错，一日元的关系都没有！ * 志波一心的继任人，是一个叫做日番谷冬狮郎的孩子。 叶王真的只能用“孩子”来形容他。哪怕是在这个所有人都成长得异常缓慢的尸魂界里，这孩子也实在够小的了——看起来甚至只有十岁出头。这个年纪就锻炼出了足以承担队长之职的灵力，他的天分也足够令人侧目了。 当然，叶王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之后，觉得还是比不上蓝染。 ……唔，找一个能干掉蓝染的家伙，怎么就这么难。 “找一个”——没错，虽然下定决心要跟那个蓝染惣右介过不去，不过叶王当然从来都没想过要自己上。开什么玩笑，仔细算起来他在这里还有少说四百年要等，一不小心弄得自己混不下去了的话找谁哭去？当然需要借刀杀人。 对于可以读心的麻仓叶王来说，这并不困难。找一个天赋足够的人选，倾心培养，给予各方面的支持，灌输对蓝染的敌意，时机到了就放出去，哪怕是叶王这种程度的阴谋废也是办得到的，问题只在于这个人选着实不太好找罢了。 日番谷冬狮郎的天赋已经可以说是近乎“死神”的顶点，最近几百年能出现比他更天才的死神的可能性实在不容乐观；倒是有一个觉醒了死神力量的同时，身体里甚至还混有一部分虚的力量的普通人，但是那个男人在取信于尸魂界的第一步就被淘汰了，为他而建立起的代理死神制度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派上，更别提进一步的计划了。 然而……啊，不急。 叶王还有很长时间来等。七百年期满之前没有达成要求的人的话，在叶王走前自己动手也是一样的，所以不急……用不着着急。 时间还有。还有很多。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不过好在，叶王不缺耐心。 地狱的九百余年生活，给了麻仓叶王无与伦比的耐性。所以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一直等到那个可以杀掉蓝染的人出现，又或者，他可以亲自动手的那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第三十六章·胎动 叶王带着稍有些忧心的表情，远远望着朽木露琪亚走进穿界门。 叶王早就有此觉悟。露琪亚是朽木家的大小姐，哪怕只不过是一个收养来的孩子，她也不得不担负起一些作为贵族必须担负起的责任。这一点毫无疑问。 他知道，作为一个被收养的孩子，露琪亚在贵族圈里受到排挤，无论是处境还是她自己的行动，都完全称不上是游刃有余。不过，这并不是她逃避自己义务的借口，尤其是在她作为“迟早会成为副队长的死神”这个前提条件下。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叶王就是忍不住担心。 老实说，这跟朽木白哉曾经拜托他照顾露琪亚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诚然，因为受到了看着长大的小白哉的拜托，叶王罕见地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存在投注了必要之上的关注，然而在连最重要的志波海燕都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的叶王眼中，露琪亚无论从哪个方面判断，都不是值得叶王关心的人。 让叶王深感不安的，严格来说，应该是蓝染惣右介才对。 ——那家伙太开心了，内心雀跃的感情波动传了好远。 确实，因为……呃，各种各样的原因【绝对跟海燕没关系！】，叶王对蓝染惣右介的心音格外关注，导致即使距离很远，叶王也多少能听到一点蓝染的内心——不过想也知道这样的所谓“听到”水分有多大。 然而，即使是这样，叶王也感受到了蓝染内心里的雀跃。从五番队那么远的地方一直传到了十三番队，叶王吓得差点没拿住笔。 怎么了这是？！——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叶王的脸就青了。 以那个蓝染惣右介淡然到冷漠的性子为基准判断，会令他如此失态的，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小事。 尸魂界的生活向来静如死水，能称得上“大事”的事情绝对不多。他过去带过的部下，那个叫做阿散井恋次的孩子被小白哉相中、成为六番队副队长这件事不小，流魂街出身却能在贵族番队混到副队长一职，阿散井恋次可以说是开创了一个不得了的先例——然而这对蓝染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不可能是这个。 那么，最近瀞灵庭里发生的大事还有什么？ ——朽木家大小姐朽木露琪亚前去现世执勤啊！ 当然他关注的也不可能是“露琪亚”这个人，朽木家大小姐开始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之类的事情他才不会关心呢，他关注的只有可能是她前去执勤的区域。空座町，如果情报没有错的话，百年前虚化叛逃的几个队长级死神，包括四枫院夜一和浦原喜助在内，都住在那里。 如果不是蓝染情绪不对到连这里都受到影响了，叶王根本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件事。也不能说叶王太过冷漠、连这种事都能忘，而是严格来讲，无论是跟浦原喜助还是其他的队长副队长们，他都没有太过深入得了解过，自然也谈不上交情。差不多一百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住他们才怪。 ——然而，既然能让“那个”蓝染失态至此，就怎么也不能说是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了。 那么，要怎么办才好呢。 叶王食指敲了敲膝盖，内心不由得犹豫起来。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的，连续好多天过去了也下不了决心。 小辈的事情叶王不想管，但是问题在于，朽木露琪亚不仅是小白哉难得放下面子和矜持、甚至不惜低头拜托也想照顾好的孩子，而且更是海燕一直以来都十分关照的女孩。 为了减少在这个世界的联系，叶王在瀞灵廷里拥有羁绊的对象本来就少得可怜，而正因如此，不知是福是祸的——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都不是一般的深厚。纵然再如何自认心狠手辣，让他们失望的事情，叶王自问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只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继续待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人际关系维护。我一点也不想救朽木家的小姑娘，只是，嗯，顺道而已。 一边这么想着，叶王抬起一只手，流转的巫力划开了空间。 在瀞灵廷居住了数百年，在这样一个连建筑都是由灵子构成的世界，叶王修行和锻炼的成果要远高于原本的世界。当年费尽心思才破开空间来到这里，为此甚至连找一个合适的宿体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被当初完全就是阴阳术外行人的浮竹十四郎一坑坑到了现在。现在的他却可以轻松完成，甚至可以做到完全不会惊动尸魂界的任何人。 “现世……露琪亚执勤的地方，名字确实叫做……‘空座町’……没错吧。” 现世这个叫做“日本”的国家，和叶王曾经居住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就连某些标志性的建筑物都是一模一样的。在踏出空间的缝隙、左右环视着观察现世之时，麻仓叶王感受到了某种恍惚的熟悉。 真是可笑啊，明明出生没多久就穿越时空跑出来了，为什么还是会感到这样该死的熟悉呢。 叶王敲了敲脑袋，把自己从无聊的感伤中揪出来，抬头试图辨认灵压的方向。 ——有点不太对劲。空座町只有朽木露琪亚一个死神，她的灵压应该特别明显才对，然而叶王却怎么都感受不到。 不会已经出事了吧……？叶王犹豫着，在一片白色的灵络和游离的灵气粒子之中找到了死神特有的红色灵络，认准了方向，瞬步离开。 * ——纵然力量强大如斯，麻仓叶王的内心却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完美无瑕。有漏洞，有弱点，有一击必中的死穴——即使麻仓叶王本人从来都意识不到，这一点也是存在的。 所以——怎么说呢——看到眼前的景象而愣住，这真的不怪他。 “海燕君……？！” 不，不是他。 叶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脱口而出叫出那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不可能是志波海燕，从各个方面来看都不可能。姑且不提那一头辨识度过高的橘色短发和琥珀般剔透的蜂蜜色双眸，单是看他横冲直撞的愣头青模样就能明白，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受到贵族教育，性格坦率却绝不愚蠢、举止直率而不失文雅分寸的志波海燕。 但是，太像了。 如果仅仅是相貌上的相似，叶王还不至于动摇到这个地步，问题在于他的内心—— “你……在生哪门子的气啊？” 【你……在生哪门子的气啊？】 啊啊，连停顿的地方都一样。 这孩子、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第三十七章·端倪 叶王偏着脑袋，看着墓园里橘色短发的男孩。 真的只能用男孩来形容。既不冷静，又不强大，除了一颗通透的赤子之心之外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值得叶王这个层次的强者关注。 ——没错，如果是作为“死神”来看的话，这个少年完全只能说是个幼崽，连让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如果是作为“通灵者”来看的话…… 少年很强。 即使力量很弱小，但已经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强者了。 通灵者之间的战斗取决于心，心灵的强弱会如实地反应在超灵体上。当内心动摇的时候，招数再强大也会变得不堪一击，这是铁则。 而这个看起来和志波海燕有着七分相似的少年，即使面对的是杀母仇人、内心狂怒之下，也未曾堕入绝望。 纯净的怒气，居然并没有唤起疯狂。 怒火里并没有掺杂怨恨，自责也没有将之带入自毁之途。在单纯的心音里展现出的，是近乎可怕的集中力和潜能。 有恨而无怨。 内心从未放弃追寻未来。 一个人的能力可以提高，心智可以磨砺，性格可以培养，唯有本心，是很难改变的。 叶王几乎看到了他本应没机会看到的、尚不成熟的志波海燕。 当年麻仓叶王第一次看到志波海燕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进退有度，言辞有礼，最重要的是，在保持心意坦率的同时不会看不清现实而一味地坚持理想主义——拥有能在社会里如鱼得水的同时保有本心的手腕。 老实说，叶王自己也做不到他那么好。 虽然叶王自己不会承认，但是——看到志波海燕，麻仓叶王内心里也会隐约觉得，“人类”这种生物也许并没有那么无可救药。因为在“力量”上是弱者的他，在心灵上，依旧可以称之为强者。 然而结果是，力量不足的志波海燕依然死了。就在他眼前。 ——太渺小了。 这个世界居然连让这样的人活下去的小小宽容都没有……何其渺小。 这个连要不要救下一个人都犹犹豫豫的自己……何其渺小。 麻仓叶王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太蠢了啊，我。 扶着额头，白发的青年微微的叹了口气。老实承认吧，叶王，你后悔了。你后悔没能顺应本心，你后悔没有救下你关心的人。见死不救也没有让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减少一分一毫，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牵挂和在意。 你重视志波海燕。 就好像家人一样。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青年忍不住自嘲。拍了拍额头，放下手臂，最后再一次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那个橘色短发的少年一眼。 再犹豫不决的话就真的不像话了。何必瞻前顾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就好了？ 我可是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啊！ 叶王微微的笑了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朽木家的小姑娘，倒是知道点挺有意思的事情呢。 * 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打扫地面。 其实已经很干净了，不过毕竟是店门前面，还是要每天打扫比较好吧——虽然自己打工的这家店铺售卖的商品实在很奇怪，店面的装潢怎样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女孩拨了拨头发。 老实说，她的发型也够奇怪的了。垂到肩膀的双马尾束得整整齐齐，但额头的长刘海——虽然这么说对女孩子实在不怎么客气，但确实是——实在太奇怪了。两缕头发垂在额前，简直让人想拿剪子把它们给剪了，眼不见为净。而且，太破坏形象了，搭配上女孩总是显得怯怯的表情，让她看起来简直像个受气包一样。 小雨一直是这样一幅信心不足的样子。不过相对的，踏实而又勤快是她的优点。因为是这样的小雨，才会在这里做这样看起来没太大必要的日常清洁吧。 结果一直低头打扫的女孩撞到了某个人。 “啊，非常对不起！”小雨下意识地道歉，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人。 一头苍白的长发搭在肩上，发尾松松系了个结。身上披着羽织的男子伸手扶住了重心失去平衡的䌷屋雨，声音温柔，“请别在意，以后小心一点就是了。请问，浦原商店是在这里吗？” 啊。 小雨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 相貌很好，不过脸色稍显苍白，怎么看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虽然羽织撑起了他的体型，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十分瘦弱，怎么看也不像是拥有武力的人。 䌷屋雨迟疑了一下，然后很快回答道，“是的，这里是浦原商店……要我叫店长来吗？” “不必了，”青年笑着说，“浦原君很快就会出来了吧。” 伴随着他的声音，商店的拉门打开，店长浦原喜助摇着小扇子，笑嘻嘻地出现了。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贵客临门呀——第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队长级？！】 麻仓叶王清清楚楚地听到，刚才差一点栽倒他身上的小姑娘心里这样惊讶地想。 也不能怪她，虽然阴阳师极少亲自出手肉搏，不过死神确实是个更偏向近战的职业，身体素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死神的能力——斩拳走鬼不提，身体虚弱甚至难以承担过强的灵压，像“浮竹十四郎”这样，在越是身体虚弱就越是增强灵压以延续生命，越是灵力高强就越是摧折身体这样的恶性循环下还能走到队长级，完全是例外中的例外——若非如此，麻仓叶王也不至于选中这么个病秧子作为暂居的身体。 不过，这个叫柚屋雨的孩子心音里担心的成分远高于惊讶的成分，麻仓叶王也并不在意，而是对面前那个邋里邋遢模样的大叔脸，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一别经年……浦原君真是更加……”思考片刻后挑了个词，“卓尔不群了啊。”麻仓叶王言不由衷地说。 穿绿衣服也就算了……连帽子都是绿色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在现世看到浮竹队长啊。” 浦原喜助接口得很快，然而他脑子里转过的种种思绪更快，从【他是来干什么的？！】的基本疑问开始，设定【路过】和【专门来找自己的】两种可能，后者又假定了【纯粹想知道百年前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前来兴师问罪】、【和蓝染是同党】、【和蓝染不是同党】、【知道崩玉的事情】、【不知道崩玉的事情】等多种情况罗列起来，然后拟定应对方案和当应对方案不起作用时的后备方案…… “不用那么警戒，我虽然是专程来找浦原君的，不过和浦原君想的理由大概没什么关系。”麻仓叶王忍不住伸手去揉额角。一下子塞进来的信息量太多，叶王头疼。不过百年过去，当年那个颇有些技术宅感觉的浦原喜助居然变得如此心机深沉，也实在难免惹人感叹。 “不请我进去吗？” 浦原喜助按了按帽檐，阴影遮住了表情。 “……也对，是我招待不周——请进吧，浮竹队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第三十八章·询问 灵视这种东西，是当敌人越是思维缜密、脑筋转得越快，反而越容易“不打自招”的好用技巧。虽然平时非常讨厌这东西，不过在需要的时候确实是非常方便的道具。 浦原喜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叶王只是沉默不语地跟着他进门、落座、礼貌性地称赞了几句店里的装潢，他就满脑子条理清晰地想明白了前后因果，并且组织好应对方案了。 等到刚才在外面扫地的小姑娘倒了茶进来，叶王已经完完全全“听”明白了百多年前所谓的“虚化实验”的内·幕，以及浦原喜助自己为此做出的一切努力，保证对这些事的理解比当事人还清楚。 叶王想了想，决定从自己跑到现世来的理由说起。 “我本来是想看一眼露琪亚就回去的，没想到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呢。关于露琪亚的灵力消失了这件事情，一直在人间界的浦原君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嘛，多少知道一点啦。”浦原喜助摇着小扇子一脸漫不经心。然而在他想说下一句话之前，叶王打断了他。 “黑崎一护……？这个人是谁？” 浦原喜助愣了一下，“哎？浮竹队长已经见过他了吗？” 【一心】——在叶王提到一护的时候，浦原喜助的内心里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应该早已殉职的同事的名字，麻仓叶王真的愣了，“这跟志波一心桑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感谢浦原喜助是一个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停止思考的人，即使被叶王太过具有跳跃性的问题弄愣了，心底里也下意识地浮现出相关情报。 所以，麻仓叶王的脸色真的变了。 “黑崎家？灭却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浦原喜助不是傻瓜，相反，一个世界很难能找到几个跟他一样聪明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说出的又都是“浮竹十四郎”不应该知道的情报，再怎么迟钝，这时候也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了。 “浮竹队长你，有读心的能力吗？！” 前第十二番队队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自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就完全没想过要继续隐瞒，叶王安然地点了点头。 “黑崎君的事情先放一放吧，一心桑的伤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愈的，一护君离去尸魂界也还早了点。浦原君，‘崩玉’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浦原喜助脑海里，过去的景象一幕幕涌现。 他和第十三番队队长的关系确实不是特别亲密，不过仔细想一想，自从他认识浮竹十四郎这个人开始，就没怎么在队首会之外的地方看见过他，很少听说他去拜访什么人，连别人去见他的时候也很少在他那里停留太久。他一直没多想，时至今日都以为是因为浮竹队长身体不好的关系。 但现在看来，身体的因素也许没那么多，难不成是为了避免过多探听到别人的心声，所以才尽量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吗？！这样一来确实完全说得通…… “很不巧，这个叫做‘灵视’的读心能力是我无法控制的，”叶王安定地喝了口茶，“不管我主观上想不想，其他人的心音都会往脑袋里钻，实在很令人苦恼。不过没能提早发现蓝染君在谋划的事可不是我的错，可以请你停止迁怒吗？” “——！！！” 浦原喜助从心底里感受到了凉入骨髓的恐惧。 他能够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觉得蓝染的事情是浮竹队长的错。只不过一想到自己本有可能避免陷入现今这个进退两难的状况，心有不甘是难免的，但在浮竹十四郎说出口之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内心里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连自身都没能想到的事情，却被浮竹十四郎看透了。 灵视吗……搞不好是个比想象中更加棘手的能力啊。 “当然棘手，毕竟完全关不掉嘛。” 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叶王便自己动手添水，悠然自若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现在可以请你好好地解释一下，露琪亚的义骸的问题吗？那毕竟是小白哉托付给我的孩子，又似乎和害死了海燕君的蓝染君有关系呢。” 放下茶壶，叶王捧着温暖的茶水，笑容风淡云轻。 “啊，对了，记得要连崩玉的事情一起解释一下。这是你听到露琪亚这个名字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所以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很好奇的。” 浦原喜助整个人都僵住了。 “……哎呀哎呀，这样一来，即使说谎也是完全没用的吧？”许久，寄身人世的死神敛去了身为一队之长的锋芒，恢复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店长的模样苦笑了起来，似真似假地抱怨着，“这还真是讨厌的能力呐。” “不仅说谎，隐瞒一部分事实，或者以真话误导判断也一样没用的。”叶王毫不犹豫地堵死了他最后一丝侥幸，“这‘灵视’可不是测谎仪，而是读心术啊。” “……真的是很讨厌啊。”浦原喜助叹气，彻底放松了身体的力道。 “嗯，应该从哪说起呢……” 浦原喜助快速地把事情的脉络梳理了一遍，然后开口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崩玉’还真是个要命的东西。浦原君未免也有点太不谨慎了，对死神的存在形式插手什么的……” 饶是叶王也忍不住想指责他。想想看，如果有人对通灵者的存在基础出手的话，他一定会整个人都狂暴了吧？这可是绝对不允许触碰的禁忌之地，崩玉的存在根本就是科学家毁灭世界的实例嘛！ 浦原喜助又一次的僵住了。 读心术真是个讨厌的能力，太讨厌了！！！ “而且为什么要选择露琪亚？还特意使用了不会让露琪亚的灵力恢复的特殊义骸。朽木家的孩子在现世长时间没有消息的话一定会有人来追查的，崩玉的存在就不可能瞒得住。以浦原君的聪明才智，难道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叶王更进一步地指责他。 严格来说，这个指责完全没道理，浦原喜助又不认识在他逃离尸魂界之后才出现的露琪亚。明明才说了不让浦原喜助迁怒与他，但扭头就用双重标准来迁怒浦原喜助，未免也太任性了——虽然叶王本来就是个任性的反派BOSS。 浦原喜助整个人被他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和一个能够读心的人谈判这种事，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第三十九章·起始 “不要欺人太甚啊！！！” 浦原喜助深刻地表达了自己的悲愤之情。 自从叶王进了店里，他基本上就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全都被叶王抢白了。瀞灵廷的一队之长安定地把“笨蛋”、“连情报搜集都搞不定”、“就不能长点儿心吗”、“管不住手总是创造些毁灭世界的东西，这是天才科学家的通病吗”之类的评语一个个地放在了他的身上，用刚好可以卡得他说不出话来的节奏和气势。 而且这句话其实他也没能说出口，而是叶王扫了他一眼之后，用古里古怪的语气说出来的。 顺便还带着“自己笨就不要怪别人欺负你”的最后一击。 “……浮竹队长……”浦原喜助噎了口气，“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性格是这样的？” 自从我来这个世界就一直离群索居，你知道才出了活人了。叶王心里想，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杂货店老板身上插刀，“因为你笨啊。” “……” 求求你赶紧说正事吧！浦原喜助在内心里无声地呐喊。 叶王瞟了一眼在对面看起来已经坐立不安的男人，虽然还是没太欺负够，不过想想也是，差不多该谈谈正事了。 叶王放下茶杯，思考了一下。 “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蓝染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叶王坦言，“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太多，基本上也没什么机会去‘听’他的心声。虽然知道他似乎也打算对什么世界的基本规则动手，不过具体的做法和目的之类的也搞不清楚。浦原君知道点什么吗？” “我知道的东西……”浦原喜助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想了想之后，又挫败地闭了嘴。果然，浮竹十四郎已经点了点头回应道：“这样吗？那也实在没办法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读心术，真讨厌啊。 真的好讨厌啊。 浦原喜助的眼神彻底死掉了。 ——与此同时，尸魂界瀞灵廷，第十三番队办公室—— “对、对不起……浮竹队长在病假中，所以实在是……” 面对着不断低头道歉的十三番队第三席，朽木白哉在心里稍稍有点不安。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不过六番队队长的朽木白哉，其实是一个相当烈性子的人。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随心所欲地对同为四大贵族之一、四枫院家的当主没大没小；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哪怕对抗整个家族也要娶过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还有纳妾这个选项；为了完成与亡妻的约定不惜再一次违背家训，将露琪亚纳为义妹百般守护，也不知道为此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 当然，无怨无悔。只是这几年看着越发稳重了，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大概是想象不到，这个朽木白哉小时候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的样子吧。 ——然而，早年的任性也给他自己添加了重重的枷锁，时至今日，朽木家已经没有了让他随心所欲的余地。身为贵族表率的朽木家当主，自己也必须成为瀞灵廷的表率才行。 所以，今天这件事，除了浮竹十四郎之外，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找谁商量才好。 “如、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他说“告辞”的时候，那个虎澈家的小姑娘急急地补了一句，“朽木队长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我，等队长醒了之后我来转告——” 转告……这种事要我怎么对别人说啊。 朽木白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必了，等浮竹队长身体好一点之后我再来拜访吧。” ——他想要救露琪亚。打从心底里、想要帮助露琪亚。 但是瀞灵廷的规矩不可破。朽木家是站在贵族顶端的家系，更加应该作为表率和榜样，以身作则为整个尸魂界的秩序—— 为了、整个、尸魂界的、秩序。所以、必须、对露琪亚……对、露琪亚—— 朽木白哉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叶王站起身打理了一下衣服。浦原喜助也跟着站了起来，甚至完全没打算掩饰一下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在一个读心者面前，考虑是不是把心里想的表现在脸上这种事完全没有意义。 “请代我向四枫院君他们问好。” 这一次真是取得了预料之外的收获啊。 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眼朽木家的小姑娘就回去的，谁知道居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露琪亚毕竟是朽木家的小小姐，灵力消失并且迟迟不恢复，一定会被瀞灵廷得知。为此一定会有人来把她抓回去，这样一来知道崩玉在露琪亚体内的蓝染一定会有所行动，那就自然而然的可以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另外，那个叫做黑崎一护的少年，和志波海燕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不仅仅是外貌，连同他那看不得身边的人受苦受难的温柔也是。真不愧是志波一心的血脉，和海燕真的是太像了。 那孩子，会去救露琪亚的吧。 无论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想办法去救露琪亚的吧。叶王几乎要为这熟悉的特质微笑了。毕竟那孩子，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真怀念啊，海燕。遇到一个和你类似性情的人，居然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是拼上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那一瞬间，麻仓叶王打从心底里这么想。 雨乾堂，叶王卷起了卷帘。 他出门时用的借口就是生病了不见客。这个借口其实挺好用的，毕竟装病了这么多年，再说病情复发也没人怀疑。叶王披好了羽织出门，扭头就看见虎彻清音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虎澈三席？”叶王歪了歪头，伸手扶住她的身子，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四番队的勇音是那么可靠的孩子呢，怎么她的妹妹就是这么个德行？“别跑那么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嗯？小白哉来找过我？ “队、队长，”虎彻清音缓了口气，急急地道：“六番队的朽木队长之前来找您，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嗯，好的，我知道了。之后我回去找他的。” 叶王安抚好了自家三席，看着她心满意足地走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已经开始了吗……意料之外的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第四十章·旅祸 叶王大概猜到，朽木白哉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了。 尸魂界这边的反应预料之外的快。在叶王回来没多久之后，就传出了要六番队正副队长出手，将露琪亚带回来受罚的消息。在这个人员寿命动辄上千岁、科技又不发达的世界，相对于平时那种慢节奏的行政手段，这一次的应对确实太快了点。 如果是平时，叶王大概会猜测是四十六室和贵族之间权力博弈的结果，然而现在，也许是先入为主了的关系，他只能想到是蓝染那孩子的手段。 ……算了，这里姑且先当做不知道吧。 想要和蓝染那种程度的人对阵，不谨慎点可不行呢。麻仓叶王偏着脑袋，微微的笑了。 他并不介意露琪亚会被怎么样。是受到□□也好还是就此被废也好，只要不被杀叶王就自认对得起海燕和小白哉的托付了。他一直是一个冷酷的人，温柔只赋予同伴，而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姑且称作同伴的对象，现如今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放弃这个身体，另外再找一个世界继续接下来的三百年，除了大概会再次受伤，结下新的因果有点麻烦之外，可以说没有其他会让人头疼的事了，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 “小蓝染如果不付出代价的话，我可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哟。” 如果不能让蓝染在得偿所愿的前一刻失败，不让他尝一尝从天堂跌落到地狱里的滋味，怎么对得起让叶王再一次尝到失去了重要之人的痛苦的、这份罪过呢。 * 叶王并没有按照朽木白哉的意思去找他，连通知也没有送去。毕竟在浦原喜助那边得到了相当数量的情报，而且用处不小，他对于如何应对已经心里有数。 所以，叶王近乎是悠闲地待在十三番队的队舍，每天泡泡茶练练刀，跟火灵玩玩，顺便复习复习各种阴阳术免得以后动手的时候手生，小日子过得不能更愉快。 露琪亚的处罚决定定为“死刑”，碍于之前为了将露琪亚迎进朽木家而立下的誓言，小白哉没办法出手救人，叶王则是知道了浦原喜助的打算，除了上书四十六室为露琪亚求情之外一律称病，任外面为这件事闹到天翻地覆。 不得不说，看着别人瞎忙活而自己独享清闲的感觉其实挺棒的。 叶王心底里偷笑。 直到某一天，瀞灵庭外面吵闹了起来，叶王感受到了熟悉的人的灵压。 “哎……四枫院君吗……？” 四枫院夜一当年是和浦原喜助他们一起逃到现世的。前几天叶王去浦原喜助的小店里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灵压，所以叶王下意识地以为这些人是分散开来了。 要知道这对感知力超常的叶王而言，要瞒过他的灵觉十分困难。浮竹十四郎本身就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死神了，再加上“麻仓叶王”两世为人的巫力和阴阳师的手段，虽然并没有认真找人，不过想要逃过他的感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浦原喜助心里也一直没想过夜一和平子真子他们，所以叶王就默认他们不在，也没仔细考虑过。 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呢。 四枫院夜一啊……要不要去看看呢……叶王犹豫了一下，同时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灵压。 【……嘛，既然市丸银已经过去了的话，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这几年，名为市丸银的小鬼职位上升得很快。叶王知道他是蓝染的属下，也知道他是假装自己是蓝染的属下。对于专一的情种叶王很佩服，不过扯上关系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不过四枫院夜一也真够果断的，居然用的是旅祸的手段。真不怕瀞灵庭围剿吗？你自己不害怕至少也为随行的其他人想一想……】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又重新点亮了“为别人着想”的技能，叶王暗地里担着无谓的心。 “浮竹队长！浮竹队长！” “我在。” “今天的队首会……” “啊……嗯，果然还是告假吧。真是不好意思，可以帮忙联络总队长，然后在队首会结束之后帮忙把内容传达给我吗？” “是的！非常乐意！” 打发走了两个三席，叶王悠悠哉哉地拿出了缩成单球灵体的火灵，把它拍远，看着它飘回来，然后再把它拍远。 嗯，回头要再练习一下阴阳术吗，还是把鬼道和斩术重新复习一遍的好呢？嘛，反正每一项看起来都是会用得上的样子，一起练吧。 至今为止双鱼理还是不听话，即使以力量强压也只能做到始解的程度，再往上就只好用阴阳术想办法作弊了，真糟心。希望不会遇到不得不用卍解的状况啊。 * 队首会的内容果然与旅祸入侵事件有关。市丸银还是一副不讨喜的模样，听说会上还有了点小争执。而四枫院夜一——叶王直接把其他人忽略了——也没有让叶王失望，被市丸银击退后的第二天就找到了突入瀞灵廷的方法，算算时间好像和队首会的时间差不多…… 啊啊不愧是原邢军总长、二番队队长、四枫院家的当主，选择这个时间点是故意的吧，正好可以避开所有的队长阶级。虽然视觉效果实在够惊人的。 “真不怕把身边跟着的孩子害死啊……” 叶王喃喃地抱怨四枫院家主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的性子，站起来披上羽织，把火灵重新按进身体里。外面战斗的灵压此起彼伏乱得跟一锅粥一样，叶王安静地等待着，直到门外出现了某个跪着的人影。 瀞灵廷内部允许佩刀行走，战斗时始解许可下达——孩子们比叶王想象中的更加能干，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事情终于开始了——我是不是也应该出门走走呢。 叶王微微笑了。笑容温柔，隐含高傲，柔软的外表下是高高在上轻视天下的目空一切。 这是属于“未来王麻仓叶王”的笑容。 嗯，不过总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熟悉，似乎是在哪看过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第四十一章·解明 “……这样吗……我知道了。谢谢你，虎澈三席，可以退下了。” “是、是的！打扰您休息了非常抱歉！失礼了！” “咦？这种事请别介意……啊，走掉了。” 麻仓叶王掀开竹帘，看着自家三席急匆匆跑走的背影，一时间居然感到了哭笑不得。我真的没那么脆，不至于多说两句话就会死掉啦…… ……不过，碍事的人提前走掉了也好。这样一来就可以单独行动了。 叶王披好羽织，敛去了笑容。 虽然短暂地见过一次面，不过叶王并不是很了解黑崎一护这个人。纵然灵视可以瞬间看透一个人内心所想，但他毕竟只见过黑崎一护一次，而且还是在他因遇到了杀母仇人而内心充满愤怒、心神动摇的时候，想也知道，在这样的前提下对人做出的判断不会准确的吧。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能担当大任，能够按照浦原喜助和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打败蓝染，不亲自去看一眼不行啊。 * 朽木露琪亚的惩罚被定为极刑处死，而且刑期一次次提前。叶王设了一个式神假扮成自己的模样一次次向四十六室提出抗议，姑且维护一下在外人眼中的形象，自己顺着四枫院夜一的灵压痕迹追了过去。 叶王无意真的和其他人会面。四枫院夜一也好，那个名为黑崎一护的孩子也好，叶王都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听明白他们的心声就足够了。 这么想的叶王跟着四枫院夜一的灵压留下的痕迹走。反正这个时候瀞灵庭里一片混乱，小心点的话以他的能力也不会被谁抓到。只不过……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 居然是地下水道。 叶王觉得脑袋痛起来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外面终归是在到处通缉他们的，不像叶王这样有阴阳术在手，而且即使被发现也无所谓，要带着毫无经验的小孩子到处跑，即使是统领刑军的前二番队队长，能做的也很有限吧。 “四枫院君。” 叶王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橙发男孩，也没去注意在一边看起来快要被吓死了的不认识的死神——听心音好像是四番队的——而是转头向似乎没有任何人存在的阴影部分开口了。 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叶王微笑不变，反而加深了唇角的弧度。 “太令人伤心啦。不过是有一点点读心的能力罢了，请不要这么武断地把我当做敌人啊。好歹也做了那么久的同事呢。” 本来只是想暗地里确认一下就走的，没想到居然被戒备到了这个地步啊。果然，人类这种东西实在是…… 算了。有蓝染惣右介“珠玉”在前，也不指望他们真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一个可以读心的怪物。 顿了几秒，黑暗里传来了冷静的声音。 “虽然已经听说过了……不过真是不得了的能力。你也藏得够深的，第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声音低沉不辨性别，不过硬要说的话更接近男性的声音。区区一百年应该不至于变了这么多吧，又不是变声期……叶王暗地里皱眉，看着从阴影里迈步而出的…… “……什么鬼！！！” 真不怪叶王太不淡定，想来任谁一下子看到原本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变成了一只猫，反应都好不了多少。 “小事啦。”四枫院·猫咪·大美女·然而声音是男性·夜一舔了舔爪子，若无其事地说，“不要管这些细枝末节，我们来谈谈喜助的计划吧？” “给我变回来！变回来！”哪怕明知道这是四枫院夜一的恶劣性子使然，叶王也实在没办法对着一只猫说话。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叶王甚至能听到她在心底里偷笑，但是这跟知不知道没关系，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啊！！！ 【——股宗……】 “太胡闹了，快变回来啊！” 看到叶王气急败坏的模样，黑猫那张不可能出现人类可以识别的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明显可以称之为“坏笑”的神色。 “嘛，有什么关系嘛，又不耽误我们谈事情。而且可别小瞧猫的身体哟，在尸魂界可是很方便的呢，这副模样！” 虽然是实话没错，然而更大的原因是我的模样很好笑吧！——叶王心里愤愤地想着，随即按了按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够了，别再让过去影响你现在的状态了，叶王！不过是五百年过去……他还是会成为敌人的，它还会站在对立面的！ 所以，够了！ “……好吧，猫就猫。”叶王眯了眯眼睛，决定不要再纠结这个比较好，再这么下去天知道四枫院夜一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还能做出什么来，“浦原君似乎并没有这一次直接解决的想法。” 叶王很冷静地用了肯定句式。被他正经的表情感染，四枫院夜一放下爪子直起了身子，也跟着正经起来。 “毕竟对蓝染的真实目的还不清楚。”她严肃地说，“毕竟和尸魂界之间的联系断了太久，一下子就要弄明白这种事也实在——” 【对我们来说还是洗清罪名更优先，既然是蓝染害我们被驱逐，那作为代价，这次就让他成为我们回归的契机吧。真实目的什么的，只要能免除了后顾之忧，喜助当然能轻松办得到——】 “嗯，我明白了。” 听到了真实理由的叶王点了点头。严格来说，这个程度的内情叶王已经有所预料，有了心理准备之后自然也不会觉得失望，只不过确认了他们并没有一劳永逸的意思这件事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黑崎一护这个棋子的存在意义对叶王而言变得可有可无了。仅此而已。 “你们是怎么想的？”叶王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怎么想的？四枫院夜一愣了一下。他是指我们对蓝染的看法？对他能力和目的的猜测？我们为此做的准备？还是仅仅只是、在这场注定会发生的动乱里我们的预计和后手？ 是关于什么的？ “——啊啊，原来如此。” 叶王微微的笑了。 “做得不少呢，这样一来的话我也能安心了。浦原君实在是天才啊，谋略周详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说一句拜服呢。” 四枫院夜一愣了愣，猛然抬起头盯着叶王，表情是难以想象的严峻。 “是呀，我全都听到了。”叶王加深了笑意，“四枫院君，你对读心能力的估计不足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第四十二章·诡变 从四枫院那里诈到了计划的全过程，叶王心情甚好地走在回到队舍的路上。 倒不是四枫院夜一太轻易地被叶王抓了空子，实在是因为读心这种事情没有实际遇到一次，就永远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案来避免心音被聆听。这种几乎可以被说成是作弊器的手段绝不是一般人轻易能防得住的。 不过，当然，叶王才不管人家心里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呢。 “想要崩玉……想要凌驾于其他死神之上……对死神的存在本质动手，触碰世界之理，想要打破死神和虚之间的界限……” 手上的碎片已经很多了。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断蓝染的下一步行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叶王整理了思绪，以那孩子的野心，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这样一来顶头上司的存在就很烦人了。控制四十六室，或许干脆，反出尸魂界……？” 叶王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觉得可能性不小。 关于死神的研究已经走到了一个极限，蓝染想要达成目的，下一步的研究必然要转向虚。但这样的话即使控制了四十六室，在尸魂界偷偷摸摸的研究还是不比去虚圈光明正大地肆意妄为。而旅祸闯进尸魂界的这个时机…… ……简直千载难逢！ 叶王猛地想到了这一点。 ——不能等在这儿了。 如果没想到也就罢了，反正浦原喜助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蓝染，叶王不用怎么动手就能复仇，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个世界呆满七百年。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世的人不太可能猜得到蓝染的动向，因此想要对蓝染动手的心思未必有叶王自己这么急切。一旦被他逃去虚圈，那就真变成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以他的实力，将一团散沙的虚圈整合成派得上用处的战力，再进一步通过崩玉提高战力，就会成为即使对这个尸魂界来说也是心腹大患的威胁，再想复仇就困难了！ 旅祸他们的第一目标绝不是蓝染，夜一是要通过阻止露琪亚的处刑，防止崩玉落在蓝染手上，其次是揭露一百一十年前的真实，洗清自身的污名；一护他们几个小鬼只是单纯的想救露琪亚，对尸魂界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瀞灵庭的死神一个两个的都被镜花水月骗得团团转，根本就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叶王吐了口气。 没有能利用的人了。自己动手吧。 叶王脚步一错，转道走向五番队。 天色仍然很暗，但启明星已经在低垂的夜幕上闪烁着明亮的光。地平线的方向微微露出点晨曦的白色光线，充满某种写意水墨一般的风情。有忙了一夜的队员困倦地交班，精力十足或者兴致缺的早安声随处可闻，这一切都让人满心愉快的同时心怀眷恋。 叶王四视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只觉恍然如梦。 他自己知道理由，但对于尸魂界其他人而言，只会是“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毫无理由地杀死了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以蓝染这几百年里表现出的好人缘来看，不难推断出自己必然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在这个世界是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了。 ——不过，无所谓。 叶王稍显冷酷地想，握紧了手中的刀。 火灵从衣襟里探出小小的脑袋，似乎很担心似的蹭了蹭。叶王露出了一点点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把火灵按回了衣服里。 【别担心，火灵。至多不过是再穿越一个世界，花个几十年养伤而已。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巫力和灵力何其相似，在尸魂界这段时间，叶王早就将浮竹十四郎数百年的庞大灵力化为己用。然而虽然因此进一步变强了，但这也使得强大的灵魂给“身体”造成了过重的负担。这个被叶王调理了三百多年的身体也就算了，再穿越夺舍的话，新的身体就算再怎么契合，也不免要花个一百年左右调整修养。如非必要，叶王实在不想惹这个麻烦。 ——虽然他并不怕这个麻烦。叶王沉下思绪，眼神如冰。 火灵无声的蹭了蹭叶王的指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方传来了悲痛的惨叫。 饱含着悲哀和不可置信，简直就像是人生的支柱崩溃了一般绝望的惨叫。叶王毫无准备地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叶王下意识地施展了阴阳术隐藏身形，瞬步过去。 ——然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披着队长羽织的男人安静地被钉在了高墙上。 一刀破掉锁结睡魄，夺走了作为死神的能力；一刀穿心而过，夺走了性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当做线索的痕迹，甚至他的脸都是一派安详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和平时的表情没什么不同。 唯有鲜血，从高高的墙壁上流下来，触目惊心的红。 发出尖叫让叶王循声而来的少女，就在这安详到诡异的杀戮现场面前。 黑色的头发在脑后团成了个包子，面庞清秀可爱，能够让人感受到她本性的温和柔软。但这副姣好的容貌因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绝望而显得苍白冰冷，随即又被恐惧和仇恨扭曲，隐约间竟然有几分狰狞。 【是谁……是谁杀了蓝染队长……我要让他偿命啊啊啊啊啊！！！】 叶王没太在意紧接着来的人，只是用充满探究的视线看向了被钉在墙上的蓝染。 真巧啊，刚决定要彻底宰掉他呢，结果他居然就先一步擅自死了…… 叶王也没办法确认，那到底是真的蓝染的尸体，还是被做出来的幻象。他自己也受到镜花水月的催眠，灵视又只能读取活着的生物的心音，对这个状况也实在一筹莫展。 不过没关系，蓝染惣右介毕竟不是会轻易死掉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死了，他的势力终归是会有所行动的。只要他的势力动了，就瞒不过有灵视的自己。 叶王这样想着，视线越过心绪不稳近乎歇斯底里的五番队副队长，看向了翩翩而来，满脸不怀好意的微笑的市丸银。 【哦呀，尸体做得还真精致啊。】 听到这句话就足够确认了。蓝染惣右介，果然是假死吗。 叶王缓缓地吐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这样一来，蓝染由明转暗，要找他就变得更难了。自己毕竟还是有着“浮竹十四郎”这个表面身份，没办法全天寻找他，难道只能跟着他的计划走，找那么点几乎不可能找到的机会吗—— 在这一瞬间，麻仓叶王深切地感受到了空有力量而脑子不够用，到底是多么苦逼的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第四十三章·落定 ——难道要我跟着他们的剧本走不成？ 一想到自己也许是被当做笨蛋耍了，叶王就满肚子的不高兴。尤其是从市丸银那里听到蓝染居然藏在四十六室住的地方之后，就更不高兴了。跟有镜花水月当外挂的蓝染不同，叶王可没有那种能轻松瞒得过全瀞灵廷的障眼法手段，阴阳术毕竟是更擅于驱鬼占星这种事情，蒙蔽他人什么的终归是容易露出破绽的。 ——这就意味着，叶王没办法直接去宰了蓝染。 一步错，步步落后。早知道当年海燕被杀的时候就直接去宰掉他好了。叶王恼怒地想，但随即又不得不叹气。 都已经这时候了再考虑这个，完全没有意义啊。 叶王让自己振作起来，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争取在这一次的混乱结束之前就干脆利落地杀掉蓝染的目的看起来已经无法达成了，虽然不至于就此认定毫无希望，不过果然，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比较好。 于是思前想后，叶王决定还是走浦原喜助他们的计划好了。毕竟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太想背着无故杀死同僚的黑锅去下一个世界啊。 * 不得不说，黑崎家那个名字发音和草莓差不多的一护少年确实挺要强的，叶王不过是去四枫院家做了点准备，前前后后也没到一个月，黑崎一护的灵压就已经从席官等级蹿升到队长级了。 坐火箭也没这么快的。 叶王一开始感觉“不愧是志波家的血脉”，然而回过神来就唾弃自己不像话。爱屋及乌也得有个限度好吗！ 露琪亚的刑期一再提前，瀞灵廷里灵压碰撞的双方稀奇古怪，甚至连冬狮郎和雏森桃这一对青梅竹马居然也发生冲突，叶王深感莫名其妙。不过好处是日番谷开始觉得不对，灵压往四十六室的方向去了。如果仅仅是日番谷冬狮郎一个人的话，经验不足的那孩子大约会不声不响地死在那里，不过好在后面跟着卯之花队长。如果是资历、灵压和对敌经验都远超常人的卯之花烈的话，应该能保住小日番谷的性命吧。 然后——这边也应该开始行动了。 对于拯救露琪亚一事，叶王并无抵触之心。 毕竟那是眼睁睁看着海燕去世的孩子，更是志波海燕生前一直照顾着的孩子，甚至还是小白哉不惜低头请求也要保护的孩子。叶王当然不想她死，不过如果是用杀掉蓝染的机会来换的话，叶王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会怎么做。 是复仇至上，还是守护为先？ 若是刚刚转生的那会儿，叶王可以肯定自己才不会为了保护什么人而放弃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不耽误自己逃跑，刚出生的时候叶王也不会有闲心给麻仓茎子开脱，即使她是叶王此世的母亲。不过现在，叶王也对自己的内心开始不确定起来。 对通灵人而言，“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应该是个很危险的信号，但叶王却不觉得自己心肠变软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首先，他有灵视；其次，他很强。 非常强。 ——所以，等事情真正发生了，叶王对自己和“守株待兔等待蓝染出现”比起来，毫不犹豫地选择引开总队长以保证露琪亚能平安得救，甚至因此错过了蓝染刚刚出现、身边防护力最为薄弱的时机这件事，心里居然毫不惊讶。用和其他死神差不多的速度赶回来的时候，在场的人数已经多到不适合叶王直接出手了。 果然，我变得心软了。叶王看向被四枫院夜一和碎蜂困在中心的蓝染惣右介，确认了这个事实。 心情意外的轻松。 心软了又如何？我的愿望是建立一个通灵人的世界、一个属于通灵人的理想乡，既然这个目标未曾变过，手段如何又能妨碍到什么？ ——反正我很强。 叶王确认了这一点，在心底微微的笑了，甚至还有闲心跟着一起演戏，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 毕竟蓝染看似走投无路，心音却满怀自信啊。 ……不过这手段也太狠了点吧。 “居然跟大虚合作，”叶王看着从天而降的反膜，忍不住绞起了眉，“是为了什么？” “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蓝染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叶王。叶王自己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心里不由自主地惊了一下。只是想一想几百年的谋划一朝功成，志得意满之下会回答一些问题也无可厚非，叶王就忍不住想借此机会再多“听”一点。 想了两秒，为了兼顾现在的身份，叶王选择了这个问题，“你堕落了吗，蓝染！” 对方失笑了。 心里的念头转过了无数个，那些孤寂，那些野心，那些努力，那些实验，那些期盼，那些策划，那些牺牲……这一切的一切，算是“堕落”吗？ 说出这么居高临下的话，就好像死神是个多么了不得的身份一样，就好像死神是什么正统一样，蓝染几乎忍不住要开口嘲笑了，“你太过傲慢了，浮竹。” 是啊，太过傲慢了。 “力量”的聚合体可不仅仅只有“死神”这一个。虚作为死神的宿敌，是和死神相对立的生物，这样的生物理所当然会有和死神同等的力量。想要追求力量的人去伸手探索虚的奥秘，这有什么可难以理解的吗？ 不如说，凭什么就认定死神会高人一等呢？是什么赋予了死神居高临下的底气，是什么赋予了死神判断灵魂善恶的权利？是……力量吗？ 是力量，让死神高人一等吗？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立于天空。” 依靠陈规高人一等的人会屈服于规矩的建立者，依靠力量高人一等的人终归会臣服于更强的力量之下。天空上不存在任何人，无论是死神，是虚，还是如我一般的叛逆者。甚至连神——难道就能端坐于九天之上吗？ 别逗我笑了！ “但是这天之王座令人难以忍受的空档期也快结束了。” 由我来建立新的秩序吧。由我来获得最强的力量吧。让我来重新划定这世间的准则——在尸魂界累累的尸骨和废墟之上！ 没错，“从今以后，由我立于天上！” 叶王看着捏碎了眼镜，神色睥睨隐含高傲的蓝染惣右介，眨了眨眼睛。 这想法……也太跳跃了吧？脑洞真大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第四十四章·事毕 三个队长级死神叛逃到虚圈，其中一个甚至还是一直以来口碑都很好的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这样惊人的事件在护庭十三番里造成的影响，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的。 更何况，尸魂界和蓝染他们一定会有一场大战。队员们的茫然失措和不安，几乎不用看就能够想象出来了。 叶王当然没有虐待自己的爱好，这种人心动荡的时候，自然是选择闭门不出不去听那些消极的心音。 不过，也不得不说一句“还好有一护他们在”，这几个闹腾的孩子确实给瀞灵廷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尤其是旅祸中这一次表现得最耀眼的黑崎一护。 比如去十一番队打架什么的，比如到高楼层找人时用爬窗的方式什么的。虽然曾经打败过更木剑八一次，但是死都不愿意再打第二次而到处逃跑之类的笑料也有不少。非常奇妙的，对于这些原本应该是扰乱尸魂界秩序的旅祸们，所有人的印象居然都挺好的。 这绝不仅仅是他们帮忙揭露了蓝染惣右介的真面目这个原因。不如说，这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叶王坐在草地上，在和煦的微风之下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在魂葬的时候就会被送往地狱，因此生活在尸魂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心机、为人相对纯粹简单的性格。别说是蓝染惣右介那样的野心家了，连浦原喜助这种程度的心思缜密的家伙都属于异端。虽说活得长了就会自然而然地腹黑起来，不过总体来说，都是会喜欢黑崎一护这样直率认真的好孩子的人。所以旅祸们在十三番里广受欢迎，也是很自然的事。 嗯，当然也有像叶王现在身边这样，腹黑得过了头的家伙存在。 “嘛……虽然小一护在这里就这么呆着也挺好的，”叶王身边，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略微有点苦恼地说着，“不过毕竟还是活人，还是早点回去现世比较好吧？” 叶王斜了他一眼。 看起来真的是很担心人家孩子的模样呢，如果心里面想的不是【好麻烦啊快滚吧】之类的话就更好了。 这是个只要有机会偷懒就绝不放过的人呢。真是辛苦他的副队长了。 “嗯，这么说起来，他们似乎也准备回现世了呢……”叶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和泥土，微微的笑起来，“去送送他们吧。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交给黑崎一护君呢。” “哎？什么东西？”京乐春水忍不住追问。 叶王和黑崎一护实际的交集并不很多。虽然在一护少年不知道的时候叶王已经见过他两次了，不过实际交谈还是只有尸魂界的事情全部尘埃落定之后的几次而已。 目标已经达成，叶王作为第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也帮了他不少忙，谈话的氛围轻松自然，总体来说一护少年对叶王有了不错的印象。但这样泛泛之交的印象终究不深，这孩子在叶王面前总是有点放不开。 明明长了一张和海燕君神似的脸。叶王觉得有点可惜。 毕竟是泛泛之交，因此在穿界门前被叫住的时候，黑崎一护显而易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孩子真的完全不会掩饰内心呢。叶王轻声笑了笑，不过这样也挺好的，“黑崎君，我有样东西想交给你。” 黑崎一护歪了歪脑袋，眼睛里浮现出疑问的神色。 “是这个，”叶王摊开手掌，交给他一个刻着可爱的骷髅形状的标志牌，“代理死神的证明。” 这是当年银城空吾获得死神之力的时候，叶王提出的制度。他本来想，如果这个人素质够高又可以操控的话，就培养他成为蓝染的对手。然而结果让叶王大失所望。 力量不足没关系，资质不足没关系，甚至战斗本能不足都没关系。这些东西叶王不缺，随时可以为他补足，但心志不坚就很成问题了。无论是哪个系统的力量都需要强大的心性支持，如果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那就不是人控制力量，而是人被力量控制着走了——这是绝不能允许的。 他甚至只在知道那个“代理死神的证明”其实是个监视器的时候，就偏激得狂暴了，也不想想对一个持有强大灵压的“外人”，瀞灵廷的当权者怎么可能会放着不管。 叶王尊重强者，但尊重的也只有强者。银城空吾纵然力量强大，但论心性，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麻仓叶王看不上弱者。 但是黑崎一护这孩子，只能说是“太嫩了”，从经验心志到力量本身的各个方面都不成熟，而不能说他是“弱者”。 叶王中意这孩子，所以选择了最漏洞百出的手段。 黑崎一护挠挠头，说了一句“谢啦”就把那个看起来制作得相当粗糙的标志拿了过去。叶王轻轻的笑了笑。他大概很快就会意识到这并不是，至少并不仅仅是一个代理死神的标志吧，不过这也是一次试探。 死神之力相当于一个政`权的暴`力`机`构，就好像没道理把军队交给一个平民百姓来统领一样，也没有理由让随便什么人——尤其这还是个活人——掌握死神的力量。然而黑崎一护获得死神之力的初衷终究是为了自保，契机也实在算是机缘巧合，所以只要双方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互信，也就没道理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对这孩子做些什么。 而信任是相互的。叶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这个“证明”是“监视器”的事实。如果一护足够冷静，自然会认识到尸魂界对他并无恶意，从某方面来讲这甚至是保护他的一种手段。如果是愤怒也就罢了，但要是他对此心怀怨恨的话，就说明黑崎一护也就是这种程度的男人而已。 ——那样的话，他的死活叶王就不会关心了。 穿界门关闭，叶王眼神空旷地发了会儿呆。 “浮竹？”京乐春水在一边，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叶王摇了摇头。能够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代表他喜欢这样的手段，只是为了维持“浮竹十四郎”这个外壳必须如此行动罢了。听到身边有点担心的心音，叶王开口转移了话题，“我想向老师申请去大灵书回廊看看。” 虽然一开始完全不明所以，但京乐很快转过弯来，“你要去查蓝染过去的所作所为吗？” 这样一来对蓝染下一步的行动也能有所预判，确实是势在必行——听到身边的心音，叶王扯出一个略带冰冷的笑意。 “能够让大虚投下反膜，说明蓝染惣右介跟虚圈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有能力往尸魂界扔一两头能力特殊的虚呢——”能够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所想，叶王感到了久违的痛快，“——比如能够吸收死神灵力、让斩魄刀的能力消失的虚之类的。” 【……志波海燕……十四郎还没有释怀吗……】 旁边的京乐春水压了压帽檐，没有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第四十五章·战前（上） 叶王缩进了大灵书回廊。 虽然初衷没变，叶王依旧在尽量的减少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羁绊，但这跟他想替志波海燕报仇这件事之间没有半点冲突。 时至今日，叶王不得不承认自己干了件蠢事。明明在心底里已经刻下了影子，如果仍然死不承认的话，对重视心灵的力量胜过一切的通灵者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没用，只能注意点别让自己再搅进别人的什么情绪里了。 这样说来，大灵书回廊确实是个好地方。 用“查找能发现蓝染的目的的线索”这个借口，就可以每天长时间地呆在这里。四十六室从上到下被杀了个干净，整个瀞灵廷都在忙着处理三名队长叛逃的余波，再加上浮竹十四郎众所周知的身体虚弱这个问题——再说一遍，决定给自己添上病弱属性并持之以恒地扮演“身体欠佳的队长”这件事简直是叶王在这个世界走的最棒的一步棋——居然没几个人追问叶王的进度。 这就代表叶王可以顺利地再一次淡出尸魂界众人的视线，顺便好好理一理现在的状况。 既然已经不再执着于在这里呆满七百年，这就意味着即使亲自出手、过强的力量崩碎了这个身体也没关系。直接找上门去拍死他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个镜花水月——实在太麻烦了。 灵视说到底不过是读心，并没有破除幻境的能力。这个身体能够承受叶王全力输出的时间着实有限，必须要用在合适的地方才行。 ——结果还是要依仗浦原喜助那边吗。 叶王实在忍不住，啧了一声。 太不象话了。 * 前前后后一个月，等到蓝染叛逃的余波差不多结束之后，叶王从大灵书回廊里出来，推开一番队的大门，带来了自己的推断。 想要进入尸魂界之王“灵王”所在之地，不得不拿到的“钥匙”。 将十万条魂魄，以及扩及半径一灵里的重灵地奉作祭品——其成果就是，足以达到灵王所在之地的钥匙，“王键”的创生法。 跟蓝染离开尸魂界前的最后一段话所表达的含义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山本元柳斋重国顿了顿拐杖，沉静地说。 他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惊讶，甚至没有表露出多少情绪出来。一般来说，斩魄刀的特性和死神的性格是有着直接关系的，拥有尸魂界最强的火系斩魄刀的山本重国理应也是个暴脾气才对——然而就叶王听到的心音而言，老爷子的内心里确实没什么情绪波动。 活了差不多两千年，而且不是叶王那样、一千年的寿命里有九百多年是在地狱里不是发呆就是虐杀小鬼，而是确确实实地经过了不断战斗、不断思考、不断筹谋的两千年，山本重国的脾气再怎么爆也差不多被磨得冷静下来了。 许多不同的考量和应对手段从那边流了过来。即使这里人很少，但不同心音的交杂也让叶王不太舒服。叶王勉强按耐下心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蓝染惣右介在尸魂界数百年间，应该让我们可以称得上战力的死神都看过他的始解了。请恕属下失礼——属下认为我等需要外援。” 总队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听”起来，比起来自于外部的援助，他更想通过尸魂界自己的力量搏杀蓝染……在他心里，虚圈力量情报的优先级要远高于一护的力量如何、是否愿意为尸魂界一方效力这种事。 ——他不太想把一护扯进来。叶王做出了判断。 体恤人家年纪太小也是一方面，不过更重要的是自身的骄傲无法容忍……吗。 心情倒是可以理解…… “在尸魂界一战，黑崎一护身上曾一度出现了‘虚’的灵压。”叶王提醒道，“这样一来不仅仅是蓝染会注意到他，百多年前逃往现世的队长们，大概也会……” 总队长的目光凝固了。这个人真是骄傲又固执，即使理智上明白，让黑崎一护加入即使不是增加了可靠的战力，至少也是增加了用得上的炮灰，但自身的骄傲却又无法容忍这种事。 “黑崎一护已经被卷进来了，更何况他仍然认真地做着代理死神的工作。重灵地——没有比居住了好几个队长级的空座町更适合了吧？如果故乡要被毁灭，那孩子无论如何都是会站出来的。既然不管怎样他都会被搅进这场战争里，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做出行动……？” 能感到对方的动摇。 ……总队长更关心的，是因为虚化事件而逃到现世去的几个队长阶级吗。 “……属下愿意前往现世。”叶王干脆低头主动请战了。 身为总队长的弟子，又因为身体原因很擅长用较少的灵压作战，从身份到能力全都足以担当重任的浮竹十四郎，可以说是最好的人选了吧。 * 对于一个读心者而言，要找到黑崎家可不难，只不过看到经营这个小诊所的人的瞬间，饶是麻仓叶王也忍不住一惊。 “……志波队长？” 前十番队队长，被认为已经殉职了的志波一心，居然是黑崎一护的父亲？！ 志波一心显然也愣了。 ……等等，连志波一心的事情都跟蓝染有关系吗？！ 猛然“听”到这一点的叶王脸色整个都不好了。不过毕竟修身养性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随便就被人看出内心所想，叶王微微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 “能见到志波队长真是意外之喜。自海燕君之后，志波家最出色的人物就是志波队长了吧。没想到还能再见，实在令人高兴。介意我进来吗？” 志波一心顿了顿，以在尸魂界的时候经常露出的沉稳表情笑了笑。 “我说不行也没用的吧？——请进吧，浮竹队长。” 麻仓叶王进门坐下，看到志波一心——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黑崎一心——端了茶水出来，内心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等等，难怪一护那孩子和海燕那么像……原来他也是志波家的后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第四十五章·战前（下） 叶王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弄明白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怎么说呢……虽然挺意外的，然而并不非常惊讶。 黑崎一护的天赋强大到简直非人，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从连斩魄刀的名字都听不到的菜鸟中的菜鸟，飞一样成长到打败了不止一位队长的强大死神，这成长速度根本无法说是“正常”。如果说这是纯粹自然诞生的结果，叶王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直到现在，虽然还不能说是解除了疑惑，不过姑且也算是知道了一方面的理由。 拥有死神、灭却师、虚三方面的天赋，这孩子的天资才是真正的得天独厚，甚至远超叶王本人的天赋。 远处，有灵压在逐渐接近了。 短时间内战斗能力飙升的结果就是，一些精细的灵压操作很困难、基础不够牢固，一般来说，哪怕是有一点点经验的死神，都不会把灵压这么肆无忌惮地放在外面毫不收敛，因为这和挑衅无异，实在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在现世会这么没常识的死神，只有那孩子一个吧。 门被打开了，男孩子无精打采的声音响起来。 “我回来了……” 叶王带着些微的恶趣味抬起头，以爽朗的笑容跟他打招呼。 “呀，有一段时间不见了，黑崎君。” 说真的，这孩子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表情确实挺有意思的。而且他误以为他老爹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想在家人面前打哈哈，慌里慌张的把叶王拽进自己房间的模样就更有意思了。 ……真糟糕，看到这孩子，恶趣味会苏醒啊…… * “有一件事不得不事先说清楚，如果你遇到需要战斗的情况，我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坐在桌边，叶王双手放在桌子上开口说话。习惯了平安时代和尸魂界严格的礼仪，叶王标准挺拔的坐姿似乎给了黑崎一护不小的压力，让这孩子也不自觉到跟着坐直了。听到这句话，少年显而易见的愣住，然而脑子里虽然掠过了不少猜测——当然，有一些实在不怎么友好——但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处没有开口，等着叶王解释。 已经变得比前几个月的时候成熟了呢。叶王微微笑了笑，示意他放松，“现世的空间结构实际上十分薄弱，队长等级的死神在现世全力战斗的话，会很容易对这个世界造成压力。你在这个世界从来没遇到特别强的灵能力者对不对？就是这个道理。尸魂界对队长级死神的出手有着严格的限制和要求，就我现在的力量而言甚至还没有你强，故此，如果是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我反而会拖你的后腿也说不定。” “唔……嗯。”黑崎一护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平时认真过头，战斗的时候又容易热血上涌，真拿他没办法。叶王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无法战斗，不过这也不代表我完全帮不上忙吧。作为死神的一些经验，我倒是可以传授给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听听看吧，好歹也是活了近千年的死神的经验啊。” “好的……哎，”黑崎一护先是不断点头，随后意识到什么似的僵住了，“一、一千年？！” “请不必担心，”叶王忍着笑说，“我事先已经和你的父亲，黑崎一心先生沟通过了，他很大方的答应我可以住在这里。”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啊！”黑崎一护惨叫起来。叶王都快要忍不住笑了，深呼吸缓了口气才接着开口，“死神能活很久嘛，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呢。”而且，活了一千年和当了一千年死神的概念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也没必要告诉这孩子吧。 黑崎一护捂着额头，依然是一脸天崩地裂的模样。唔，真糟糕，这孩子也太容易让人想去欺负了吧……这可不好。 叶王不得不换了话题。 “时间已经不够我慢慢来给你打基础了。”等到黑崎一护已经从震惊状态中恢复过来——其实也没有多久——叶王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这时候才来教导你斩拳走鬼也不太是时候，而且在实战中大概也很难派上用场。说一句自夸的话，如果要说到对力量的控制和应用、细微操作这些东西，我这个病弱的队长反而是最强的人之一也说不定。所以，我会告诉你实战中控制力量、节省灵压、高效战斗的方法。会很严格哦。” 没错，叶王会教给这孩子的，是“知识”。战斗方面，叶王已经“听”到，平子真子已经找上了这孩子，所以这方面就交由前五番队队长来负责就足够了。平子真子深恨着蓝染，对一护的教导定然会不遗余力，这方面已经不必担心了。 至于大阴阳师麻仓叶王千多年来积累的经验能吸收多少，就看这孩子自己了。 “是的！”黑崎一护很有精神地回应了一声。 叶王的灵视听到黑崎一护内心的疑问。他看样子已经意识到，那个代理死神的袖标实际上是有问题的了，但反复思考过之后，还是决定不要问了。 并不是他的性格懦弱不敢开口，而是他认为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至少不是用这么浅显的方式欺骗自己的理由。所以，他决定选择相信，仅此而已。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叶王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可以的话，还是想办法在注定会来的大战中保护一下他好了。 * 叶王放弃几百年的宅居生活跑到现世来，当然不是单纯大发善心教孩子的。为了击败持有崩玉的蓝染，他必须确认“崩玉”这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究竟有什么能力才行。为此，当然要拜访这方面最权威的人。 虽然看到叶王出现在眼前，浦原喜助整个都苦瓜脸了。 要说击破死神和虚之间的界限，叶王承认这应当是个很不得了的成就，但在阴阳师眼中这就和基础知识差不多。死神就是“善灵”，虚就是“恶灵”，死神变成虚就是善灵堕落成恶灵的过程，那么虚变成死神就是相反的恶灵被净化成善灵的过程。叶王想要知道的可不仅仅是这种知识。 ——虽然浦原喜助知道的似乎也不是那么多。 “促成进化……吗……” 灵体进化的话会变成什么呢，精灵吗？神灵吗？还是和通灵王的世界不同的、灵魂其他的存在形式呢？ 让人不由得期待起来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第四十六章·战起 最初的袭击，尸魂界也好、浦原喜助他们也好、甚至叶王自己也好，都是抱着乐见其成的心态看待的。 被蓝染用“崩玉”提升的虚“破面”，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类型的敌人。尸魂界不缺战胜敌人的信念和力量，却担心对敌人的估计不足造成的危害。简而言之就是因为“没有情报所以心里没底”这样的理由，甚至在期待着虚圈的袭击。 和黑崎一护的心情完全不同。 被自称“十刃”中的两人，名为乌尔奇奥拉·西法和牙密·里亚尔戈的破面以绝对优势压着打，回到家的一护少年明显情绪低落。 叶王跟去处理了一下善后工作——日番谷队长还太小，经验完全不足——回来之后就看到黑崎一护瘫倒在床上，整个人都灰暗了。 其实挺有趣的，因为和他长得十分相像的志波海燕可从来不会露出这幅表情，即使对叶王来讲这也算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叶王稍稍露出了怀念的表情，“看起来很失落啊，黑崎君？” “啊，浮竹队长。” 黑崎一护撑起身子，强打起精神对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马上又趴了下去，看样子真的是被过大的实力差距打击狠了。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之前这孩子还对自找上门形迹可疑的平子真子满怀戒心，被这么打击一下也可以好好地修行提升实力了吧。 叶王走到他跟前，看到一护挑起眼睛看着他——这样一看和海燕更像了，那双眼睛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麻仓叶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揉了揉一护的脑袋。头发软乎乎的，手感真的很不错啊。 黑崎一护的眼睛像猫一样的瞪圆了。 咦，以前除了他老妈意外居然没人这么干过？志波一心那个糙汉子真不会养孩子……等等，感觉很像母亲是个什么鬼！ 叶王讪讪地收回了手。 “照理来说，我应该安慰一下你，”叶王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就好像刚才手贱去揉人家头发的不是他一样，“说一些诸如‘别郁闷了，你接触死神的力量才几个月？能赢那些天知道几百岁几千岁的老怪物才奇怪呢’之类的话。” 这个说法很像普通年轻人的口吻，黑崎一护扯了扯嘴角。 “不过很可惜的是，我没办法这么说——虽然这的确是事实。” 叶王安静地说，沉着脸赋予他些微的压迫，“离大决战只有很短的时间了，这场战斗被蓝染选择在空座町，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吧？而且看起来你也不打算逃离这场战斗。那么，提升实力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虽然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是你必须在几个星期之内将自己的能力提升到极限，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走过我们这些死神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走完的历程才行。” “很不讲理吧？但是战斗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事，尤其是灵魂之间的战斗。” 黑崎一护认真地听着，大睁的眼里并没有丝毫退缩。 叶王勾起了笑容。志波家的人似乎都是这样，有一种决不放弃的骨气。当年的海燕君是这样，这里的一护君是这样，甚至连叶王之前见过的、志波海燕的妹妹志波空鹤也是这样，说不愿意成为死神住在瀞灵廷，就一直在流魂街住了上百年。 “接下来的训练会更加严格哦。” “哦！尽管放马过来吧！”黑崎一护挥了挥拳头，气势昂扬。 黑崎一护无论从战斗本能还是战斗意识判断，都是个十分有天赋的孩子。如果用按部就班的方式培养他的话，大约只需要几年就可以让他安慰成长到队长级了吧。而且不是像现在这样基本上只懂得使用斩术和瞬步、发展十分不平衡、严重“偏科”的队长级，而是斩拳走鬼全都有足够的涉猎，全面而稳定地发展起来的队长级。 然而很遗憾，时间不够了。 所以一护他明明有着明显的短板，却不得不一再加强长处和灵压、让他的发展越发的畸形；明明并不是脑筋不够用的孩子，却不得不学习让身体优先于理智做出反应的战斗方式。 ……希望这次战斗平安结束之后，能给他慢慢弥补的时间吧。 叶王轻声叹息。 * 黑崎一护的能力每天都在明显地提升着，但在和葛力姆乔·贾卡杰克这个破面战斗的时候，依然展现出了让人担忧的劣势。 叶王本人倒是挺喜欢这个破面的。葛力姆乔执着地追求着强大，纵然粗鲁到残暴，但对于强大的追求却十分纯粹。 而叶王喜欢纯粹的人，一如现今的黑崎一护，一如当年的志波海燕。 ……不，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叶王拍了拍脸，决定把刚才的想法归类为太久没高强度工作造成的精神疲惫而产生的错觉。 对破面的比较分析是由叶王进行的，他需要回一趟尸魂界，通过这两次战斗初步推断出虚圈现如今的战斗力，然后报告给总队长。叶王已经挺久没干过这种初期工作了，不过在所有人中，确实是他最适合评估对手。 首先，他经验丰富，其次，他能读心。这样得来的数据最多能有一些“个人偏见”的成分，准确率还是可以保证的。这样多少可以保证一下尸魂界的胜率。 当然不是叶王有多尽职尽责，只是为了杀掉蓝染，不得不准备炮灰而已——他已经决定，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要在这次大战中将蓝染彻底宰掉！ 虽然放着一护一个重伤员呆在家里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还是工作优先。 这么想着的麻仓叶王完全没料到，他不过是离开了一晚，就错过了一场好戏。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返回现世，就发现伤势已经痊愈了的黑崎一护跳着脚说“要去虚圈救井上织姬”。 麻仓叶王整个人都茫然了。 这跟井上织姬有什么关系……不对，在此之前，井上织姬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一） 黑崎一护近乎先斩后奏地跑去虚圈的行为，让尸魂界所有人都很头疼。 虽说任性妄为是少年人的特权，但任性妄为到这个地步，也难怪不少人都会对孩子头疼了。说不听却又打不得，这样的孩子真的是个小魔星呢。 叶王事不关己地想。 不过事已至此，可以说开战就在眼前了——这时候没办法强行把他们召回来，这么做既不现实也没条件，所以只好准备好提前开战了。不过也没有把那些孩子们孤立无援地丢在虚圈的道理，总队长只好想办法往那边送援兵。 只是这样一来一定会发展成两面作战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在蓝染的预料之中呢……不，不管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叶王权衡之后，决定还是呆在空座町的战场这边。 既然已经知道了蓝染的目的是创生“王键”，那他就没道理不出现在“原材料”的所在之处，也就是现世的空座町。当然不是不担心一护那些孩子们，但是对叶王来说，果然还是自己的目标更重要一点。 叶王深深地呼吸。 因为不得不两面作战的关系，总队长把护庭十三番的队长们也分成了两队。叶王偏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七番队队长，突然开口了，“狛村队长。” “？”狛村左阵不可思议似的歪了歪头。叶王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很熟，作为近百年才上任的队长之一，他和向来深居简出的叶王确实没什么交集，叶王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和他搭话，也许是目标就在眼前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下杀手，所以心情愉快的关系吧？ 总之，看到狛村左阵看过来的、名副其实的“狗狗眼”，叶王实话实说了，“狛村队长现在的状态要比以前好多了。我比较中意现在的你。” 【——】 对方脑袋里居然很可爱地空白了一瞬，结结巴巴地说完“啊哈……谢、谢谢你……”之后才逐渐开始转动，然后想到【是在说我过去遮挡住相貌的事吗……连浮竹前辈都看不下去了，我也真是做得够糟糕的了】，补了一句“谢谢你”。 ……不，我没那个意思……叶王无语了一下。因为对叶王而言，听他人的心音要比他人的言语和外貌印象深刻得多，所以说句不客气的，纵然早就知道狛村左阵长了一张大狗——又或许是狼，怎么都好啦——的脸，但是他没说出来的理由并不是要给人家保密，而是真的对他那个夸张到一定程度的面罩没有印象啊。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同事的心音变得没那么阴沉了是件好事而已…… “哦呀，战前的打气吗？真是亲切啊浮竹～”站在另一边的京乐春水伸手抬了抬帽檐，语气轻佻地说。 “都队长级了，没人需要这东西吧。”叶王扶额，“京乐你能不能正经点？明明是战争之前的肃杀场景，你这么一说气氛全都没了啊。” ……奇怪，我是不是变心软了？ 叶王郁闷地想。 * 在现世的战斗，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现世脆弱的灵子结构。无法承担队长等级的灵压对尸魂界来说极为不利——虚圈那边显然不会考虑这种问题，不如说这样直接把空座町附近的现世直接崩碎反而正中他们下怀，所以只能由瀞灵廷解决。叶王还多少期待了一下瀞灵廷能拿出什么手段，不过，果然还是白期待了。 解决方案最后还是浦原喜助拿出来的，简直想让人鄙视一下瀞灵廷的科技水平。 ……不，果然还是浦原喜助科技能力太高的错吧。 把现世的空座町和尸魂界里建造的一模一样的空座町交换，使战场实质上变为尸魂界，这么大的手笔想来也只有浦原喜助那个思维方式完全不受限的男人才想得出来。但真的花了这么大的手笔将之变成现实，总队长的魄力也真不一般。 这样姑且可以说是没用后顾之忧了吧。 叶王稍微试了一下。交换的道具是四根柱子，只要在任意一根柱子旁战斗，即使是叶王这种高到不正常的灵压等级也可以承受。 至少可以全力出手了。 叶王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后顾之忧。 保护柱子的战斗叶王不太感兴趣，他的视线落在半空中那片燎原大火上。 总队长的方针不能算错的。 虚圈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蓝染到了虚圈也仍然是首领就代表了他的力量比其他任何一只破面更强。既然如此，以流刃若火隔离他们和破面，首先杀掉下面的“兵卒”再围攻“将”，就是正确的战术。但是，实在太慢了。 这几个破面好像也不算太弱，那边居然还不会一拥而上。可恶，明明就在眼前了，却还不得不对付这种程度的杂兵…… ——不，不行。 叶王深深地吸了口气。 通灵人的强大在于“心”。内心焦躁不安的话，就意味着力量会有漏洞。面对的是个强敌，所以不可以情绪不稳。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视线向下看过去。 人造的空座町毫无人气，纯白的城市空洞而又冰冷。在毫无人烟的地方，要找到战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叶王盯着那几个从属官，持续不断地评估能力。 在这个世界里战斗，有一点非常令人讨厌，就是不知道敌人会持有怎么样的能力。每个人——无论是死神还是虚——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如果是直接攻击系斩魄刀，又或者是强化身体力量的归刃也就算了，更有可能的是会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力。 那样的话，战斗就麻烦了。 虽然不至于像阴阳术那样出现杀人不见血的情况，但也不能大意。在蓝染眼中，破面差不多全都是炮灰或者工具，要多少就能做出来多少，应该不会介意拿他们先来消耗瀞灵廷一方的战力。如果在杀掉那家伙之前阴沟里翻船被小喽啰给宰了，那可真是丢大人了。 ——但是，战局似乎不太妙。 从属官并不是十刃，进行对比的话，从属官的力量应该和尸魂界的席官差不多才对。然而这个程度的敌人还需要队长级别出手，即使总算是轻松获胜了……但接下来…… ……要提前出手吗？ 叶王捏了捏双鱼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二） 叶王盯着眼前的战局。 另一边，蓝染惣右介、市丸银和东仙要并没有插手的打算。流刃若火确实是强力的斩魄刀，总队长的灵压也十分可观，但这并不是说明一个始解就能困住这些人这么长的时间——显然，他们只是不想出来，而不是不能出来。 他们看起来并不关心战局。除了自信有翻盘的实力之外，应该也是不在乎这些“炮灰”的死活吧。 ——战场上人太多，分不清楚哪个心音属于谁，实在令人烦躁。 叶王再一次捏了捏双鱼理的刀柄。 这种感觉已经挺久没有过了。因为过于庞大的心音数量而心浮气躁。硬要说的话这个人数其实也不算太多，只是过了几百年清静日子，忍耐力下降了而已。 得找回感觉才行。通灵者激战是要打擂台的，在场的人可不可能只有一两百，要重新习惯起来这个程度的心音…… 但烦躁仍然是烦躁。 虚的自我要比死神强得多，这一点破面也一样，每一个破面的心音强度都非常烦人，尤其是那个第二十刃，对权力的渴望，对力量的诉求，对蓝染的仇恨，对弱者的鄙夷……全都令人非常、非常的烦躁。 而这还只是一个人的心音。 叶王再一次确认了战场。 日番谷那边，冰系斩魄刀对水系有优势，虽然经验和灵压都差了点但应该没问题，碎蜂那边第二十刃的心音太讨厌，杂鱼没有交手的价值……果然，先解决第一十刃吧。 这个人的心音，和其他破面——甚至死神——都不一样。 并不是更加懒散的原因，而是在所有人都在努力追求“变得强大”的同时，只有这个人在努力追求“变得弱小”，甚至因此影响到了他自己的战斗手段。比起力量更想要同伴，比起疼痛更加无法忍受孤独，面对赋予他同伴的蓝染甚至抱着一定程度上的感恩的心理…… ……不对，不要陷进别人的心音里啊我自己。 于是叶王抽出了斩魄刀。 “看起来你没什么战意呢，嗯——史塔克桑？”叶王确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灰蓝色的双眼看了过来，神色间真的是毫无战意。但是所有的破面之中，只有这个人的灵压强得离谱。 虽然他不想战斗，但是，“不好意思呢，我找那边的蓝染有点事，想尽快的处理一下呢。但是看起来他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我也只好先把身为部下的你们杀掉了——似乎只有如此才能逼他出手的样子啊。 “虽然不太巧……能请你死掉吗？” 柯雅泰·史塔克眯了眯眼睛。 “……真是毫不客气的话啊，明明长了一张那么人畜无害的脸。”第一十刃挠了挠头发，依旧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在他身边的莉莉妮特被他的语气气得跳脚，京乐春水有意无意地朝叶王这边斜了一眼。 “嗯，我是说海燕君的事情啦。”叶王并没有看向八番队队长的方向，但他的话语毫无疑问是对他说的，“我知道你有问题想问我……嗯，等到这一次的战斗结束之后我会好好回答的啦，稍微等我一下吧京乐。” ——虽然等这次战斗结束之后，你大概是不会再看到我了吧。叶王在心里耸肩。 “人家都下战书啦！你怎么还这样不紧不慢的啊！”莉莉妮特气得跳脚，最后忍不住去踹史塔克的小腿。第一十刃“哎～？不要啦～”地抱怨着，依旧没有全力战斗的意愿。 有点为难了啊。双鱼理是相对被动的斩魄刀，它的能力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才能展现出最大程度的威力，实在不太适合主动攻击，叶王无语的叹了口气。 【火灵。】叶王在心底里说。 虽然是不同系统的战斗方式，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五行相生，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将阴阳术与五大精灵之一融合，创造出崭新的战斗手段，对大阴阳师麻仓叶王而言，也不过是很轻松的转化而已。 只不过双鱼理属水，外在表现还是使用类似的手段比较好。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直接使用火灵还能少三个转化的步骤，要比现在轻松多了。 “既然你不肯攻击的话……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哦。” 一刀劈开了空气。 风压纠合着水的利刃，与空气摩擦出致命的尖啸。柯雅泰·史塔克微微侧身避过攻击，眼睛稍稍地眯了起来。 “……啊，真是够不客气的呢。” “因为都已经这么说过了呐。”叶王笑眯眯地回答，“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不认真一点对待的话，在用出全力之前就被杀了可就不太好了，对不对？” “……用心险恶的家伙，亏你长了那么爽朗的脸。” 十刃里位列第一座的破面伸出手，把手按在莉莉妮特的脑袋上，沉下了声音，“那我就不客气地出手了——” “追杀他吧，群狼（LosLobos）。” 这就好了。 阴阳术毕竟没法在大庭广众下使用，所以如果不逼他先出手的话这边反而会很麻烦。装饰着火焰的枪指向了这边，叶王抬起刀柄，波尽为吾盾，雷尽为吾刃，“双鱼理。” 天蓝色的虚闪几乎是同一时间对射，在两人中间对撞消失了。 “……什……？” 史塔克愕然了。 “突然之间就连射虚闪，你还好意思说我险恶，明明你自己也不遑多让啊。”不得不说，双鱼理的能力虽然限制不少，但也挺好玩的，叶王愉快地想。 七百多年没出手战斗，身体整个都钝了。但这个人却是个不错的对手。 力量强大，经验丰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力，节奏控制得很好，战斗方式是王道式的碾压式打法，纯粹以强大到异常的灵压轰死对手了事。正因如此，简直没有比他更适合做热身战对象的敌人了。 叶王难得的，露出了带着战意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三） “莉莉妮特？” “……” “莉莉妮特。” “……” “喂莉莉妮特！” “我在啦笨蛋！” 纵然力量强大，但这个第一十刃意外的缺乏安全感，归刃之后非得确认了自家孩子还在才能感到心安。 对生没有太强的执念也无意求死，只要能和大家一起活下去就好了……这个男人真的是意外的无趣，不过作为练手，却也足够了。 “嘛，我也有很久没动过手了呢，”叶王掂了掂刀柄，“因为身体不怎么好的关系，大家都很亲切的不让我上前线，虽然被照顾的心情是很好的，但偶尔也会想要活动活动筋骨。这么一想，我差不多已经有几百年没真的动过手了，也构想了许多招数想要实地检测一下效果呢——所以你可要小心一点哦，如果被我这种病秧子杀掉——” 再一次一刀挥下。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水流凝聚成的刀锋，而是以双鱼理为轴心构筑起了天罗地网。以巫力加固过的水流坚硬程度远胜钢铁，一瞬间几乎铺满了视野，随即迅速缩紧，速度快逾闪电，竟是要将史塔克生生绞杀！ “——那可有点丢脸啊。” 麻仓叶王轻声笑了。 连续的虚闪划过天空。 “毫发无伤呢，真了不起。”叶王偏着头笑了，“那么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水箭。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或者能量攻击。叶王在如雨的水箭上附加了除灵的咒文，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的水箭将破面围困在中间，每一支水箭都因此浮现出不明显的白光。叶王踏足天空，微笑着高举刀向下一挥—— 破空而至的风压吹得白色的羽织猎猎作响。叶王微微挑起眉，灵压凝聚在脚底用力一踏，瞬步在刹那间离开了原处，在毫厘之间避开了虚闪的连射。 崩碎的水箭炸开的水雾沾湿了衣袖，在这个灵体上展现出了类似于被腐蚀的效果。看样子在这个世界使用阴阳术，对敌我双方的伤害都差不多。叶王抖了抖袖子，不甚在意地笑着说，“看样子速度也不赖呢。啊，明明总是这么一脸无趣的模样，没想到意外的挺强？” ——当然是假的。如果不强的话，也没资格做叶王的试刀石。 在叶王刚才站着的位置，史塔克放下枪，眼神重新和缓为颓废大叔的表象，“你才是，攻击这么犀利也就算了，应对攻击还有你那个奇妙的斩魄刀，不近身的话根本就没胜算——啊啊真讨厌，我自己也是个远程啊……” 叶王微微眯了眯眼。 没错，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问题了——他的作战手段中，近身能力是绝对的短板。 当然并不是说他的近身战很烂，恰恰相反，麻仓叶王并不担心近身作战，甲缚式超灵体足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一切。但是，这可不是能在这个世界光明正大地用出来的东西。 而“死神”的近身手段——白打和斩击，都不是能自己孤身一人就能琢磨出来的。身为阴阳师的叶王确实会一点剑术，但白打可是完完全全的零基础。更何况身为真央初代校长，叶王甚至没有借口从头学起，那根本秒秒钟暴露好吗。 但在这个世界，死神的主要作战手段就是近身战的剑术，不用剑战斗的只有四枫院夜一一个，还是以白打混合鬼道强力压制的近战型——也就是说，死神进行近战才是常态，像他这样远程无敌近战苦手的人才奇怪。 “也就是要拉远距离吗……没错，如果不想过强的力量把这个壳子撑爆就一定得限制输出，这样一来明明是近战更好……真可惜。”叶王在心底抱怨起来。 阴阳师的战斗方式还是更近似于法师，而叶王又是千年前的传统的阴阳师——近战真的是个不得了的短板呢。 通灵者激战的时候也不确定会不会用到近战……以后有空就稍微练一练好了。 稍微练练应该就够了吧。 “真的挺强的——帮我找出了不少问题呢。”叶王笑意盈盈地说。 平时挂在“浮竹十四郎”脸上的温和的笑容，被以“麻仓叶王”的方式笑出来之后，却平添了三分反派BOSS一般的可怖意味。叶王倒退几步再一次拉开距离——虽然这样也更利于对方的发挥，不过既然这边更苦手的话也就没办法了。 “远程压不住啊——” 史塔克抱怨起来。 打从心底里觉得麻烦。但并不是束手无策了，只是真真正正的感到“麻烦了”这个程度——想要近身赋予强力打击的招数是有的，但是以史塔克的本心来看——真不想用啊。 难怪他的归刃是“狼群”。 读到他的内心，叶王沉下了眼。 用分裂灵魂的手段构筑的狼群既是“史塔克”又是“莉莉妮特”，每一只都有相应的自我，指挥起来当然如臂使指战无不胜，但这是消耗灵魂的做法。虽然在这个世界灵魂分裂不是什么重大到无法弥补的伤势，但一次用得多了的话，莉莉妮特的灵魂就会消失。 这对于渴望变得弱小，即使变得弱小也更渴望同伴的史塔克而言，为了打败敌人反而失去了自己的半身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然而这种事，并不在叶王会在意的范围之内。 “哦，好像还有杀手锏的样子呢。”叶王轻声笑了。 灵压开始节节拔高。 如果说到压迫对手的手段，没有人比从五百年前的那次通灵者激战开始就一路碾压的麻仓叶王更熟悉的人了。如何通过表情、通过肢体的动作、通过压倒性的力量来压迫对手直至心理崩溃，对叶王而言，简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自然的事。 现在自然也是如此。当叶王知道面对自己这样的对手居然还有人敢隐藏实力之后，就不由得深感趣味地、连续不断地提升灵压以赋予对手压力。 “在我面前还妄图留有余力什么的，可不是明智的想法哦。” 他笑了。 那是足以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温和的微笑。 笑脸近乎无害，但周身灵压的强度，足以用这灵压活生生压死稍微弱一点的灵体——就如同史塔克（莉莉妮特）成为破面之前的那样，只是坐在那里，周围便堆砌起如山的尸骨——在虚圈那个死去的灵体会化为沙尘消失的地方。 死去的虚多到在周围重叠起尸骨的地步，那该是何等的力量呢。 那种恐惧在这里，被鲜明地复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四） 战斗开始的时候，双方都没曾想过自己“会输”。 先不说武力值开挂的麻仓叶王，单说旁人连站在他身边都是一项考验的史塔克，都一直没想过自己会有失败的一天。 ——说一句不敬的话，即使是现在这个阶段的蓝染，在刨除了崩玉的因素之后，面对巅峰状态的史塔克也不见得就能轻松打赢。 ——所以他真的没想过，在成为了破面的现在，居然会有被以纯粹的灵压压制的时候。 多少年没有过了啊。史塔克一时间居然觉得有点新奇。 虽然，这并不是可以因为这种新奇感而晃神的时机。 【火灵。】 在心里默默交流，叶王做出了毫不留情的指示。 【稍微用点全力好了。】 有纯白的光芒从手腕开始延伸到刀刃上，随后很快的消失了。火焰的精灵延展开无形的形体，如同羽衣一般附着在身上。 直接在刀刃上附加破魔之力，然后用持有灵来构筑武装。这是属于通灵者的战法，在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总之姑且试试看吧。 虽然还称不上全力以赴，不过这副姿态确实相当于施展了所有的技能了。 “来玩点更有趣的吧。”叶王微微偏过头笑着。水刃和水箭试过了，这一次用速度慢一点的泡泡来试试看好了。因为体积的关系，可以在每一个泡泡里都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从破魔的咒文到封印的法术，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 叶王抬起剑尖—— ——空间剧烈地颤动起来。 “？！” 是空间本身的颤动，而非因灵压过强而引发的震动。叶王愕然地定住了手上的动作，向四周扫视了过去。 正面，天蓝色的狼奔袭而来。 空间震动得太厉害，鬼知道会在哪里出现些个什么东西。叶王不敢乱跑，迅速抖开防御硬生生地挨了狼群的撕咬。只要构筑起防护壁，这种程度的伤害…… ……但是不对，等等，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个招数是—— 撕咬过来的狼，一只接一只地炸开了。 狼群崩碎造成的破坏力反震得叶王胸口发闷。大量的烟尘遮蔽了视野，从远处传来第一十刃依旧懒散，却好像不再那么没干劲的声音。 “啊，真不好意思，‘那孩子’出来了的话，就代表蓝染大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得速战速决才行了。” 那孩子？ 叶王进一步加固了火灵的防御，觉得从史塔克那里“听”到了不怎么好的消息。蓝染惣右介所宠爱的“那孩子”，从史塔克的心音里听到，是为了针对总队长的流刃若火而被刻意“制造”的，这么说应该是特别强化了对火的抵抗性，这样的话，对以火灵——以“火”为主要作战手段的自己来说大概也…… ……疼？ 叶王愕然地低下头。 刀身从胸腹间穿过，是近乎一击致命的伤势。但是不可能啊，叶王明明没听到任何人的心音，以灵视的灵敏度，任何一个想要偷袭的人那种高度集中的思绪，都像是黑夜里的闪光一样明确，他怎么可能会忽略偷袭？ 疼。 多久没这么疼过了啊。叶王感叹地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微微的侧过头，看到了偷袭自己的“那个人”的模样。 在金黄色的翘得乱七八糟的短发下面，是一双近乎于茫然的紫色眼睛，脸上有若干雀斑，微微咧着的嘴唇上露出明显突出的门牙，形状彷如皇冠的面具盖在脑袋上面，心音里无喜无悲，如同一潭死水。 汪达怀斯·马尔杰拉，“灭火皇子”。 啧，难怪轻松突破了火灵的防御……叶王按着伤口，干脆利落地一脑袋栽向地面。 这个“生物”，没有意识，没有理智，没有复杂的内心活动，除了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之外，甚至没有任何能被称之为“内心”的东西。 既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心音”，那叶王一直以来用于警惕暗杀和偷袭的手段相当于毫无用处，也难怪被从背后捅刀了。 这个身体真不能用了。收拾收拾的话倒是性命无碍，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参与战斗，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利落的舍弃掉。身体什么的再找一个就是了，但确实地杀掉蓝染的机会，如果不抓住这一次的话，天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而且事到如今，如果蓝染被别的什么人给杀了，那就真的能让人郁闷得生生呕血不可。 ……果然，这个身体还是别要了。虽然这样一来，纯粹灵体的自己会被这个世界排斥、也许呆不了多久，但反而没有了束手束脚战斗的理由，可以尽情地用阴阳师的方式战斗了。 不过，为了不要让世界太早地把自己排斥出去，还得做点处理才行…… 这里先脱离战斗吧。 * 虽然护庭十三番号称是代替灵王守护尸魂界，里面还分出一个零番队号称是灵王亲卫队，不过就叶王在尸魂界这么多年搜集的资料来看，这个所谓的“灵王”实在不太像是个有智慧的生命体，反而更像是世界的某种意志和法理，就好像万有引力定律或者地震海啸一样的“现象”。 尸魂界的死神很多人甚至无法确定灵王的存在，但叶王是明确知道，灵王确实是存在的。并不是因为“浮竹十四郎”的身份能接触到一般死神接触不到的秘辛，而是从“麻仓叶王”在这个世界受到压制的程度判断出来的。这个“死神”的世界里，有着明确的世界意志，这份意志对外来者的压制强度很大，最少也是能让灵魂等级近乎神明的叶王也感到棘手、不得不借用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的身份进行隐藏的程度。 若非如此，骄傲自矜如他麻仓叶王，又何必用这种近乎不入流的手段强夺浮竹十四郎的身体？随便找一处隐秘的地点疗伤，在这个世界隐居到“麻仓叶王”的身体成长到足以承受他的灵魂的地步不就好了吗？ ——而现在，既然决意抛弃“浮竹十四郎”的身份，就代表麻仓叶王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保证自己的战力，而且他全力以赴的时间必定不长，甚至也许只有一击之力。 被吞并了灵魂的“浮竹十四郎”会死，而他在离开之后无法重回“浮竹十四郎”的壳子，结果必然是不得不再次跨世界转生。 不过没关系。 叶王一边默默地处理现在的状况，一边观察战局。 假面军团的出现，激战，败退，总队长的负伤，汪达怀斯死去，破面全军覆没，蓝染面对围攻的淡定表情，东仙要死去，甚至于市丸银的背后一刀。 叶王都只是默默地看着而已。 还不到时候。 没错，还不到时候。 自己付出了这种程度的代价……不一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怎么能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五） 在追着蓝染惣右介和市丸银经过断界的时候，叶王很不巧的看到了预料之外的人。虽然说预料之外也不太对……应该说是“没想到真的能走到这一步”才对吧。 黑崎一护，和…… 叶王转过头看向在橘色头发少年旁边的那个人。 “志波队长，好久不见了。” 会对此报以警戒也是没办法的。叶王伸手拨了拨自己漆黑的发丝，神色自若地笑了。 现在的他使用的并不是浮竹十四郎的外貌，但和麻仓叶王的容貌也有点不一样。灵体的模样是和本人的意志有关的，记不清楚自己外貌的灵体就会变成各种奇怪的模样，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也是完全一样的，差别只在于绝大多数忘记了自我的人会变成的“奇形怪状的灵体”都有同一个叫做“虚”的分类罢了。 在浮竹十四郎的身体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即使是叶王，也开始有点记不太清楚自己的模样，这张脸多少还能看出浮竹十四郎的轮廓来。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比较容易搪塞外人了。 然而接话的人不是志波一心，而是黑崎一护。 “是、浮竹队长……？你是浮竹队长吧！” 是真的在惊讶，而且……瞪圆了的眼睛有点可爱。 叶王轻声笑了。 “当然是我，黑崎君。” “浮竹队长原来没事吗！” “当然，我可不是会轻易死掉的人，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嘛。” 志波一心保持了基本的戒心，但一护这孩子是真心的感到高兴。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听到这样的心音真是太好了，叶王打从心底里这么想。 所以，不想这孩子失去力量。 “在断界做修行……是吗，要学习‘那个’啊。” 压榨自身的全部能力和潜力，将此身的一切凝聚为“一刀”的分量……这样也许确实能打败现在那个蓝染吧，但对这孩子来说，代价实在太大了。 “一击之后失去灵力”对本身就是灵体的死神而言，就意味着魂飞魄散的死亡；而即使对象是还活着的一护，这一击也足够让他失去他连最基本的见鬼之力也一并失去，甚至于连死后也无法再成为死神，就此跟彼世的朋友永别了。 这不是应该让一个孩子承担的重负。 “‘那个’……”黑崎一护眨了眨眼睛，惊讶地道：“浮竹队长也知道吗？老爹说的这个、终极的月牙天冲……” 虽然每个人的叫法都不一样，但基本上都是那回事儿吧？和以往将斩魄刀作为武器的状况不同，而是把自己当成武器，拼上过去未来的一切的一击…… “接下来我要去追蓝染。”于是叶王顾左右而言他。对叶王来说，他也不想黑崎一护受到什么难以挽回的重大伤害，这已经不仅仅是因为一护也算是志波家的一员、又或者他长着和志波海燕一模一样的眼睛这种程度的原因了。“因为还有账要跟蓝染算呢。” “但是、浮竹队长——” 少年的话没有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叶王。即使不去听他的心音也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叶王无奈又好笑地去戳他的额头，“别这么小看我们这些老资格的死神啊，即使蓝染已经催发了崩玉的全部力量，但我也不见得真的打不过吧？” 黑崎一护“呃”了一声，捂着脑袋扁了扁嘴。叶王在他说话之前出言补充，“而且，如果在一个决定世界命运的战斗里，让一个孩子去担负最沉重的担子，那我们这些大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如果说，这是一场保护未来的战斗的话……”叶王这句话严格来说并不是说给一护或者一心听的，而是说给紧追其后的、某个多疑的科学家听的。好话不要钱，说两句让他不要在之后的战斗里给自己拖后腿，对叶王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那就等于是保护你这样的孩子的战斗。所以我会尽力而为的——尽力做到不会发生让你不得不战斗的地步啦。” * 叶王离开断界、走到蓝染面前的时候，很不巧的发现还有其他人在。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究竟是什么状况，叶王不由得笑起来。 “居然对几个没什么灵力的孩子逞威风，这就是你的进化之路吗，蓝染惣右介？” 倒也不是觉得“不对”——强大的力量就是需要人去敬畏，弱者就老老实实地听从强者的命令乖乖地被掠夺就好了，关于这一点叶王和蓝染没什么分别，但面对挡路的弱者，身为强者的话就应该干脆一点，看不顺眼就杀掉，不想杀就扔走，这么猫捉耗子似的逗人家好玩吗？明明就是些个毫无力量的普通人，完全不能提供笑料吧？ 要玩也是强一点的人比较有趣吧…… “……真让人意外。” 蓝染看向叶王的方向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也能走到这里呢，浮竹十四郎。而且，这副完全不同的相貌——做出什么决定了吗？” 依旧是一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逃不出我的计算”的、自信满满的语气。 “我姑且问你一个问题。”叶王稍稍偏了偏脑袋，“志波海燕——他的死，你该不会告诉我跟你无关吧？” “……” 意外的感情不是假的，但他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玩味地勾起嘴角笑了出来，“哦呀哦呀，真令人意外，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吗？” 叶王微微眯起眼睛。 “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真是的，海燕君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放过他，性格真坏呢，蓝染惣右介。” “——” 蓝染笑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脑子果然转得很快，叶王只不过说了一个名字，就让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家伙，从各个方面而言都是个要命的敌人啊。 “哎，没错，正如你所想。”叶王缓缓地抽出双鱼理，毫不犹豫地碾碎了其中的刀魂。至今叶王也只能强压着它们达到始解的程度，面对蓝染这样的敌人，双鱼理的小把戏是没用的。既然无法达成卍解，留着它们只能碍手碍脚罢了。 不过，怎么说呢……因为他总是用优雅自如的声音摆出游刃有余的模样令人不爽，所以这么堵得他没话说也挺有意思的。 “我的这个能力，用一般人的话来形容的话，大概能被称为‘读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六） 【读心】。 蓝染的整个瞳孔都缩了起来。 不管再怎么自以为有所准备，但面对“读心”这个技能的时候，只要对方是有自我意志的个体，都会感到本能的恐惧。 这一点无关心性，无关意志，只不过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一个人连最隐秘的内心都被迫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这种事，是比赤身露体站在公众场合更加令人感到耻辱的事情。羞耻，暴露，并且会本能的感到不安——受这种不安的驱使，一个人可以做出任何事，只要能免除这种不安。 任何。 “读心……”咀嚼着这两个字，蓝染轻声笑了，【如果真的有读心能力，为何不早点指出我的叛逆之心？如果是因志波海燕之死对我敌意深重，当初又为何会眼睁睁看着志波海燕死去？】只要想一想就能发觉其中的矛盾之处，所以他一点都不信，“如果……”“你相不相信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呢。”叶王截断了他的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毕竟看的阴暗的东西太多的话对自己可不怎么温柔。” 哦呀，发觉了发觉了。跟聪明人说话真是轻松，所以，闲话到此为止，“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来打好了，在这里误伤无辜就不好了呢。”叶王微笑着抖开了袍袖。 现在这个灵体上的服饰并不是死神的死霸装和白色羽织，但也不是阴阳师平时习惯穿的方便行动的狩衣，而更像是将这两者糅合而成的、奇怪风格的衣服。变成这样子还能认出自己的蓝染眼神还真不错呢，叶王都不由得想称赞他一下了。但是，这可和他的目的无关。 以“浮竹十四郎”的性格，是不会容许伤及无辜的。还是那句话，这几个普通人死不死无所谓，但如果被跟在后面那个多疑的科学家留一手反杀的话可就冤死了。战斗的时候心思集中，很有可能即使读到了端倪也没有反应的时间。 所以，“这无关你的意志——” 强大的、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 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身体被巨兽一般的爪子按住，眼角能看到景色在飞速地倒退。过快的速度刮起的狂风灌进耳朵，在耳边炸起近似于音爆的、几乎让耳朵暂时失聪的巨响。 后背能感受到钝感的疼痛。在取回意识之前，身体首先感受到了被压制在岩石中的痛楚。 发生了……什……么……？ “反应太慢了吧。这也算是进化？” 耳边响起轻慢的嘲笑声。蓝染惣右介猛地抬起头。 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颜色几近于赤红。墨色混合着血色的眼底有着不容错认的嘲弄，并不是对人品或者行为方式的不赞同，而是更简单、更纯粹的——蔑视他的力量。 那是强者施舍给弱者的眼神。 这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嘲讽。 蓝染惣右介不信任忠诚、不相信感情，对放在身边的破面绝无半点真心，带在身边的两个死神中一个是背叛者，另一个是忠实到用被洗脑了形容也绝不过分的棋子。不惜背叛尸魂界、背叛尊敬着他的部下、背叛期待着他的上司，践踏着尸魂界的一切得来的这份力量，被属于尸魂界的一个队长、以蔑视的眼光看待了。 如何能忍？ 如何需忍！ “浮竹、十四郎——！！” 怒火化作了实质上的力量。灵压持续不断地攀升，过度强大的力量甚至震得整个空间发出难以承受的声响。蓝染恼怒地抬起头—— ——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那、不可能是浮竹十四郎。 古怪的胸甲遮盖了身前几乎所有的要害部位，充满狞厉味道的肩甲向两边延伸出一种近乎于羽翼的形状。但那并不是“羽翼”那种充满了梦幻美感的东西，在那下方延展出来的，是彷如兽爪一般、却拥有五指的利器。后背的背甲在双肩的位置有两个带有飞机的机翼一般质感的凸起，于其上摇曳着鬼火般的不祥火焰。 那东西通体漆黑，宛如吸尽一切的黑洞，唯有正面甲胄上装饰着的那个不知道什么生物的头上有一点点绿色的花纹。而那生物的眼睛则是红色的，并不是火焰一般跳动的颜色，而是血一般流动的，会让人联想起一切不祥的颜色。 这看起来似乎是盔甲、又似乎是武器的东西，正将“浮竹十四郎”整个人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如同某种狰狞的巨兽一般一边护着自己的主人，一边向敌人伸开爪子、露出獠牙，毫无顾忌地展现出自身的危险性。 那不可能是浮竹十四郎。 身为完完全全的死神的浮竹十四郎，怎么可能会用的了这种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属于死神的技能！ “你到底、是谁！” 浮在半空中的男人颇有点故意卖萌意味地偏了偏脑袋。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就是‘浮竹十四郎’本人呢。好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事，你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吗？说是进化却把脑子弄成这样，真是太遗憾了呢。” 这个人在故意气他。 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蓝染惣右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如若不然，他何必揪着“进化”两个字不放？明显是想要用他之前说过的话扰乱他。 会用战斗以外的方法，就意味着在战斗上不占优势——理解了这一点之后，蓝染重新拾回了自信心。 “居然觉得我没有你强？还真是自信过剩的家伙。”浮在半空中的麻仓叶王哼了一声。 蓝染从岩壁里挣出来，确认了自己的损伤情况——近乎是毫发无损——之后，再一次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我是不是比你更强，只要试探一次不就清楚了吗？——隐隐透出浑浊的纹章，桀骜不驯张狂的才能；潮涌·否定·麻痹·一瞬，阻碍长眠。爬行的铁之公主，不断自残的泥制人偶，结合·反弹·延伸至地面，知晓自身的无力吧！破道之九十，黑棺！” 完整的咏唱词辅以被崩玉赋予的强大的灵压。黑色的灵压块逐渐封闭了视野。在敌人的笑声里，叶王近乎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种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一点惹人讨厌啊。” 稀世的大阴阳师轻声说。 “【鬼火】。” 黑棺被破解了。天空一丝云也没有。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 腹部。 蓝染惣右介迟钝地低下头。 整个腹部空空荡荡的，内脏也好血液也好，已经全都不见了。仿佛被火焰烧焦一样的伤口横陈在那里，透过腹部的空洞能清楚地看到另一边的景象。 “你看，”叶王含笑说道，“想要杀掉你也不是很难，对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9章 第四十七章·决战（七） 心音安静了一瞬，看样子蓝染也挺惊讶的。不过，叶王可不会就此认定对方这就算是死了。 好歹也算是个挺强的反派，没道理这么容易死。就某方面而言，这一点叶王反而比蓝染还要更加自信。 毕竟他们是非常相似的一类人，尤其是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的的这一点。 所以，看到崩玉再次鼓动起强力的灵压流转进蓝染的四肢百骸，叶王一点都没觉得惊讶。要说感到意外的话也只有一点—— “——居然没被打成粉末吗？明明都用了‘鬼火’了……这具身体还真是结实啊。” 这样不冷不热的感叹。 嘛，不过也无所谓。 叶王冷眼看着修复自身的蓝染。对方似乎已经没有喋喋不休的余裕了，脑子里飞速转动的都是打败敌人——打败叶王可以采取的方法。不过想到的几个确实可行的手段里都有同一个前提，那就是蓝染“能够顺利恢复”这一点。 “啊，真意外。”叶王忍不住说出口了。蓝染猛地抬起头，叶王目视着那个几乎已经恢复如初了的男人，稍微偏了偏脑袋，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有时间有机会恢复啊？” 话音未落，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开了一个横向的洞。 叶王抬起一只手。巨兽的利爪一般的武装随之伸展，在半空随着叶王的动作摊开。伴随着那宛如舒展筋骨一般随意而悠然的动作，被二次撕开的伤口第三次破碎，飞溅的鲜血深深地渗入泥土。 蓝染惣右介“咳”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呃……？” 【是斩魄刀的能力？不对，流水系的鬼道类斩魄刀不管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变成直接攻击系，反过来的情况才有可能发生。这应该不是斩魄刀的能力，但是鬼道……也不可能。白打和斩术无视，那么是药剂的效果？某种术式的效果？媒介就是那个奇怪的盔甲？效果在人体内部持续发酵，但找不到术式的存在痕迹，说药剂的话也不太对……】 “怎么可能是药剂？我可不是涅队长那种的天才呢。”叶王说话的语气单纯到几近无辜——这是他故意展现出的语气。 “不过是诅咒而已啦。” 【诅咒】—— 思维稍微的、断线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诅咒”这个概念嘛。 叶王的笑容扩大了。嘴角高高地吊起来，这个弧度让看到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安。因为那与其说是愉快的笑容，不如说根本就是因为看到了将死的生物而兴味盎然的这种、会让任何一个活着的“生命”感到恐惧的笑容。 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的人，首先就是将自身脱离“人类”这个种群之外，站在更高的、近似于神的角度上俯视一切；其次就是，足够强。 这也没有错。在尸魂界沉寂数百年，叶王在躲避的也不是任何一个还活着的生命——而是被这个世界称之为“灵王”的、世界的“法理”。 此事的人纵然是在使用被称作“灵压”的灵力，但战斗技巧实在太过贫瘠了，每一次战斗都是真刀真枪直来直去的，哪像阴阳师之间的战斗，各种稀奇古怪的诅咒法术多得数不胜数。也许只是在被喊了名字的时候回应了一声，你的主人就不再是你自己了。 没错，这些人在战斗这方面实在太天真了——连这个蓝染惣右介也一样。 只是一瞬间觉得“这一瞬间蓝染有可能没用镜花水月”而已，叶王不仅直接释放了他最大的攻击手段“鬼火”，甚至在黑雏的兽爪上附加了多个诅咒。 “伤口不可愈合，伤势进一步加深，将愈合的伤口重新切裂，扭转灵力流动，阻断身体自我治愈机能，以及断口封印的术式……时间紧迫只能下这么几个，真是不好意思。”叶王露出谦和的笑容，非常好心地解释了。 虽然给敌人解释自己的能力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不得不说，这么做给人的心理打击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而且，确实，挺有趣的。 看看蓝染的表情吧，再听听蓝染的心音。叶王觉得整个人都畅快起来了呢。 啊啊，真遗憾当初没心思收集点蓝染的头发啦血液之类的东西。否则用那些东西做巫蛊人偶玩玩三寸钉什么的不是更好吗。 灵压增强。增强。增强。蓝染的灵压聚集在腹部的伤口上，几乎无限制地增强。 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再强的诅咒之力也迟早会被消耗殆尽的。在让蓝染尝尽了不可置信的惊讶之后，是时候赋予他无可奈何的绝望了。 “尽情地品尝吧——”叶王闭上眼睛。在这附近存在的、有心理活动的“人”屈指可数，这也让蓝染的心音变得好像荒野上的灯塔一样引人注目。果然，虽然看起来仍然在原地，但心音的位置已然稍微的改变——蓝染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真遗憾啊，他遇到了千年的大阴阳师。 所以，惊愕吧，慌乱吧，然后绝望吧—— “——这名为失败的苦酒。” 并非是雨。用雨来形容的话，未免太过炙热了。 并非是火。用火来形容的话，未免太过柔和了。 那甚至不是大地，因为实在——太有攻击性了。 被破开防御，再一次被刺穿身体的时候，蓝染甚至没弄明白伤到他的力量是什么。 ——因为是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才能做到。 ——只有这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才做得到。 破除了繁杂的咏唱，避免了向神借力的尴尬，单纯以巫力推动诅咒，脱胎于阴阳道，却形成了完全不同体系、极端强调战斗力和杀伤力的强大力量。 属于通灵人的力量。 麻仓叶王一身漆黑重甲漂浮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但低头看向蓝染的目光里，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人】胆敢对抗【未来王】，这就是结果了。 微微闭上眼睛的瞬间，隐约有黑发的副队长的面容一闪而过，记忆却停留在黑崎一护那极有志波家特色的眼睛上。 “老实地去死吧。” 麻仓叶王这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0章 第四十八章·终结 麻仓叶王非常期待蓝染的应对措施。 面对一个前所未见的力量体系，一个人会做出怎样的应对实在是非常值得一看。更何况不得不面对绝不公平的战斗的人，还是无论单纯的力量还是心性都攀到了世界巅峰的蓝染。四百多年前的浮竹十四郎就给了他不小的惊喜，那么综合能力更胜一筹的蓝染呢？ 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叶王加深了微笑，表示极为期待。 碾压敌人是一件很让人愉快，也感觉很解气的事情。但是，当这个进程被打断的时候，就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麻仓叶王表示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从头到尾，麻仓叶王认为棘手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蓝染的斩魄刀“镜花水月”。全方位操控敌人五感的能力实在太过棘手，不管叶王本人有多强，攻击打不到敌人身上就全无意义，而镜花水月正是能让叶王的攻击变得全无意义的东西。 刨除了这一点，不管是死神还是变成虚又或者是假面，甚至是别的什么东西，面对本质上是灵体的蓝染，身为阴阳师的叶王所占的优势是压倒性的——在这个不存在阴阳师，甚至并没有相关概念的世界，只要做得精巧一点，蓝染甚至有可能直到失败为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对于阴阳术的精确操控，稀世的大阴阳师表示自信满满。 正是因此，第一招下去就占据了优势的叶王，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在被排斥出这个世界之前把蓝染生生的玩到死。 ——因此，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叶王一点都不高兴。 灵压急速下滑，从双腕部分开始出现十字形封印术的术式。被精心编织的封印术从灵压开始，连同形体一并扭曲封锁，是丝毫不留余地的封印术。 叶王和蓝染一样，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随即却又同时想到了同一个人。能做到这一步的，在这个世界，应该只有他一人了吧。 “浦原喜助。”麻仓叶王冰冷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停滞了几秒钟之后，那个男人一脸尴尬地出现了。 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打扮没什么区别。头上顶着绿色条纹的帽子，穿着并不整齐的衣服，脚下随随便便地踩着木屐。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很容易把他归类为不需要警戒的闲人范畴，但只要稍微熟悉他一点就能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简直聪明过头了。 一般来说，越是心思深沉、思维缜密，心里面想的东西就会越多，也就意味着更加逃不出灵视这个能力的探查范围。这是很自然的，越聪明的人想的就会越多，而心音越活跃，叶王就会“听”得越清楚。这相当于天然的探测器，想要绕过它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什么都不要想”。 然而放空内心这种事说起来容易，要做到的话除非是没有内心活动的活死人，否则只有内心纯粹天赋异禀的奇葩才办得到。“思考”这件事本身就是下意识的行动，要避免思考的同时到叶王这个级别的强者身边观察战况，用天方夜谭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而这种事，浦原喜助依然做到了。 这一瞬间，麻仓叶王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险恶起来。 擅自打断这场战斗的过错—— 能够避免被灵视探知的威胁—— 这两点兼而有之，不管他是依靠什么技术做到这一点的，还是他自身能做得到，对叶王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威胁。 而威胁——需要抹除。 “嘛，嘛，也真亏你能把蓝染削弱到这个程度——” 那个人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装傻。他这是装傻还是真傻啊，自己这边杀气都快溢出来了——叶王无奈地想着，解除了超灵体。 火灵变成了小球的模样，跳啊跳的钻进叶王怀里。麻仓叶王拢了拢袖口，平静下被擅自插手战斗造成的不悦感，抬眼看过去。 “……你……” 浦原喜助的声音凝固了。 灵视能读到他的内心。因为放弃了“浮竹十四郎”的伪装，灵体被这个空间、这个世界前所未有地排斥，但与此同时，之前被法则压制的灵视也恢复到了应有的强度。 这个人的内心，完全一览无余了。 “什么什么，‘在战后对浮竹十四郎进行监视’……嗯，果然，我做的太出格了吗。”叶王毫不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不，不如说，因为自从他打定主意要给蓝染一个教训之后就没再刻意掩饰自己的种种不同，所以如果尸魂界对此没什么警惕反而奇怪。这么看来，仅仅只是“监视”而不是更加彻底果断的“诛杀”，应该也是看“浮竹十四郎”好歹在尸魂界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同时因为同虚圈一战尸魂界队长数量不足、不是适合裁剪队长的时机而下的判断吧。 不过，比起这一点，他心里惊讶的成分更多呢。 叶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双足的部分已经彻底破碎到看不出原型的程度了，而身体直到胸口的位置都已经彻底透明化，到了能透过这个身体看到对面的景象的地步。 不值得奇怪。 世界对“麻仓叶王”的排斥，从他离开了“浮竹十四郎”这个虚伪的身份起就开始了。以他庞大的巫力能够撑上一段时日，不过越是战斗就越会被排斥，就这一点而言也许还要谢谢浦原喜助，因为若不是他提前封印了蓝染，以崩玉的复原能力，搞不好直到叶王被彻底扔出这个世界都不一定能彻底磨死他。 不过，当然，叶王可不会这么说。毕竟，干脆利落地结束战斗的手段又不是没有。 “啊，时间到了。” 最后，他也只是这么说。 危险人物要死了，所以松了口气。 相处了上百年的同伴要死了，所以感到悲伤。 敌人确实地被封印了所以感到喜悦。 这真的是非常复杂的心理活动。叶王想，大概就是因此，我才讨厌人类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1章 第四十九章·尾声 叶王低头看了看已经透明的指尖。 崩溃的速度在逐渐加快。再不走的话，怕是要被法则逼死在这里了。 ——说到底还是冲动了一回。叶王这么想着。明明只要像过去的几百年一样当做没看到，就这么无视过去就好了，尸魂界已经死水一般安静了那么多年，他只需要呆足了年份然后回去属于自己的世界，就可以毫无风险地成为通灵王了。 但是到底为什么要选择暴露自己的力量，冒着生命危险再一次踏上一条前途未卜的旅程，就为了出这口气呢。 甚至还不是为了他自己出气。 叶王近乎发呆地想着这回事，依然对自己的行动感到不可理喻。 不过，算啦，既然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叶王放下手臂，转过头看向浦原喜助。前队长的脸色有点发白，内心里还是难以相信这个差不多能碾压蓝染的人居然就要死了。 ……死了？这家伙在想什么？ 叶王皱了皱眉，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灵体被排斥出这个世界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和马上就要消散了差不多，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灵体消散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叶王都快被气笑了，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猛然意识到，这对他而言反而是个告别的好机会。因为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不必解释，毕竟死了一了百了，死神们总不能把死了的灵魂再揪回来问话吧。 毕竟没那个技术啊。 于是他修改了一下措辞。 “很不巧，我的时间已经不怎么充裕，”这个灵魂马上就要被排斥出这个世界了——当然，要理解成什么是你自己决定的，我可不负责。叶王带着微妙恶意的心理这么想，然后开口道，“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 猜测了一下对“浮竹十四郎”而言重要的东西，然后组织起语言。 “封印蓝染的既然是你负责的，那就不用我担心了。第十三番队里暂时没有能承担队长责任的死神，不过副队长的话还是可以放心交给露琪亚的——我和海燕已经教了她不短的时间，所以一定没问题的。只是这样一来对小白哉不太好，所以代我道一声歉吧，结果他当年拜托我的事情我到底还是没能做到，把他的妹妹卷进危险中了真抱歉——这样。 “虽然队长们大概已经习惯死别了，不过还是请你带一声‘不好意思’。不过暂时先不要告诉一护君，那孩子大概还难以接受死亡吧，所以请慢慢地告诉他。 “啊，对了，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 叶王抬起一只手。身体破碎的部分已经到上半身了，直到脖子下面都已经透明，双手更是只剩了个能勉强辨认的轮廓。叶王凝聚巫力，把一个球形的封印符弹给了他。 “我本来应该在几岁的时候就死掉了，”这是在说原本的浮竹十四郎。叶王压低了声音，“那时候救了我的命的就是这个东西。你可以叫它‘灵王的左手’。” “什——！” 连浦原喜助都惊住了。叶王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想来这东西不应该和我一起消失，所以就交给你了。” 麻仓叶王身为稀世的大阴阳师，灵魂糅合了三次元的高等灵魂，灵格和神明等同，力量足以让世界天翻地覆，为什么这样的灵魂在阴阳术的引导下，会放弃那么多强大的、天赋高的死神，偏偏选择浮竹十四郎这么个病秧子作为载体？ 就是因为浮竹十四郎身体里有这个世界的法则碎片——灵王躯体的一部分存在。正是这块碎片让叶王那么轻易地融入了这个世界，甚至还有余力伪造出一副重伤的样子骗了一段不短的假期用来了解这个世界。 不过，没道理把一个世界的法则碎片带去另一个世界吧。所以当然要留下了。 身体已然完全粉碎，连头部都开始虚幻了。浦原喜助张了张嘴，突然问道，“为了谁？” 叶王吓了一跳。灵视完全没读到他会想到这个问题，所以叶王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看得出来浦原喜助自己也吓了一跳，毕竟他之前完全没想过要问这个问题，所以一句话出口他自己也傻了——当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为了谁啊……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嗯，我也不知道呢。”麻仓叶王偏了偏头，微微笑着说，“不过大概就这些。拜拜啦。” 于是浦原喜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存在“碎掉”了。 * 为了谁啊。 在去向下一个世界的通道里，麻仓叶王出神地想着。 虽然对浦原喜助，他恶趣味地回答了“不知道”，不过其实他当然是知道的。 叶王不止一次逃避过这个问题。如果心有挂念的话会出现弱点，弱点会令力量减弱，一直用这样的理由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但在决定对蓝染动手的时候，叶王就已经意识到，这已经不是视而不见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相反，正因为对此的视而不见，才造成自己力量的不稳。通灵人的能力对自身心性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没错，就是为了志波海燕。 为他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叶王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不，也许是过去的麻叶童子也仍然活在这个灵魂的深处吧？ 还是说，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个，对重视的对象无法放手不管的人？ 麻仓叶王扶着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下一次，绝对，不能再犯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和别人结下羁绊，那么从最开始就不要接触任何人就好了。 没错，把夺舍的技术修正一下，下一次，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触任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2章 第五十章·余波 蓝染惣右介、市丸银、东仙要三名队长级死神的叛变和尸魂界与虚圈的大战，最终以市丸银和东仙要身死、蓝染惣右介被封印，尸魂界大获全胜为结局落幕了。 然而，尸魂界也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地结束了这场战争。 总队长山本元柳斎重国失去了手臂，却拒绝了井上织姬的治疗。总队长固执劲儿一上来谁劝都不听，于是只好莫可奈何地由着他。二番队碎蜂队长也被第二十刃衰老的力量夺取了一只手，但她可没有总队长的固执，很自然地要求井上织姬的帮忙，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了。 总决战里很多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不过好在除此之外没人送命。只除了一个人。 “浮竹那家伙……” 京乐春水一口闷了一杯酒，压低了帽檐。 尸魂界老资格的队长已经不多了，更何况京乐春水和浮竹十四郎还是同期同门，更是尸魂界唯二的双刀流，感情的深厚程度当然和其他新晋队长们没法比。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逐渐疏远了……但毕竟还是绝无仅有的…… ……搭档？同学？同事？ 京乐春水叹了口气。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京乐队长。” 身边响起稍显冰冷的声音。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站在他身后，打了个招呼。 于是京乐春水也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回了一声“哟”。 尸魂界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但严格来讲，死神的阵亡率是非常高的。正常来说一般的死神只有用浅打，能让浅打变成拥有名字的、独属于自己的斩魄刀的死神都是精英，而知道斩魄刀的名字的死神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不仅能知道名字、甚至还能达成始解，那就属于席官等级，放眼整个瀞灵廷都能称得上是有数的高手了。尸魂界的亡灵过亿，几乎每天都有新的灵魂出现，但达成卍解的死神几百年过去也才出现了十几个，可想而知这个门槛能有多高了。 而那些拿着浅打却不得不和虚战斗的死神，是阵亡数量最多的一批——当然也是距离队长级最遥远的一批。看了几百年上千年就会习惯，而习惯了之后就会变得熟视无睹。但这并不代表着能够对队长级死神的死亡也一样熟视无睹。 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让队长们很难理解下级死神的想法——所以实际上，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孤独。 这一点，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朽木白哉沉默着，但是并没有离开。 对新晋死神而言，六番队的队长是个冰冷无情、难以接近的人。虽然露琪亚一事让人明白了他内心一样存有温柔，但朽木白哉的处世方式仍然没有变过，依然是尸魂界最不好接近的队长之一。 而现在，尸魂界最难以接近的队长停了一会儿，开口了。 “他托浦原喜助向我致歉。” 京乐春水抬了抬眼，没有接话。 “因为我就露琪亚的事情拜托过他，原本是没抱太大希望的，结果他坚持了那么多年不说，居然在……之前还跟我道歉。明明是个那么冷漠的人……” 依然沉默。朽木白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告辞了。 冷漠……是啊。冷漠。京乐春水把斗笠扣在脸上，继续瘫在沙发里。 虽然瀞灵廷绝大多数死神对浮竹十四郎的评价都是“温柔”啦“敏锐”啦“负责”啦之类正面的词汇，但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人才能意识到，浮竹十四郎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 是的，并不是冷酷，只是单纯的冷漠而已。 借身体因素一年又一年地呆在队舍，和他人接触的时间极为有限，即使脸上是笑着的，眸子里却依旧冰寒彻骨，笑意从未达到眼底。只不过他把这份冷漠隐藏得很好，和人交流的次数也实在屈指可数，导致一般人很难发现罢了。 但京乐春水毕竟不是一般人。 他不知道浮竹十四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既然是他的选择，那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逐渐脱离人世般半隐居起来。 但是，好在还有志波海燕。 只有在看着自己的副队长的时候，浮竹眼里的万古寒冰才会显得温暖一点，嘴角的弧度才多了点真心。然而在他死后……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京乐春水低低叹了口气。 “队长？” 伊势七绪敲了敲门。性格强势的副队长难得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推了推眼镜，很简单地提醒自家队长一个消息，“蓝染惣右介的审判要开始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 愚昧。 守旧。 腐朽。 蓝染惣右介看着躲在高大的序号板后面，连面都不敢露的所谓的“四十六室”——所谓的尸魂界最高权力机关——微微冷笑了出来。 我居然沦落到被这些家伙审讯的地步——蓝染惣右介一时间只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嘲讽。 如何能不感到可笑？即使做到这个地步，给他的惩罚也不过是区区两万年的刑期罢了。 只要不死就总会有转机，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只求给“蓝染惣右介”最大的痛苦。这些人真是，吃了亏也不知道吸取教训。 ……不过，这一次也算是输得不亏。 在看不到、听不到、甚至感觉不到的绝对寂静里，蓝染微微地叹了口气。 ——因为有趣而培养起来的黑崎一护不提，居然连尸魂界相处了那么久的队长都没能看透，他真是活该落到这个地步。 ——他没料到，浮竹十四郎居然会读心。 这并不算是溃败的关键，但也绝对是被打败的理由之一。如果不是因为他强得出乎预料，单凭黑崎一护一个经验不足的孩子，即使能把他逼到虚弱到足以使浦原喜助下的封印开始运作的地步，付出的代价怕也不小。 ……虽说，这代价已经不小了。 在蓝染眼里，浮竹十四郎一直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关注，很少在队首会上出现，即使出现了绝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发呆。很少说话，几乎从不发表意见，整个人存在感低到几近于无。 但没有人能够无视他。 在日复一日的和病魔搏斗的日子里，那个人的灵压也随之日复一日地积累起来。在蓝染最终如愿成为五番队副队长的时候，那个人的灵压已经宛如海面之下的深渊，虽然平静，但无处不透露出深邃沉重的压迫感。 虽然收敛得很好，但对蓝染这种对力量极为敏感的人而言，强者特有的压迫感不会因此减弱。虽然总是低垂着眼睛不看任何人，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无言的压力。 力量强大不意味着他是个傻瓜。恰恰相反，能在阵亡率高到这个地步的尸魂界活这么久，成为资历最老的队长之一，这个人在头脑上和经验方面的能力不应该被低估。哪怕他平素用一张无害的温柔面具示人，也绝不能忽视他的危险性。 谨慎起见，在算计平子真子的时候，他特意略过了浮竹十四郎。 结果告诉他，他赌对了。 自此以后，浮竹十四郎看他的眼神虽然颇有深意，但一如既往的，什么也不说。 参加队首会的时候一样很少，平时也一样不发表什么意见，虽然对朋友和部下露出温和的表情，但笑意从未达到眼底。 这个人，可以说并没有威胁。 做出这个判断不需要更多的求证，只看他对志波海燕死亡的态度就明白了。 尸魂界这么多人中，会让浮竹十四郎眼里浮现出柔和神色的，除了老资格的几个队长和他的家人之外，就只有副队长志波海燕一个人而已。其他的队长不好下手，他那些作为没有灵压的普通人的家人没资格让他动手，方便用来试探的，只有身为副队长的志波海燕一个人。 那之后的浮竹十四郎眼神愈加的冷淡，但依然，没有行动。 到这里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危险性了——蓝染做出了判断，然后开始下一步的部署。 结果，功亏一篑。 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在一切都是“无”的牢笼里，蓝染惣右介无声地笑了起来。 在被浦原喜助的封印术式捕捉的时候，他曾经这么说过。 【“明明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在最后一刻才用出来，你以为回去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尸魂界已经腐朽了，迎接你的绝不可能是论功行赏，而是质疑你的力量、质疑你的地位、质疑你的居心！事已至此，你难不成认为只要打败了我、你能平安无事吧？”】 ——结果，浮竹十四郎连眼角的注意力都没分给他。 真是个有趣的人。 在重重封印之下，身陷囹圄的蓝染兴味地笑了。他非常自然地这么想—— ——出去之后，一定要跟他再打一场。 * 黑崎一护不是个笨蛋。 虽然平时战斗的时候是直觉系，日常也会给人做事不走脑子的印象，但黑崎一护绝不是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那种人。 恰恰相反，因为幼年丧母，还有两个妹妹要照顾，他其实是非常负责，而且性格纤细的类型。当然不是玻璃心那种纤细，而是对他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就他那个年龄来说善解人意到奇怪的那一类孩子。 所以他是知道的。 十三番队浮竹队长，八成已经死掉了这件事。 曾经比较亲近的那几天，他其实意识到了，浮竹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是看着“黑崎一护”这个人，更像是借此看着其他什么非常相似的另一个人这回事。 没错，不能说“知道”，只能说是隐约间“意识到”了吧。还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思考，最终才发觉这一点的。 浮竹队长总是看起来很温柔，但实际上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和人拉开距离。并不是说他骨子里十分冷漠，只是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冷淡的人。 但不管再怎么冷淡，毕竟是曾经给一护过指导，相对亲密的存在。 “死亡”这个话题，无论过了多久，都不是能够习惯起来的事情。虽然哀伤，但不至于悲痛。 “一护——” “——来了！” 黑崎一护大声回应收拾好书包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向前迈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3章 序-第0话- 叶王一进入新世界范围就感到了不妙。 这个世界，有“神”。 并不是如灵王一般的伪神，而是更近似于通灵王那种以人类之身封神，但又确确实实象征着一个世界的法则的、完整无缺的“神明”。 世界的法则会排斥外来物种，尤其是叶王这样的生魂。因为原本的身体还活着，因此无法在这个世界转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完全不可考，因此世界意志会选择直接驱逐。 但以灵魂的脆弱程度，短时间内不可能承受得住第二次世界转移。如果真的被这个意志排除出去了的话，即使是叶王也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麻仓叶王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凝神。 但是，应该说天无绝人之路吗，叶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意志并不是一个，而是作为光和暗两方面互相压制倾轧的两个“神”。 察觉到这一点，叶王简直大大地松了口气。 拥有明确世界意志——完整“神明”的世界，对叶王这样的外来户而言，危险程度仅次于世界本身就有明确意志的世界。“拥有明确的世界意志”和“世界本身就有明确意志”看似相似，其实从概念上就完全不同。前者可以说是世界有了代言人，但后者就是世界本身——跟一个代言人还能讲讲条件，但是跟世界能有什么条件可讲？ 所以，既然是能讲条件的状况就完全没问题了。 叶王向两者中偏向“光明”，也更加强大的一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那一边犹豫了一下，没有给出回答。 这种状况，没有回答就是好事。叶王感觉到在犹豫的同时，偏向“光明”那一方给自己的压力一下子就减弱下来，于是趁此机会立刻动身去找适合的宿体。这一次绝不重蹈覆辙—— 然而很快，“另一边”传来了条件。 【那便请协助我吧。】 叶王正是急着找可以附身的身体的时候，这种听起来很客气的条件当然是先答应了再说。更何况只不过是一句模糊不清的“协助”，能讨价还价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是先答应下来又能怎么样？ 达成条件之后，偏向光明的神性存在立刻给予了叶王庇护。虽然与此同时，黑暗一方的神性存在也加大了打击力度，不过对于有了本土神明承认的阴阳师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而且，好事做到底的本土神明还特别推荐了一个身体——孩子刚刚出生，但那个身体对灵魂的容纳量简直大得不可思议。如果能顺利成长起来，这孩子的成就会无限近似于“神”吧。 不过，叶王倒也没怎么觉得意外。 世界上天赋逆天的孩子多不胜数，但其中绝大部分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另一个世界，亦即是一辈子都没有变强的机会。虽然令人遗憾，却并不值得可惜。叶王在地狱里见过的这类人的数量，已经多到让人想吐了。 理所当然，能够被一个世界的代言人看中的身体，资质定然没的说；但也同样是理所当然的，被这样放心大胆地推荐给叶王的身体，如果说没被做点什么手脚的话，叶王就要怀疑这个世界的代言人之一是不是蠢得没药救了。 不过也无所谓—— 叶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逆五芒星。 叶王终究是要回去做通灵王的，要是在其他的世界因果越结越多，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在瀞灵廷他就已经吃够这个苦头了，小心谨慎离群索居到那个地步都因为海燕而动了无名之火，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的话他还要不要愉快地做反派BOSS了？！ 所以这一次一不做二不休—— 麻仓叶王干脆利落地把火灵融在体内，将整个灵魂的姿态缩成球状灵体，将整个灵魂反反复复下了十二层封印，保证只要不是遇到性命之危就绝对醒不过来！ 然后叶王冷笑了一声。 将灵魂里的人格剥离一部分，在表意识层构筑一个全新的人格，这对现在的叶王而言完全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在尸魂界四百余年几乎谁都不见，孤身一人的叶王当然不可能只有喝茶发呆这类事可做，纵然独自钻研的效率不高，但他的阴阳术毕竟比当年上了一个台阶。 而这个新的人格虽然依旧源于叶王的灵魂，本性和叶王是一样的，不过和婴儿初生的状态也没什么区别，最多比一般人早慧一些，仍旧是一般人的范畴。外界的一切都交给那个毫无力量的新生人格去打理好了，只要不是有了性命之危他就尽管在深意识层沉睡，如果有了性命之危，他就醒过来解决问题然后继续睡！这样一来怎么可能再结下新的羁绊！ 麻仓叶王自信满满地这么决定了，然后收拢收拢身上的巫力，闷头开始沉睡。 然后麻仓叶王醒了。 说实话，醒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因为刚一恢复意识，身边某个人强烈的内心情感就如同海啸一般，差一点将毫无准备的叶王整个人吞噬了。 【不要死啊……阿斯普洛斯……不要死啊……！！！】 “我不会死的。” 【我会变强的，绝不会再拖累你了，所以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如果你觉得我如此必不可少。” 【你是我唯一的哥哥啊！！！】 “但是，我也厌倦了仅仅作为被保护者而存在了！” 那是如同火焰一般，炽烈的决心。 ……这和预计的不一样啊！ 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体——撑死也就十来岁的小孩子的身体——因为摔伤而昏迷不醒，身边还有一个豁出性命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麻仓叶王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4章 -第1话- 麻仓叶王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理解现状。 能让拥有灵视的麻仓叶王都费了一番功夫才理解的事态当然不会很单纯。老实说，复杂得他都开始头疼了。 首先，那孩子是这个身体——好吧，有鉴于那个新生的空白人格也是叶王自己，将二者归于一谈也没什么不对——是叶王的弟弟。他们兄弟二人现在是在一个叫做“圣域”的地方做“圣斗士”这种东西的候补生。 圣域是什么呢？官方说法好像是“跟从雅典娜女神保卫大地”的地方。圣斗士又是什么呢？据说好像应该是“雅典娜女神的战士”。 ……听起来简直蠢死了。 要叶王来说，圣域就是“光”的那一面“神”，为了对抗“暗”的那一面“神”而集结起来的力量。圣斗士就是活着得效死死了不管埋的苦力，虽然目的比较高尚，是为了保护世界。 但是苦力仍然是苦力没变啊。 居然要我做苦力……麻仓叶王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自从他阴阳术大成以来就再也没人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突然居于人下了的感觉竟然还挺新鲜的。 叶王屈伸着手掌，确认着这个身体的状况。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和麻仓叶王本人的身体不同，也和“浮竹十四郎”那个因病虚弱的身体不一样，这个名为“阿斯普洛斯”的身体属于一个彻彻底底的战士——足够强劲的身体能力，足够快的反应速度，足够怪物的体力储备。不，即使以战士的标准来衡量，这个身体也强得太过头了，强到了让人不由得怀疑“这真的是人类吗？”的地步。 ——虽然明白能被神明看得上眼、当作专属的战士来培养的的人素质不会低到哪里去，不过强到这个程度就实在有点…… 而且没记错的话，阿斯普洛斯甚至还不是正规的在役圣斗士，而是双子座的候补生？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这个强度仍然“不足”吗？ 到底是身为通灵人的自己不明白战士应有的身体属性，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就这么强啊…… 麻仓叶王叹了口气。强大的力量意味着沉重的负担，这份力量越是强大就意味着“阿斯普洛斯”即将遇到的事情越会危险——也就是说“麻仓叶王”本人会越危险。 他越危险，麻仓叶王会出来顶缸的可能性就越高。更何况身为强者追逐力量的本能已经被这个世界奇怪的状况彻底唤起了好奇心，麻仓叶王已经开始犹豫是不是真的要睡回去了。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上一个世界给他的教训已经够多，而大阴阳师从来没有重蹈覆辙的打算。 好奇心害死猫。麻仓叶王这么告诫自己。 * “那么，我先告退了，阿斯普洛斯大人。” 放下药碗的动作非常小心，连带着神色间也有些拘谨的模样。侍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试图观察对方的神色，然而蓝发的少年并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打出“停止”和“离开”的手势，长发半掩住面颊，在桌边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上雪白的肌肤。 果然，在醒来之后阿斯普洛斯大人就再也没提过离开圣域的事情，所以一切都是暗星的错……都是那个不详的暗星的错！所有妄图逃离圣域的人都是死罪，让阿斯普洛斯大人动了离开圣域的念头，那个暗星怎么还不去死呢！ 侍从满怀敬意地低头行礼，无声地退了出去。 麻仓叶王偏着脸，不去看离开的侍从。他怕自己一旦看到他的脸，就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明明是双生兄弟，从叶王听到的心音判断也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为什么阿斯普洛斯就要被视作荣光无限的双子座候补，弟弟德弗特洛斯就要被当成不详的暗星处处受到歧视？ 只因为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 虽然不过是一晃而过，但灵视足以看出对方的内心。德弗特洛斯的心灵纯粹且柔软，拥有比任何常人都更加善良的思维方式。如果这样的存在都是十恶不赦的“暗星”的话，那么誓言毁灭世界的麻仓叶王又算什么？! 人类。 麻仓叶王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 眼不见为净，果然还是应该睡—— “阿斯普洛斯？你在吗？” 麻仓叶王猛地瞪了过去！ 激荡的巫力在空中荡起微风，沉重的压迫力足以让灵魂在身体里瑟瑟发抖。大阴阳师千年的巫力和浮竹十四郎千年的灵力混合成对灵魂的压倒性威压，会让任何人性的存在感到恐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王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用力深呼吸压下内心的惊骇，尽力平静地开口回答，“我在。请进来吧。” 门开了。 走进来的男性有一头微卷的棕色短发，红色的抹额十分搭配他温暖的气质。他的脸和身体有着希腊雕塑特有的俊美，比起风雅更推崇强健。 他走近叶王，先是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然后传达了“教皇要见你”的消息。他的态度温和，言辞间虽然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涩，但已经初步能感受到担当和大气。纵然能感受到他正在饱受着什么东西的困扰，却依然无损其特有的宽容和源于本能的温柔。 麻仓叶王死盯着这个还只能成为少年的男人，死命保持着脸色不变已经是极限了，所以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使离得这么近，即使这样死死地盯着这个人……麻仓叶王依旧无法看到他的内心。 灵视……失效了。 麻仓叶王讨厌灵视。 是的，他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灵视，他也并不是离不开灵视——但“灵视失效”这种事并不寻常。 严格来说，糟透了。 刚才的侍从的心音叶王听得很清楚，所以并不是灵视无法在这个世界使用；眼前的男性很强，然而那份强大并不是作用于灵魂的，而且也不会比叶王更强，所以也没可能是对方以自身的力量封锁了心音。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是什么阻挡了他的灵视？ 这份力量……会对麻仓叶王的性命造成威胁吗？ ……看样子并不是能耍性子沉睡的时机啊。 麻仓叶王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扬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那么，就去见一见这个“教皇大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5章 -第2话- 麻仓叶王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 从“双子宫”到“教皇厅”的这段距离可不近，这给了叶王足够的时间。 ——足够阅读所有“阿斯普洛斯”记忆的时间。 虽说同出一源，但毕竟发展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那个“教皇”没弄错的话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而且还不是叶王这种不是战斗就是隐居的几千年，而是和无数邪神、妖魔、人间势力勾心斗角却依然稳坐教皇之位的几百年。 含金量不一样，更何况还在“逃离圣域不成”这么个微妙的时间点上，他的行为注定会被加倍审视，这跟之前扮演浮竹十四郎的难易度比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他倒不怕被认出来和之前的“阿斯普洛斯”不是一个人，只不过这毕竟是世界的代言人之一的势力，他身为外来者，被追杀的话一定不会怎么好过。 只不过，越是看着“阿斯普洛斯”的行动，麻仓叶王就越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太完美了。 这个“阿斯普洛斯”……这个“自己”，太“完美”了。 竭尽全力地学习各种知识，竭尽全力地修行提升自己的能力，同时也竭尽全力地维护着弟弟。在整个圣域都将德弗特洛斯视作不祥的存在的时候，阿斯普洛斯不仅并没有讨厌自己的弟弟、认定身为暗星的弟弟是自己的污点和累赘，反而对他处处维护，甚至将之视为自己努力的动力。但要说他有多重视自己的弟弟……重要的人被这样对待，心里面应该是有怨恨的才对吧？阿斯普洛斯居然还能维持着对圣域的绝对忠诚？！ 学识、力量和内心无一不完美，只要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成长下去，终究会成为如太阳一般耀眼、尊贵又温暖的大人物吧——麻仓叶王推断着阿斯普洛斯的未来，颇有点无语。 问题就在于他“太完美了”。就好像一张白纸只要有了一个墨点就会显得异常清晰一样，这样纯白的人一旦沾染了黑暗——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只要一滴就够了，只要“一滴”黑暗，阿斯普洛斯的内心和灵魂就会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一样滑进黑暗之中。 更何况说是“阿斯普洛斯”……但这个人格完全源自于麻仓叶王本人。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遇到那么多痛苦的事——母亲诬蔑为妖怪杀死、自己被村人驱逐、唯一的同伴消失、师尊存心利用——的话，麻仓叶王……不，“麻叶童子”最后也会变成“阿斯普洛斯”这样的人。 麻仓叶王脚步沉重地走在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上，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的一切痛苦的人生经历都源自于自己那完全不应容于人世的强大力量。 在其他孩子不应该知道“彼世”的存在的时候，麻叶童子会跟孤魂野鬼们说话；在其他孩子还在小心翼翼地诵读咒语、学习绘制符咒的时候，麻叶童子已经能操纵鬼怪如臂使指；当其他的阴阳师终于能够杀死或收服人生中第一只鬼，为自己的成果展露笑容的时候，麻叶童子已经改名麻仓叶王，以大阴阳师之身君临整个岛国的阴阳界了。 高处不胜寒。 强者会引起好胜心，至强者会让人尊敬、服从甚或仰慕，然而当这份强大超出了人类理解力的极限之后，会引发的，就只有彻彻底底的恐惧了。 没有什么是比“未知”更可怕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强大”吧。 麻仓叶王太强了，而他又完全不懂得隐藏自己——不，与其说是不懂，不如说是不屑于。强者为了顺从弱者的意愿而压制自身的实力，收敛自身的强大之处，只为了能和弱者们混在一起，这种事麻仓叶王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世间的“强大”并不仅限于力量。致死都没弄懂这一点的麻仓叶王，在地狱里徘徊的数百年里，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长进。 没错，力量确实是增强了，心智也更加的坚定了，却仍然远远称不上“成熟”。 ——说得明白点，连人生经历只有十年的阿斯普洛斯，在这方面都要比“麻仓叶王”成熟得多。处处以教皇为标准要求自己的阿斯普洛斯十分明白，力量这东西不仅仅是精神和小宇宙，还包括了更多东西，权利，名望，财富……有些看得到，有些看不到。 路途再远也仍有尽时，麻仓叶王在教皇厅外面停下了脚步。 不同于鸟居的神居之所散发着某种庄严的意味。麻仓叶王盯着门上的花纹小小的发了会儿呆，将从记忆里整合出的阿斯普洛斯的人格碎片拼凑一下，好歹做出了能用的人格，于是把自己团一团缩了起来。 虽然保质期很短，大概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消散，不过应该足够应付过这一次的会面了。 * 阿斯普洛斯拍了拍衣服，神情郑重地推开了大门。 雅典娜女神的人间代言人高据皇座，有某种威严的气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这不仅是色调沉重的房间布置和安静得近乎压抑的气氛造成的精神压力，更是力量上绝对的差距让本能战栗着表现出恐惧。 雅典娜的人间代言人拥有的，并不仅仅是权倾天下的权柄和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之上的力量。 阿斯普洛斯走上前，屈膝，低头，动作标准流畅，神色间毫无变化。 “双子座候补阿斯普洛斯，见过教皇大人。” 三重冕下，投来了探究的眼神。 “你在外面停留了许久，阿斯普洛斯。”圣域教皇沉声道。 前巨蟹座黄金圣斗士赛奇执掌圣域已经超过了两百年，积威之下甚至能让很多不够强的战士说不出话。然而，理所当然的，这些人中不包括阿斯普洛斯。他并没有抬头，对气势上的压迫力恍如未觉，只是同样压低了声音，“是，因为我在担心德弗特洛斯的处境。” 从语气到措辞都很恭敬，但这句话的内容无异于当面挑衅。阿斯普洛斯自己也很惊讶他居然一夜之间变得这么大胆，他将之归于对自己的弟弟病得快死了都不被允许看医生而产生的怨气。 虽然身为双子座候补的阿斯普洛斯待遇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弟弟毕竟是不一样的。圣域的规矩严苛到超乎想象，也唯有严格到残酷的训练才能培养出足以直面诸神的战士。让人类和神明之间无数亿年的时间积累差距缩减到最小，这种程度的训练怎么可能是一句“残忍”就能概括得了的？ 阿斯普洛斯却接受了。在这个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圣域，他不仅游刃有余地完成了训练，甚至还有余力加训、学习更多的知识、照顾在圣域里几乎是人人喊打的弟弟。 一切的动力，都不过是想“让德弗也得到行走在阳光下的权利”而已。 越是简单纯粹的愿望，反而越有可能孕育出强大的力量。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教皇赛奇才没有动怒，只是非常平静地开口了。 “……虽然是为了求医，但你的行为几乎和叛逃无异，圣域的规矩，逃离者必死，这一点你明白吗，阿斯普洛斯？” 为了给病重的德弗特洛斯治疗而趁夜离开圣域，即使明知道阿斯普洛斯不可能真的逃跑，却也不可能就这么笑笑就当做没发生。阿斯普洛斯噎了一下，微微闭上眼睛。 “……是的，教皇大人。” “那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6章 -第3话- ——看不到。 在阿斯普洛斯的人格外壳后面，麻仓叶王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这个名为“教皇厅”的地方就好像是某种法则的守护之地，这种守护强大到了连曾经到过这里的人，都一并被划分进守护的范围里了。在麻仓叶王这种程度的通灵人眼中，整个教皇厅都被笼罩在某种温和明快，在另一种意义上却又极为可怕的黄金般的光芒里，整体构成了加护的结界，最终组合出的结果，就是眼前这足以令人战栗的“堡垒”。 这么想来之前也是，当灵视看向希绪弗斯的内心的时候，感觉对方的内心就好像是被深埋在泥土里的根系，又彷如被薄纱般的迷雾笼罩——这种依靠“外力”而非自己的力量屏蔽灵视能力的状况不太常见，所以叶王一时间甚至没能意识到。 说起来，对最开始遇到的杂兵和侍者们用灵视就没问题，对德弗特洛斯也没问题……果然还是这个地方的关系？ 不过话又说回来，被尊为“教皇”的那个老头子……真强啊。 没错，就年龄而言是叶王比较“年长”，不过阅历和心性这东西和年龄并没有直接关系。教皇赛奇由上投下来的目光尖锐且极具穿透性，虽然给人“好像被看穿了一样”的感觉和叶王相同，但不同于借由灵视确实看透人心的叶王，赛奇那充满压迫力的目光完全是由经验沉淀磨砺出来的东西。当他表示阿斯普洛斯需要受到惩罚的时候，身为麻仓叶王人格的一部分的阿斯普洛斯居然心悦诚服地低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和纯粹作为武人的山本总队长完全不一样。 叶王忍不住比较这两个世界的顶头上司。山本元柳斋重国是将才，其威严完全来源于时间、长久占据高位培育起的气势和身经百战的杀气；然而教皇赛奇——是帝王之才。 他君临的是整个大地。 【但是……真奇怪啊。】 麻仓叶王歪了歪头，感到了一点违和感。 按照从阿斯普洛斯那里得到的知识来判断，这个世界的大地御主应该是名为雅典娜的神祗才对？立这么个人物做教皇，不怕被夺·权吗？ 教皇用严厉的语气下达了处罚命令。按普通人的标准来看的话完全就是叫人去死了吧，不过无论对圣斗士而言还是对通灵人而言，那都只算是比较严苛的修行任务罢了，和叶王所知的“逃离圣域”这项罪名的严重性比起来完全只能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赦免也没差多少，差别只在于地点被指定在大洋里的某一个海岛上，这个命令在外人眼里就近似于流放——也就是说看起来很严重。 也难怪阿斯普洛斯会心悦诚服地伏下身子行礼。 对麻仓叶王而言这也是好事，有时间慢慢整理身体的状况，顺便探究一下这个世界的战力等级和力量运作方式。只不过……嗯…… ……这个世界的礼节居然是这样单膝跪地的骑士礼吗……糟糕，我有多少年没给人屈膝过了？以后真的跪得下去吗？ 麻仓叶王在心里啧了一声。 * 从教皇厅退出来之后，阿斯普洛斯的人格干脆利落地碎成了渣。 本来就不是以长久使用为目标做出来的东西，所以麻仓叶王对此毫不意外。不过他也不想重新做一个了——通过对赛奇和“阿斯普洛斯”的力量推断能够得出结论，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不同，不是他毫无准备也能碾压全世界的轻松地方，而是一不小心的话被杀掉也不奇怪的危险之地，这样的话，再那么睡下去就只能说是找死了。 只不过—— “阿斯普洛斯！……没问题吗？” 麻仓叶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状态和之前来通知麻仓叶王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看起来是通知到了之后就直接过来等他了。之前只是随便地看了一眼，不过这里认真打量一下就能意识到，这个男人比叶王之前猜测得应该要更小一些，只不过西方人个子高大身材魁梧，他的样貌又格外显得年长一些，导致叶王对他的年龄有些误判。 看着他有些担心又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的笨拙表情，麻仓叶王从记忆里找出了对方的名字，回答道，“只不过是一段时间的修炼，别担心……希绪弗斯。” 男人——少年——看起来松了口气。 “以后别再这么莽撞了。”他用十分亲昵的语气责备道，“这一次还好教皇大人宽宏大量，并没有追究你的罪责，但是最好也别再有下一次了。即使是我们黄金圣斗士候补，医疗条件也没有多好，其他的候补生就更别提了。我们的对手太过强大，训练这么严酷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他不知道。 麻仓叶王的心情更微妙了。 下级的侍从和杂兵们大多都知道德弗特洛斯的存在，然而身为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候补的希绪弗斯却不知道？ 从他的语义推断……难不成是以为阿斯普洛斯是想带某个相熟的下级圣斗士候补生出去，享受某些“不该享受”的医疗救护才被罚的吧？ 德弗特洛斯……双子座“暗星”在这个圣域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杀掉又不逐走，其存在瞒上不瞒下，有什么意义啊？ “好的，我明白了。让你担心了啊，希绪弗斯。”麻仓叶王随口搪塞他，“我现在要去收拾一下东西，毕竟卡农岛还是挺远的。” 希绪弗斯的表情先是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缓和下来，打趣般地问道，“流放？” ——我哪知道这算不算流放。麻仓叶王在心里抱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耸了耸肩。 不过，希绪弗斯似乎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或者说，已经脑补出了合适的答案——于是笑着送出祝福，“早点回来啊。” 麻仓叶王挥了挥手。 卡农岛……卡农岛…… 毕竟不是自己的记忆，想要从中提取出需要的信息还是得集中注意力，因此当他路过一处阴影的时候，被突然响起来的心音吓了一跳。 【兄长大人……没问题吧……】 那是担忧意味异常浓重的心音，对叶王而言无异于耳边凭空响了个炸雷。麻仓叶王猛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起来。 和存在感强烈的心音完全不同，对方把自己藏得很好，麻仓叶王找了好半天才在阴影里发现了那个扣着铁面具，肤色黝黑的少年。 他瑟缩着身体藏在阴暗处，只露出一小点身体和苍蓝的发丝。看到叶王看过来的表情，他强忍着想要缩回去的冲动，鼓起勇气开口，“又……又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兄长大人……！” 【哥哥一直都能发现我，不管我怎么藏也……但是我却永远在拖后腿……！】 “……德弗特洛斯……？” 叶王呼唤了他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7章 -第4话- 这是麻仓叶王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害他不得不面对这么尴尬的场面的人。 德弗特洛斯——麻仓叶王此世的双胞胎弟弟。 这么说来也挺奇妙的。 麻仓叶王不由自主地思维发散了一下。转生到麻仓家的时候，灵魂力量太强所以分裂成了两个人倒不值得惊讶，不过后来连着两个世界都有弟弟这也太…… 难不成是某种奇妙的诅咒？还是他命中注定就应该有个弟弟？总不能是术式出问题了吧？ “……对不起……” 被一句话拉回现实，麻仓叶王这才注意到，德弗特洛斯心里其实充满了惶然的不安。 他不知道阿斯普洛斯会被处以怎样的惩罚，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痛恨。他担忧自己被兄长彻底放弃，责备着一直以来虚度光阴的自己，却对造成这个状况的实际上的真凶——圣域——毫无怨怼之心。 ……这人性格也好过头了点吧？ 麻仓叶王总觉得有槽吐不出来。 “……我要去卡农岛。” 叶王憋了半天，才吐出了这么一句不知道算不算解释的句子，有些不太确定能跟这所谓的弟弟说些什么，“以后你自己在圣域……嗯，保重自己？” 德弗特洛斯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流放”两个字，一时间整个脑子里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许久才抖着声音说，“非常……非常抱歉，兄长大人……是我的错……” 【会被哥哥放弃的。】 【这样的我，一定会被哥哥放弃的！！】 麻仓叶王一时间从未有过地狼狈了起来。 他懂得怎么处理敌意，他懂得怎么处理杀气，他也懂得怎么处理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小人，甚至懂得怎么处理友情之类的东西；他有过性命相托的友人，也有过比什么都重要的母亲——但是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像德弗特洛斯一样，打从心底里重视、依赖着他，简直就好像没了叶王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不，也许这就是事实——如果不是之前的阿斯普洛斯强烈要求，德弗特洛斯或许真的会被悄悄地处理掉也说不定。 麻仓叶王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对象。从来没遇到过，所以也完全不知道应对的方法。 所以，要怎么对待德弗特洛斯这个人呢……不管怎么样，先安慰吧。 “别太在意了，德弗特洛斯。”叶王回忆着阿斯普洛斯的措辞方式，“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没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责罚也不重——” 德弗特洛斯的头更低了。 他用力往下垂着头，心里全是内疚和自责，这份感情在听到叶王给他开脱的时候简直要变成自我厌恶。他低着头不说话，苍蓝的长发投下阴影，被掩盖在铁面具后面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表情，再加上肤色本来就偏暗，往阴影里一缩，简直整个人都像是要消失不见了。 “……” 救、救命，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麻仓叶王觉得自己这是逃跑了。 没错，直到最后也没考虑好对待德弗特洛斯的态度，麻仓叶王用了和敷衍希绪弗斯差不多的理由从他那里逃跑了。 徒留德弗特洛斯自责和暗自立誓的心音在身后，自己若无其事地离开原地，这不是逃跑是什么……可恶！为什么无论到哪个世界里都有这种让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的家伙在！志波海燕是这样，德弗特洛斯也是这样！ 叶王愤愤不平地想。 世界上是有“善人”和“恶人”之分的。麻仓叶王本质上十分天真，但也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遇见过纯善得这么可怕的人物。 不是没见过黑暗——身为暗星的德弗特洛斯见到的“黑暗”绝不比灵视能看到的少太多。仅因为他身为“暗星”就轻蔑于他的人；本性恶劣的人；曾经在阿斯普洛斯手上吃过亏的人；甚至仅仅就是讨厌他的肤色的人……德弗特洛斯挨打的理由多不胜数，很多理由荒谬难言，唯一的共同点只有“能够把他打一顿泄愤”而已。 然而纵然受到了那样不平等的对待，德弗特洛斯的内心也没有被黑暗吞噬。 ——他的处境和叶王何其相似……做出的选择却又何其不同。 所以叶王从他面前逃了。 近乎狼狈地。 他是真的……真的拿这种人没辙啊。 * 哪怕是黄金候补，那也只不过是候补生而已，哪怕是差不多板上钉钉了会成为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现在的麻仓叶王也没有资格使用双子宫，从教皇厅到候补生们的寝室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这也难怪他一路上总是碰到人。 各种乱七八糟的心音通过灵视流了过来，让叶王觉得有点厌烦。不过考虑到这也是个搜集情报的好机会，心里就不那么抗拒了。 只不过，越是听到那些声音，叶王心里就越是难以置信。 几乎没有满含恶意的人。 叶王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了。身为下一任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在获得尊敬的同时一定也会获得嫉妒，这是很自然的。人性就是这种东西，人类的本质就是如此，多少年过去，麻仓叶王已经看得够多了。 但是，没有。 没有满怀着漆黑的恶意的人。 有些人知道这所谓的“流放”的本质，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地跟他开着玩笑；有些人不知道这一命令的实质，言谈和内心里都表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担忧。 也有幸灾乐祸的人存在。但是也仅止于普通程度的幸灾乐祸而已，心里不至于诅咒叶王快点去死不说，甚至都会毫无掩饰地表露出来。 ——这个“圣域”里的人，都好奇怪啊。 麻仓叶王困惑地想。 他们善恶分明，基本上完全不会表里不一。 ——而表里不一，是令麻仓叶王立誓毁灭世界的最大理由之一。 因为身为通灵人的麻仓叶王，看不到那些普通人的“可能性”。 然而这些人——这样的、这样的人们—— ……真的，该杀光吗……？ 麻仓叶王盯着打好了的包裹，怔怔地发了会儿呆。不期然间，脑袋里好像又冒出了德弗特洛斯的脸。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他……不过走之前果然还是把那些个候补生们先全都揍一顿吧。免得他们趁叶王不在去欺负德弗特洛斯。 那家伙总是这么打不还手的，要是没有这个当哥哥的护着，等回来之后发现他被人打死了都不奇怪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8章 -第5话- 麻仓叶王神清气爽地上了船，背景是一片鬼哭狼嚎的候补生训练场。 卡农岛是位于太平洋上的一个普通的小岛，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当然，这个特别是针对圣斗士的立场而言的——没有恶霸、没有邪神、没有怪物、没有任何神话里走出来的东西捣乱，卡农岛在所有圣斗士眼里，和大陆的其他地区并无不同。 然而阿斯普洛斯，堂堂双子座候补却被派遣到了这里。 麻仓叶王放下了行李箱。 船夫低头打了个招呼，随后马上就划走了。叶王没太在意对方的存在，极目远眺，打量着远处的那座山。 那才是叶王被丢到这里的原因。 短暂地打量了一眼之后，叶王拎着行李箱开始爬山。 阴阳师的身体素质大多数都不是特别好，对叶王这一类以法术和占卜为主要攻击手段的术士型通灵人来说更是如此，然而这个身体就基本能力而言简直就是怪物，实际体验过之后更觉如此。手上拎着上百斤重的东西如若无物，随便一跳就是数十米，体力的储备简直深不见底。 “你也这么觉得吧，火灵？”叶王问道。 圆球状的火灵用力上下摆动着身体表示同意。 当初把火灵和自身的意识一起封印，现在叶王醒过来，当然就意味着火灵也醒来了。而且，因为这里越来越浓郁活跃的火之灵气正在不断地欢呼雀跃着。 叶王戳了戳它，“真不好意思，至今为止把你憋得狠了吧？” 这一次火灵用力左右摇摆身体，一边摆动一边用鲸吞海吸的方式全力吸收灵气。 麻仓叶王轻声笑了笑。 火灵身为五大精灵之一，原本就是需要灵力成长的最高级持有灵。奈何叶王一出生就不得不耗尽力量远遁、甚至灵魂离开原本的空间，上一个世界纵然灵力丰富，叶王的身份却注定了他没办法有大动作，因此这竟是火灵四百多年来第一次开始吸收灵气成长。 笑过之后，叶王便不再理会它，一门心思地往山上走。 越是往上，火的灵气就越是活跃，温度自然也变得越来越高。空气变得愈加干燥，氧气稀少，绿植也越来越少直至寸草不生。这分明是人类无法生存的严酷的自然环境，叶王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直到他攀上了山顶，低头看到了滚滚的岩浆。 “……啊，果然……” 麻仓叶王一眼就判断出，这座活火山怕是很快就要喷发了。依靠土地为生的村民不愿离开这座岛去别处白手起家，但这么下去唯死一途。 无论是叶王还是圣域其实都不太在乎这些人死不死，明知道火山要喷发了却还是死呆在这儿不愿意走，这完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自救的人别人是无法拯救的。不过，是呢，原本的阿斯普洛斯正是一腔热血的年龄，来接触了那些人之后搞不好就要拍胸脯保证把火山平息下来，而想让火山平息的话非第七感小宇宙不可，这么一来教皇的目的也达到了…… 啧，老奸巨猾的家伙，难怪知道内情的人都不把这次流放令放在心上呢。 叶王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 什么恢弘得彷如宇宙的东西逐渐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如果用通灵人的手段，压制一个火山喷发再简单不过，但这次流放的回归条件是“达成小宇宙的第七感”——也就是黄金圣斗士的底线实力。所以，法术是下下之选。 尝试着彻底掌握这种名为“小宇宙”的力量才是正理。 麻仓叶王微微闭阖了眼睛。 蕴含在体内的，是一份宏大而深邃的力量。和叶王千余年的巫力相比自然称不上多强，品级却让人觉得很高，在体内有一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它在旋转。围绕着“核”，缓慢地、有规律地转动，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看起来平静得没有丝毫杀伤力，一旦展现出獠牙，却又有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威能。 硬要形容的话，这力量就像是“宇宙”。 难怪被称为“小宇宙”。 麻仓叶王睁开眼睛，平静地敛去力量。这东西破坏力没得说，但是可取之处也只有破坏力了。 一个人修炼某种力量，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会相当程度上延长生命的。一个普通的通灵人能活个一二百岁是很普通的，死神由于先天优势，寿命少说也是论百年算，如圣斗士们这些能够与诸神战斗的人，不说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至少几十万年的寿命应该是有的——然而实际上最年长的圣斗士好像也只有五百多岁，连两百多岁的教皇看起来都已经垂垂老矣了。 这绝不正常。 是用那份悠久的生命当做燃料、用以获取更强的力量吗？ 左思右想，叶王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按理来说，被这样彻头彻尾地当做工具使用，是个人都不会高兴，但圣域里却没有弥漫那样的氛围。是洗脑？还是愚民政策？也有可能是这份矛盾还没有摆到台面上也说不定…… ……算了，反正也跟我没关系。 麻仓叶王耸了耸肩，将注意力集中到体悟这份力量上。 * 空气里、能感受到活跃的“火”的因子。 欢呼着。雀跃着。从地心而来，呼啸席卷至天空，直至力尽坠落，再次向上。反反复复，无休无止，行动有些绵软，有些温和，有些调皮，有些活跃，以能明确感受到的速率变得狂暴。 叶王不是第一次见到火山了，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火山的力量。然而当使用的能力体系发生改变的同时，这些看惯了的东西也变得不一样起来。那是自然的一部分，是流转着的宇宙中小小的一块，在无垠的宇宙中纵然无比渺小，对这小小的一个岛而言却无异于整个世界。 ——真可怕啊，我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居然忘记了最基本的敬畏之心呢。 麻仓叶王无声地微笑。和重视整体、重视与自然的交融、重视内心修行的巫力不同。巫力能做到许许多多的事情，唯独一点，不够“强”。 用巫力的话，需要比较长久的时间去安抚这座山的精灵们吧？但是现在已经不必了。 宇宙漫无边际地展开，绵绵密密地包裹下去。 触碰到了属于自然的力量。 当宏大与浩瀚相遇，便唯有垂首低头。不必言语，不必耗尽心力，只要强行压制就足矣，反掌之下甚至足以令万事万物畏缩退却，一如这里的这些跃动着的火的灵气。 是了，是了，这就是小宇宙。 麻仓叶王的眼底旋转着宇宙的宏光。 这就是小宇宙。 “感觉到了吗，火灵？”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近乎于战栗的喜悦。 “这份……力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9章 -第6话- 大地在轰鸣。 脚下的火山如正在苏醒的史前怪兽舒展身体一般的鸣动着，地面的振幅简直就像是那怪物在随着呼吸颤动身体。站着火山口这里，能更明确直观地意识到火山喷发前恐怖的热度。 人类在自然面前无比渺小—— ——但这仅限于无力的普通人。 火山喷发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上不少。麻仓叶王站在火山口，俯视着脚下的岩浆，眼神却是冰冷的。 怎么可能会有通灵人恐惧自然呢，尤其是到他这个等级的通灵人。他甚至连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快要喷发的火山半分，全副精力都放在研究小宇宙上。 “小宇宙”，这是一种一味地追求破坏力的能力体系。 巫力表现的是通灵人灵魂的总量，巫力的大小象征着灵魂的大小，而通灵人修心的成果会体现到超灵体的硬度上。虽然世界各地的叫法不同，但无论是用于战斗、修炼、通灵、占卜、施咒、祝福、超度、治疗、联络、追踪还是别的任何场合，使用的力量其本质都是不变的。 上一世瀞灵廷里使用的“灵压”和“巫力”也是相似的东西——全都是属于灵魂的力量。然而，这次叶王拥有的“小宇宙”，则和那些力量全然不同。 它抛弃了其他的一切去寻求破坏力，而这种破坏是原子级的。也就是说，被小宇宙所破坏的东西很难修复——无论是物品还是人的伤势。一旦重伤，那更是即使表面上的外伤愈合了也会破坏身体底蕴，最后唯有拿寿命去补那个窟窿。 而圣战哪有个不受伤的？反复重伤徘徊在生死边缘都很正常，也难怪圣斗士一个个的全都是短命鬼。麻仓叶王摆弄着指尖的小宇宙，冷笑了一声。 小宇宙这东西破坏力属于原子级的，在操作上当然也需要原子级的精细。其他种类的力量微操有问题也许只不过是会在正面战斗上吃点亏，总有其他方面能够补足，但小宇宙这东西——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强到差一分就是天地之别。 小宇宙的使用者之间的战斗，绝大多数拼的不是综合能力，而是纯粹的“等级”和“控制力”。小宇宙觉醒了就是通称第六感的六识通达，再往上只有第七感和第八感两个等级——第九感众神的意志是人类无法踏足之地——每一个等级之间的天差地远达到了碾压都无法形容的瞬杀地步，而同一等级之中的差距却又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小宇宙本身的力量太强的前提下，比别人强一分的控制力展现出来的就是数十倍的杀伤力。 然而，如果双方的力量等级和控制力差不多的话，剩下的就只能去拼意志力、透支身体才能获胜了。这么下去寿命还能剩多少？ “真是、完全当做工具使用的态度啊……” 麻仓叶王凝视着指尖上小宇宙的光，喃喃着说。他无法理解光暗双方的神明对这件事持有什么态度，然而，他本能地明白，如果能弄清楚神明的思考方式，对叶王自己绝对会有帮助。 ——成为通灵王，就是成为那个星球的“神”啊。 球状的火灵凑了过来，绕着麻仓叶王的手掌飘了几圈，往前凑了凑，又立刻飘走了，意识里透出一股严重的嫌弃意味。 麻仓叶王眼中的坚冰立刻融化成了和煦的风，散开了手中的力量，握了握拳。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这东西除了战斗之外，基本上什么用都没有。 通灵人的巫力不止用于战斗，占卜、施咒、祝福、超度、治疗、联络、追踪……用处多得数不胜数。然而小宇宙只有到了第七感才能配合念动力进行远距离交谈，附加增益状态和治疗干脆就差不多是诸神的专利，泛用性差距太大了。死板的，狂暴的，只为了战斗而产生的力量，其中甚至没有竭尽生命注入的灵魂。 所以，火灵很讨厌这份力量。 叶王近乎失笑，“别嫌弃成这样……至少就破坏力而言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毕竟就是为了破坏而存在的力量。虽然叶王走过的世界并不太多，但是他能够明白，这份力量在无数时空无限宇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强了。 “真棒。”他低声评价道。 然后，反掌下压。 浮现出了星空的幻影。 沟通群星而构建起的小宇宙，在叶王身后凝聚出了双子座星空图的幻影。无边无际的力量铺展开来，就像是让一个普通人去面对整个世界的万象轮回。 ——那是，天灾。 是的，这份力量只能这么去形容。它来自于群星，其强弱取决于使用者和守护星座之间联系的紧密度、体力、精神强度、意志力和对力量本身的理解。当它沉甸甸地压下来的时候，就和天空塌陷了一般无可逃避。 谁能比身为大阴阳师、精通占卜观星的麻仓叶王更能理解群星的奥秘？ 谁能拥有比身为无比重视内心的修行的通灵人的麻仓叶王更坚定强大的精神和意志？ 谁能比解析了生死，千年间两次成功转生的麻仓叶王更能理解力量的意义？ 而就通灵人而言最头疼的体力问题，对阿斯普洛斯的身体来说，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问题。 “——安静，卡农岛。” 叶王说道。 世界战栗了。 “小宇宙”这份力量被轻松地理解分析出来，一路从第六感轻松突破到了第七感，连空间都仿佛恐惧地瑟缩了起来。原本还在活跃着的火如同被长者呵斥了的调皮的孩子，惊慌失措地，慌不择路地，争先恐后地沉入地底，在此之前群山的轰鸣就好像幻觉一样。 “……这就是，小宇宙。” 麻仓叶王握了握拳。 原来如此。如果敌人是第七感的程度的话还能想点办法，但是遇到了第八感，甚至神明等级的敌人的话，即使是麻仓叶王也要饮恨吧。 不继续睡下去是正确的。否则一旦刚醒来就遇到棘手的敌人，不死也得开空间逃跑，那就太丢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0章 -第7话- 力量这种东西，一法通万法通，镇压了火山喷发之后，短短几天时间，叶王就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小宇宙了。第七感理解起来毫无难度，不过在此之上的第八感暂时还完全没有概念，再怎么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成果。 事已至此，阿斯普洛斯在卡农岛的全部任务都已经完成，照理来说应该可以打个报告然后直接回圣域了—— ——但是麻仓叶王傻了才这么干呢！ 如果是原本的阿斯普洛斯，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归心似箭了——长时间远离权力中心对一个有着想当教皇野心的候补生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德弗特洛斯的状态也实在令人担忧，因为这两方面的理由，当然是能多快回去就有多快地回去。不过，这个对阿斯普洛斯而言非常重要的缘由，对麻仓叶王来说并不成立。 和浮竹十四郎时期相同，为了让圣域的人模糊阿斯普洛斯的性格，叶王是想在这卡农岛能呆多久呆多久，一直呆到圣战开始才好，所以半点都没有回圣域的意思。 然而这样一来，有一点就非常成问题了。 生活物资。 房子还可以自己想办法，阴阳术配合圣斗士的身体能力，总能弄出足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然而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就为难了。叶王是阴阳师不是魔法师，总不能凭空变出衣服和食物啊。 和在山下居住的本地人交易也是个办法，但叶王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那些人和一般的人类没什么不同，与世隔绝也不见得内心纯粹，心音肮脏得让叶王只想屠村，所以果然还是算了吧。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麻仓叶王一边悠然地捏着法诀，在火山口内部控制土石凹出了一个大到两三个人一起生活也不会拥挤的洞穴，一边不太紧张地思考起来。 虽说带来的行李不多，不过衣服总还是有一些的，居住在火山的话四季温差不大，就不必准备冬季保暖的衣服，那么这些总能坚持几年；既然这里是海中孤岛，拿海洋生物做食物总不会太难，再在山下的树林里找些野果蘑菇什么的，辅以辟谷的话相当于没问题了；床铺餐具之类的生活用品可以直接用石头制作，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淡水吗…… 洗澡还可以去岩浆里，饮用和洗漱就比较为难了，这个岛的淡水有限，不管去哪儿取都很有可能碰到村民……待会儿去打一些海水回来，用法术分解开试试看吧，成功的话就可以直接得到淡水和盐了。效率肯定不高，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提升火灵的力量事半功倍，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足以承受更强的巫力，去大陆来回也不会有多久，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居住地很快就制作完毕了，麻仓叶王打量了一下环境，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火山口内部的峭壁上打造居所，从山下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发现的，隐秘度足够、舒适度也足够，远离人烟这一点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接下来，去确保水源吧。 * 当一个人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等叶王终于将这个洞窟处理到能住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周多了。只不过，具体多久叶王没办法确定。 如果是“有意识”的时间是三天多一点，然而就叶王本身来说，还是“无意识”的时候比较多一些。 来这里的首要任务毕竟还是修炼。叶王需要熟悉巫力使用的手感、巩固小宇宙、处理两个不同的力量体系在体内的状况、试验是将两者混合成一种同时具有双方特性的新力量还是让它们泾渭分明地分离，这些都需要长久的时间。常常是叶王闭上眼睛修炼的时候刚刚旭日东升，很久之后再睁眼，太阳正跃出地平线——已经不知道是几天后的早晨了。 正是因此，他的时间观念变得非常模糊，实在很难确认究竟过了多久。 山中无岁月，这是很正常的吧。 把这个洞窟处理到能舒服地住下来之后，终于能专心修炼了。 在掌握自己力量的间隙处理居住环境，直到外界环境处理完毕为止，叶王的修行成果除了巩固小宇宙第七感之外，还完成了在短时间内迅速做到巫力和小宇宙的转换。看起来是没什么用的能力，然而实际上应该算战场保命的技能。快上一分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在地狱不间断战斗了九百年的麻仓叶王对此深有体会。 下一步是巫力和小宇宙的融合——正当麻仓叶王闭上眼睛准备沉浸到修炼的空灵状态时，接到了“联络”。 那应当说是一种“预感”，是圣域派人传达命令时特有的某种共鸣。在圣域里几乎感受不到，但在外界则很明显。这是为了让传令兵能够迅速定位命令接受人的手段。 但是，有点奇怪……这才出来了几天？ 麻仓叶王跳出火山口，极目远望。不过，对方已经爬到了很近的距离了。 “阿斯——普洛斯——大人——” 那个显然是圣域的传令兵的男人一边往山上走来，一边竭尽全力地放声大喊，脸上的表情颇为生无可恋。 这也是没办法的，对尚未领悟小宇宙，无法以力量保护自己的传令兵而言，火山的地形和温度实在是个如字面意义上要命的考验，老实说死在这儿都不奇怪。 麻仓叶王很想当做没看见——但是他真死在这儿了的话麻烦的还是叶王自己，于是只有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家里”下去迎接他。 “发生什么了吗？” 毫无准备地被在身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传令兵猛地转过身，看到叶王的瞬间，表情立刻从警惕变成了感激涕零。 “阿斯普洛斯大人！”对方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满脑子都是【啊啊不用去火山口送死了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呜呜】，看到叶王皱眉了才勉强冷静下来，屈膝行礼。 他记起了来到这里的目的，与此同时，叶王也“读”到了缘由。 “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候补阿斯普洛斯大人，教皇大人御令，命您立刻返回圣域。” ……你在逗我笑吗？ 麻仓叶王木着脸想。 我刚收拾好住处……而且这才几天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1章 -第8话- 麻仓叶王是个宅——严格来说大部分阴阳师都是个宅。占星、风水、驱魔、净化……大多数阴阳师的工作都是不太需要身体能力的，即使打起来也大多是远程，近战自有式神负责，如叶王这种打起来根本就是碾压的更是如此。 所以，对于到了卡农岛没多久就不得不回圣域，回去了之后又被告知要马上出发这件事，叶王心里绝对是满腹怨气的。 就他本人的意志而言，这时候比较想做的不是乖乖听话出来做任务，而是先来个大屠杀出口恶气才是，更何况只要一想到去面见教皇行礼居然还是跪礼，就让叶王颇有一种毁灭世界的冲动了。 纵然如此也依然选择了服从命令，叶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想的。 ……不，应该是明白的吧。 身后背着的大箱子非常的重。即使以现在的体力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心理上却还是觉得这东西沉到背不动。麻仓叶王借着整理背带的动作微微斜过眼，余光看向了身后的那个人。 很罕见地取下了头上的铁面具，正用难掩好奇和兴奋的目光四处打量的少年有着和麻仓叶王此世近乎一模一样的容貌，相同长度的蓝色长发和颜色深浅都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瞳。要说外貌上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大概也只有他比叶王更深一些的肤色了。 然而相对于几乎乎分不出谁是谁的相貌，他和叶王的气质差距却大到任谁都不可能认错的地步。常年的差别待遇和歧视让他像是个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对这个世界既恐惧，又好奇。 “……德弗特洛斯。”叶王呼唤对方的名字。双子座的暗星立刻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是！……抱歉，我好像有点兴奋过头了……” 少年低下头道歉的模样简直就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叶王努力克制想要伸出手去揉他的脑袋的冲动，转移了视线，“敌人毕竟是自神话时代活下来的怪物，别太大意了。” “是的！兄长大人！” 立刻高兴起来了……这也太好哄了吧…… 是的，这就是“理由”了吧。 叶王把黏在德弗特洛斯身上的视线扯下来投向远方，思绪则回到了几天之前的圣域。 * 纵然心底里全都是不乐意，然而形势比人强，叶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圣域。哪怕跪下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有机会一定宰了你”，考虑到跨界的消耗和再跨界一次的成功率，叶王也只有低下头避免表情泄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条路。 然后，圣域教皇赛奇说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理由。 “出现在威尼斯的怪物……吗。” 神话时代的地形和现代完全不同，天知道现在的某个都市在神话时代是哪里的战场，高楼大厦的地基之下沉睡着什么怪兽也不罕见，更何况神代的怪兽众多，有名有姓的就不下数百，哪怕大部分都被当时的英雄们讨伐掉了，却基本都只字未提它们是否留下了后代，再加上怪兽们毫无节操的繁殖能力，可以说讨伐怪物是圣斗士最主要的工作之一。 只不过，流着强大怪物血统的后裔们大多强度有限，数量不少强者却不多，所以这基本上都是白银们的工作，黄金圣斗士的主要对手还是邪神。然而现在，却这么郑重地交付给黄金候补等级，这样的敌人…… “……是‘历史’上有名的怪物吗？”叶王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教皇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历史上能够逃过历代英雄们诛杀的怪物数量有限，有名有姓的更是少之又少，对比特性就能大概猜出来对象——这一次是‘不眠龙’科尔喀斯。” 麻仓叶王皱起了眉。 并不是这个怪物不有名，恰恰相反，这东西实在太有名了——科尔喀斯凶龙不就是在科奇斯王国守护金羊毛的那条不眠龙吗。 据说它盘据在科奇斯境内的战神森林里的橡木树上，不眠不休守护金羊毛，最终被美狄亚用药所催眠，使英雄伊阿宋取得金羊毛——而且，确实，没有将其斩杀的记录。 如果真的是它的话可就麻烦了，科尔喀斯是伊阿宋都选择用计而非正面斩杀的怪物，不将之杀死也许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更大的可能是伊阿宋根本连沉睡的不眠龙的皮都砍不破，所以才不得不放它活着。这真是给一个黄金候补出的任务难度？ “恕我失礼，教皇大人——对尚未继承双子座的我而言，这样的怪物真的能够顺利讨伐吗？”这一般不都是现任黄金的活儿？找我一个候补干什么？ 然而教皇赛奇断言，“这个任务非你不可，阿斯普洛斯。” 说得好听，不过叶王大概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其他的黄金出问题了？麻仓叶王低着头想了想，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出了点线索—— 现任狮子座号称最强的圣斗士，但是身体却一年比一年差，已经是能不出任务就不出任务了；现任水瓶座是经历了两次圣战的元老中的元老，那么大年龄了当然也不好让他到处跑；现任双鱼座倒是身体无恙，然而他据说要准备下任双鱼座的传承仪式“玫红血绊”，具体内容不明然而好像最少也要进行几个月所以抽不开身，现任巨蟹座干脆就是教皇本人，绝对没可能去出外勤…… 结果只能从小一辈里拉壮丁了吗！叶王从心底里啧了一声。 不过好在，教皇显然不至于没良心到打算直接就这么把叶王丢到战场上去。 “我感受到了你的小宇宙，”他语气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些宽慰的意味，“已经领悟到第七感了吗，阿斯普洛斯？” “是。”叶王低头，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了。 “那么，是时候交给你了。”教皇这么说道。身后的幕布像是被无形的手拉开，露出了那个金色的箱子，“这双子座的黄金圣衣！” 呼应着阿斯普洛斯的小宇宙，黄金圣衣瞬间解体，在叶王身上重新组装，变成了覆盖全身的金色重甲。叶王好奇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惊讶地发现这东西看起来很沉，穿到身上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与之呼应的小宇宙更是涨潮一般地高扬起来。 防具加上小宇宙的增幅器，战力提升了多少……一倍？两倍？ 在叶王还在惊讶的时候，赛奇已经“那么，就交给你了”地想要结束谈话，麻仓叶王猛地反应过来，重新屈膝行礼，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 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麻仓叶王暗地里叹了口气。 把基本上只能说是刚领悟小宇宙的德弗特洛斯带到战场上也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既然他想要足以不拖累兄长的力量，那么直接从实战学习是最快的办法了。 “之后我们从森林开始找，”麻仓叶王说，“现在先去城镇里找地方住下，顺便听听当地人是怎么说的吧。” 德弗特洛斯点点头，跟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2章 -第9话- 有巫力也有小宇宙，麻仓叶王不怎么需要睡眠，但德弗特洛斯却不能不眠不休。凡人的体力终究有极限，要德弗特洛斯跟着他风餐露宿未免也太为难人了。所以，不管再怎么讨厌金钱交易，麻仓叶王也得老老实实地找一个附近有消息灵通的酒馆的旅店住下来。 ……气死了。 麻仓叶王在心里重重地叹气。 “兄长大人？”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不仅声音，应该是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才对。但是德弗特洛斯在下一个瞬间就看了过来，脸上流露出探寻的神色——这是他一瞬不曾将注意力从叶王身上移开的证据。 麻仓叶王对人的态度比一般人敏锐一倍，能够读心的他比任何人更理解人性，但这一点在这时候反而变成了枷锁。读的到德弗特洛斯内心的麻仓叶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他丢下不管。 “……没什么。”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 能说什么呢？难不成还能实话实说地告诉他，自己能够读心，这个地方人太多了心音源源不断地砸过来各种烦人的贪婪的物欲的阴暗的令人作呕的—— “……真的，没问题吗，兄长大人……？” “……我能有什么问题。” 麻仓叶王按着德弗特洛斯的脑袋一阵揉，满足了内心愿望的同时顺便压下了他的视线，避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这孩子真是…… “嗯，那家不错。”叶王迅速过滤心音找出了合适的目标，“楼上是旅社楼下是酒吧，客流量看起来也不小，好像挺适合搜集情报嘛。” 德弗特洛斯看过去，长长地“嗯——”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怎么发现的？】。虽然对德弗特洛斯这么容易就被带跑了节奏有点哭笑不得，不过目的达到了就是好事。麻仓叶王若无其事地从结论推导过程，“是不是旅人从表情上很容易分辨的，那里明显是个酒馆，却有不少旅人行色匆匆，再加上并不是饭点人却不少，所以大概能猜出来……” 【好厉害！】 看着德弗特洛斯亮晶晶的眼神，叶王难得感到了心虚，于是不由自主地补上了一句话，“不必这么看着我，你将来会比我更厉害的。” 不用读心也能做到同样的事的话，当然就会是德弗特洛斯更厉害没错啊。 * 也许是因为一直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正常的人际交往，德弗特洛斯在和叶王以外的人交谈的时候明显表现出了不自在——这个“明显”是指即使叶王不用读心都能够看得出来的程度。 虽然严格来说不关叶王的事……不过这么下去也不行吧？ 于叶王而言，要他老老实实地当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实在不太可能，也就是说最后这个双子座的黄金圣衣八成会变成德弗特洛斯的东西。黄金圣斗士像现在这样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少，总是像他这样不会跟人交流可不行……果然应该多少锻炼一下……？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叶王干脆地给德弗特洛斯交代了任务：“正好，我来听听看大厅里这些人谈论的内容，德弗特洛斯，你去跟柜台要房间吧。来，钱包给你——” “咦、哎、啊？！兄长大人？？！！” 黑肤的少年明显地慌乱了起来。麻仓叶王微微笑着——只有他自己觉得这是个温和的笑容——鼓励双子座不祥的暗星，“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的，加油吧德弗哟，我相信你啊！” “——！！！” 德弗特洛斯憋着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麻仓叶王听着周围客人的心音、德弗特洛斯的心音、大堂里吵闹不休的话语，纵然被吵得头疼，却发觉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德弗，真的是、难得可爱的家伙啊—— “听说了吗，隔壁铁匠家的夫人啊——” 【那个杂种、那个杂种、那个杂种！】 “教育问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呢，这年头想给孩子找点出路太为难了……” 【恶心的臭男人！手烂掉吧！】 “您真是睿智英明——” 【难得的冤大头，给我把油水都吐出来！！】 “禁令还是没解除啊，再这么下去生计就好出问题了，这年头的领主哪个在乎过我们这些平民的性命……” 【想去工作、肚子好饿、想去工作、肚子好饿、想去工作……】 “啊呀，真是个让人开心不起来的职场呢。这位大爷，不想换个‘场子’吗？” 【身体好像很健康，内脏能卖不少钱吧。真好，赚大了！】 “是吗，你也没办法啊……” 【城东的森林……那不是和城堡很近吗！】 嗯……好像找到类似目标的东西了。 麻仓叶王侧过眼神，将灵视的力量集中在了某两个人附近。“看”起来不眠龙在这个国家已经造成影响—— “……人！兄长大人？” “？！呃，德弗？” “你在发什么呆啊兄长大人？” 一边问着，德弗特洛斯一边把钥匙递了过来，然后还颇为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对能让阿斯普洛斯发呆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叶王伸手接过钥匙，随意地回应他，“不，只是刚才好像听到了类似线索的东西，想着大概需要去确……哎，一把钥匙？是双人间吗德弗？” 德弗特洛斯点了点头，满脸无辜。 麻仓叶王有点无语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叶王有洁癖不接受和人睡一个屋子——不不不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绝对不是主要原因——而是这年头人心里都在想些个什么即使能读心麻仓叶王也看不懂了。 “双人间就双人间吧，出门在外【重音】能省钱就省一点吧【重音】，毕竟双胞胎睡一个屋子里也没什么关系，【重音】弟弟哟【重音】。” 德弗特洛斯满脸茫然地点了点头。柜台前的女性则流露出了非常失望的情绪。 她失望了叶王就满意了。真是的，德弗特洛斯和叶王相像成这样一看就是双胞胎吧，看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兴奋起来就算了，怎么连看到双胞胎睡一个屋子都能浮现出限制级画面啊？！ 麻仓叶王表示完全看不懂这年头的小姑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3章 -第10话- 叶王一路强忍着头疼上了楼。 当年在平安京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那种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就会奇妙地兴奋起来的女性，但是，是风气或者生活习惯的问题吗，从来没有人这么夸张啊…… “——” 走在前面的德弗特洛斯发出了短暂的吸气声。叶王挑了挑眉梢，有点好笑地意识到他是因为难得住在这么干净宽敞的地方而感到惊喜。 只不过，硬要说的话，这其实有点奇怪的。明明是值得好好嘲笑一下的想法，叶王居然发现自己有点笑不出来。真是莫名其妙，虽然叶王知道自己的的很多价值观和一般人不同，但是按理来说他的笑点应该没价值观那么不合群啊。 叶王站在门口，无意识地歪了歪头。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麻仓叶王把内心无意义的感想抛到脑后，对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德弗特洛斯下了命令，“德弗，现在最重要的是搜集情报哦。” 德弗特洛斯抖了一下，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是的，兄长大人。” 这个孪生弟弟是个听话的孩子。同时更是个温柔的孩子。即使受到了那样的对待内心也丝毫没有怨怼，即使其实很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也绝不说出口给人添麻烦。也许是因为这姿态太过惹人怜爱了吧，在意识到之前，叶王就已经脱口而出了：“早点结束任务才会有时间玩。” 德弗特洛斯猛然抬起头，眼睛都亮起来了。 ……好蠢啊，我。叶王转过身，无语地想。 * 实际上，“树林”是一个很奇妙的地域概念。 各种妖魔鬼怪多出没于深山老林，无论哪个国家都一定会有和森林有关的神话传说。不考虑无聊的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种种因素，在能力者眼中，这是很自然的现象。 ——非人的存在居住地大多远离人烟，而自然界往往对异类远比对人类更加友好。森林这种东西绝大多数国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自然相关的故事也会广泛地流传。就好像无论是东西方都有人鱼的传说一样，如果不看神话的细节，差别大概也就是一个叫鲛人一个叫赛壬，总之都是人身鱼尾住在水里——至于具体细节，住在陆地上的人类能完全了解才怪了呢，想也知道都是猜的。 所以，既然黄金圣斗士的敌人以邪神和怪物居多，索敌的时候先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总没错。 “详细说具体细节的话，大概还要考虑一下其他的要素，比如说是当地的地形地势啦，神话传说和民俗，以及目标留下的传说的具体细节……不过这些暂时应该都用不到，所以等到以后再慢慢教给你好了。” 走在之前从客人们的言谈和心音里探知的森林里，麻仓叶王一边拨开挡在前进道路上的碍事枝叶，一边泰然自若地跟德弗特洛斯说道。他的态度若无其事到近乎轻慢，然而对麻仓叶王而言，话多到这个程度其实是十分异常的。 德弗特洛斯满脸认真地听着这对他来说难得一见的细致指导，不过看起来并没有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兄长会跟他说起这些外勤的注意事项。麻仓叶王的目光飘到德弗特洛斯身上一瞬，然后被他马上收了回来。 “对我们而言，最可靠的索敌方式其实还要数小宇宙索敌。把小宇宙锻炼得更加敏锐的话，不仅搜索敌人会更加轻松，也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暗算，总之各方面都很方便的。” 德弗特洛斯一边听一边点头。 很好。德弗是个认真的孩子实在是帮大忙了。叶王一点都没打算当黄金圣斗士当到死——同样都是神级的灵魂，谁耐烦给人卖命啊，最后会继承双子座黄金圣衣的理所当然会是德弗特洛斯，不把他教出来的话头疼的就会是叶王，这一点毫无疑问吧。 “综上——德弗，让我看看你的小宇宙吧。” 叶王是自然而然说出这句话的，结果在下一瞬间从德弗特洛斯那里传来的尴尬、内疚和局促不安几乎淹没了他。麻仓叶王顿住脚步，拼命从这份漩涡般强烈的感情里挣扎出来，仅存的理智才终于注意到，对于人生里大半经验都只有侮蔑、欺辱和被殴打的德弗特洛斯来说，能得到完整、无私、正确的有关小宇宙的教导的可能性有多小。 唯一会教他的阿斯普洛斯自己还半懂不懂呢！ 叶王强压着因头痛而发抖的声线，平静地接道，“只是确认你能做到哪一步而已。” 情绪开始安定下来了。叶王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知为何又补了一句，“别太紧张。” 德弗特洛斯在他身后点点头，小宇宙开始浮动。 叶王微微挑起眉。 凭借他接受到的指导，能够唤起小宇宙本身就很值得惊讶了，没想到质量居然还不差，虽然很微弱但是非常稳定——具体而言就是甚至比那些经常欺负殴打他的杂鱼们还强的地步。 确实，以德弗特洛斯的身份，如果表现出强大的小宇宙的话，唯一会教他的嫌疑人阿斯普洛斯的立场会不太妙，然而就因为这个理由就甘心被比他还弱的杂鱼揍，这也太…… 叶王不由得斜眼看了看他。 见到了哎，活着的圣母病。 “……兄长大人？”德弗特洛斯歪了歪头，无辜的眼神投向他。 麻仓叶王停顿了一下，才道，“基础打得意外的牢呢，做得好，德弗。” 然后，叶王看到了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从德弗特洛斯脸上看到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面庞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柔软了线条，咧开的唇间有小虎牙露出来，神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灵动得多。 “……那、那么，”麻仓叶王莫名狼狈地转移视线，“可以进行……？！” 声音顿住了。 远在还不熟练的小宇宙的探测范围之外，灵视捕捉到的心音。 绝不可能属于人类。残暴的，冷酷的，想杀尽一切，甚至怀疑是否具有知性的心音，不可能属于人类。 “……兄长……？” 叶王挥手打断了德弗特洛斯的话。 丛林间开始流溢着冰冷的杀气。空气不安地躁动。 “你留在这里。”叶王吩咐道，“我们大概是找到了。” “那头不眠之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4章 -第11话- 德弗特洛斯左右看看，脸色有点发慌。 他并没有发觉到任何可以说是敌人的痕迹，完全是出于对比自己更强的兄长的信任才听话地退后了的。一步，两步，因为紧张还稍微绊了一下。 叶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那不可能是属于人类的内心波动。 狂乱混沌的思绪里没有半分足以称之为理智的残余，能听到的除了少许杀意，就只有铺天盖地的欲求。 “饿”。 很饿。想吃人。想吃人。想吃人。 ——好像是饿疯了一样。它到底睡了多久？难不成是从神话时代一直睡到现在，然后在最近被生生饿醒了？ 但是说不通啊。如果它已经饿到意识不清只剩下本能了的话，又为什么不直接冲到城镇里大开杀戒，反而固守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呢？不远处就有那么多“食物”，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难不成……？ 麻仓叶王燃起了小宇宙。 他并没有全力点燃这份力量，只是让自己的存在感凸显出来，让对方能够更深刻更明显地意识到这里有人在的程度。既然饿到了那个程度都不离开原地，那么比起它主观的不肯离开，还是思考有什么外界因素让它“不能离开”更好吧。 果然，那边的心音格外地狂暴起来—— “……兄、兄长大人……这个小宇宙……是……什么……” 海蓝的眼睛偏转了轴心。在麻仓叶王身后，是强压着恐惧的少年的身影。 德弗特洛斯大睁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纯粹的抗拒。 那是“人类”在面对“天灾”时，自然而然浮现出的感情。无法抵御，至少严重缺乏阅历的德弗特洛斯无法抵御。 对他来说，这完全是头脑空白之下自然的反应——不过对麻仓叶王而言，这根本不合格啊。 心理素质不加强到符合黄金圣斗士的程度可不行。计划变更，带着他一起去长长见识吧。 “德弗特洛斯。”叶王轻声道。 声音很轻，但是这是用了巧劲直接敲进德弗特洛斯内心的话语，对人的影响和声音的大小没有关系，“要加快速度了哦。” 要到散发着可怖小宇宙的存在那里去了。 立刻理解了这一点的德弗特洛斯内心有一瞬间的畏惧——但是那畏缩真的只是一瞬间而已，仅仅是因为“兄长大人正在我身前”这一微不足道的理由，德弗特洛斯就以叶王都不由得侧目的速度适应了这狂暴而又充满杀意的小宇宙，有力地回了一句“是的！”。 ……真可爱啊…… 内心里好像隐隐约约地浮出了什么想法。麻仓叶王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心理活动甩了出去，伸手拉着德弗特洛斯的胳膊，足下发力，加快了前进速度。 越是接近，就越是能感到那力量是何等的不祥。仅仅是以小宇宙来衡量就已经足够冰冷了，以身为阴阳师的视角去看的话更是可怖至极。因此虽然不满，叶王也无意苛责德弗特洛斯，不如说能做到这个地步简直要好好表扬他一下了。 虽然离希望他达到的程度还有不小的距离……也罢，反正时间还够，慢慢来吧。 生为长兄的转世者停止了内心的评估，把注意力稍稍分散给了预定的敌人，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拳挥了出去！ 拳风和空气相撞了——不，与之相撞的是某种攻击手段！ 麻仓叶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具体的形容应该是，在他的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就已经进行了自主迎击。 ——强敌。 麻仓叶王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这是他自从被麻仓叶贤杀掉以来，遇到的最强的敌人——甚至强于蓝染惣右介。毕竟镜花水月的幻觉和战术技巧对叶王毫无用处，只有这样基础能力强大、战斗全凭本能的怪物才是威胁。 而不眠之龙这样的怪物，是关乎生死的威胁。 麻仓叶王在这一瞬间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身边的人，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全副身心都集中在敌人身上，只想着怎么杀掉对方——于叶王而言真是久违了啊。 有多久……有多久没法这样单纯地思考了呢。 麻仓叶王甩了甩被反作用力震得发疼的手腕，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像是属于阴阳师的、充满战意的微笑。 “下马威吗……有趣。” 来试试看吧。 将小宇宙集中到拳头上，沟通名为双子座的群星，让足以粉碎一切的力量在掌中始动，麻仓叶王锁定了那个狂暴得毫无自主意识的灵魂，以那残暴的小宇宙为目标，将这份沉甸甸的毁灭性的力量高举起来—— “银河星爆（Galaxian Explosion）！！！” 如同银河落入人间，无数的光汇集起来成为奔涌的河流。群星颤栗，大地在低吟，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色彩。白色的画笔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涂上了小宇宙特有的光斑，以至于连意识都变成了惨白。 粉碎了。连同空气一起，连同距离一起，连同那可知的和不可知的一切。麻仓叶王挑起眉梢，哪怕脸色上看不出来，内心也确实是惊讶了一瞬的。 动静比想象中的大……当然，威力也比预计里的大一些。这样一来，“随手打个招呼”被硬生生变成了“有点疼的打招呼”了。 不过，对于从神话时代延续下来的对象来说，再疼的打招呼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除了激怒它之外大概没什么效果。所以——不乘胜追击可不行！ 追踪着那怪物的小宇宙，交战的缓冲距离一下子缩短了。待到科尔喀斯的身姿映入眼帘，麻仓叶王甚至还有闲心暗地里嘲笑它一下。对原本是东方人的阿斯普洛斯而言，不管这条“龙”看起来有多么可怖，不管它的利爪和尖牙多么具有威胁性，不管它的吐息杀伤力多高…… “不过是只大蜥蜴而已。”他云淡风轻地说。 和那个怪物针锋相对的，小宇宙剧烈地燃烧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5章 -第12话- 拳拳到肉的痛快淋漓和术者之间小心谨慎寸土必争的智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也不至于说一方强过于另一方，而是这样热血沸腾的战斗对叶王来说实在是太罕见了，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每一击都更快，每一击都更强，每一击的角度都更加刁钻。麻仓叶王的成长速度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大概算妖孽得吓人吧，然而对他而言，不过是将千年来使用阴阳术的战斗经验活用到小宇宙这个能力系统里来罢了。 但是……违和感挥之不去。 是的，科尔喀斯是盘踞在橡木树上的不眠之龙……但是所谓的“盘踞”是像这样连一步都不愿意离开的状态吗？ 以圣斗士的状态来看只是有点奇怪，但是换做阴阳师的视角，这根本就是地缚灵吧！ ——然而，明明是活着的生命，却变成了只有幽灵才会有的“地缚灵”状态，不管怎么想都是有“幕后黑手”这东西吧？ ……老毛病又犯了，这是教皇该头疼的事。这里只要把情报带回去就够了。 麻仓叶王的眼神蓦然冰冷。 充满了属于战士的战意的眸子里，那份如火的热情被阴阳师特有的理性的冰冷冻结了。 衡量每一击的力道，以数据量化评估，测定不同属性、方式、落点造成的伤害，确认自身的承受力和攻击效果，磨合这和习惯不尽相同的战斗方式。 壳很硬，没关系，加强力量就好；攻击很强很快，没关系，快点躲开就好。既然不过是区区一个无法移动的肉块，那就跟巨型靶子无异，不管再怎么危险，区区一个只等着被打的靶子是不可能伤到麻仓叶王的。 叶王想快点回去。快一点，回到圣域。 ——这显然是被卷进了哪家大佬的棋局里的状况，并不适合带着武力值还不过关的德弗特洛斯来蹚浑水。要进一步追查那也要等碍事的不在之后！ 所以、这头空有龙名却连理智都没有的大蜥蜴，给我乖乖地去死啊！ 眼中点起了火光。 那一瞬间，仿佛是幻影一样，在蓝发蓝瞳西欧人容貌的阿斯普洛斯身上，重叠了一名黑发黑眸，宽袍广袖的东洋人的身影。那过快的一瞬以一般人视觉神经的反应速度来算不可能被看到，即使是能看到的存在，那也快得让人不由得怀疑是否是幻觉。 然而，当然不是幻觉。 小宇宙潮汐一般的上涨起来。 魔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嘶声高吼起来。爬行动物特有的金黄色蛇瞳竖成一条直线，不眠之龙展开翅膀，吐出更加灼热、更加致命的吐息。 这一下，连德弗特洛斯都发现不对了。 【它为什么……不飞起来？】 遥远的心音里浮现出单纯的疑问，然后，很自然地想了下去。 【翅膀不像受伤了，后背好像也……肌肉问题？不对。难道是诅咒之类的……】 麻仓叶王知道德弗特洛斯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现在看来战场上的敏锐度也合格。好好教育一下，接下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重担毫无问题。只不过现在，还有点太早了。 能给从神话时代活到现在的怪物下套，这样的对手德弗太早接触可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然而，既然都想到这个地步了，很快也会意识到在幕后操纵的“什么东西”的存在吧。到时候这孩子会怎么想呢—— 不意间，联想到一双和这个身体同样形状的、满溢信任和些许崇拜的蓝眸。 崇拜是什么叶王很清楚，畏惧于力量的人是怎样的模样也早就看够了，只有信任，这东西在麻仓叶王这里还算是个新鲜的东西，尤其是没有其他任何理由，只因为他是“他”而信任。 德弗特洛斯现在接触到的东西太少了。接触的人太少，接触的事物太少，接触到的不含敌意的感情也太少了。再过几年，等到他穿上这身黄金圣衣，行走于信任、尊崇和敌人恐惧于其强大的眼神里，就不会再露出这样纯粹的表情了吧。 但是，只有现在……只有这一瞬，想将这美好的东西，在手里拿久一点。 久一点，再久一点。 “……德弗。”叶王猛然开口了。 声音并不大，然而却仿佛在德弗特洛斯耳边直接响起一样。少年瞪大眼睛，“兄长大人？” “离远一点，等一下搞不好会波及你。不过要仔细看好，战斗结束之后我有话问你。” 这就断言了胜利？不愧是兄长大人。德弗特洛斯退后几步，更集中了精神。 麻仓叶王疾退几步，抬手环抱，在双手间聚拢起强大的小宇宙。 星辰坠落于手。 小宇宙的每一寸细微的流动方式都极尽缓慢明确地被展示出来。发招的手势是什么，小宇宙如何运转，在敌人的攻击下如何避免受伤同时稳定自己的步调、不被打乱力量的集中…… 这是一次指导。 通过实战，进行细致入微的教导。 如果敌人不是只懂站桩不会移动的活靶子的话，是绝不可能出现这样压倒性到足以当做教材的战况吧。将星空的力量聚拢于掌心，小宇宙的映照下，让身边甚至出现了繁星粉碎的幻象。 “——银河星爆！！！” 银河落下了。 宇宙爆炸般的威力被生生拽进地表，又被硬生生集中在极小的中心点。以魔龙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被强大的小宇宙反复蹂躏，如末日降临。 光在德弗特洛斯的眼里点亮了。 这是兄长大人的力量。 这就是兄长大人的强大之处。 ——这就是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力量。 “德弗，”身边响起了温和的声音，“看到了吗？” 是的。 “看懂了吗？” 我想，是的。 “那么，我要提问了。德弗，魔龙这么奇怪的状态，你想到了什么？” ……咦，是问这个吗？ 德弗特洛斯有点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叶王，犹豫着回答，“……有，什么人在操纵……吗？” 麻仓叶王低声笑了。 “回答正确，你可以更自信点。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德弗，这时候是应该按计划回去报告呢，还是应该继续追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6章 -第13话- 德弗特洛斯犹犹豫豫地做出了“回圣域报告”的回答。 他实际上是很想追踪下去的，让他犹豫的并非在此之后可能遇到的危险，而是力量不足的自己会拖累兄长的不安。比起拖累兄长不如直接把自己丢掉，德弗特洛斯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想法。 读懂他心音的叶王这么想。 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就主动想着舍弃自己。即使再怎么拖累别人，也会不甘地抱紧最后的浮萍，哪怕将伸出帮助之手的那个人也一起拉着拽进深渊也在所不惜——这才是一般人的正常想法才对。 叶王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麻仓叶王向来讨厌损人利己的人，损人不利己的更是厌恶之至，然而如德弗特洛斯这样损己还不一定利人的却也一样喜欢不起来。因为这“灵视”，麻仓叶王最喜爱的品质是坦率，最欣赏的人的类型也一样是坦率爽快的人。 比如志波海燕。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麻仓叶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放在此世的弟弟身上。德弗特洛斯垂下目光不去看他，不知理由地感到畏怯。叶王尚未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德弗特洛斯就已经开始不安了。 这让人感觉很不好……感觉不太舒服。 麻仓叶王这么想。 “你想要回圣域——理由呢？” 虽然问出这一句话的同时，灵视就已经从他的心音里得到了答案，叶王还是想听德弗特洛斯自己说出来。 同样是蓝色长发的少年抬了抬眼睛，有点犹豫，但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也可以是由我回圣域报告，然后兄长大人进一步追击，不如说我比较希望这么做——” 叶王的怒气如同被投入冰块的沸水一样平静下来。 如果说德弗特洛斯只不过是想着自己会妨碍战斗而退缩，那么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因为常年的差别待遇和歧视，他的骄傲和自信早已被磨损殆尽，就此止步不前的话，那也不过是个会被挫折打垮的普通人。 这样的普通人是需要受到“保护”的。这样的普通人是需要受到“照顾”的。 ——这样的普通人，没有继承双子座的资格，只要在他麻仓叶王……在他阿斯普洛斯的阴影和庇护下生活一辈子就好了。 幸而他不是这样的人。 幸而，德弗特洛斯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我说过了吧？弟弟啊。”麻仓叶王……不，阿斯普洛斯无意识地微笑起来，“你是需要经验的。” “是的。不，但是——” “保护你一个人的话，我还是办得到的。”面对德弗特洛斯不安的表情，阿斯普洛斯这么说道，“你也不是一直站在原地等待，而是做出了‘追赶上来’的行为了吧？” 德弗特洛斯开始自我训练的事情，是瞒不住有灵视的麻仓叶王的。眼前的这个孩子抱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呢，并不是多么难以确认的事情啊。 只要有这个心思就好了。会禁锢一个人的未来的只有他自己的觉悟，这种事对通灵人是这样，对圣斗士而言，应该也是这样的才对啊。 “这一次的战斗，我需要的你力量，德弗特洛斯，我的弟弟。” 阿斯普洛斯斩钉截铁地说。 是的，不是“麻仓叶王”，而是“阿斯普洛斯”。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把我的思考和推断告诉你，你回去报告给教皇大人。”现在，他称呼别人为“大人”已经不是那样的抗拒了，至少要比以前心甘情愿得多，“之后的行动，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教皇大人应该会有决断的。” 德弗特洛斯有点不安，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 科尔喀斯不可谓不强。事实上，如果来的人不是麻仓叶王这么一个积年的老怪物，而是新世代其他的任何一个黄金，今天大概就得栽在这里了。 但同时，科尔喀斯魔龙又不是那么强——至少完全配不上他从神话时代流传到现代的名声。它只不过是一个“强得很单纯”的怪物，力量强大到异常，速度极为迅捷，反应速度极快，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特殊之处。它现在饿得发疯，还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离开原地，实际的威胁性对叶王来说并不高。 支走了德弗特洛斯，麻仓叶王走近了魔龙的尸体。 近距离看这条不眠之龙，更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不仅是单纯的肌肉、骨骼、龙鳞的强大，它的灵魂力量也—— ……不太对……？ 麻仓叶王捏了个决。 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这头异常强大的邪龙，它的灵魂已经“空了”。 并不是“没有灵魂”，而是更加奇特的情况，灵魂里的力量被“抽空”了。科尔喀斯的灵魂本身仍然存在在它的身体里，仍然控制着魔龙巨大的身体，然而灵魂里存在的“力量”却被不知道什么人抽得一干二净。这样一来，科尔喀斯仍然“活着”没错，却必然会逐渐的，越来越衰弱，灵魂失去了足以支撑它存在的“力量”，又被固定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无法通过吃人来补充力量。其结果定然是魂飞魄散，而且还是最恶毒的那种——甚至无法回归精灵王，用这个世界的说法来讲，就是甚至无法魂归冥府这种程度的“魂飞魄散”。 “真损啊。”麻仓叶王思考了一下。 这种事情不是随便谁都能办得到的。找得到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里的怪物，能够唤醒它，能够压制得住它，能够抽干它的灵魂力量，甚至于让它不得不留在这里等死，无论哪一点，都不是一般“人类”办得到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来杀死科尔喀斯呢？ ——除非，“杀死科尔喀斯”只是一个结果，而非对方的目的。 他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需要足够的灵魂力量，因此抽干了科尔喀斯的灵魂，从而导致了魔龙的死亡——这个因果关系才比较合乎逻辑。 这就有趣了。 麻仓叶王想。事先支开德弗特洛斯，让他回圣域报信是对的。因为这么一算，对方最有可能的身份—— 应该是，冥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7章 -第14话- 麻仓叶王调查了整座森林。 他毕竟不能算是完全的“圣斗士”。作为通灵人和阴阳师，他能够做到的事情要比一般的战士多很多。考虑到敌人很有可能是冥神、至少也是冥王军，那么能够探查和控制灵魂的“阴阳师”，在这里要比普通战士有用得多。 然而很有趣的是，虽然找到了一点人迹，但叶王并没有找到能够继续追踪下去的线索。与这翻手云覆手雨的惊天手段相比，对方异常的小心谨慎，给人的感觉简直小心得像是在逃命。 ……嗯，真有趣，小心到这种程度的冥神，像是生怕被冥王军的“同伴们”抓到把柄。 不对，也不一定是冥神。叶王猛然意识到，虽然提到控制灵魂这种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冥神，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的代言人”中的黑暗一面就是冥王，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其他“神明”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了。 从麻仓叶王的角度去看，诚然只有冥神一个选项，但从这个世界的角度去看——这里的神话体系毕竟脱胎于希腊神话，能够抽取灵魂力量的神明在神谱里就能翻出来好几个，更何况在那漫长的历史中，谁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有些意想不到的人物也拥有了这样的力量……这种事情太可能发生了。 看样子不能过度执着于冥神。麻仓叶王思考着，但是这样一来范围就实在太广了……真的就没有能够缩小假想敌范围的条件吗？ 麻仓叶王实在不适合当侦探。反复思考无果，叶王决定先把能找到的线索都挖出来。 就从，把科尔喀斯圈禁在原地的这个法术究竟是什么开始调查起吧。 * 麻仓叶王毁掉了科尔喀斯的心脏和头部，身体部分则彻底烧成了灰烬。顺手又把逆鳞扒下来捏了捏，遗憾的发现硬度跟东方神系中的神龙没得比，不太适合拿来做材料用。 不过好歹也是一块完整的逆鳞，叶王最后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科尔喀斯既然有着“不眠”的称号，这就意味着，别的不说，至少保持清醒——换句话说，“延长身体的活动时间”这件事上，它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卓绝的能力，尸体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变成僵尸的可能性并不小。 当然，到现在为止冥王军的嫌疑也没有消失，这是促使叶王这么做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好歹他现在的身份还是“黄金圣斗士”来着，托庇于“雅典娜”一方的世界意志代言人，该做的工作毕竟也是需要做的。 火灵控制着尸体燃烧的范围，没有半点火星飘飞到其他树木上，从根本上杜绝出现森林火灾的可能。叶王看着燃烧的尸体发了一会儿呆，从头开始梳理发现的线索。 首先，什么人能够找到自神话时代开始就行踪不明的不眠龙？自金羊毛传说落幕后，神话里再没有科尔喀斯的活动记录，因此，知道它身在何处的人，想必一定有不少的神话相关知识……至于是藏书丰富、有传承记忆，还是……干脆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其次，能够约束科尔喀斯即使在原地饿死也没办法去捕食的术法……好吧，不管是叫法术还是结界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叶王解析出了一些术式残余的痕迹。但是他不够了解这个世界的相关概念和术式发展变化的脉络，即使从中找出了一些辨识度很高的特点，也很难推敲出其中代表的含义。他得回圣域好好翻翻书才行。 第三，这里残存的力量确实属于冥王军，使用的某些招数也有冥王军的痕迹，但过于明显反而可疑，谁知道是不是哪方势力刻意丢黑锅？毕竟离圣战的时间还早，苏醒的冥斗士数量有限，大多数应该选择蛰伏才对。 最后一点，也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没有意识到，却因为这具尸体而深深地感受到违和感的一小部分线索。 一般而言，世界意志分为“世界本身的意志”和“生物们的共同意志”两种，分别代表的是星球的利益和在这个星球上生活的、以人类为代表的众多活着的生命体的利益。二者间因立场不同自然存在对立，但是本质上不存在对与错的区分。 然而这个世界的两个意志代言人，却分了“正”与“邪”两个绝不可能在“世界”层面上存在的阵营。 按照常理推断……这应该是由于神话时代就出现了什么差错的关系？ “……再想这个也没用。”麻仓叶王摇摇头，把心里那一点猜测抛开。不管怎样，至少最明显的线索指向了冥王军，那么就先照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吧。 冥王军——其实圣斗士们也一样，拥有特殊力量的人只要行动里带有目的，而又没有刻意藏拙，自然就会留下痕迹。科尔喀斯的任务这就算是已经告一段落了，事件隐含的内幕能追查多少是多少，即使没能查到什么前因后果也无妨——圣战是注定会发生的“饵食”，无论是哪一方的人、无论他想做些什么，圣战都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他一定会趁机跳出来的。 到时候自然就能解决问题了。 * 德弗特洛斯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其实并没有能够面见教皇的资格。 阿斯普洛斯第一次带他出来做任务，纵使给黄金圣斗士下达任务的人只有教皇，但他是直接被兄长带出来的，接受任务的时候也没有面见教皇，现在自然也没有这个途径。 当然不可能硬来，但他确实不知如何是好。在他躲在圣域的阴影里徘徊不定的时候，隔着多立克柱，有人停下了脚步。 “是德弗特洛斯吧。”那个人用肯定的语气说。 现在我真没空被你们打一顿。德弗特洛斯有点苦恼地想。但是这里前后没什么障碍物，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这样被人直接盯着，即使是德弗特洛斯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最后他还是偏头探出了半边脸，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出声叫住他的人。 声音听起来清冷而平静，那少年的容貌气质也是一种带着书卷气的安静，像高山上洁白的冰雪。他的发色和眸色是一种德弗特洛斯说不上偏蓝还是偏绿的冷色，让人觉得像是看到了深邃的海底。 “我的水瓶座候补生笛捷尔。”那少年同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德弗特洛斯几眼，但那评估的目光里不含恶意，反而浅浅地埋着礼貌的好奇，他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对德弗特洛斯说，“奉教皇之名，带你去教皇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8章 -第15话- 归程的时候，麻仓叶王心里有点失望，但总体来说情绪平稳。 如他所想，冥王军这方面的线索完全就是误导，追查到最后线索完全断掉。不过毕竟预想过了这一点，因而也说不上有多失望。 比起这次并不好玩的任务，有其他的事情更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过当然，得先去汇报任务搜查结果才行。 教皇厅一如既往的华丽到压抑。现任教皇赛奇其实算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头子，但戴着三重冕在御座上坐久了，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让人谨言慎行的威压。两百多年过去，如今威严日重，哪怕明知道上面坐着的是个养出了看起来跟个小混混一样性子的马尼戈特的、不是很讲究规矩的老人，实际跪到教皇厅御座前，也会让人不由得放轻呼吸。 阿斯普洛斯无意过度展示自己的不同，平淡地报上了调查结果。教皇听着的时候没有插话，最后却突然问道：“线索最终消失的地点是在哪里？” 阿斯普洛斯怔了一下，“意大利的一个普通的小镇上。”他回忆了一下，报告了具体的位置。 得到了答案，教皇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很好，我知道了。辛苦了，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 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麻仓叶王在心底里啧了一声。 这时候居然会怀念起灵视的便利之处了……还真是世事难料。他低头告辞，离开教皇厅的时候却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教皇厅空无一人，连侍女都不能随意进入这里，而教皇赛奇正孤身一人坐在正上方的御座上，看着正门方向上缓缓闭合的大门，他的眉眼被三重冕所遮挡看不清表情，然而背脊挺直，彷如永不摧折的雕像。 看起来真的很……无聊。 是的，这种感情应该是无聊。阿斯普洛斯想。当教皇有什么好的呢，为别的世界殚精竭虑也太蠢了，还不如弟弟好玩呢。 说起来，他现在应该是在双子宫的后山吧？也是时候正式的教导他小宇宙了，这么下去连找他都不方便呢。 阿斯普洛斯转换了心情，从教皇厅的侧门转入后山。 圣域从正门入口到教皇厅，需途径十二座由黄金圣斗士们守卫的宫殿，属于没有任何岔路的单行道。这并不是说真的没有其他路了，毕竟圣域建在山上，而教皇厅和女神殿位于山顶，上山的路自然不止一条。 然而，只有需要经过黄道十二宫的这一条路，上面没有雅典娜的小宇宙结界封锁。只要不是本代的雅典娜刻意消耗力量开放权限，瞬间移动当然无法进行，连山上的其他小路都没办法踏足，只要偏离了十二宫主路，就会被神的小宇宙压制，以至于寸步难行。 说白了，这属于圣域的防护手段之一，敌人想要前去最高处的雅典娜神殿，唯一的方式只有正面硬撼十二宫的黄金们。 当然，非战时的情况下，结界的压制力度不会那么大，至少黄金们想抄个近路，或者侍者们前往十二宫的生活区都是可以的。当然，战时就另当别论了，哪怕是黄金圣斗士们，擅离十二宫的范围也是要获罪的。 所以，山下没有小宇宙结界、可以随便人到处跑的训练场也就算了，在结界范围内，这个一眼望去连点阴影都没有的十二宫主路上，还能藏得找不见人——说实话，阿斯普洛斯是真的很佩服自己这辈子的孪生弟弟。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 “让我好找，德弗特洛斯。” 躲在双子宫角落的阴影里，抱着膝盖发呆的德弗特洛斯抖了一下，慢慢抬起脸。他又戴上了那个好像给狗用的防咬套一样的面具，眼神看起来有点呆滞。混乱的心音不受控制地灌入内心，阿斯普洛斯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 “是希绪弗斯，还是哈斯加特？”他开口问道。 德弗特洛斯楞了一下，“谁？” “我问你带你去教皇厅的人是谁，是希绪弗斯还是哈斯加特。”阿斯普洛斯耐心地补充道，“你没去过教皇厅，我有跟教皇大人提过，让人带你过去。跟我关系比较好的人是他们，所以应该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吧。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虽然不觉得他们是这种人……不过算了，是的话就去揍一顿，反正现在他们没一个打得过我。阿斯普洛斯想。谁让你们到现在都没拿到黄金圣衣的。 但是德弗特洛斯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那个，是，水瓶座的候补生，名字是笛捷尔。” ……克雷斯托的继任者，水瓶座候补的笛捷尔？ 阿斯普洛斯感到有点奇怪。克雷斯托是活了五百多年，历经三次圣战的大前辈，但即使有女神之血延长寿命，过于悠久的时间也让他的肉体脆弱不堪。他常年待在在雪山上，战斗都是通过以念动波制造出的思念体来完成的，所以连带着受他指导的笛捷尔也往往不在圣域。这一次怎么就这么巧的遇到他了？ 还是说，根本就不是巧合吗？ 鉴于教皇赛奇的城府，阿斯普洛斯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不过现在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他接着问，“笛捷尔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德弗特洛斯继续摇头，“不是，他什么也没说……就是，什么也没说……” 没有被侮辱和责骂反而觉得无法理解了，阿斯普洛斯有些坏心眼地觉得这样的德弗特洛斯反而很可爱。 “那就不要管他。”阿斯普洛斯说道，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带了一点点微笑，“圣斗士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是比较闲的，过来，德弗特洛斯，我来教你一下小宇宙的正确修炼和应用方法吧。” 德弗特洛斯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好！……不，等等，兄长大人，”他的高兴表情很快转为担忧，“我如果得到太过详细的教导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可不好的。”阿斯普洛斯真的笑了出来。 把“德弗特洛斯”的存在放到教皇那里过了明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把跟现任双子座圣斗士有着同样资质的孩子放到泥里踩？让他对圣域离心？这是那个精明得跟鬼一样的教皇大人干得出来的事？ 没有的，不存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9章 -第16话- 时间已经是下午。在教皇厅进行报告之后，找到德弗特洛斯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叫人把晚饭送到双子宫来好了，阿斯普洛斯嘟囔了一句，带着德弗特洛斯走向双子宫的方向，然后以“你觉得，对我们双子座战士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为开头，开始灌输他对力量的理解。 长达一千四百年的人生，别的不提，至少在对力量的理解和研究方面，阿斯普洛斯的能力在现在这个圣域堪称无出其右。 “小宇宙”这种东西，和阿斯普洛斯一直以来接触到的“力量”都不尽相同，是一种建立在强韧身体上的力量。 作为通灵人所接触的，无论是通灵者的巫力还是死者的灵力，其本质上都是属于灵魂里的力量；作为死神接触到的灵压更是如此。小宇宙的力量虽然也来源于内心，但同时也格外依赖强韧的肉体，“麻仓叶王”一直以来的战斗方式如果用这个世界的方式来形容，理应更接近白羊座或者巨蟹座，也就是通过“术”直接作用灵魂的手段。 然而双子座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同。 黄道十二宫的圣斗士们战法各有不同，在不同的时代，有“最强”称号的人都不一样，黄金之间有高下之别但并无优劣之分——然而，是的，确实有一些星座，出现绝对“强者”的比例要更高。 这种情况是由多种复杂的原因共同作用而形成的。比如双鱼座，一旦玫红血绊中断，体内的剧毒不得不重新培养，至少两代的战力都会受到影响；水瓶座对冻气的亲和度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本任黄金的实力；天秤座圣衣自带武器，而圣斗士在正常情况下是禁用武器的，这个矛盾就导致天秤座圣衣对持有人的综合要求异常的高，自神话时代以来就没几人就任，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天秤座几乎每一任都是当时的顶尖高手——除非太过年少经验不足。 双子座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说别的，只要看看双子座绝招银河星爆的普遍评价——“粉碎银河之力”——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了的力量？更何况圣斗士的身体巅峰状态也就那么几年，双子座圣斗士哪个不是十年内就从毫无力量的幼童，成长为一手碎银河的强者的天才？ 银河星爆在所有黄金圣斗士的绝招中，破坏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异次元空间直接干涉了最神秘的领域之一的空间。除此之外，几乎每一任双子座都涉猎过其他领域，出现频率最高的，甚至是一般人需要耗费一生研习的精神干涉领域——而这一切，都会在双子座黄金圣斗士达到肉体状态巅峰的十八岁之前完成。 换句话说，双子座的战斗方式，是涵盖了物理攻击手段、空间控制能力、精神干涉能力等多个角度的，全能型、压倒性的强大。 ——这需要怎样的悟性？ 所以，对双子座圣斗士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磨炼肉体，不是锤炼精神，不是理解万物，甚至不是积累小宇宙——而是掌握“高效学习的方法”。 拥有双子座素质的候补生，拥有能够在短的时间内掌握一切知识和技能的领悟力，因此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够无限压缩这个“短时间”的手段，也就是“学习的方法”。 只要掌握了知识，锻炼基本功这种机械性的动作甚至可以用一心二用的方式随意地完成。当身体素质这一小宇宙的载体达标，许多战法、招式、策略都可以瞬间记忆、理解并应用出来。理解记忆的时间越短，熟练使用的速度就越快，在战场上对敌人的威胁自然也就越大——每一个巅峰时期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都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任何环境、任何条件、找出任何看似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的弱点并战而胜之的强大武器。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毕竟还是得从基础开始。建高楼之前地基要先打好才行。”阿斯普洛斯瞅着德弗特洛斯变成豆豆眼的表情，将一摞又一摞书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音，“所以我们先读书吧！一边读书一边积累小宇宙！——知识和力量，你首先要打好这两方面的基础才行啊！” 没错，在失去了“麻仓叶王”的记忆，单纯地作为“阿斯普洛斯”而生活着的这十来年里，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没关系！无论做什么，我都跟着你一起！” 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好弟弟的德弗特洛斯终于忍不住了。 “你真不是想让我也经历一遍你经历过的地狱吗，兄长大人？” 我是那种人嘛。阿斯普洛斯笑着说，摆出一副超无辜的表情歪着头。 德弗特洛斯瞪他。但也只是瞪了他一眼，低头拿起一本书，简略地翻了一下内容。阿斯普洛斯没有说话，而是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德弗特洛斯翻书。 金属的面具挡住了下半边跟阿斯普洛斯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来的蓝色眼睛灵动而锐利。他看过书脊，然后简略地翻了几页，确认过内容，把它们大致分了三堆——社会人文，地理游记，以及专业著作，剩下的杂书统一扔进第四堆里，偶尔调整一下书的顺序。他捡了一本天文学和一本数学的专著出来，手指在社会人文那一摞上下游移，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兄长大人，下一次的任务会去哪里呀？……兄长大人？” 阿斯普洛斯在笑。 他一只手捂着下半边脸，一眼看过去跟德弗特洛斯相像到几乎就是在照镜子。指缝间露出一点点夸张的弧度，德弗特洛斯只觉得阿斯普洛斯身上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兄长大人？”他再一次发出疑问。 阿斯普洛斯放下了手，摇摇头，“不，没什么——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好，毕竟黄金圣斗士的任务遍及全世界呀。” 德弗特洛斯“唔”了一声，抽了一本欧洲地区的风俗简介出来。 ——真是。 阿斯普洛斯简直要大笑出来。 德弗特洛斯缺少的是什么？ 阿斯普洛斯在用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标准在要求他。德弗特洛斯力量不足，基本知识不够，而黄金们的任务需要全世界跑，他常年待在圣域，连出门的经验都基本为零。小宇宙的积累急不得，身体的锻炼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最缺的，也是最能够在短时间内补起来的，也就是对圣斗士而言必要的理论知识，和对世界的了解而已。 阿斯普洛斯没有提醒他一句话，但他就已经自动自觉地找出了现在最急缺的两类知识，选择了为理解双子座绝招所必需的天文学和数学，甚至自然而然地想要知道阿斯普洛斯下一步的任务地点，直接调查当地的人文情况! 这是一个从未经过任何系统训练，甚至饱受歧视和羞辱的小鬼所下意识做出的选择！ 正如阿斯普洛斯之前所说，是标准的，最追求学习效率的双子座会有的选择。 ——何等的天赋。 阿斯普洛斯想到。 德弗特洛斯将来会变得很强的。未来不可限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0章 -第17话- 阿斯普洛斯倚在门框上，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德弗特洛斯。 未曾有机会获取过这么多贵重知识的少年眼睛在闪闪发亮。他读书的表情异常专注，看一段，默默记忆，思考，偶尔用指甲划过某些字句。要不是感应到双子宫外侍从的小宇宙，他可能还会看更长时间。 真是奇妙，即使是当年面对志波海燕，甚至是股宗的时候，都没有过现在这种“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高兴”的感受。 阿斯普洛斯以为前来此的侍从是送晚饭过来的，然而走出书房，阿斯普洛斯却发现，迎面走来的侍从手上并没有拿着任何东西。 “阿斯普洛斯大人。”侍从低头说道，“射手座的希绪弗斯大人回来了。” 阿斯普洛斯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 射手座候补希绪弗斯和金牛座候补哈斯加特，在这个圣域里，是没有“麻仓叶王”记忆的“阿斯普洛斯”难得亲近的同伴。他们年龄相近、地位相当，性格不说互补，但至少相处起来算是和谐。现在回忆起作为“麻仓叶王”时代的自己，与往日的两位友人多了一层隔阂，但听到他回来了，倒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等等，是“射手座”而不是“射手座候补”？他已经拿到黄金圣衣了吗？这才刚出去执行了一个任务——阿斯普洛斯刚这么想着，猛然从侍从的心音里“听”到了不太好的东西。 为什么教导自己的亲生弟弟，还要被冠上“同流合污”的词语呢。 阿斯普洛斯深呼吸，把心里翻涌的不悦感压下去。 “希绪弗斯正式就任了吗？这真的太好了。”阿斯普洛斯说道，“我应该给他送点庆祝的礼物比较好——真是的，难得到远离希腊的地方出了一趟任务，为什么就没想着买点纪念品回来呢。不过他回来应该会经过双子宫——正好。” 侍从低下头以掩盖自己欣慰的表情。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大人地位尊贵、受人爱戴，怎么能跟暗星之流混在一起？同为黄金圣斗士的希绪弗斯大人，和很快就要接任金牛宫与“阿鲁迪巴”之名的哈斯加特大人，才是符合阿斯普洛斯大人身份的同伴。 “你先下去吧——晚饭不用送上来了。” 他听到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这么说。 * 希绪弗斯的小宇宙变强了不少。 自苏醒以来，阿斯普洛斯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希绪弗斯几次。不过小宇宙这种力量如果说除了破坏力强大之外还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不管相隔多远都能够相互感受到。 阿斯普洛斯远远地看到射手座带着大翅膀的身影拾阶而上。他应该也是完成初次任务得胜归来，但小宇宙却沉甸甸的，感受不到那种活跃着旋转的脉动。 难道说任务不顺利吗？但是应该不至于吧……这种事情不算小事，“黄金圣斗士初次任务失利”多少算是个新闻了，侍从们不可能完全不关心——但刚才的侍从心音里完全没有这个痕迹。 想了想，隔着老远，阿斯普洛斯先打了招呼，“哟，希绪弗斯。” 比起之前见过的模样，希绪弗斯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虽然仍然是少年纤细的体型，但已然有了男人成熟的轮廓。他的嘴角上还带着伤，圣衣也显得有点灰蒙蒙的，抬头看到穿着双子座黄金圣衣的阿斯普洛斯也没有丝毫惊讶，虽不至于愁眉苦脸，但表情诚然不算很好，仿佛兴致缺缺地露出了一点点近似于苦笑的笑容，简短地回应，“哟。” ——还是老样子，完全读不到他的心音。阿斯普洛斯至今遇到的所有人里，只有教皇赛奇和前射手座候补、现任射手座的黄金圣斗士希绪弗斯无效了灵视，对于“麻仓叶王”来说，已经差不多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世界的神灵加护，居然还有这个效果啊。 这里应该说点什么，毕竟之前的“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的关系还是挺好的……但是能说什么呢？现在的“麻仓叶王”跟希绪弗斯可一点都不熟啊。 于是阿斯普洛斯最后决定还是照着原定计划来，“等你见过教皇大人之后过来吧？我们去一趟罗德里奥村，正好吃个晚饭……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希绪弗斯一开始明显想推辞，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立刻改了主意，“没问题，一会儿我们在‘酒馆’见。” 罗德里奥村只有一个酒馆。 ——圣域最开始并不参与人与人之间的征战。圣斗士们面对的是与神之间的战争，他们是人与神之间最初也是最终的防线，因此当然不会参与凡俗之间的“内斗”。然而伴随着局势变换，总有为战争所苦的人们来到圣域寻求庇护，而圣域自然也不可能将祈求保护的人们拒之门外。这样的人们逐渐聚集起来，最终成为了坐落于圣域山脚下的村落，罗德里奥村。 毕竟是位于圣域附近的、对外交流并不频繁的村落。临近圣域意味着接受了圣域的保护——或者说是“统领”。在正处于社会变革时代的欧洲大陆，圣域所提供的“安全”直接掐住了许许多多人的要害之处，让这片普遍信仰基督教的土地，最终仍然留下了一片属于希腊神系的信仰净土。 这样的村子一切几乎都依靠自给自足，基本没有对外交易的需求，基于对外界战争的恐惧和圣域避世的需要，罗德里奥村几乎是完全封闭的，自然也很少存在“酒馆”、“餐厅”和“旅店”之类的服务型设施。整个村子里只有一个酒馆，因此也没有名字，服务的对象除了有限的村人之外，几乎全都是圣斗士。 阿斯普洛斯没有等太久。 既然不在圣域内部，以阿斯普洛斯的性子，自然也没有穿圣衣。再加上毕竟远离圣域了很多年，村里人大多数都不是很熟悉他，只以为他是哪个圣斗士的训练生——毕竟是十来岁的少年，也有人觉得是圣斗士候补生，不过都没敢往现任黄金的身上想。 也许是因为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罗德里奥的村民们大多心思淳朴，所以虽然身在酒馆这样心音杂乱的地方，阿斯普洛斯倒也没怎么觉得难受。更何况，希绪弗斯很快就到了。 新任射手座黄金圣斗士也没有穿着圣衣过来，不过他的身份显然大家都知道了，一路上不少人称呼他“希绪弗斯大人”地打招呼。希绪弗斯挨个微笑致意，失落沮丧的情绪半分都没露出来，看到阿斯普洛斯时一边打招呼，一边眼神落在他身边坐立不安的男人身上。 “阿斯普洛斯，这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1章 -第18话- 德弗特洛斯坐立不安地待在阿斯普洛斯的身边。 来来往往的村民们都会跟阿斯普洛斯打招呼，阿斯普洛斯也会温和地予以回应。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在于人们在跟兄长打招呼的同时，自然而然地会好奇坐在一边的德弗特洛斯。 德弗特洛斯自认暗星，甘于隐藏在兄长的阴影之下，而他此前在圣域的处境并不好，因而尽量避免现身人前。前往讨伐魔龙时倒也在人流密集之处呆过，但那时候谁都不知道身边还有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圣域中人，更不可能知道“暗星”这一存在的不祥，对待德弗特洛斯和对待阿斯普洛斯之间没什么差别——然而，这是雅典娜女神治下的圣域之地，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暗星”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现在，因为他被兄长扒掉了假面，身边萦绕着的就变成了纯然的好奇。 “这个人是谁呀？”“话说之前怎么没见过呀？”“看起来还挺帅的。”“跟旁边的那位大人好像啊。”“有点可爱……” ……不是，有点可爱是什么鬼？！ 就在德弗特洛斯的感受从坐立不安上升到了心惊胆战。他甚至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兄长，然后绝望地发现，阿斯普洛斯只顾着笑眯眯地看着他，甚至好像还觉得他这种不习惯的模样挺好玩的。 “……兄长大人……！”德弗特洛斯抓狂似的低声说。他都快要炸了，也只是盯着阿斯普洛斯，露出哀怨却又恼怒的神色。 ——怎么说呢。德弗特洛斯的性格本质上其实是有点“狂”的。他处处谨小慎微地活着，甚至任由远不如他强的杂兵欺凌也不还手，担忧的是身为兄长和“亮星”的阿斯普洛斯的立场，而非自己的处境和将来。他打从心底里不认为区区圣域能够在他成长起来之后还能够束缚住他，此刻一切温和驯顺的表象，都来自于对兄长的信任和服从，而非与圣域间那少得可怜的羁绊。 然而，这正是饱受人类出尔反尔、心思深沉所苦，又拥有读心之能的“麻仓叶王”，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他作为自己的“弟弟”，甚至连“名字”——对通灵人来说最短的“咒”——都承认为德弗特洛斯兄长的“阿斯普洛斯”的原因。 曾经与麻仓叶王关系亲密几至于交心的志波海燕，三四百年过去，直到最后的最后，其实也未能走到麻仓叶王心底，以至于叶王在意识到他的存在会动摇自己的意志时，竟然坐视他在蓝染的阴谋下死去；相反的是，德弗特洛斯几乎没用几个月的时间，就彻底扭转了麻仓叶王对他的看法，让他承认德弗特洛斯就是自己的弟弟，甚至至少在这个世界，他的名字就是“阿斯普洛斯”，而非“麻仓叶王”。 是因为志波海燕德行有亏吗？是因为志波海燕不够坦率吗？还是说，志波海燕不符合麻仓叶王对于“同伴”的定义呢？ 不，都不是。 差别仅在于，只有德弗特洛斯，将自己定位为“兄长（麻仓叶王）的附属物”，而非是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人”。 麻仓叶王终此一生都在失去和被利用中度过。他对人性失望，虽说也不到鄙薄以心换心的诚挚感情的地步，但作为读心者，确实已经难以接受存有哪怕半分杂质的感情了。 若是对叶王存有利用之心，无妨，他也会利用回去；若是度叶王怀抱怨恨之意，无妨，他的力量根本无惧任何复仇之举。从一开始就能够读到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心中怀抱的目的，就如同—— ——如同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背叛了一样。 即使是志波海燕，建立羁绊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断没有任何一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将自己放在如此之低的位置上。 这两种方式并无优劣之分，也不是说志波海燕哪里劣于德弗特洛斯。但德弗特洛斯的方式更适合敲开麻仓叶王已经封闭了上千年的心门——只有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阿斯普洛斯微微笑着，说：“这种事情你总得习惯嘛，弟弟啊。” 言辞之中，有一点点让人有些不安的意味在里面，德弗特洛斯并没有听出来。 希绪弗斯的到来可以说是“拯救”了德弗特洛斯，让他免于被阿斯普洛斯继续“欺负”。德弗特洛斯朝新任射手座黄金圣斗士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希绪弗斯看到那张和阿斯普洛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不可避免地楞了一下。 “……阿斯普洛斯，这位是……？” 阿斯普洛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对了，你是第一次见他？这是德弗特洛斯。” 阿斯普洛斯没有介绍他的身份。暗星需要戴面具是规定，阿斯普洛斯既然拿下了他的面具，自然不会再强调他的身份，落实德弗特洛斯违反规定的做法。 但双子座的“暗星”项制度射手座自然清楚，即使不告知身份，看到这张和阿斯普洛斯除了肤色之外几乎完全一样的脸时，希绪弗斯就已经差不多猜到这是谁了。他扫了一眼阿斯普洛斯，即使现在兴致不怎么高，但还是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啊，你好。我是希绪弗斯。” ——阿斯普洛斯自己没意识到，但是希绪弗斯看得很清楚。在介绍德弗特洛斯时，他已经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但浑身绷紧的肌肉还是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连坐在原地的动作里都透出三分警戒来。 而在希绪弗斯很普通地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他身周的气场就立刻舒缓下来，动作里也不带有警戒的意味了。对阿斯普洛斯来讲这可真是难得的情绪外露，希绪弗斯心里想着，一时间竟然觉得连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甚至连一直以来的纠结，似乎都不是那么难以开口了。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用闲聊的口吻说，“说起来，阿斯普洛斯，还没有恭喜你就任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呢。” “彼此彼此啦。”阿斯普洛斯手指沿着酒杯的杯沿画了一圈，“话说，你就任黄金圣斗士的第一次任务是什么？刚穿上黄金圣衣就要跟神话里的不眠龙科尔喀斯打架——你应该不至于有我这么惨的吧？” “啊……我的任务啊。”希绪弗斯苦笑了一下，“是关于德尔斐神殿的预言的。” 阿斯普洛斯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任务啊。” 德尔斐神殿离圣域其实不太远，对黄金而言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而德尔斐的神谕之所以有着不可动摇的尊贵地位，其实是因为它是供奉着预言之神阿波罗的神殿——因此，德尔斐神殿的巫女们的神谕预言百发百中、从不落空。 ——当然，“从不落空”不代表“绝对正确”，同样懂得占卜的阿斯普洛斯自然明白，预言根据解读方式的不同，很有可能出现完全相悖的结果。不过看希绪弗斯这么心事重重的模样…… “巫女给出的‘画面’很糟糕吗？”阿斯普洛斯不由得问道。 “何止糟糕。”希绪弗斯回答，“我看到了穿着冥衣的自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2章 -第19话- 阿斯普洛斯把德弗特洛斯介绍给希绪弗斯，虽然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没说，但这并不代表希绪弗斯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过去的阿斯普洛斯，大概不会将这么“私密”的事情讲出来，希绪弗斯自然也不好把自己的个人问题拿出来困扰别人。但既然阿斯普洛斯已经坦诚，希绪弗斯再开口时，内心的负担就小得多了。 结果他一开口就差点吓掉了阿斯普洛斯手里的杯子——毕竟灵视听不到希绪弗斯的心音，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炸出这么大一个雷。 诚然这是个很吓人的未来——但正如之前所说，“麻仓叶王”作为大阴阳师，再不能更了解所谓的预言是个什么德行了，因此开口询问的问题不是希绪弗斯心里预想的问题中的任何一个—— “能看出大约是多少年后的事吗？画面中的你还有正常的意识吗？” 希绪弗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一看这个表情，阿斯普洛斯就忍不住扶额了。“除了震惊，你就没关注一下细节问题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发生的？能不能避免？明明是个好机会啊！这可是准确性由预言之神阿波罗来背书的德尔斐神谕啊！” 希绪弗斯“呃”了一声。 废物点心。阿斯普洛斯瞪了他一眼，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希腊的酒水大多是葡萄酒，比起清酒来说味道更重、后劲也更大，刚入口还没怎么感觉到，杯子一放下没几秒，酒劲涌上来，阿斯普洛斯雪白的脸上立刻染上了薄红。 “抱歉抱歉。”希绪弗斯讪笑两声，不太认真地道歉，顺手把阿斯普洛斯的杯子重新倒满了。下了决心把这种堪称把柄的问题拿出来讨论，结果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反馈，希绪弗斯也有点松了口气，“我想想啊，那个‘画面’里……” 希绪弗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当时只顾着震惊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确实记起了一点违和的地方。 “背景应该是某个小镇，看起来挺普通的，后来背景里的小镇化作了火海，然后……”希绪弗斯皱着眉头说，“那个小镇确实有点奇怪……但是到底是……” 现在想想，那个作为背景的小镇，画面确实存在违和感……是角度看起来不太对吗，还是建筑物显得过于密集呢……总之看起来不怎么真实。但要说完全是假的倒也不太像…… 希绪弗斯自顾自地沉思起来，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 “算了，毕竟我不觉得你会投靠冥王军……到底是精神控制、幻境影响还是真的命运弄人，到时候再说吧。”他换了个话题，“神谕应该不会是只给了‘你的未来’吧？应该也有跟圣域、跟圣战相关的内容才对？这个可以说吗？” “唔……应该没问题？”希绪弗斯想了想。毕竟没下封口令，这个问题后期肯定要发动全部黄金的力量一起想办法的，“其实就是一张地图。实际查过之后发现那里也就是个很普通的意大利的小城镇而已，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很好，全无头绪。阿斯普洛斯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没有一个专业人士在场当场解读预言的害处了。如果是阿斯普洛斯在场的话，肯定能解读出更多详细情报的。 “预言”本身是具有很强的误导性的。首先，大多数预言都是“最有可能的未来发展方向”，本身就有一定的不准确性。德尔斐的预言倒是绝对正确，然而展示出的画面也只是一瞬而已，前因后果一概没有，单纯一看很容易造成误解。 所以，不被预言的内容本身所困，而是根据预言中的各种细节确定其发生的时间、地点、理由，这才是预言的正确处理方式啊。 “……好吧，这个也以后再说。”阿斯普洛斯用手指拎起杯子晃了晃，左手手背托着下巴，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恭喜你就任射手座，然后恭喜你第一次任务成功？” “这一点你也是吧。”希绪弗斯失笑，“嗯，恭喜你就任双子座，也恭喜你初次任务成功？说起来我们虽然是差不多的时间就任的，但是你比我小两岁呢——这么算还是你比较早啊。” 虽然有一些不甘，但希绪弗斯的笑容真心实意。二人碰杯饮尽酒水，呼出一口气，感觉因阿斯普洛斯前往卡农岛修行而疏远的关系终于恢复了一些。 德弗特洛斯两只手捧着杯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直没说话，表情里比起茫然，还是羡慕居多。他低头嗅了嗅杯子里的酒水，试探着喝了一口，因为这过于令人不习惯的味道“呸”了一下。 “啊，对了，德弗特洛斯是第一次喝酒吗。” 阿斯普洛斯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弟弟，看见他喝酒居然吐舌头就忍不住想笑。阿斯普洛斯其实也不怎么能喝酒，毕竟酒精这东西会影响人的身体，不小心点的话，造成战力下降就不好了——不过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吧？ “味道好奇怪。”德弗特洛斯诚实地回答。 “无妨，那就果汁吧。”阿斯普洛斯伸手招了招，让侍者过来点了果汁，然后才说，“不喝酒也挺好的，毕竟酒精这东西会影响神经系统。就是出任务的时候可能有时候不那么方便……嘛，反正以后应该也有办法。” 话音未落，阿斯普洛斯就发现希绪弗斯在瞪他。 阿斯普洛斯莫名其妙地反瞪回去。 希绪弗斯移开了眼神，把酒杯压在嘴唇上。 ——圣斗士出去执行任务，肯定会遇到酒馆、贵族酒会、各种宴会等等需要饮酒的场合。你溺爱弟弟倒无所谓……连这都不让人家练一练将来可怎么办？ 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人居然是这个性格啊…… “正事儿”这就算是谈完了，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就开始闲聊一些不太重要的话题。 比如关于未来的同僚。黄金圣斗士的培养周期不算短，现在大多数黄道十二宫里未来的主人都可以说是定下了，这时候就自然会好奇对方的性格能力如何。而未能定下继任者的十二宫，天秤座选拔困难，没有合适的继任者不奇怪；天蝎座也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不过候补生里有一个叫卡路迪亚的孩子据说呼声很高；狮子座—— 狮子座伊利亚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而且，谁有资格从这位圣域的最强者手上，接过狮子座的黄金圣衣呢…… 比如世界范围内的风起云涌。人们对王权的信任度在降低，甚至开始质疑教会的权威。当然这与圣域的统治无关，但也需要注意丧失了世俗界地位的教会来觊觎圣域的力量。 圣域是抵抗诸神最初也是最终的防线，绝不能出现意外，更不容许小宇宙的力量被用于世俗界的争端，因此候补生的选择还是需要更加注意一点。 如此这般。 关于工作、关于未来、关于力量、关于圣战……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零零碎碎地谈了很多。德弗特洛斯几乎不怎么插话，却认认真真地听着。 跟没见过几次的人能谈得这么开心，这种事真的久违了。 踏上十二宫主路时已经夜色暗沉，时间几近午夜时分。路过空无一人的白羊宫和金牛宫之后，阿斯普洛斯在双子宫前停下，与希绪弗斯道别。 “之前你拿到的地图，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再查一遍如何？”阿斯普洛斯提议道，“你我钻研的方向不一样，也许我能从其他角度上找到另外一些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 预言之事在先，希绪弗斯很快就同意了。 阿斯普洛斯挥了挥手。希绪弗斯这个人，真的是很适合作为让德弗特洛斯融合进圣域体系的“破冰”人选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3章 -第20话- 阿斯普洛斯的心情不怎么好。 ——追查不眠龙的任务，线索在意大利的某个普通的小镇断掉了。作乱的魔龙已然伏诛，但阿斯普洛斯最终仍然未能找到魔龙作乱的幕后操纵者，初次任务完成的不甚完美，本身就已经是颇让人郁闷的事件了。 但如果说这一点还只能说是巧合的话，希绪弗斯带来的“圣战关键”的预言居然是一张地图——居然是那个位置上与不眠龙的线索消失的小镇一模一样的地图。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要么是这个小镇可能隐藏着与圣战相关的关键人物，要么就是这里将会成为某个具有转折性意义的、重要战役的地点。”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一起研究的时候提出了假设，“但不管怎么样，既然现在没有任何异状，那么几乎可以肯定现在还没到那个特殊的时间。现阶段的话，我觉得长期监视就足够了。” 希绪弗斯同意了。 哈斯加特看看阿斯普洛斯，又扭头看看希绪弗斯，故意用力拍了一下阿斯普洛斯的肩膀，“我就比你们晚拿到圣衣三个月！才三个月！为什么已经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 阿斯普洛斯差点被他拍得一个趔趄。 金牛座一向有着力量优势。平时不太能显得出来，毕竟身为黄金圣斗士，即使是最不重视肉体力量的处女座，基本的个人能力也称得上一句“超人”。只不过偶尔还真的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吃个暗亏，比如说现在。 阿斯普洛斯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环起双手，故意露出一个刻板的威严表情抬了抬下巴，“毕竟我是黄金圣斗士的前辈！知道的自然比你多！要对前辈表示敬意，阿鲁迪巴！” ——阿斯普洛斯毕竟是活了超过一千年的老怪物，板起脸的表情还是很能唬人的。希绪弗斯没能笑出来，反倒是德弗特洛斯在后面忍不住“噗”了一声。 “……等等，德弗？”阿斯普洛斯被孪生弟弟拆了台，露出了一脸懵的表情，“你刚才是在我后面哎？”是怎么看到我的表情而且还笑出来的？ “因为太熟悉了吧。”德弗特洛斯很不像他的开了个玩笑。如果是过去的“双子座暗星德弗特洛斯”的话，是绝无可能这么放得开的，然而现在的他已经能很自然地开兄长的玩笑了，“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猜到您的表情……然后就忍不住笑出来了呢。” 哈斯加特身上绷紧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铜浇铁铸般的胳膊搂住阿斯普洛斯的肩膀，新任金牛座报复似的用力去揉阿斯普洛斯的脑袋，硬生生把他一头顺滑的长发揉成了一窝鸟巢，“吓我一跳啊哈哈哈哈！” “喂！”阿斯普洛斯哀嚎了一声，没有真的用力地“用力挣扎”，扒拉着哈斯加特胳膊的动作没有用上小宇宙，但是这惨叫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长头发打理起来很麻烦的！” 这一次，连希绪弗斯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阿斯普洛斯用手指梳理着天空一样蔚蓝色的长发，这个动作唤起了射手座常年以来的疑问，“说起来，阿斯普洛斯，你为什么留着这样的发型？” 哈斯加特虽然也是长发，但他是把所有头发都往后梳，只从前面看的话甚至会以为他是短发，而希绪弗斯干脆把头发整体剪短了。这么处理头发说白了都是为了方便战斗，但是阿斯普洛斯的头发一向特别的“放任自流”，野草一样的随意生长，他现在发型好看又不耽误战斗，完全是托了他本人颜值奇高又战力强大的福，其实还是不怎么方便的。 阿斯普洛斯的手顿了一下。 这个确实不怎么好解释——他总不能坦言自己除了圣斗士之外还是通灵人，头发是绝佳的巫力储存媒介，当然是有多长就尽量留多长，某些情况下还能当武器用…… ……不对，也不见得不能说？ “因为在尝试东方的修行方式，增加针对灵魂的应战能力。”阿斯普洛斯若无其事地说，“虽然这个还是巨蟹座比较厉害——不过头发也是储存力量的介质的一种，效率还挺高的，算是多一种攻击手段吧。” 在第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大概是因为和这些人相处的气氛太过于平和了，让他不自觉地放下了一部分心防。这真是诡异到有点可怕的事情啊，麻仓叶王曾经渡过了那么长久的、那么长久的时间，任谁都没能触碰到他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乙破千代消逝后，羽茂忠具自食恶果后，在地狱的九百多年，在瀞灵廷的四百多年……尚不如在圣域的短短几年的时间。 难以置信，是因为这一次在身边的人，都是有力量、非常强又非常温柔的人吗？他竟然真的把自己的“真实”坦诚了一部分—— “真不愧是阿斯普洛斯。”他听到希绪弗斯用无奈的口吻说，“我连小宇宙的修行都还差点火候呢。” “嘛，我们的战斗定位和阿斯普洛斯这种全能型的不一样啦。”已经继承了阿鲁迪巴之名的金牛座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管遇到谁，我都直接巨型号角糊脸就行，阿斯普洛斯却不能直接上银河星爆啊。” ……真要命。 阿斯普洛斯再一次注意到自己居然又在无意识间露出坦率的笑容的时候，感觉内心的苦恼简直化为了实质。 他变得越来越不介意自己跟“战友们”建立更亲近……甚至可以说是更“亲密”的关系。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排斥这一点。 * “啊——找到了找到了。” 男人站在群山之巅，遥遥望向隐藏在茫茫山内的古希腊式建筑群。 这本应是除了白色的穹顶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的距离。但是男人却露出了能将任何人、任何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表情扯开了微笑，用右手按住帽檐，像是要遮挡自己的面部表情一样，将自己的脸藏进阴影里。 “哎呀……居然变成四个人了。这很不好——非常的，特别的不好。” 男人如此低声自语。 漆黑的小宇宙翻滚着涌上来。明明是距离圣域不过几座山的距离，甚至会有下级士兵定期巡视的地点，然而男人燃烧起充满了恶意的小宇宙时，却怪异得没有任何人察觉。 男人竖起的指尖上，小宇宙在逐渐浓缩，那种异样到令人恶寒的气息也随之消退，最后一点点变成了“一滴”液体般的力量块。 “这样子、应该就、差不多了……”男人低喃着自语，“再多一点会被察觉，再少一点有可能就没有作用了……真是的，是这一任特别难搞吗？还是每一任都是这样啊？” 男人好像很无趣似的抱怨道。絮絮叨叨的模样甚至显得有点滑稽。指尖上的“一滴”黑暗彻底收敛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表象，变得甚至有一点温和无害起来。 但是——当然，这只不过是错觉。 “嗯～接下来看看会变成什么样吧～双子座的小哥‘们’～” 男人用堪称轻浮的语气这么说。这一句话的最后一个“们”字被他恶意地咬在唇齿之间，发音异常的清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4章 -第21话- “没错，这里就是‘那个’希腊圣域。” 阿斯普洛斯没穿圣衣，而是随意地套着日常训练用的训练服，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是训练场里随处可见的杂兵——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关系，面前风尘仆仆的旅人面对阿斯普洛斯没有任何不自在，还敢用怀疑的眼神对着阿斯普洛斯上下打量一番，不信之情溢于言表。 阿斯普洛斯深刻明白了自己这几年到底变得多和善，一边想着这要是自己还是麻仓叶王时代，甚至于还是麻叶童子时代，他敢这么干就得做好被自己削到死的准备，一边却还能不温不火地挂着笑容好言相劝，“圣域不会让陌生的外人进入，即使是最外围的训练场也有严格的守卫。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比较好。如果实在不甘心，而且有付出代价的觉悟的话——”他指点了一下山下的方向，“罗德里奥村就在那边。圣斗士们也会在那里出现。如果有恒心付出漫长的时间来获取信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进入圣域内。” “作为观光客进来是不可能的。虽然遗世独立，但圣域本质上也还是‘军营’啊。” 每年都会出现这种人呢——以为圣域是哪里的观光景点什么的。阿斯普洛斯哄走了那个一脸不甘心的男人，心里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圣域是人类一方的武力值的顶点，为方便到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当然也会和俗世保持联系。可以说虽然不是举世皆知，但世界各国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基本都会听过圣域的名字。 当然，越是有社会影响力，对圣域的了解就越是深刻、越是能够明白，这个侍奉着降生为人的女神的神之领域，究竟是多么可怖的地方、掌握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那些只听说过圣域的名字，却完全不清楚圣域和圣斗士究竟意味着什么的人就……嗯，怎么想的都有了。当成是尚且保留着古老的希腊信仰祭祀习俗而来做民俗考察的学者也就算了，甚至还有当成是什么观光胜地的人存在——这还算好的。 “兄长大人？”德弗特洛斯不知道从哪里探出头来，越过阿斯普洛斯的肩膀，看到男人失望的背影也不由得无语，“又是？” 德弗特洛斯的隐藏技术越来越好了。要不是阿斯普洛斯有灵视，怕是真的完全感觉不到他都是从哪冒出来的。饶是如此，德弗特洛斯的下巴毫无预兆地压在他肩膀上的时候，阿斯普洛斯也还是无法控制地抖了一下——这是自己的要害部位被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之人过于接近时，作为战士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嘛，不稀奇啦。”阿斯普洛斯定了定神，回答道。 不过总觉得哪里有点奇妙的违和感。到底是——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激得阿斯普洛斯整个人都是一抖，说话声音的调子都变了，“德弗？！” 德弗特洛斯挪开脸。刚才就是这个小坏蛋趁着阿斯普洛斯走神，明知道他体质敏锐，还故意用脸上冰凉的铁质面具去蹭他的脖子。阿斯普洛斯差点失手把德弗特洛斯扔出去，刚才的那一点点的违和感自然早就忘光了，“你这人……！” 德弗特洛斯弯起眉眼笑着看他。 阿斯普洛斯就任双子座总共也不到一年，换句话说，德弗特洛斯在教皇的默认下获准在阳光下行走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但就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性格就已经变得开朗多了。 阿斯普洛斯上千年过去了也还是不太明白正常的社交方式，跟亲人关系良好地和睦相处更是仅存在于极为遥远的微薄回忆中，因而被德弗特洛斯这一个笑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换了话题说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你也差不多该拿掉这个面具了吧……教皇大人又不会因此为难你。” 德弗特洛斯摇摇头，坦然道：“我不太介意面具不面具的。但是这个东西现在是我作为你的‘影子’的证明，这样一想，我很喜欢。” 阿斯普洛斯再一次被自己的弟弟弄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隐藏起自己的全部傲骨和自我，心甘情愿地隐藏在另一个人的光芒下面，这种不管怎么看都不健康的关系，竟然让阿斯普洛斯从内心里觉得满足。 ——他有意想让德弗特洛斯也成为合格的双子座，但这不妨碍他在感受到被孪生弟弟所支持着的一瞬间，内心里深切的满足。 “……你觉得‘好’的话，那就好吧。”最终，阿斯普洛斯这么说，“无论如何，只要你还拥有能够选择的力量，将来的人生尽可以你自己决定。” 德弗特洛斯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压在铁面罩下，这小小的微笑并不显眼。 正因为是这样的兄长……因为是这样的兄长，他才会如此心甘情愿地成为“影子”。 ——然而在拥有灵视的阿斯普洛斯眼中，这句话和当面说出来也没什么差别了。 所以阿斯普洛斯的声音微妙的抬高了一点。 “你，那个，听说过‘艾尔熙德’这个人吗？” 德弗特洛斯思考了一下。 艾尔熙德——虽然并不熟悉，但他确实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即使他是在整个圣域都不受重视的暗星，但那些天赋卓绝，有继承黄金圣衣希望的名字，多少也还是听说过的。 所以，“是，……那位摩羯座候补之一？” 斐鲁萨，峰，以及艾尔熙德，是在一起修行的、有继承摩羯座圣衣的候补。前一段时间，摩羯座的修炼地似乎是出了问题，三名候补生之一的斐鲁萨出局，另一位女性候补的峰，她的肺病似乎也再无治愈的希望了。摩羯座候补可以说是仅剩一人，那么也就没有了单独开辟修炼地的必要。 比起专注于自身能力的提升，让未来的摩羯座圣斗士回归圣域，与未来的战友培养感情和战斗协作能力要更加重要。 而前来迎接未来的山羊宫之主的，即是新一代中最早领受黄金圣衣的阿斯普洛斯。 ——因此，阿斯普洛斯才会从一大早一直等在圣域门口。 “是的。虽然峰的天赋也很好，但她的身体状况很难撑得过下一步训练……下一任摩羯座圣斗士几乎可以肯定，会是艾尔熙德。” 阿斯普洛斯遥遥望向山下。 艾尔熙德的到来会解答他一直以来的另一个问题——灵视的起效范围。 阿斯普洛斯的灵视能够听到德弗特洛斯的心音，也能够正常听到其他侍从、下级战士们的心音。但他听不到教皇的。但如果说所有圣斗士的心音都听不到的话，在希绪弗斯还是候补生的时代，在他还不是“圣斗士”的时代，阿斯普洛斯也还是一样听不到他的心音。 所以，灵视的起效范围究竟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5章 -第22话- 远远地，阿斯普洛斯看到了正在等待的对象。 留着墨绿色短发的少年正在往圣域走。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他的身体动作非常的僵硬。对于战士而言，这份僵硬甚至可以说是不同寻常的。 关于摩羯座继任者的情况，阿斯普洛斯知道的并不比德弗特洛斯多多少。只是，想到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共同战斗、共同修行、甚至是共同生活的朋友，而很快又会失去仅剩的另一个……会有这样不自然的表现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阿斯普洛斯微微拨动了自己的小宇宙。 就好像是一个人在呼吸时胸膛的略微起伏。只不过是这样轻缓的小宇宙波动，下方正在往圣域山上前行的少年立刻猛然抬头，朝这边投以锐利的眼神。 安放在双子宫的圣衣化作流光，异常迅速地出现在阿斯普洛斯面前，覆盖在他的身上。对于圣斗士们而言，圣衣即是礼服，阿斯普洛斯虽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说法，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失礼人前。金属与石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德弗特洛斯无声无息地后退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而已，他就好像整个人都溶进了黑暗，连在圣域结界边缘这个空旷得一览无余的地方，也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毫无存在感。阿斯普洛斯回头看了半天，德弗特洛斯伸手，用力把阿斯普洛斯的脸扭到前面，正对着正往圣域走来的摩羯座候补。 “……” 好吧，听你的。 阿斯普洛斯迎了上去。 “摩羯座候补，艾尔熙德？”他开口确认道。 少年看起来和阿斯普洛斯差不多大。由于圣斗士训练过程中过多的运动量，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比起少年，更接近于“青年”。表情看起来严肃而干练，并不像是好相处的人。他顿了一下，迟了半分才重新开口，“您好，阿斯普洛斯大人，我是艾尔熙德。” 【我……这样会不会有些失礼？】 正如阿斯普洛斯知道艾尔熙德这个人一样，身为摩羯座仅剩的候补之一，艾尔熙德自然也知道现任的几位黄金圣斗士的名字，和有极大可能成为黄金的候补们的名字，因此一口叫出阿斯普洛斯的身份并不奇怪。阿斯普洛斯歪了歪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请不要加‘大人’这样的称谓。我最多只能说是前辈，尊称可不敢当。直接称我为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吧，艾尔熙德。” “……明白了，阿斯普洛斯。” 【看起来是很好相处的人……太好了。】 听得到心音。 当初的希绪弗斯虽然还是候补生，但实际上，能够与他竞争射手座圣衣的对象已经没有了——或者说，同辈人根本不可能测试得出他实际上的战斗能力有多强。虽然挂着候补的名号，但许多人甚至实际上把他当做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对待。也正是因此，他当时在就任仪式上的对手，根本就是现任双鱼座鲁格尼斯。 但是艾尔熙德不同。斐鲁萨虽说失踪且生死未卜，但能力上并不能与艾尔熙德分出明显的高下；峰虽然走的路子不同且身体虚弱，却也离完全不合格差得远——也就是说，即使大家都默认艾尔熙德将会成为下一任摩羯座圣斗士，另外两名候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或者说，在“神”的眼里，这三人并没有真的分出高下。 所以，雅典娜对战士的加护也并没有覆盖到艾尔熙德身上。阿斯普洛斯也因此还是听得到艾尔熙德的心音。 从圣斗士上也可以推测出其他“神的战士”的情况。比如海界，阿斯普洛斯应该听得到海域杂兵们的心音，但应该是听不到七海将军这一级别的。根据圣斗士里青铜级别也有着同样的加护这一事实也可以推测，冥王军里不仅是三巨头，连最下级的冥斗士也包括在内，只要是魔星照耀下的战士，想必都有免疫灵视的能力。 ……明明这刚好是需要灵视的地方。阿斯普洛斯在心里叹气。 “我会带你去见一见教皇。”阿斯普洛斯温和地道，“这件事不可怠慢，所以前往教皇宫的时候我会带你走‘近路’，就是从侧面山麓直接到山顶的小道。见过教皇大人之后，回来的路上我们走主路。现在并非战时，结界并没有完全开启，可以借此机会一起认个路。” 艾尔熙德低下头，用恭敬的姿态表明了意愿。他看起来刻板到有些冷淡，不过从心音里来看，居然是个跟希绪弗斯、跟哈斯加特差不多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人。 圣斗士们都是些什么神奇的物种啊。 “既然你没有意见的话，那么，这边。” 阿斯普洛斯轻笑着说。 艾尔熙德再一次对他低了低头。 * 前往教皇厅的路上需要经过一座训练场。 ——之所以需要特别指出这一点，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教皇大人的弟子马尼戈特特别喜欢在这里欺负人。 马尼戈特将会是下一任的巨蟹座。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教皇赛奇、现任巨蟹座黄金圣斗士唯一的弟子，最重要的理由在于，在关于灵魂方面，他的天赋真的很强。 “麻仓叶王”作为当世唯一的大阴阳师，比任何人，甚至比教皇赛奇都更能够明白，马尼戈特的天赋究竟有多强悍。当年的麻叶童子不过是能够看到灵、可以与灵对话，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将灵魂用于战斗，这就在不过二十多年之后铸就了当时唯一的大阴阳师，以至于连转生之术的泰山府君祭，都被他当做玩具一样的肆意玩弄，然后在泰山府君祭的基础上独创出了属于通灵人的复活咒术“禁咒存思”。 而马尼戈特的天赋更具破坏性。在未经任何训练的前提下，他就已经能够如臂使指地驱使灵火、控制没有思想的灵魂，在被带到圣域之前甚至很难区分得清“幽灵”和“活着的人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甚至不太在意在训练时杀人——因为对他来说，活人和死人之间真的没什么区别。 他大概很难和艾尔熙德合得来，所以阿斯普洛斯小小的绕了一点远路。 然而，艾尔熙德真的是非常敏锐的人，他几乎立刻就发现阿斯普洛斯领路的方向发生了偏转。但是他看了看原本应该走的方向，又看了看阿斯普洛斯的背影，纵然慢心疑问，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意外体贴的人。阿斯普洛斯有点无奈地想。 “那边是个训练场。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个时间段，马尼戈特应该会在那里。”他主动开口解释道，“他的性格……啊，有点问题。现在我们应该尽快去教皇厅，不要节外生枝比较好。” “……我以为，马尼戈特是教皇大人的弟子？”教皇亲自教导，为什么还会存在性格问题？ “所以他的问题我们就直接丢给教皇大人吧。”阿斯普洛斯用食指点了点唇，笑着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6章 -第23话- 艾尔熙德的日常生活非常的规律。 早上天蒙蒙亮就起身，先在圣域山脚下跑步到早饭时间为止。早饭后是二小时固定的小宇宙蕴养时间雷打不动，剩余的时间到午饭为止都会在训练场修行摩羯座的招式，午饭后到晚饭前同样如此。晚饭后基本会在山羊宫琢磨招式技巧、补习文化知识或者处理个人问题，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发现哪方面的短板也会在这段时间进行补充，月上中天后洗澡睡觉。来到圣域两个月，他的作息时间完全没有变过，唯一的一天例外还是在他来到圣域当天开了个小小的欢迎会，占用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 ——别的暂且不提，这份自律是真的令人叹为观止。麻仓叶王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期，但当时的他不过是沉迷于力量，而非如艾尔熙德一般将修行变成日复一日锻打自身的苦行。 也所以，如果想要找艾尔熙德，直接看时间就能大概猜到他在哪了。 “艾尔熙德。” 河流被一剑劈开，手刀锐利的剑气直接冲上河流上游，潺潺的流水如同畏缩般的被分开，露出潮湿的河床。 四处飞溅的透明水珠沾在少年身上，浸湿了衣服，与汗水混在一起滴落下巴。阿斯普洛斯歪头叹了口气，“你这种锻炼方式未免有点太激烈了吧。” 少年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回答道：“无妨。我只需要磨练好这把‘圣剑’就行了。” 他不是不明白阿斯普洛斯的意思——在盛夏长时间运动的同时接触冰冷的河水，容易在日后留下伤病隐痛。不过圣斗士本就是走在刀锋上的职业，他也没觉得自己能活到暮年，这种事自然无所谓。 圣斗士里抱着同样想法的人有很多，尤其以一个叫卡路迪亚的训练生为最。阿斯普洛斯不太在乎除了德弗特洛斯之外的任何人的训练方式，因此也只是耸耸肩丢出一块方形的织物到艾尔熙德脑袋上。 艾尔熙德露出疑惑的眼神。阿斯普洛斯比划了一下，“把身上的水擦擦干，然后去换衣服——有任务了。” 艾尔熙德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通常来说，尚未领受圣衣的战士不会被下派任务，但这一点并非绝对。在职圣斗士在执行任务时，偶尔会要求追加人手。这种情况下，除非是不够成熟的青铜，其他无论是白银还是黄金，通常都只会带还在训练中的的候补生出门。 这一般意味着两种情况。第一，在职圣斗士带着中意的后辈一起出去，为后辈积累任务和战斗经验——当然，这一点此时并不适用，那么就一定是第二种情况。 出现了不太妙的讯号。不值得同时出动两名黄金，但稳妥起见，需要后援。 这种情况通常意味着强敌不止一人。 “你可以去准备一下出行要用的东西，恢复一下体力。”阿斯普洛斯说，“出发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我们在山下的训练场集合。” * “艾尔熙德，你知道‘梦神’吗？” 阿斯普洛斯穿得很随意，除了肩上过大的箱子之外看不出与一般的旅人有任何不同之处。而关于任务的讲解，则是在赶路的过程中，以这样一个问题开始的。 “听说过，是睡神修普诺斯的属神，但能够了解的也仅此而已。其他的都是从神话故事里听说的，真实性如何就……” 艾尔熙德老老实实地回答。圣域留下的诸神相关的典籍不少，但大多数其实都是已经被历代圣斗士们打败了的对象——比如之前阿斯普洛斯打败不眠龙科尔喀斯之后，就上交了一份完整的魔龙相关情报，不过对后世的作用想也知道没多少——关于“未知”的情报其实寥寥无几。 阿斯普洛斯毫不奇怪他的回答，继续道，“睡神属下三千梦神，在历代圣战中已经被打落了不少，占星的结果显示，冥界很可能不会像以前一样，慢慢唤醒一两个神明参与圣战，教皇大人担心这次圣战里苏醒的梦神很有可能超过十位。前次圣战后期的情报你也看过了吧？（艾尔熙德点了点头）没错，后期冥斗士的数量多到异常，教皇大人忧心冥王是否彻底摒弃了限制，给每一个冥斗士都赋予了起死回生的权能。当然这一点还有待查证，但万一果然如此，两位数的神明加上可以无限复活的敌人……” 用不着进一步解释，艾尔熙德就理解了阿斯普洛斯的意思。 无论在神话里多么弱小，神明终归是神明，再弱小的神明对人类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大敌，即使对黄金圣斗士们来说，那也不是能随便打败的对手。这样的敌人如果有两位数，加上不会死亡的下级战士，那可真的要变成战场上的噩梦了。 “那么这一次的任务就是——” 阿斯普洛斯点了点头。 “这两个问题都要解决。冥王军‘不死’的问题，嘉米尔的白礼长老接手调查了，我们圣域这边则是要在圣战开始之前，尽可能地减少梦神出现的数量。” 言下之意，这一次的任务虽然有可能无功而返，但也有可能一次遇到不止一名梦神。 艾尔熙德严肃地点了点头。 阿斯普洛斯听着他如临大敌的心音，只觉得有点烦闷。 这真是个异常刻板的人。感觉他会是那种，坚信凡是圣域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只要是圣域的要求无论什么都能办到的那一类特别死板的人。说他愚昧有点过了，但还是让阿斯普洛斯想起以前遇到的那些愚蠢无知的村民——只因为听信了那个被欲求和美色糊住了眼睛的阴阳师的话，将母亲活生生逼死的那些盲从的村民们…… 简单来说，就是个让人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德弗特洛斯的存在的人。阿斯普洛斯吐了口气，心里想。 总之，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 即使在赶路中，艾尔熙德每天的锻炼也没有放下，他只不过是适当调整了锻炼的内容，身体上的磨炼被压缩，更多地蕴养小宇宙。 阿斯普洛斯有点复杂。一方面，他并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不佩服这样的人。虽说他本来就不是爱多话的性子，但一路上交流愈发减少也是事实。不是没有听到艾尔熙德心里的不解和担忧，但他真的觉得没什么话好说。 二人一个是在任黄金、一个是准黄金，不过几天时间，就来到了教皇赛奇指明的地点。 世界上拥有最久远的历史与璀璨文明的国度之一，遍布沙漠与丘陵，在苍茫的黄沙之中铸就而出的璀璨明珠。 埃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7章 -第24话- 当代的埃及已经失去了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过去中东乃至地中海沿岸的文明“灯塔”的地位已然不复存在，大帝国的余晖尚且残存着微茫，而这片土地上的人，甚至已经很难说是古老的“埃及人”了。 至少就阿斯普洛斯一路上走来的所见所闻，比起埃及人，不如说他们的习俗更接近于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一点。 亚历山卓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人群来来往往，穿着甲胄的男人们和随处乱跑的孩子们走在一起，看起来没有半分违和与异样。用旧布搭起棚子售卖食物和日用品的小贩在固定的位置排成长长的队列，居民区的妇女出来购置物品、浆洗衣物，在河边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除了着装和语言之外，与广阔的欧洲大陆生气勃勃的景象没有任何不同。 对圣斗士们来说，这繁华而和平的景象，正是他们拼上性命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交手、并胜利归来的最大理由。 “……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艾尔熙德轻声说。 阿斯普洛斯脸色发白，没有说话。 埃及一向是人口大国，城市里人群摩肩接踵，繁杂的心音扰得阿斯普洛斯头痛欲裂，以至于感觉到了久违的烦躁不安。 这个状态很危险。 “灵视”这个东西并不是天赋，而是拥有灵感的孩子，在对世界极端不信任的环境下被迫磨炼出的“技术”。换句话说，只有内心敏感多思的、有通灵天赋的孩子，在外界压迫下，为了保护自己不被伤害，拼命猜测“身边的大人们都在想什么”而自然发展出的能力。 人类的心音繁杂不堪，更是有着极多的黑暗与污秽，即使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也会存在心里想着可怕事情的时候，差别只在于大多数人往往不会真正实践。然而灵视一旦开启就很难以使用者的意志关闭，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在接收了过多的污秽心音后，经常难以承受这种精神压力，最终生出强大的“鬼”。 阿斯普洛斯心智坚定，本来不容易心生暗鬼，奈何在圣域十二宫里的人大多有雅典娜的加护、不会被他听到心音，其他人心音中的黑暗也不算深重，在纯净的环境呆了太久，猛然被灌注如此之多的黑暗让他一时间有点控制不良。 也因此，阿斯普洛斯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以传世的大阴阳师的能力生出的“鬼”，可以轻易的毁灭一个国家。 “……先去附近的遗迹。”阿斯普洛斯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身边心思更加纯净的艾尔熙德身上，规划了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如果说在埃及地域上，尤其是在这亚力山卓苏醒的梦神会是谁的话……最大的可能是已经本土化了的梦神塞拉匹斯〔Serapis〕。” 艾尔熙德的心音里掠过了一串相关资料。塞拉匹斯是在埃及神话中也有挂名的神名，在神话中被视为伊西斯的丈夫，来生与肥沃生产力之神，同时也是医生与烦恼解决者，作为梦神司掌的是凡人的梦境。然而吸收了埃及本土神话的信仰之力，他同时也具有了医药神阿斯克勒匹俄斯、酒与宴之神狄俄尼索斯，甚至一部分冥王哈迪斯的特征，包括控制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的神话概念。 像这样的神明首先很难确定怎样的预兆象征着他正在觉醒，这就意味着基本不可能通过打断觉醒过程强迫他继续沉睡；其次万一觉醒了，也很难界定其实力究竟如何，很容易被打得措手不及从而造成战斗减员，堪称是最棘手的敌人类型之一。 ——不过，毕竟黄金圣斗士的敌人没有一个易于之辈，对此也不至于完全没经验。 神明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名字消失在历史的漫漫长河里。 或者留下统治，或者留下传说，甚至留下神话，这一点即使是雅典娜都不能免俗，将自己人间体的形象定位为紫色长发、白色长裙、手执胜利女神权杖的形象，正是希望以此来保证从神胜利女神尼刻在沉睡期间也能够正常享受到人间信仰、维护神体稳定，从而平安渡过众神的黄昏。 塞拉匹斯没道理与之不同。尤其是亚历山卓很有可能是他的沉眠之地，留下神话传说、至少是风俗习惯是很自然的。 更何况亚历山卓发掘出了新的遗迹这件事影响不小，配合教皇观测到的冥界异动，下一步要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所以我们先去调查遗迹。”阿斯普洛斯说。 * 艾尔熙德在遗迹入口附近，看到了大量人迹。 看起来像是有很多人在这里长时间徘徊不去造成的痕迹。艾尔熙德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些痕迹是怎么产生的，但阿斯普洛斯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搞不好有人提前进去了……真是，历史学家们真是一群好事者呢。” 灵视毕竟有范围限制，阿斯普洛斯“听”不到遗迹内部是不是还有人存在，但只看这入口处留下的痕迹，就不难猜测出来，这个人数高达上百人的团队里，肯定有无法忍受禁入令而瞒着团队到遗迹里涉险的人存在。 像这种有可能封印着梦神的危险遗迹，圣域肯定会先和当地的当权者联络，封锁入口禁止一般人进入，直到圣斗士们确认里面完全安全、一般人进去也不会出现问题为止。然而闻风而动的历史学者们大多不知道圣域的存在，自然也对这禁入令无法理解，偷偷摸进去是很常见的操作。这时候有信仰的人反而好办，装神弄鬼把他们吓出去就行了，那些坚信神灵不存在的唯物主义者们才叫麻烦，不听劝告也不信圣域的存在，说真话说假话都无法打消他们的怀疑，一个不小心就要坏事。 所以说人类这东西…… “提前进去……？” 艾尔熙德毕竟不是作为一般的战士被培养的，也很快理清了前因后果，并迅速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脸色也跟着变了。 “任务变更。”阿斯普洛斯直接说道，“优先把人搜救出来。冥神一系都能通过血祭吸收生命获取力量，要是这里封印沉睡着的梦神因为死了个探险家而醒过来，事情就麻烦了。” 艾尔熙德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说是遗迹，不如说更接近洞窟。这是一座建筑在山中，因山体岩层滑落而露出入口的神殿。因何而选择了这样的地点建造神殿尚不明确，但神殿从建造工艺到使用的材料，各方面都很难想象，这是当时生产力并不发达、建筑水平也十分落后的时代能够建造出的建筑物。说到底，埃及人确实有过璀璨辉煌的文明，但说到底掏空整座山的山体来建造神殿什么的…… 难以想象会是数千年前的建筑能力。难怪会有历史学者按捺不住心情，宁可无视当权者的禁令也一定要过来一探究竟。 阿斯普洛斯点起了火把，将之交给了艾尔熙德，“我走前面，你走后面，小心四周。” “是的。” 拿着火把会占用一只手，这意味着会减少应对意外的手段，所以走比较安全、有更多反应时间的后方——这算是比较平等的任务分配，阿斯普洛斯并没有因为艾尔熙德还是候补生而特意照顾他，让艾尔熙德有一种被信任的责任感。他抿着唇结果火把，跟着阿斯普洛斯走进了狭小的入口。 从表面看上去，入口狭窄到让人很难挤进去，但里面没走几步就变得开阔起来。地面用烧制的砖石铺就，整体来说还算平整，不过考虑到建筑时间，应该已经算是不得了的成就了。 四周的石壁上画着图样。从痕迹来辨认应该是彩色的，但由于打开了入口，受到涌入空气的氧化作用的影响，已经褪去了可能艳丽的颜色，变得灰蒙蒙的。阿斯普洛斯凑过去大概看了一下，墙壁上的绘画是典型的古埃及风格——用线刻手段和彩色颜料绘制完全就是平面的图样，人物没有半分立体感，所有人物都平铺排列，人体角度完全不可能在现实里出现的正面律画法，褐肤的男人、淡黄色皮肤的女人，绘制农业耕作、制作手工、进行宗教活动的画面内容……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除了大量描绘睡着的人以外。 “……BINGO了吧。”阿斯普洛斯喃喃自语。“艾尔熙德，再往前走一点，我们去壁画的中心位置。” 【都是很普通的壁画……因为画了很多正在熟睡的人，所以能够确定是梦神的沉眠之地吗？应该不会这么草率……】 艾尔熙德的心音里透出犹豫，但还是很快地应了，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壁画中显示的关于睡眠、梦境的画面越来越多。睡着的人往往面部表情柔和，似乎非常的平安喜乐，但也有在栏杆一侧表情痛苦的画面。继续往前走，在大约是很中心的位置，艾尔熙德看到了一个小型支架，小锤子、炭笔、纸张和其他的一些零碎的小工具被随意地丢在原地。 正对着这些四散的工具的墙面上，绘制着覆盖全身的黑色甲胄、脚边依偎着三头巨犬，有着垂直的黑色长发的男人，正垂眸冷冷地看着下方跪地膜拜的人类。 “看样子这里不是封印地……”阿斯普洛斯低声说，“而是梦神塞拉匹斯沉睡的神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8章 -第25话- 赛义德现在只想逃跑。 阿利亚不知死活地想要更接近那座雕像一点，被赛义德死死地扯住了。 “你这女人的神经是怎么长的？”男人崩溃地道，拼命压低的声音里，怎么也挡不住那种气急败坏的意味，“你都不觉得那东西看起来就很危险吗？” “危险的是这里这种好像墓葬场一样的氛围吧。”女人不以为意，也并没有像赛义德那样刻意地压低音量，而是很正常地回答了他的话，“但是这里也就是个神殿呀。我们连被当做祭品杀掉的奴隶的尸骸都没看到，还能有什么危险的？” “但、但是——” 一般的神殿会有这种诡谲的气氛吗？神殿通常难道不应该是庄严、肃穆、让人战战兢兢不敢妄动，又或者能够从中感受到宏大的伟力、让人想要顶礼膜拜的吗？这种马上就要闹鬼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啊？ 男人再度敬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雕像。那是一个独坐在广阔大殿上的男人，穿着完全不像是埃及风格的暗色铠甲，连甲胄后面的羽翼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男人有着符合古埃及审美的黑色直发，眼睛低垂直视地面，神色间带着怜悯，在明暗不定的火把的光芒下，神明般的男人有一种简直不像是人类的恐怖和神圣交错的诡异感。那种魔性的诡异气氛吸引了目光，让人不由得想一看再看，甚至一直不停的这么看下去。 “那东西在埃及的神殿里你都不觉得奇怪吗！”赛义德用力扯着阿利亚的胳膊，情绪崩溃地低声发火，“好好想想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如果你不想回去，那我——” 男人在回过头的瞬间，浑身冰凉地停住了话。 “什么怎么进来的，不就是从门——”女人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赛义德一眼。随后，她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是非常单纯的，在仔细观察一个壁画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石壁打开，才看到这座雕像的。 他们只不过是往前走了几步而已。 然而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绘着壁画的墙壁，甚至也没有了那个狭窄的遗迹通道，连同他们之前放在一边的工具也不知所踪。被这座诡异的雕像吸引了注意力的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所身处的位置，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座空旷无垠、看不到尽头的大殿的。 女人瞪大了眼睛。阿利亚惶然环视了一圈。四周是完全看不到边界的平坦石质地面，辽远得甚至无法确认地平线。整个空间微微发着浅紫色的光晕，光芒最集中的地方正是面前这个雕像。 不知道是哪里的神像此时看起来栩栩如生，有着似乎随时都能够抬起眼睛看向他们的仿真度，就时代而言简直是难以置信的—— ——那石像微微抖动身后硕大的钢铁质感的翅膀，如同从久远的神话中苏醒一般，真的抬起了眼睛。 二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简直是做梦也无法想象的光景。保持着威严坐姿坐在石椅上的神像睫羽微动，展开翡翠色的眸子，毫无半分睡意地直视过来。那张脸有着欧洲人所特有的俊美，柔和而不失棱角，肤色雪白如同上好的大理石，同时透着健康的红晕。 他缓缓改变了坐姿，腰背挺直，下巴微抬，较之前有着更加深重的威严感。 那神像开口了。 “人类。” 在从脊椎传来的战栗感中，两个凡人从灵魂深处认识到了—— “合适的祭品。很好。” ——“神明”即在眼前。 如同被蛇顶上的青蛙、在猫爪下的老鼠。即使神经尖叫着危险，身体依然僵硬得无法动弹。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活过来的神像移动包裹在铠甲里的手臂，掌心朝上，五指微微阖拢。 深沉的，毫不正常的睡意浮了上来。 眼皮开始打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种浑身战栗恐惧的情况下浮现出如此深沉的睡意是完全不正常的——他们有预感，一旦双眼合拢，他们大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不行……” 阿利亚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勉强自己保持清醒。赛义德咬了一口自己脏兮兮的手背，但是几乎没什么用处，于是他继续加力，很快有鲜血从手背蜿蜒流下。 那雕像——活着的——轻声一笑，似乎在观赏什么有趣的戏码一般，好整以暇地把胳膊搭在扶手上面，用手背支撑着下巴旁观。 眼睛无法移开。睡意在侵袭意识。朦胧感覆盖理智。现在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清楚。即将在混沌和迷茫中投入永恆的安宁时，如同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性年轻的音色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平稳感，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笑意，有一种游刃有余而又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但这也许是被绝望的情绪所影响到的主观认知，也许只不过是太期望能够从这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里得到拯救，恍惚的意识里虚构了这样一个“救世主”而已—— 空间被撕开了。 这是只有“撕裂空间”这种形容才能够体现的异常光景。空气中满布着散发着淡淡紫色光芒的线状物，罗织成网格将空间分离开来。恍惚间如同看到了宇宙银河的幻觉，长发如天空般湛蓝的少年在空气里撕裂开黑洞，搭着参差不齐的黑洞边缘，一只脚踩着无形的什么东西，看过来的表情里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愉快感。 “看我发现了什么。”少年笑着说。 “——凡人！” 高据于王座之上，那不知是活着的神像、还是在此之上的什么东西——阿利亚本能地拒绝更加可怕的猜测——发出了震怒的声音。 “雅典娜的走狗！” ……希腊的战争女神雅典娜？ 阿利亚满心茫然地想。 为什么会在埃及的遗迹里，听到这样的名字？ 然后，她听到少年这么说—— “哈迪斯的走狗，也好意思说这种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9章 -第26话- 首先得承认一件事。 阿斯普洛斯其实已经很是有些烦躁了，以至于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这种不爽的心情一方面是因为艾尔熙德过于一板一眼的性格，让他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憋闷感；另一方面来自于，城镇里人口实在太多，心音灌得他精神完全无法集中，这一点也严重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 当然，又遇到不听话到处乱跑的一般人，拖慢了任务完成效率也是一小部分原因，但要探求一切的起源，还是在他出发之前，教皇对他说的那一句话。 正是艾尔熙德应该开始积累实战和任务经验的时候，即将前往的任务地点埃及，则是很有可能会出现预料之外情况的地方。阿斯普洛斯觉得自己提出“带艾尔熙德一起去”这要求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遇到像这次一样，既能够给予锻炼又不太可能完全超出阿斯普洛斯控制的任务很少见，这么好的机会真的是非常难得的不是吗？ 所以，他怎么也没料到，教皇赛奇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 ——【“你对圣域开始有归属感了，阿斯普洛斯。”】 所以不好意思，他现在对“走狗”这种称呼真的有点过敏。 ——他可是稀世的大阴阳师，是立志于毁灭世界、建造只有通灵人存在的世界的，类似于“反派BOSS”这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对异世界的组织产生归属感？瀞灵廷几百年都没彻底改变他麻仓叶王冷心冷情的性子、志波海燕那么好的人都没能让他变得不再那么冷酷无情，区区圣域、不过是一个德弗特洛斯而已，这才几年时间就想改变他麻仓叶王？ 开什么玩笑？ ——更何况，说他是“走狗”什么的，类似的说法赛奇那个老家伙说两句得了，哈迪斯手下的冥神居然也敢这么说？ 不要命了？ “艾尔熙德，”阿斯普洛斯说，“这两个人能拜托你吗？” 艾尔熙德低头看了那两个一脸惊慌失措的同时昏昏欲睡的普通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阿斯普洛斯把空间撑开，同时加以固定，让并没有空间能力的艾尔熙德能够轻松地把这两个普通人搬走。他松开手上拎着的圣衣箱子的肩带，被灰色的布包裹、除了形状太过方方正正之外没有半点引人注意的地方的箱子撕开了平凡的伪装，装饰着善与恶双生子面庞的金色箱子的盖子自动打开，圣衣转瞬之间就套到了阿斯普洛斯身上。 嗯……果然，即使穿上了圣衣，各项能力得到了全面的提升，阿斯普洛斯也一样读不到面前这个存在的心音。 看起来无论是神、还是受到神明加护的人类，在这个世界，灵视都读不到他们的心音呢。 阿斯普洛斯捏了捏拳头，上前几步，把艾尔熙德和两个一般人藏到身后。 “没办法，狗大概是听不懂人话的——所以对这种东西，就应该直接打比较好啊。” 穿着冥衣的梦神震怒了。 他大声地用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冷笑一声，重新切换回英语，冰冷地道，“那就让我看看你都能做些什么吧，人类。” 阿斯普洛斯本来还想放两句狠话，但身后的艾尔熙德突然用紧绷的声线低声叫了一句，“阿斯普洛斯。” 阿斯普洛斯用眼角的余光朝身后看了一眼。 艾尔熙德正在用一只手用力撑着空间裂口的边缘，另一只手扶着正在尝试拼命打起精神的男人，一只脚踩着裂缝边缘想要避免它合上。但很快，他就不得不放下男人，用上另一只手阻止空间裂缝的进一步弥合。他显然是误以为阿斯普洛斯没有控制好、让这仅有的空间通道正在关闭，但阿斯普洛斯自己知道，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动上手，而仅仅是在这里跟对面放狠话，就是为了分出一部分心力控制空间通道不要关闭的关系。 即使刚刚苏醒，这个梦神控制空间的能力，也断然不容小觑。阿斯普洛斯以为自己至少能更加游刃有余一点，最低限度，把这两个普通人送出战场。然而现在，即使保持空间通道开启的状态，竟然都很困难了，如果对面真的动上手，他还能剩下多少还手能力尚未可知。 艾尔熙德没有空间转移之能，所以真要打起来的话，肯定不得不放杀手锏——但是，能够这么信任艾尔熙德吗？ 麻烦了。 阿斯普洛斯在心底里暗自咋舌。 如果让他自己选，阿斯普洛斯肯定会放弃这两个普通人，先打掉这个梦神再说。一般人能救得下就救，救不下也就耸耸肩说一句命不好。然而现在有外人在，这种事肯定没法干——毕竟对后辈有负面影响。 而艾尔熙德……总之在没有建立起完全的信任关系的前提下，不想把杀手锏太早放出来。虽然确实也有要用在关键之处以取得最大战果的理由没错…… 内心里辗转了许多个念头，但说到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阿斯普洛斯尽量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摆出架势的同时，尽可能的把两个普通人连同艾尔熙德一起挡在身后，然后回答了梦神的话，“我能做到的多了。” “——杰敏卡弧光（Geminga Arc）！” 双子座的小宇宙沟通星河，映照出星辰的幻影。强大的力量凝结在阿斯普洛斯的掌心，宛如黑洞一般的球体肆意扩张，在阿斯普洛斯单手高举过头的一瞬间，膨胀成了覆盖整个视野的、象征着死亡的巨大球形。 空间像是被揉皱的布一样扭曲起来，连带着甚至难以用肉眼看清楚敌人的情况。但是无妨，这个招式根本用不着看清楚敌人的身影，只要知道方向就足够了。 ——在看似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平整的地面龟裂了。 以阿斯普洛斯为中心，被巨大力量所碾压的石板不堪重负地碎裂成石块，摇摇晃晃地违反了常理地向上翻滚，如同扑火的飞蛾投入那巨大的黑色球体，然后不留半分痕迹地被碾成了粉末。阿斯普洛斯摊开双臂，那巨大的球体逐渐上升，连同碎裂开来的地面一起，变成了能够吞噬一切的怪物。 这场面荒唐得像是天地倒转。那两个普通人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看起来再也不想睡了，连艾尔熙德都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阿斯普洛斯的身影在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中间半遮半掩，招式导致的风压让阿斯普洛斯的长发也随之飘动，鬓角的长发挡住了他的小半边脸颊，却盖不住他满脸戏谑嘲弄的冷笑。 “至少宰掉你还是挺简单的。” 他轻描淡写地把这东西往前一丢。 这球体以吞噬天地万物的气势汹汹而来，覆盖了整个视野。地面无声地被吞噬粉碎、连最后的微尘都看不到。如果是活着的生物，那必定是惨烈至极的景象，但这种像是个小型的黑洞一样吞噬周遭一切的气势，还是将面前的这副景象变成了描绘着世界毁灭的哑剧。 这是无可匹敌的，纯粹的“力量”。 赛义德的瞳孔里，深深刻印了这一幕的一切细节。 对面身着甲胄的梦神上半身晃了一下。 大概真的是气疯了吧，梦神的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他再一次用那种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叱责，然后用右手用力一挥。 空气都像是被铸成了刀刃。那锋利感咄咄逼人，刺得连肌肤都疼痛起来。空气里浮现出了怪物，阿利亚崩溃似的大喊了一句，“那是什么东西啊！” “狮身人面像啊。你们是埃及人，总不能练这个都不知道吧。” 阿斯普洛斯坦然说道。 阿利亚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一手发出灭世一击的少年，竟然已经站到了身边。 从身边的女人心里，阿斯普洛斯清晰地听出了恐惧的意味。 不仅仅是对这无法理解的一切的恐惧，更是对身边的、不可抗拒的天灾般力量的恐惧。阿利亚满脑袋混乱地看着面前刚出现就被一招打到伤痕累累的巨兽，看着活生生行动着、发怒着的神，看着身边若无其事地激怒神明的人…… 旁边的赛义德白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承受力也太差了。”阿斯普洛斯用无奈的声音说，“趁此机会，艾尔熙德。” 艾尔熙德默不作声地迅速拎起旁边昏过去的男人。与此同时，阿斯普洛斯则凝神控制异次元空间的门，尽量的又将之撑大了一点。艾尔熙德带着男人毫不犹豫地一脚迈进去，阿斯普洛斯一只手维持着撑开异次元空间门的动作，对着女人伸出了另一只手。 “尽快。” 阿利亚牙齿打颤，膝盖颤抖，但还是握住了阿斯普洛斯伸出来的手，努力试图站起来。 阿斯普洛斯手腕用力，迅速把女人拉进怀里，低声说，“要逃了。” 而出乎阿斯普洛斯的预料，女人害怕到浑身发抖，在阿斯普洛斯怀里扒着坚固的黄金圣衣直到指节发白，却还是低低地颤声说，“但是，如果塞拉匹斯追过来——” 【塞拉匹斯】。 阿斯普洛斯眉头一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女人一眼。圣域的诸神相关的资料远比外界丰富和翔实得多，即使如此他还不能完全肯定这一次的对手就是那个司掌凡人之梦的塞拉匹斯，但这个女人居然一口叫出了梦神【塞拉匹斯】这个名字，而且直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恐惧到神志不清、满脑子逃跑的心思，还能注意到别的问题？ ……也许她会预料之外的有用啊。 阿斯普洛斯思考了一下，在封锁了异次元空间的同时回答了她。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苏醒。至少现在，他是站不起来的。” 在眼前重归黑暗之前，女人听到了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传过来的饱含愤怒、不甘与耻辱的怒吼声。 *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考古学家经常满世界奔走，很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天花板，因此即使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阿利亚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只是略微好奇自己为什么起来得这么早——外面天还是黑着的呢——于是想翻个身再睡一觉。 结果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了宇宙星辰。美则美矣，却满含杀机，每一颗星星都像有着无穷的吸力，将周遭的一切都吸取过来，然后如同绞肉机一样将之绞成粉碎。 于是阿利亚被硬生生吓醒了。 爬起来缓了一会儿，之前的记忆慢慢地回到脑海里，阿利亚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辽阔到看不到边界的神殿，行动起来的神像，漠然的眼神，以及如同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反掌之间崩毁空间的少年—— 阿利亚猛地抬起头。 这看起来是个不好不坏的住所。床板被褥还算干净，家具简陋但都打扫得纤尘不染。窗户上挂着薄薄的帘子，挡不住光，因此能轻松看到外面月明星稀的夜景。阿利亚踉踉跄跄地下了床，一把扯开窗前的帘子，城市在深夜里沉睡，安静得连楼下的小狗打呼的声音都听得到。 之前经历的那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恍如隔世的一幕毫无真实感地安静潜伏在大脑的角落。阿利亚怔怔地看着窗外无比平和常见的景象，感动到有泪水从腮边滑落下来。 直到此时才开始后怕。当时那么危险、那么不知所谓，她甚至连自己遭遇了什么都没能想明白，就成为了所谓神明的晚餐…… 她听到了敲门声。 阿利亚抹了抹眼泪，将自己装点得至少表面看上去完全正常。然后她微笑着转过头—— 阿斯普洛斯有点新奇地看着女人的脸上，露出一种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噩梦中的一切都发生在现实里了一样的空洞表情。 “失礼了。我听到你醒过来，所以就直接冒昧拜访了。实在不好意思。” 她木呆呆地重复道，“听到……？” “是的，听到。”阿斯普洛斯失笑，“圣斗士的五感都经过特别的训练，一般人难以察觉到的信息，对圣斗士们来说，也都是掌中观纹般鲜明的事实而已。” “……圣斗士……？”女人露出“不明白的概念越来越多了”的表情。 ……好吧，不奇怪。又得从头开始说了而已。 阿斯普洛斯认命的想。至少把那个男的也揪过来一起听。我可受不了同样的问题连续讲两次。 * 阿利亚将酒水一饮而尽。 她此前并不怎么会喝酒，这一口喝得急了，便没忍住拼命地咳起来。赛义德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去拍阿利亚的后背，拍了两下就被她瞪了一眼。 阿利亚不信教，不过毕竟生长在这个环境里，习惯上也不太爱跟男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在外考古风餐露宿的时候当然没什么讲究，但一向是能避则避。 被瞪的赛义德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讪讪的放下手。阿利亚发了会儿呆，上下打量着阿斯普洛斯和艾尔熙德，突然问道：“你们是人吗？” 艾尔熙德呆然，有着灵视的阿斯普洛斯却笑了出来。 “虽然力量上看起来挺非人的，但我们确确实实是普通的‘人类’，没有半点怪物啊神明啊之类乱七八糟的血脉。我说过了吧？我们的存在意义是‘守护人类世界’，应对的是自外界而来的威胁，不管人类内斗。所以世界各国的人都有，但不可能不是纯粹的‘人类’的。” 阿利亚叹了口气。 “好吧，今天真是把我一辈子的震惊都用完了。圣域，雅典娜，圣斗士……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我们一般人不知道的东西啊？” 她的语气近似抱怨，却已经没有了那种梦游般的缥缈，而是带上了纯粹的好奇和热忱。考古向来是一个劳心劳力又很难有经济回报的工作，在这个领域里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大多有着独一无二的坚持，这才能让他们在无数挫折和困难的磨砺下依然不懈向前。女人渡过了最初的震惊阶段，立刻开始兴致勃勃的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从阿斯普洛斯和艾尔熙德的国籍开始询问，口中还在扯一些没有边际不涉及隐私的问题，脑子里已经从圣斗士的日常一直跑到怎么才能直接去圣域看一眼了。 阿斯普洛斯不得不换掉话题，以免他们真的越陷越深。 “世界的背面”这种东西，当然是离普通人越远越好了。 “之所以对你们解释得这么详细，是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 阿斯普洛斯摆出了最严肃的表情。阿利亚楞了一下，也被他的神色带的严肃了些许，“好的，请问是什么？” “我想问的是，你是如何确定，我们对战的那个梦神，就是塞拉匹斯的？” 阿利亚十指阖拢，在桌面上压平，平稳而毫无犹豫地回答：“是壁画。” 阿斯普洛斯若有所思，想到了之前一路走到发现问题的地点的过程中，遗迹的石壁上绘制的埃及风格的壁画，以及上面众多的、熟睡着的人类。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阿斯普洛斯的意料。不过，应该说各司其职各有优势吗……遇到这种情况，还真是直接听一个考古学家的意见，能比较快的解决问题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0章 -第27话- 塞拉匹斯撑着脑袋，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我到底睡了多少年……？” 他的神色没有之前战斗的时候浮现出的狂气和傲慢，在双子座的圣斗士合拢空间时回头露出的笑容里，发出不甘而震怒吼声的那个神灵，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其他人一样。他挥了挥手，让之前被召唤来挡刀的狮身人面像消散为沙，神色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倦怠。 在空旷无垠、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大殿里，蓦然传来了笑声。 “好多年啦，兄弟。久远到雅典娜那个小姑娘，已经成为了地上唯一的女神，还想着庇护那群寄生虫一样的人类呢。” 塞拉匹斯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而是很自然地接过话，“这么说，我还是醒来得太早了。这分明是连人类都没有发展到极致的时代，甚至连诸神的余晖都没有从大地上褪去……还远远不是我们应该回归世界、重掌权柄的时代。兄弟，为何这么早的叫醒我？”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流露出无法隐藏的伤痛来。 “哈迪斯大人，大概，无法撑过这次‘众神的黄昏’了。” 塞拉匹斯放下手端坐，厉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哈迪斯大人、哈迪斯大人他怎么了？！” “让我再说多少遍都行。”那声音冷笑道，“在前一次‘圣战’的末期，哈迪斯大人亲手打破了冥王的刻印，赋予了麾下所有冥斗士死而复生之力。这要是在神代也就算了，这末法时代才开始了多久？打破冥界生死定理，对现在的哈迪斯大人来说，是多大的负担？更别提雅典娜那个小姑娘还助纣为虐，居然真的选择全心全意辅助人类！再这样下去，别说是顺利渡过末法时代活到未来了，哈迪斯大人连末法初期都撑不过去！” 那声音恨声说，“除非雅典娜去死！” 塞拉匹斯皱起眉。 “这跟雅典娜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末法时代天赋主角是人类，我等诸神为何要沉睡？既然我们选择通过沉睡渡过末法时代的危险期，奥林匹斯选择通过帮助人类获取信仰来渡过危险期有何不可？哈迪斯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世界不会让人类失败，这所谓的‘圣战’不过是为雅典娜做嫁，根本就没有必要啊？” 那声音冰冷地回答了一个词。 “塔尔塔罗斯。” 塞拉匹斯的神色彻底变了。 “竟然是塔尔塔罗斯有变……”他喃喃自语，神色逐渐狰狞，“那群、不知所谓、净拖后腿、损人不利己的废物！废物！！！” 空间里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像是对应着塞拉匹斯的心情一般降下天灾。司掌凡人梦境，拥有凡人认知里所有常见“神力”的梦神满溢着冰冷的怒火，“雅典娜……就当是她运气不好吧。她必须要死！” “不愧是我等的兄弟，获取了双神话尊位的塞拉匹斯，能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也跟那群忘恩负义的奥林匹斯诸神绝不相同。”那声音立刻说道，“你何时能完全觉醒，回归冥府？” 塞拉匹斯敛去怒容，想了想回答道，“不管怎样至少现在还不行，我还无法离开这个石台。想要回归冥府，就有必要在离开神殿之后还能保存足够的战力，那么至少也要花费十个恒星日才行。但是刚才的雅典娜的走狗们，看到尚处于封印沉睡后衰弱期的我，不可能放任不管，想必不出五个自转日就要回来再战，我准备先把他们送去冥府。” 那声音听起来含着担忧。 “这……可行吗？你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 “单纯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应该不太够。”塞拉匹斯平静地回答道，“但是他们的问题不解决不行——那些凡人不可能放任我恢复，而我又无法在短时间内离开这里。我等的对决不可避免，因此我需要冥府的帮助——你的帮助，我的兄弟宋尼亚(Somnia)。”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真正的敌人只有那个已经就任双子座，拥有自由来去空间力量的男人，另外一个的力量根本够不成威胁。更何况，我已经洞察了那男人心中的黑暗，只要稍加引导和折磨，那男人就会被自己的力量所打败。” * 阿利亚还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阿斯普洛斯就已经从她的心音里读到了她想要说的内容。出于效率的考量，他直接开口问了。 “我们一路走过去，也看到很多壁画，但也是通过圣域的一些典籍，才能确定这个梦神是塞拉匹斯的。你是怎么锁定壁画上的神明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神？” 阿利亚“唔”了一声，开始了详细的解说。 “虽然理由有很多，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壁画的内容吧，要知道古埃及的壁画会绘制诸神、也会绘制法老、祭司和普通人，但基本都是生活中经常出现的场景，比如写字、纺织、料理，对于睡眠的描绘相当少，反而是在神殿里，在描绘神灵的功绩和伟业时，会出现与常见的生活场景不同的、带有仪式感的画面。” 阿利亚翻找着她的包，找出了一个本子来。这个本子订着几百页纸，异常厚实，看起来不大，但令人惊讶的是，里面本身就绘制着很多图画。显然是用炭笔简单迅速地勾勒出的图案，阿斯普洛斯盯着看了一会儿，若不是从心音里知道了这是她迅速画的遗迹里的壁画示意图，光是看这一张张鬼画符还真看不懂都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你关注一下壁画上的画面就能够意识到，这些生活场景，其实都不是正在发生的日常生活状态，而是‘梦中的景象’。” 她指着这一张张鬼画符说。艾尔熙德盯着这一张张图片，抬眼看了阿利亚一眼，又回头盯着这一厚摞的鬼画符发呆。阿斯普洛斯瞅着他听不懂看不懂还要努力理解的表情，有点想笑，清了清嗓子，把注意力转回阿利亚身上。 “所绘制的所有画面的内容，全都是梦境；然而即使是做梦，梦境内容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全都是日常生活的场景。即使是犯人、恶人，”她指了指几张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差别，只在下半部分画了几条竖线的图——阿斯普洛斯猜这几条竖线画的是监牢的栅栏——继续说道，“在梦境里也没有体现出收到惩罚的内容，而只是单纯的‘做噩梦’罢了。这就说明，即使是梦神，这个神明也并没有审判断罪的职能。” 说到自己专业和兴趣所在，阿利亚简直有点停不下来，“而与之相对的，在梦境里的内容，以种田、收获之类的农事生产为主，其次还有求医问药的治疗场面，其他的生活场景相对较少。从职能上来说，就能够初步确认这个神明的身份了——毕竟塞拉匹斯是肥沃生产力之神、医生与烦恼的解决者。另外，从神明的形象上，”她说着，甚至笑了一下，“除了出身希腊神话，作为梦神之一的塞拉匹斯，也没有哪个希腊神明座下会有地狱三头犬吧？” 阿斯普洛斯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她所指出的所有细节。逻辑上，内容上，发现的时机上都没什么问题，心音里更是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误入神明沉睡之地的一般人。 “嗯，确实如此……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啊。” “什么？”阿利亚没弄懂。 “塞拉匹斯苏醒的时机太巧了。”阿斯普洛斯微笑着解释道，“我本以为是你们二人，或者是你们中的一人是塞拉匹斯的信奉者，通过什么奇怪的仪式主动唤醒他的，”尤其是一口叫出塞拉匹斯神明的阿利亚嫌疑最大，“但是你刚才所说的内容……至少我是没听出来破绽啦，所以应该只是单纯的无辜群众吧？” “什……” 赛义德愣住了，随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怒火。反而是阿利亚叹了口气说，“难怪你们还这么细致的跟我们解释圣域啊圣斗士这些概念……若非如此，你应该也就是直接把我们救出来之后就不管不顾，或者用什么手段让我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吧？”她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事，“说起来这也是合理的怀疑啊，塞拉匹斯说的明明应该是古埃及语或者古希腊语，但是也能用现代英语跟我们交流！要不是有熟知现代英语的人把他叫醒，他没道理会说我们现在通行的语言啊！” 赛义德一脸哑然。 阿斯普洛斯笑了笑。 也就是靠灵视作弊的阿斯普洛斯才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要不是透过灵视看到了阿利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会说得这么直接。而这样坦然的摊牌了，阿斯普洛斯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多告诉一个人圣域的存在这么简单。 “我还想知道一个问题，阿利亚小姐。既然你能够从这么细节的部分、在短时间内就判断出了塞拉匹斯的身份，那么……你能不能推测出，塞拉匹斯除了召唤狮身人面像、切割空间、控制风这些能力之外，还能过做到什么吗？” “我是圣斗士，来此的目的就是彻底解决这个梦神、让他再也无法干涉人类世界的发展，只要有能够增加胜算的东西，无论多少我都是需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1章 -第28话- “那么……我们就不掺和啦。” “毕竟是这么困难的战斗，我们回团队里，免得其他人也偷溜进去。毕竟我们都不过是普通人，只会给战斗拖后腿吧？” 不过两天时间，阿斯普洛斯和艾尔熙德就再次站到了遗迹门口。 有了当地人的协助，不用担心再冒出来哪个不怕死的影响战斗，他们也就可以全力以赴了。在进入遗迹里之前，阿斯普洛斯再一次和艾尔熙德确认战斗策略。 “塞拉匹斯毫无预兆地蓦然苏醒，一定有唤醒他的人存在。如果只是普通的信仰者也还好，最怕的是唤醒他的是某个神，甚至是三千梦神之一。那就意味着我们失去了人数优势，而神，尤其是梦神的力量相互叠加，不会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所以必须要将二者分开打败。”艾尔熙德回答道。 “没错。但是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也会随之分开，各自应战对手，你可以说是孤立无援。”阿斯普洛斯重复道，“而无论是从神话里还是根据之前战斗中表露出的细节，塞拉匹斯是一个拥有多种能力的全面的强者。我去应战那个唤醒了他的存在的话，你就不得不直面塞拉匹斯。执行任务的第一战面对的对手就是神明，这个压力……” “没有关系。”艾尔熙德稳重地说，“如果说孤立无援的话，你也是一样的。而只要你能够打赢对手，我自然也不会被困在塞拉匹斯的神殿空间里。” 我可不能说是“孤立无援”。阿斯普洛斯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而是选择重新确认，“我会尽快结束战斗回援你，如果不行的话，不要硬拼。” 可以自由出入异次元的阿斯普洛斯来解决未知的敌人，而由艾尔熙德这个并没有空间能力的人来对付塞拉匹斯，这也是二人商定好的结果。 首先，塞拉匹斯虽然强大，但他的能力已经被剖析得差不多了。那个唤醒塞拉匹斯的未知敌人不一定一直跟塞拉匹斯在一起，因此至少刚开始，一定还会是圣斗士们二打一——这段时间应该能逼出塞拉匹斯的大部分底牌，艾尔熙德的安全可以说是得到了最大的保证。反而是阿斯普洛斯这边，如果唤醒塞拉匹斯的人真的是梦神之一，他就相当于不得不全无准备的对上一个完备状态的神，相比之下更加危险。 因此，艾尔熙德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他心里明白，即使阿斯普洛斯这么说，实际上也未必真的能帮到他。 “我也是摩羯座的圣斗士候补。”他说道，“初战是个未完全苏醒的神明，也算刚刚好。” 阿斯普洛斯浅浅地笑了一下。 艾尔熙德心里觉得阿斯普洛斯管得太多、不够信任自己，却并没有不耐烦，而是想着等一下要全力战斗，争取直接击败梦神塞拉匹斯。这种正面意义上的“腹诽”让阿斯普洛斯觉得有点新奇，便直接说：“那就看你的了。” “是！”这一次，艾尔熙德回应得坚定又果决。 历史学家丰富的知识加上圣域不外传于他人的珍贵情报，阿利亚推断出了绝大多数塞拉匹斯可能拥有的能力，同时尽量详细地进行讲解、尽量多地提出了可能性。她甚至摊着手画的鬼画符本子，一张一张地解明古代的信众为什么会在神殿里画这样一幅壁画、这个壁画代表了什么、究竟是单纯地吹捧信仰的神明，还是他们真正看到，或者说，塞拉匹斯通过种种手段，让他们自以为“看到了”的，实际发生的“神迹”。 “不过应该也不必太过夸张的慎重对待吧？”阿利亚最后不太确定地这么说，“壁画上各种类型的事件都有，但是并没有太过于脱离常规的东西。塞拉匹斯肯定没有那些脱离常规，让人完全不理解都发生了什么事的能力……” 当时的阿斯普洛斯微笑着，并没有回答她。 对于上了战场的人来说，拥有他人无法理解的特殊能力确实是好事，但也很容易导致一旦这一能力被破解，就再也没有抵挡敌人的底牌的窘境，最终导致兵败如山倒。一般的能力钻研到深处，一样会是可怕的威胁——金牛座、狮子座，包括身边的摩羯座，他们的星座本命招式都是这一类看似平常，实际上应用出来的威力极其可怕的类型。 也正是因此，艾尔熙德这种招式专一、能力纯粹的战士，要远比阿斯普洛斯适合应对塞拉匹斯这种看似无所不能的敌人。 听到艾尔熙德果断的回答，阿斯普洛斯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很难真的从心底里厌恶圣斗士这一类人。 真是……奇妙。 “那么，我们上了。” 阿斯普洛斯抬手。被金色铠甲包裹的右手自上而下划下，空间被撕开，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网格状空间在眼前铺陈开来。阿斯普洛斯当先进入，艾尔熙德紧随其后，二人调整了一下站位，单手握拳，身子伏低，小宇宙在拳上凝结。艾尔熙德的掌心里甚至映照着金色的锐光，他的拇指压在掌心，四指反复屈伸，最终并拢伸直，直板得像是一把无物不断的利剑。 “准备好了吗？” 艾尔熙德无声地点点头，板着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点点紧张来。 “第一击一定要取得战果。那么——上了！” 空间在脚下裂开，艾尔熙德早有准备，早已凝聚为“刃”的小宇宙在手掌边缘流动，最终凝聚为一“点”，以近光的速度垂直向下。 三千梦神之一，司掌凡人之梦——因此有着凡人梦想中的“神明之力”的男性正在那里。 以点破面之能无出其右，锋锐之力冠绝十二宫的手刀（Excalibur），对着冥界神灵的头颅当头斩下。 塞拉匹斯抬起头，对着半空中的突然现身的敌人，平静地挑了挑嘴角。 巨大的狮身人面像化作活物从半空中出现。正如阿斯普洛斯和艾尔熙德早早商讨了战略、精心准备了“打招呼”的方式，连空间开在哪里都做了精心的估算、以求在敌人不能发现异常之远和无法及时反映之近中取临界点，争取一击见功一样，早已知道圣斗士们迟早回转的塞拉匹斯也对自己做了重重防护，避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座狮身人面像，就是自我防护的环节之一。塞拉匹斯以这一次性的召唤兽为盾保护自己，利用艾尔熙德破开狮身人面像所消耗的这短短半秒时间，右手一挥，一道风刃直冲艾尔熙德的方向。 “当我不存在吗？” 阿斯普洛斯跟着以掌为刃、横切一刀。 空间被切开了。 风刃没入空间断层，再无踪影。小小的裂口立刻合拢，面前再无阻碍。 此地是塞拉匹斯的神殿，是他的领地，是完全属于“梦神塞拉匹斯”这个存在的、无人可插手的绝对权威之地——理应如此。在这个理应是梦神塞拉匹斯占据绝对主场优势的地点，这个完全属于塞拉匹斯、甚至被他当做绝对安全的，渡过“众神的黄昏”的地方的沉眠之地，被阿斯普洛斯这一介凡人，用一只手“切开”了。 能够进入这里不稀奇，但在塞拉匹斯的主场，还能如此举重若轻、以如此巧妙的时机和力道打出助攻的人，可算是绝无仅有。塞拉匹斯无法控制地被这一招惊得分了神，目光向阿斯普洛斯投过去，但在下一个瞬间，立刻认识到了不妙。 Excalibur的闪光已经近在眼前。 冥衣独有的暗沉紫色流转光芒。塞拉匹斯激起了全部防御力量，但依然端坐椅子上，没有分毫移动。 阿斯普洛斯的眼神闪了一闪。 ——之前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不管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塞拉匹斯无法离开这个石头所制的椅子，这条情报已经可以肯定了。 摩羯座候补生的手刀撞到了空气上，发出金石相击般异常清脆的声响。 艾尔熙德的指尖像是某种异常坚固的钢铁刀刃，在无形的防护罩上面划出迸溅的火星。艾尔熙德竭尽全身的力气，利用从高空俯冲之势全力下劈。空气中无形的防护寸寸碎裂，但终究阻住了艾尔熙德的攻势，哪怕仅仅只有数秒钟的时间。 对以光速进行攻防的神明来说，这几秒钟的时间能够做到的事情，太多了。 最先是火。 烈焰凭空出现。与之相伴的还有浓烟。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着梦神冷酷的眸子，最终完全遮挡了塞拉匹斯的身影。没有圣衣、因而欠缺一部分防护的艾尔熙德下意识地屈起左臂挡住口鼻，避免吸入过多的浓烟影响战力，但也因此失去了手上的力道。而与此同时，旁边有什么泛着银色光芒的东西如长鞭一般袭来，重重地击在艾尔熙德的侧身。 摩羯座的候补生一声不吭地被甩出了那一片火光中。阿斯普洛斯没有看他，而是下意识地抬起双手。 强大的，如同要毁灭星空的力量在紧握的双拳间聚集。安静蛰伏着的双子座小宇宙，从极度寂静之中，刹那间疯狂燃烧。 恍惚间看到银河粉碎的幻影。阿斯普洛斯展开双手，交叠高举过头，毁灭性的力量从指尖迸发出来，凝固成不祥的深紫色光芒。 “——银河星爆（Galaxian Explosion）！” 被异常强大的小宇宙吹散的火焰里，塞拉匹斯依旧纹丝不动，只不过是冷淡地抬了抬眼。 而在他的身边，一个不认识的男性正站在那里。他长得明明与塞拉匹斯完全不同，眉眼间的神色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一样有一种目下无尘、视万事万物于无物的冷淡感。他的右手间同样凝聚了极为强大的力量，小宇宙在惊人的浓缩后，被他一只手平平地推了出来。 “——侍神者之天命（Guardian's Oracle）！” 纯粹的“力量”，与同样纯粹的“力量”相撞了。 目之所及，一片惨烈的白色。 阿斯普洛斯展开通灵人的手段，不用眼睛视物，而是直接用心眼观察灵魂。这样一来，即使眼前一片惨白、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妨碍他正常作战。 本只不过是为求方便的做法，但视角一经转换，阿斯普洛斯心底里就是一沉。 刚刚出现的那个“存在”，毫无疑问是神——而且是拥有绝强力量的，强大的神。 他身着冥衣，直白地表现出自己是冥界一方的战士，眉目冷淡，力量强大，但仅凭外表，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神，还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冥斗士。然而当阿斯普洛斯转变了视角，直接看到对方的灵魂时，却蓦然发现，那一个身体里，隐藏着足足四个灵魂。 ——凡人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是，对方不仅是神，同时更是四位一体的，拥有普通神祗四倍力量的神。 阿斯普洛斯下意识地转眼看向艾尔熙德的方向。 摩羯座候补似乎仍然未能从地上爬起来，灵魂的位置仍然在很低的地方。艾尔熙德的能力已经不弱了，可以说无限接近于正式的黄金圣斗士，只不过没有打破最后的一点瓶颈、挥出光速拳而已。即使没有黄金圣衣的保护，他也不应该如此……堪称“脆弱”，不过是对方仓促的攻击，一击之下竟然没能立刻站起来。 理由只有一个，新出现的神明，要远比现在的艾尔熙德强得多。 ——之前一直没有用出来的杀手锏，正应该用在这样的地方。 “德弗特洛斯。”阿斯普洛斯低声地说。他只是叫了弟弟的名字，并没有直接说明他想让德弗特洛斯干什么，他知道，身为孪生兄弟的德弗特洛斯自己能够明白。 德弗特洛斯果然理解阿斯普洛斯的意思，但还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不行”。阿斯普洛斯能够在短时间内看出来的东西，德弗特洛斯自然也可以，只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还是自己的双胞胎兄长，他不想让兄长独自面对难以战胜的敌人。 “没关系，我有把握，但是艾尔熙德不行。”阿斯普洛斯迅速说道，“听话！” 心音里的德弗特洛斯在脑门上挂了大大的三个字“不！高！兴！”，但还是听从了吩咐。异次元空间里的气息走远了，趁着光芒尚未熄灭，阿斯普洛斯迅速换了位置，手上再一次开始凝聚小宇宙，备好异次元空间的门。 这档视线的刺目白光消失了。阿斯普洛斯几乎是立刻补上了一招，直接对着刚刚出现的四位一体的神明——“银河星爆！” “宋尼亚！”塞拉匹斯突然之间大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站在塞拉匹斯身边的神明一愣，散去了手上捏着的小宇宙，倒退半步，直接把塞拉匹斯暴露在阿斯普洛斯的攻击之下。 ……怎么……？ 阿斯普洛斯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直视着塞拉匹斯的方向。恍惚之间，梦神那双绿宝石色的眼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一个看不清全貌的巨人，从苍穹之巅俯视渺小的人类，一言一词正如神之审判——不，那就是神之审判。 “污秽之物！”塞拉匹斯神如此说道，“过来！” 茫然之间，阿斯普洛斯心神剧震，一股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从心扉的位置升腾起来，简直像是要撕裂胸膛。 这痛苦来得太过突然，又实在太过剧烈了。阿斯普洛斯条件反射地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只来得及把惨叫压在喉间。 如同有火焰在持续烧灼心脉，又好像是一双利爪在肆意撕扯内脏。胸口里像是隐藏着什么难以想象的巨大兽类，有着锐利的尖爪和锋利的牙齿，全身覆盖狰狞锐利的骨刺，竭尽全身的力气冲撞着牢笼，意图破封而出。 ——不，不是幻觉。 确确实实就在阿斯普洛斯的胸腔里，全身骨刺、利爪狰狞，漆黑的地狱三头犬挣扎而出，足足有三人高的巨大身体从阿斯普洛斯的胸口爬出，那情景宛如噩梦。 直至此时，塞拉匹斯才终于笑了出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果然。”他说道，“双子座，你的心里——潜伏着一般人无法想象的‘黑暗’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2章 -第29话- 好痛。好痛。好痛。 痛到失去了理智，阿斯普洛斯一时间甚至没有意识到塞拉匹斯刚才说了什么。 从阿斯普洛斯的身体里爬出的恶兽仰天长吼。 只不过是看着，那东西就能够让人感觉得到满溢而出的不祥。过于高大的身体展现出的是极致的压迫力，利爪和有着异常高咬合力的牙齿完全就是为了杀戮而生。三个头颅分别注视着三个方向，混合着小宇宙的不明粘液覆盖了躯体，其上有黑雾缭绕。 灵视里能听到的所有人的心音都是一片空白。 在剧痛中，阿斯普洛斯听得到梦神带着笑意的声音，正在不急不缓地叙说，“明明是雅典娜那个自称‘正义’的小姑娘的战士，内心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黑暗和污秽——”他用赞叹的口吻说道，“真让我也吓了一跳啊，人类。” 痛苦影响了理智，让阿斯普洛斯几乎无法顺利理解塞拉匹斯的话语。地狱三头犬喷吐着硫磺味的火苗和毒雾，虎视眈眈地看向了敌人。 阿斯普洛斯终于从剧痛中找回了些许理智，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但也许正是适才发生的剧变的关系，阿斯普洛斯全身的力量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了，腿一软竟然差一点跪到地上。 阿斯普洛斯的脸色当场变了。 塞拉匹斯没有注意到阿斯普洛斯。 一般来说，被抽出心中的黑暗，会自然而然的连同所有的小宇宙和灵魂之力一起抽走，最终形成的才会是强大的召唤兽地狱三头犬。此次召唤出的地狱三头犬如此之强，作为素体的双子座圣斗士自然无法幸免，此时不过是强弩之末，自然不必在意。塞拉匹斯双手合拢，笑着说道：“让我们来看一看，这黑暗到底孕育出了什么样的怪物——刻耳柏洛斯！” 所谓的“地狱三头犬”，是这一类兽类的种族名，只有其中最强大的那个个体，才有资格侍奉冥王哈迪斯，同时被命名为“刻耳柏洛斯”。然而此时的塞拉匹斯却用刻耳柏洛斯的名字给自己的地狱三头犬命名，彰显出了他异常强大的自信。 而这新诞生的恶兽，也拥有着给予他这样自信的力量。 新生的地狱三头犬仰天长嗥。身上的黑雾和粘液向颈部凝聚，最终幻化成一条活生生的蛇。它的尾巴最终抽离了阿斯普洛斯的胸口，尾尖呈现出的，也正是一条蛇小小的三角脑袋。透明的涎水滴落到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孔洞，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地狱三头犬听到了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朝着还未能起身的艾尔熙德的方向扑了过去。 远远地能够闻到地狱三头犬身上，毒物特有的腐臭腥气。 艾尔熙德一只手撑地，四肢同时用力，后跳的距离也比预计之中的更近——意味着刚才不过一鞭，他受的伤就比预计中的更重。恶犬狰狞的脸越来越近，艾尔熙德抬起右手，立刻开始凝聚小宇宙，绝不肯坐以待毙反而选择直接硬碰硬：“Ex……” 地狱三头犬极不自然地倒退了半步，一次攻击半点没有擦到艾尔熙德身上。 艾尔熙德跟着怔了一下。 地狱三头犬暴怒地转过头。 阿斯普洛斯一只手用力地扯着地狱三头犬的蛇尾。他一时间也没能站起身来，但这并不耽误他单手扯过地狱三头犬巨大的身体，让它完全无法向前再走一步。 简单而纯粹的强大力量是金牛座的特权，但这绝不意味着其他星座的黄金们的蛮力真的就弱了，更何况是以全能闻名的双子座。阿斯普洛斯一只手就死死地扯住了身体巨大的地狱三头犬，这一手任谁都没能料想得到。 “内心的黑暗……”阿斯普洛斯嗤笑一声。 单论所谓的“内心的黑暗”，不可能有比阿斯普洛斯更深重的人了。因为他内心积累的不仅仅是他本人的负面情感，最重要的，还有无数通过灵视流入他内心的，普通人内心的黑暗。灵视本身就会吸引和诞生“鬼”，至今为止都没出问题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阿斯普洛斯够强，能够完全控制这份黑暗不会暴走！ ——但是这种事情，没办法跟在场的所有人说。 阿斯普洛斯久违的尝到了来自过去的苦涩滋味。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司掌梦境的神明从阿斯普洛斯的身体里抽出了丑恶的怪兽，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而人类，一向容易受到眼前所见的“事实”的影响，或者更加干脆，会认定自己一厢情愿的情况为“真实”。 这种事情，早就看得够多了。 阿斯普洛斯眸色转暗，神色无法控制地开始变得冰冷。看起来……竟然和两名站在一起的冥神的神色意蕴，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都有一种蔑视世间万物的疏离感。 艾尔熙德被战斗绷紧的神经得到了舒缓，下一个瞬间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梦神塞拉匹斯所说的一切。 比任何人都深重的、内心的黑暗…… ……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节奏紧凑的战斗里，艾尔熙德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之前都想了些什么。他认识的是一直以来以完美的形象示人，在他来到圣域的第一天，给他带路、告诉他圣域里一些未来的同僚的性格特点、给他开欢迎宴会的那个前辈，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阿斯普洛斯。 评价一个人，看的从来不是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甚至也不是口中说的是什么，而是他都做了些什么。短暂的念头很快就掠过去了，艾尔熙德像是完全没听到塞拉匹斯之前都说了些什么一样，在阿斯普洛斯一只手扯住了地狱三头犬、控制了它的行动的同时，艾尔熙德就已经得理不饶人，条件反射一般地扩大优势，手刀一剑刺了出去。 地狱三头犬发出了哀鸣。 喉咙部分被艾尔熙德的Excalibur一剑刺穿，剧毒的黑血喷洒出来，地面灼烧起青烟，留下了坑坑洼洼的伤痕。 名为宋尼亚的梦神有些失望似的叹了口气。在塞拉匹斯耳朵里，这一声叹息犹如雷霆，重重敲击在他的心里，塞拉匹斯的脸色当场沉下来了。 “刻耳柏洛斯！”他的声音转厉。 地狱三头犬身上的黑雾重新弥漫开来，蠕动着聚集在伤口附近。Excalibur刺出来的伤口肉眼可见的逐渐弥合，地狱三头犬仰天长吼，空气里开始弥漫出越来越严重的腐败味道。 ——是毒。 阿斯普洛斯想。 德弗特洛斯不介意，只当做这是一次意外遭遇，毕竟任务中出现意外实在是太常见了，德弗特洛斯又向来无条件地信任兄长，因此塞拉匹斯之前说的、类似于挑拨离间的话，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起到。 但给了阿斯普洛斯一点惊喜的是，艾尔熙德的心音。 ——艾尔熙德注定将会成为下一任摩羯座黄金圣斗士。这就意味着，德弗特洛斯的事，本来就不适合瞒着他。如果他是这样的人的话，如果是这样的人的话…… 应该，也，没关系吧？ 阿斯普洛斯撑着膝盖，努力站起来。 那种异常的脱力感已经有所缓解了。阿斯普洛斯深呼吸了一下，动用了阴阳术。 单球灵体的火灵藏在阿斯普洛斯的圣衣里面。灵魂没有质量和形体，只要有一个阻挡视线的东西就行，因此藏在圣衣里这种方式也能够实现。利用火灵操纵温度，进而在这片空旷的神殿里形成风。小小的微风转瞬间变成了大风，空气中飘荡着的毒雾也随之动摇。 地狱三头犬暴怒起来，毫不犹豫地回身一咬。阿斯普洛斯轻巧地回身避过，竟然没有放开地狱三头犬的蛇尾，借着这份冲力用力一甩。地狱三头犬被拽得倒退三步，尾巴被人控制的怒火让它显而易见的烦躁起来，三颗头颅齐齐低下，半空中的毒与火立刻聚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凝实，最终变成了像是陨石一样的东西，如雨般落下。 “嗯，这看起来有点意思了。”宋尼亚笑着说。 “是吗，所见略同——我也觉得有点意思呢。”阿斯普洛斯残酷地笑了一下，手上用力，竟然将地狱三头犬直接向两名梦神的方向甩了过去！ 不得不说，一直以来都算是法系的战斗方式，换成纯粹战士的肉搏感觉也挺不错的。甩出地狱三头犬后的阿斯普洛斯脚尖一点，立刻向同一个方向冲过去，宋尼亚用那光鞭似的招式将地狱三头犬甩到一边去，阿斯普洛斯的拳头就已经近在咫尺。 宋尼亚倒也不慌，长鞭灵蛇一样舞动，看起来是准备用类似的方式也把阿斯普洛斯甩到一边。阿斯普洛斯在短时间内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动作让开鞭稍，反而揪住了长鞭的中间。 二者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阿斯普洛斯的身边，异次元空间再度打开。 宋尼亚在电光火石之间理解了作战的含义，怒火漫上来，梦境之神怒极而笑。 “你竟然觉得你能够独自打败我？” 战场二分，双子座独自对战梦神宋尼亚，那个一看就是摩羯座的候补生要对战的，却是梦神塞拉匹斯和刚刚召唤出的地狱三头犬两个对手。即使是黄金圣斗士，以一敌二尚且困难，更何况是一个候补生？他那边肯定是去拖时间的，不可能打得赢——那么，谁能作为援军？ 当然是一对一战斗，有可能迅速解决战斗的双子座呀！ 宋尼亚没有刻意挣脱，而是顺着阿斯普洛斯的力道一起坠入异次元空间，冷笑道，“你不可能赢的。你死定了。” 阿斯普洛斯好整以暇地回答他，“不要误会，首先我没把自己当成‘援军’，艾尔熙德独自就能解决敌人；其次我也没小看你，我当然可以迅速解决战斗，反正你也不强。第三，” 他露出微妙的笑容。 “谁说那边是一对二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3章 -第30话- 如果是更久远一点的时代，埃及是一片更加富饶和肥沃的土地，尼罗河的泛滥给了人民不需要过于精耕细作也能够丰收的粮食。现如今，这片大地上，罗马帝国的光芒已经不再璀璨耀眼，河水的常年冲刷之下，大片大片的沙漠正如黄色的癣疾一样侵蚀着人类的生存空间。 阿斯普洛斯并没有刻意调整异次元空间的出口，但依然很巧合地落在了沙漠正中。四周都是看不到尽头的黄沙，人迹罕至、几无绿意，安静得只能听得到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正是适合作为战场的地点。 阿斯普洛斯和宋尼亚站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中间。刚才阿斯普洛斯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用力地戳着宋尼亚的雷点，但现在他却没有只是顾着自己的自尊心，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虚张声势过头了，双子座。” 他甚至没有刻意反驳。虽然对梦神们而言，这么冷静的应对本身就是“反常”的，但这毕竟关系到刚苏醒的弟弟的生命。他在心里推演了一遍，确认自己不可能弄错，便用一种好像在表述什么真理一样的语气说，“摩羯座的所在可是吾弟塞拉匹斯的神殿！若是有第三个圣斗士存在，怎么可能不被塞拉匹斯发现？！” 他微微抬高下巴，用眼角扫过阿斯普洛斯，倨傲而又自信。 作为神明，对自己的神殿有完全的掌控能力，这是理所应当的。不可能存在让塞拉匹斯都无法发现的伏兵。除非像之前的偷袭一样，伏兵直接躲在异次元空间里。 ——但是，别开玩笑了，双子座这个等级的次元空间使用者是那么容易出的吗？ 宋尼亚不觉得圣域能培养出第二个双子座。人类的巅峰时期来得实在太早、而用于成长的时间又实在太短了。敌人是冥府诸神这种档次的强敌，天才再怎么扎堆出现，都很难成长起来，所以双子座这种全能到奇葩强者，一次圣战能出一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到圣战开始为止，说圣域有资源培养出第二个双子座这种资质的敌人，宋尼亚不会觉得奇怪，但现在距离圣战还有十来年呢，这么重要的战士资源，会如此没效率地被派进同一个任务里？还能压下作为圣斗士的骄傲、不仅愿意多打一，还肯藏起来玩偷袭？ 开玩笑的吧？ 阿斯普洛斯一看宋尼亚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种对已知信息的肯定、之中自认为万事都逃不开自己意料之中的自信，看起来非常熟悉。在作为“麻仓叶王”的时候……不，甚至在作为“浮竹十四郎”那段时间的前期，阿斯普洛斯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然而他这种目空一切的自信，先是被股宗所背叛、后是被志波海燕所撼动，可以说是如同被生生打断了腿一样的折损掉了。现在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看这种盲目自大的自信感，不得不说根本就是面对过去的自己、面对黑历史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我当初是这么蠢、这么中二的吗。 阿斯普洛斯心里，这样的想法转了一秒，然后被他迅速丢走了。 不不不，不能想这个。阿斯普洛斯在心底里用力甩头。他不想给敌人以提示，但面对这样高傲的敌人时，内心里跃跃欲试的恶意还是促使他低声的笑了一下。 “我可是‘双子座’啊。” 关于双子座星座的起源神话，虽说在凡间流传的神话故事里，各种不同的细节种类繁多、莫衷一是，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身为凡人的卡斯托尔（Castor）死后，徒留有着半神的不死身的波吕克斯（Pollux）悲痛得无法自已。于是波吕克斯向众神之神的宙斯请求与卡斯托尔共赴黄泉，宙斯被兄弟二人间的情谊感动，同意波吕克斯将自己半神的寿命平分给卡斯托尔，两兄弟轮流在天上和冥界生活。 先不提宙斯这种实际上根本就是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发福利的行为，神话里，兄弟二人平分了半神的寿命。是否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呢，自初代双子座卡斯托尔（Castor）和波吕克斯（Pollux）之后，历代双子座都有一个拥有与之不相上下力量的亲人，且几乎都是双胞胎兄弟姐妹。而二人也往往有着明确的对立，比如善恶，比如性格，比如立场，以至于二人不是在圣战中一决生死，就是干脆在圣战之前就已经分了高低。 无论圣域的敌人是谁，从来没有人遭遇过“被双子座二人联手针对”的情况。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这已经成为了圣域敌人们尽人皆知的常理。 ——但这种“常理”，在这一代可不管用。 阿斯普洛斯有点得意地想。 我的弟弟德弗特洛斯跟之前的任何人都不同，他甚至心甘情愿地作为我的“影子”、作为我的附属品而存在。那孩子从不对自己说谎，天性温柔而又正直，力量强大的同时，也有着已经很强、却还在越来越强大的内心。活着是令人舒服的帮手，即使死去，也是很好用的持有灵。 即使死了，那孩子也会继续被他所用，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这一对双子座的双胞胎，如字面意义上的，“即使死亡也不会分开”。 这就是阿斯普洛斯的杀手锏。一个除了没有圣衣之外，与双子座的战士有着同等力量的，对他言听计从的另一个“双子座黄金圣斗士”。 而塞拉匹斯，是绝对打不赢德弗特洛斯的。这就是阿斯普洛斯自信的根源。 所以，他能够笑着说，“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统帅梦境的梦之管理人宋尼亚。” ——虽然战场上的实际情况，与阿斯普洛斯设想的稍微有一点不同，德弗特洛斯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真的出现。 阿斯普洛斯的要求只不过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看着正在不断吸取经验的艾尔熙德，德弗特洛斯觉得，还是不要一直阻碍后辈的成长比较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4章 -第31话- 艾尔熙德的表情凝固起来，看起来比以往更加严肃了。 他本来就有着过度沉凝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不好接近。战斗中这种情况尤甚，表情里极具威严感。 脸颊上的血混合着汗水流过下巴，滴落到地面，然后迅速地渗入石板中，消失不见了。 “你比预料中还要强一点呢，圣剑使啊。”梦神用冷笑的语气，从高处蔑视着单膝跪倒在地面、神色冷凝的战士。 “不过，神与人之间的差距如同天渊——所以，你也差不多是时候放弃抵抗、乖乖地让我杀掉你了吧？” 艾尔熙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状况确实不怎么好。 浑身都有着伤痕。淤青和软组织挫伤不妨碍战斗可以无视，但被各种奇怪的锐利刃物割出的伤口大多还在流血，失血过多容易出现问题，头脑会不够清醒、身体会逐渐像冻僵一样难以控制，进而影响到Excalibur的精度。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速战速决，尽量在受伤导致的身体状态下降问题出现之前，就解决掉敌人。 ——然而，这是非常困难的。 塞拉匹斯再一次放出了冰锥。 战斗之前，阿利亚和阿斯普洛斯都猜测，塞拉匹斯是一个力量上十分全能的敌人。但实际打过之后，艾尔西地发现，他的能力要比想象之中的更为全面。 也比预计的更加难缠十倍。 手刀横空劈斩。作为武器的冰锥在这一斩之下迅速消失，但低温不行。即使不过是零度左右的寒冷而已，平时只要使用小宇宙根本造不成麻烦，但在面对一个难缠的对手、如此耗费心力的情况下，一分一毫的小宇宙的浪费都是致命的。 塞拉匹斯端坐神座之上，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 该死的。 艾尔熙德心想。 地狱三头犬向前迈了一步，半空中开始降下岩浆的流星。 塞拉匹斯明明并不是多么强大的对手。至少对艾尔熙德而言，他能够清楚地衡量出他与自己二者间的力量差距。 正如之前所推测的那样——塞拉匹斯没有恢复。是的，不是“没有完全恢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完全没有恢复”，塞拉匹斯现在的每一次攻击都透着虚弱的味道，最强大的一次攻击，也不会比地狱三头犬蛇尾的一击更加沉重了。以至于不管再怎么虚张声势，艾尔熙德都能够轻松透过表象看到他虚弱的实质，以至于就算小宇宙尚存不足的现在，艾尔熙德只要能竭尽全力一击至敌，那就并不是无法对抗的敌人。 艾尔熙德让开如雨般落下的灼热石块。火与毒的空气烧灼着喉咙。被冰雪冻到麻木的肢体紧接着被暴露在灼热的空气里，皮肤上青紫色的范围已经愈发扩大了。长时间在极端的环境下作战会引发何种灾难性的后果不言而喻，但艾尔熙德连眉毛都不动一下，Excalibur劈下去的力度依然凶猛得好像无物不斩。 高据神座的梦境之神发出了嘲笑。 “凡人啊，为何还不放弃呢。”他嘲笑艾尔熙德难看的挣扎，“不管再如何努力，你的未来也早已注定了。难道距离神代的时间太过久远，让你忘记了神与人之间的天堑吗？人类是绝对无法胜过神明的，多少个世代过去，血与泪的教训已经足够多了吧？” 艾尔熙德不是长于口舌争执的人。他只是清晰地发出一声嗤笑，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突破塞拉匹斯的多重防御上。别看阿斯普洛斯和后出现的那位梦神——根据塞拉匹斯吐露出的情报，名字应该是诸梦神的统领者之一的宋尼亚——能像打靶子一样把这东西打着玩，但真交上手，立刻就能明白，这是个不负于其怪物之名的强大敌人。 异常强力的力道让无论是利爪还是蛇尾的袭击，都有着极其可怕的杀伤力；三个头扩展了视野，让攻击和防御双方都变得没有了死角；与其巨大的身体相反的是，它的动作异常的灵活，连最精准的攻击都能够轻松避开。哪怕能够击中，它身体上覆盖着的银白色的重铠，也足够抵消绝大部分伤害。而在此之上，它的动作机敏到狡诈，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打中，攻击时与塞拉匹斯的配合，或者说配合塞拉匹斯的节奏而进行攻击的时机更是棘手至极。喷吐出的火与毒的浓烟，也在扎扎实实地削弱自己的战斗能力。 ——这真是一个预料之外的强敌，而艾尔熙德明白，自己很难越过这三头的魔犬的守护，真的对王座上的塞拉匹斯造成伤害。 而持久战之下，可以说是败局已定。 但是无妨。 没错，只有在无数的不可能中开辟出可能性，从而迈向光辉璀璨的未来的人，才能说是合格的圣斗士！ 艾尔熙德以还击作为回答。 “……愚昧的男人啊。” 塞拉匹斯长长地叹息一声，露出了纯粹的怜悯表情。就好像他真的忧心艾尔熙德的处境一样，就好像他从心底里、真心实意地为“人类”这个群体担忧着一样，名为塞拉匹斯、有着一部分冥王的灵格，被视为凡人的梦境的主宰者的神明，如同真正的王者一般微扬起下巴，用断罪的语气，如此下了决定： “也罢。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就让你看一看后果吧。” 塞拉匹斯站了起来。 艾尔熙德的眼睛骇然瞪大了。 ——塞拉匹斯无法离开那个王座，这是阿斯普洛斯之前反复确认过的。此前无论怎么言语挑衅他都没有站起来，阿斯普洛斯甚至用出了会造成小型黑洞、可以造出小规模强力磁力场将敌人吸入中心并加以粉碎的杰敏卡弧光（Geminga Arc）。而即使如此，塞拉匹斯也没有站起来。 ——他根本是用尽了一切能用的招数，避免自己受到杰敏卡弧光的影响离开座椅。 “……怎么可能……” 现在居然站了起来……是时间到了吗？是能力恢复了？是拥有特殊的用意……不，在这个时间点站起来，不如说是—— “来，绝望吧，人类啊。” 他微笑着说。 空间被切开了。 在阿斯普洛斯身边，艾尔熙德已经很熟悉操纵空间的特有状态了。看到这一瞬的空间切裂效果，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裂缝正中间的景色。 操纵空间用来攻击、防御、移动都是可行的，而根据使用方式的不同，空间本身的外在表现也有差异，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看裂缝的正中心。虽然分辨不出是用于防御还是攻击，但如果是用于移动，就会从正中间开始，以一种近似于晕染的效果，出现此行的目的地。 ——然后，他看到了。 直到刚才为止，还和阿斯普洛斯在那里歇脚的，有着阿利亚、有着赛义德，有着许许多多普通而平凡的人类，和平生活着的城市。 数以万计的人类生活在那里。 有认识的人生活在那里。 无数与圣战无关，不过是很平常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的，普通的人类……生活在那里。 “去吧，刻耳柏洛斯。” 塞拉匹斯笑着说。 “屠光那个城镇之前，不要回来呀。” “……塞拉匹斯——！！！” 璀璨的金色剑光直扑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5章 -第32话- 突然出现的怪物挡住了Excalibur的金色剑光。 显而易见，有了地狱三头犬，之前塞拉匹斯所召唤出来的狮身人面像，就真的变成了用于挡刀的纯粹弃子。刚刚实体化身形的狮身人面像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直冲过来的剑光打得粉碎，哀鸣一声消失了。 ——连同艾尔熙德含怒出手的一招。 失去了先机，地狱三头犬已经施施然地踏入了异次元空间的通道。蛇尾上的蛇露出了一个嘲笑的表情，随后没入通道里，连同那通道一起消失不见了。 “——！” 艾尔熙德狠狠地咬着牙。瞳孔里有怒火在熊熊燃烧，爆发的情绪点燃了小宇宙，金色的摩羯座映照着锐不可当的刀刃，艾尔熙德奋不顾身地向塞拉匹斯直扑过去。 出现冰锥，无妨；出现火焰，斩断；出现狮身人面像，直接切掉。细小的伤口可以不用管它，迸出的血花也尽可以不用在意。只要稍微的躲开一点点、避过致命伤和会影响战斗力的重伤就足够了，其他任何会阻碍艾尔熙德杀掉敌人的因素，都不能存在！ ——艾尔熙德并没有控制空间的手段。 事实上，整个圣域能办到的也只有双子座。嘉米尔一脉大多有念动力，天赋优异的人能掌握瞬间移动之法，但也仅止于移动，与双子座的空间干涉和操纵能力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艾尔熙德此次失了先机，想要阻止地狱三头犬的屠杀，就只有一个办法—— 优先打倒作为召唤者的塞拉匹斯！ “你办不到的。” 施施然地重新坐回椅子里，动作甚至比之前更加懒散自由了些，塞拉匹斯笑着这么说。 凡俗之梦的掌控者，手段究竟有多丰富？ 空气冷热交替，缭绕着浓重的毒，让指尖麻痹，意识模糊。源源不绝的狮身人面像成为爪牙，成为矛戈，成为盾牌，既是攻击手段，也是防守的棋子。地形被改变了，平整的大理石地面凹凸不平，一时筑起高墙，一时凹下谷道，把艾尔熙德的战斗节奏打得断断续续的。连拂过脸颊的一缕清风，都可以一下子变成暗藏杀机的刀刃，一旦贪功冒进，迎接艾尔熙德的，只可能是雷霆般的打击。 ——塞拉匹斯真的不强，刚从长眠中苏醒，他的小宇宙甚至连第八感都没有恢复，第七感都用得断断续续的。但他的对敌手段实在是太过丰富了，艾尔熙德完全没办法做到将之瞬杀。 正统的攻略法只有一个，即稳扎稳打地积累优势，最后如飞瀑落地般奠定胜局。然而，艾尔熙德已经没有一点点积累优势的时间了。 ——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已经前往城镇。 那可是连艾尔熙德本人，对战起来都觉得困难的怪物啊！这样的怪物跑到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城镇里，即使现在的人类开始掌握火器，又如何打破神话生物的防御？ 快一点，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嗯……乱了分寸可不太好。” 有陌生的声音响起来。 “否则能够找到的胜机也可以看不到。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冷静……哎，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啦。同样的问题，兄长大人责备我好多次了。” 空间再一次裂开了。 不光是艾尔熙德感到惊诧。塞拉匹斯的表情简直堪称骇然。这可是置于塞拉匹斯掌中的神殿，怎么可能三番五次地被毫无预兆地侵入？！ “这不可能。”塞拉匹斯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如同暴雨时的天空，“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之前的战斗中，塞拉匹斯的神殿两次被双子座撕开入口，一方面是塞拉匹斯当时确实虚弱至极，连对神殿的掌控力都跟着下降了；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双子座阿斯普洛斯是不世出的天才，能把异次元空间在指尖玩出花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塞拉匹斯沉着脸说道，“我对神殿的掌控力已经恢复了！这神殿是我的沉睡之所，相当于我身体的延伸，怎么可能轻易被人侵入——来者何人啊！！” “相当于身体——呜哇，这形容真恶心。”那声音笑着说。 裂口扩大了，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 巨大的褐色身体上附着厚重的银色重铠，绚丽的银色光芒被遍布全身的污血覆盖，四肢，三头，蛇尾，巨大的怪物发出了哀鸣。 心脏部位被洞穿，全身鲜血淋漓的怪物从四肢开始化为粉尘。连毛色都开始变得像是燃烧殆尽的余烬，渐次流失生命力。 那是即将死去的地狱三头犬。 “什……” 塞拉匹斯的表情堪称茫然。放在扶手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但椅子上的扶手已经被硬生生捏出了裂痕。 空间的裂痕调整了大小，一只有着褐色肌肤的手伸出来，按住了边缘。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很明显的嘲笑意味。 “比起你的‘另一部□□体’正在遭受怎样的虐待，不如想想你还有什么底牌能拿出来用如何？否则在我手下撑不过三招两式就被宰掉了，这得是多丢‘神’的脸啊？” 虽然有着阿斯普洛斯不曾有过的狂妄，措辞方式也一点没有阿斯普洛斯特有的那种温和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柔和感，然而，这声音，确实是与阿斯普洛斯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但事实上，相同的不仅仅是声音。 男人从异次元空间的裂缝中走出，起着“门”的作用的空间裂缝，温驯到好像这男人才是此处空间的控制者一般，平稳地合拢了。 蓝色的长发如同广阔无边的大海。皮肤是浅褐的健康颜色，眼眸清亮，身材挺拔。穿着的只不过是很普通的训练服，身上甚至连皮质的护具都没有，却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自信态度。 明明是一位男性，但他的脸却被面具挡住了一部分。并不是女性圣斗士那种全脸的面具，从铁栏中间，还能够勉强看到这男人嘴角的弧度、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他的脸部轮廓——但正因为能看清楚，才格外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有着和双子座阿斯普洛斯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身材都差不多。除了肤色深一点之外，看不出任何差别。 “至于我是谁……看到这张脸就明白了吧。” 有着和阿斯普洛斯一样的脸，一样的发色，一样的身形，看起来甚至连力量也一模一样的男人，非常自然地指着自己说。 “我当然是‘另一个双子座’啊。” “我……听说过。” 艾尔熙德有点茫然地说，“双子座有一个‘代表不祥的暗星’的传言……但是、但是我从来都没遇见过……” 所以就从没把那个传言当真。说到底，在任何事都还没发生之前，就把双子座兄弟中的其中一人视为“暗星”加以排斥什么的，在他看来这也太蠢了……圣域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人呢？ “嗯嗯，我知道你哦？你来圣域的那天是兄长大人去接的你嘛。”男人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当他露出笑意、唇角露出虎牙的一点点尖端，看起来并不讨厌，也没有阴暗，甚至是颇为爽朗的。“你可能是没看到啦，我是一直跟在兄长大人身边的，而且有什么情报兄长大人也从不瞒我——所以说，你的事我全都知道啊，摩羯座的候补艾尔熙德。”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塞拉匹斯的方向。言谈里强大的自信满溢而出，即使打扮完全不同，看起来也和阿斯普洛斯没什么区别。 “我的名字是德弗特洛斯，双子座暗星。可能不如兄长大人能打吧……不过至少宰掉那个东西是没问题的。” “——笑话。” 塞拉匹斯冰冷地说。 之前那种从容不迫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了。司掌凡俗之梦的神灵唤醒了激昂的小宇宙，高高地举起一只手。 手心里浮现出金色的光影，天蓝色与金色绞成弯钩形状的长杖。最先凝结成实体的是常见的Hega权杖，随后很快出现了与之相配的连枷。 而在下一个瞬间，金与蓝相间的埃及特有的王权权杖，被涂抹上金属的暗色。权杖迅速被同化成冥衣同样的深紫，扭曲到令人作呕的小宇宙凝结于其上。 “虽然不太想用这招……但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了。”这个时候使用这一招，无异于透支他本就在天变地异中受挫的本源力量。然而在没能完全恢复的现在，也只有这一招可以肯定能够建功了。 即使透支自己的存在，这一仗也绝不能输！ ——为了哈迪斯大人！ *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统帅梦境的梦之管理人宋尼亚。” 他听到双子座的战士这么说。 可笑。 如果与塞拉匹斯对战的是眼前这个不知道有多少底牌，甚至也探不出实力极限的双子座，那宋尼亚可能真的要担心一下。然而，即使在三千梦神里，手段招数的数量也是一等一的塞拉匹斯，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一看就缺乏经验的摩羯座候补？ 三千梦神兄弟中，塞拉匹斯没有压倒性的力量，没有令诸神惊叹的技巧，在神力应用上也没什么独到之处，但唯有能力的全面性，是能凌驾于所有兄弟之上的。正是因此，在宋尼亚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发觉众多的兄弟姐妹不是在沉眠中消散了神格，就是在圣战中被圣斗士们抹杀殆尽，他也绝对无法相信塞拉匹斯也在阵亡名单里。 他的兄弟们只剩下了几百人，再这么下去，三千梦神真的要死伤殆尽了。 为了保护剩下的兄弟们，为了帮上父亲睡神·修普诺斯的忙，更是为了哈迪斯大人的圣战大计，他需要塞拉匹斯，需要这个全能的兄弟那丰富而全面的知识。 ——因此，他才主动引走了敌人中威胁性最高的双子座。 另一个甚至还没拿到圣衣的小鬼，怎么可能是塞拉匹斯的对手？ 而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在极为遥远的地方，塞拉匹斯神殿的方向，爆发出了梦神那扭曲到令人作呕的小宇宙。 宋尼亚的脸上血色尽褪。 “哎呀……出手得预料之外的快呢。梦神塞拉匹斯，好像也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弱嘛。” 心念电转。阿斯普洛斯这样悠闲自在、一点也不例外的神色，让他想到了一些，一点都不令人愉快的东西。 猜测道有可能是事实的某个“可能性”，宋尼亚再也难以保持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一时间惊怒交加：“你带了第三个人过来！不，不可能，那可是在塞拉匹斯的神殿——即使你想在异次元空间里藏伏兵，他也没可能在你和塞拉匹斯双方争夺空间掌握权的小宇宙碾压中活下来！除非……除非那个人也……！” “嗯，‘除非他也有着和我不相上下的，对空间的掌控力’，对吧？” 阿斯普洛斯刻意地露出挑衅的温柔笑容，用手指点了点下唇。这是他作为“麻仓叶王”时，在平安京养成的习惯，因为手上没有扇子、手指并不能挡住下半边脸，因而就显得那笑容格外的、异常的可恨起来。 “我说过了吧？‘我可是双子座’嘛。” “……不可能。”宋尼亚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为什么双子座没有自相残杀？这不可能！” “就不准有一任双子座兄弟二人相亲相爱、一起战斗吗？”阿斯普洛斯漫不经心地道，但宋尼亚还是一副非常动摇的模样，“这不对、这不可能……难道是时间的问题？是因为离圣战还有太多年，所以还没到‘那个时候’吗？” ……有点不太对。 阿斯普洛斯开始感到一种违和感。 宋尼亚的动摇……未免也太强烈了点，即使灵视不能读出神明的心音，阿斯普洛斯也能够感觉出他那让人无法理解的动摇感，简直就好像是他通过什么特别值得信任的渠道，知道历代双子座一定会自相残杀，甚至连自相残杀的原因也能够肯定？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太对了。 阿斯普洛斯心里想着，捏紧拳头，精神集中，身心都调整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冥神们知道一些“不可说之事”，而且是关于双子座的。 是关于自己和德弗特洛斯未来的情报。 ——很好，在这次战斗里，一定要撬开这个冥神的嘴，让他把所有情报都吐出来！ 多少年过去才终于找到一个全身心信任自己的人、终于找到一个没有“从一开始就背叛”了的同伴。所以不管这个想要离间“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的存在是什么，不管他是人还是神……只要想在这份关系上动脑筋，不管是谁，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绝不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6章 -第33话- 几乎就是在塞拉匹斯爆发出异常强力的小宇宙的同时，远方独属于双子座的小宇宙也随之炸开了。 “呜哇，兄长大人……好像是有点生气了？”德弗特洛斯没什么紧张感地说道。 这副自然的态度让塞拉匹斯的神色愈发的冰冷。暗沉沉的光芒从化为深紫色的权杖上绽放出来，在古埃及象征皇权和神权的物品如同被融化的蜡一样，软绵绵地“滴落”下来。当第一个“一滴”掉落到地面上，一瞬间，大地就像是某种水平面一般泛起了波纹。层层叠叠的涟漪逐渐扩大，地面如同真正透明的湖水，映照出其上所有人的倒影。 “幻境吗……还是梦界呢？” 德弗特洛斯很有兴趣的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招数——此后再遇到这样完美的时机已经很难了。距离圣战越来越近，就意味着此后遇到的敌人，尤其是神明，会变得越来越强。也许不是他们本来就这么强，而是伴随着苏醒的时间延长，力量恢复得越来越多而已。 但塞拉匹斯不同。塞拉匹斯的能力很全面，塞拉匹斯的能力能代表大多数梦神的能力，塞拉匹斯刚刚苏醒，力量完全没有恢复…… ……塞拉匹斯刚刚好是德弗特洛斯能够控制的临界点。他如果没那么虚弱，哪怕是再强一点点，德弗特洛斯都不敢保证能够毫无风险地完全压制他。然而以塞拉匹斯现在的强度，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掀开底牌，德弗特洛斯都有能够摁死他的自信——即使有风险，这个风险也非常小，对比能够从他身上搜集和吸取的经验来说，这个险完全值得去冒。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属于完全的蔑视。毕竟现在，在力量上，德弗特洛斯才是更加居高临下的一方。 ——过度的怒火在燃烧胸腔，塞拉匹斯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地面开始变成海浪，涟漪摇荡为波涛，与此同时，淡薄的雾气开始蒸腾。 无声无息间，意识仿佛恍惚了一秒。 德弗特洛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上一秒还只是有极淡的烟雾缭绕在身周，一转眼，身边的雾气就已经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德弗特洛斯皱起眉，凭借记忆向右手边走了五步。 这里应该是艾尔熙德倒下来的地方。德弗特洛斯之前跟塞拉匹斯有一搭没一搭地挑衅、不停地说话，已经挣出了让艾尔熙德缓过来恢复体力和小宇宙的时间，但他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停留在原地继续恢复体力。相处时间虽然几乎没有，但藏在暗处，德弗特洛斯也认识到，艾尔熙德是一个虽然沉默，但还是很可靠的后辈，突发骤变，这么短的一小段时间，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立刻离开原地的。 嗯，那么，是自己失神了太久，以至于局面骤然变化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呢……还是这个空间将他们分割开了？ 德弗特洛斯认为应该是后者。 如果他失神到失去反抗能力，塞拉匹斯一定会借此机会进行攻击，那么再度醒来身上不可能毫发无损。只不过就算是后者，能够这么轻易地影响到他的空间或者幻境，也是很令人难以置信的。 “到底是大意了？”德弗特洛斯站在原地猜测，但是他毕竟面对的是一个神，对敌的态度外松内紧，硬要说大意什么的也实在没这个自觉…… 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觉得“果然不愧是个神明”了吧。 “以后要打梦神，真的要小心幻境这东西了。”德弗特洛斯小声嘟囔了一句，抬起头试着辨别四周的痕迹。 如果艾尔熙德不在原处，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更进一步，塞拉匹斯现在又在哪里？ * 塞拉匹斯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瘫坐到椅子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只觉得虚无的心脏仍然在激烈地跳动，从最深处沉眠的梦境里苏醒过来的声音，正在发出恐惧的叹息。 选择沉睡时，塞拉匹斯就已经明白，自己平安渡过这众神的黄昏的几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他只不过是三千梦神中极为普通的一员，“梦神”本来就已经不是一个富含力量的神格了，更何况他也不过是其中没有特色的三千分之一。从沉睡下去的那天开始，他就没觉得自己真的能达到末劫颠覆、诸神重掌权柄的一天。因此，自然也不会恐惧死亡和消散。 但自身的“死”，不能和哈迪斯大人的未来相提并论。 如果哈迪斯大人的计划需要冥府诸神的协助，那么即使拼上这条终将消散于天地的性命，也一定要达成哈迪斯大人的愿望！ 塞拉匹斯平缓了呼吸，强忍着全身的力量和精神都被抽空的眩晕感，再一次挥了挥手。 半空中浮现出狮身人面像的虚影，却不再如之前一般凝实，而是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幻又脆弱。塞拉匹斯看着劣质影像一般的狮身人面像，试探着下了命令。但不出塞拉匹斯所料，巨大的神像轻轻抬起前爪，还没来得及挥下，自身就首先崩毁了。 塞拉匹斯无奈地叹着气。 面前的两名圣斗士的眼瞳已经失去了光彩。 他们二人依旧是一蹲一站的动作，但眼瞳中已经失去了光芒，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待在原地。这是他们已经深深陷入梦中世界的证明。 灵魂已经被困于梦境，身体自然无从自保，变成了毫无防备的状态。但现如今的塞拉匹斯为了展开能够瞬间将两名圣斗士——其中一个还是明显有着空间和精神能力的双子座——吞入其中的梦境，不仅耗尽了小宇宙，甚至将自己作为梦神的“格”都切出去了一部分。虽然外表看起来并无改变之处，但实际上，塞拉匹斯已经与重伤无异，以至于连有效的攻击手段都做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塞拉匹斯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无声地苦笑一下。 “难道要等宋尼亚回来？”他最先反应过来的解决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但很快自己否定了，“不，摩羯座也就算了，第二个双子座……凭我现在的力量，能困住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但是现在的他不仅无法离开这补充生命力的王座，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法术都用不出来，竟然失去了直接毁灭敌人身体的手段。 所以，既然身体不行，那就只能从精神上下功夫了。深入梦境之中、纯化梦境，让敌人逐渐分不清梦与现实，让梦境中受到的伤害直接反应到身体上，从而自己将自己“杀死”。这样一来，不必消耗灵魂和小宇宙，只需要支出精力就可以了。 塞拉匹斯右手支着脸颊，慢慢阖上眼睛。 * 远处爆发的小宇宙只持续了一瞬。梦神的小宇宙急速地衰弱下去，以至于几乎感觉不到他是否还活着。 宋尼亚咬着牙，眼神凝重。但阿斯普洛斯的心情也不算太好——塞拉匹斯的小宇宙瞬间高涨，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为应对敌人的攻击而同步燃烧的圣斗士的小宇宙，无论是艾尔熙德还是德弗特洛斯都没有。 阿斯普洛斯不信塞拉匹斯能秒杀德弗特洛斯。但是，他也不觉得德弗特洛斯能够在不剧烈燃烧小宇宙的前提下，就把塞拉匹斯一个正经的三等梦神斩落。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 ……不，实际发生了什么，这种事对阿斯普洛斯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要知道，“现在德弗特洛斯那边的状况不正常”这一点就足够了。 “关心过度什么的可不好……”阿斯普洛斯低喃着自语。大不了用禁咒存思来死者复活。虽然并非冥王和冥王转生体的圣斗士能够令死人复活很诡异，不管怎么解释，哪怕能给出合理的说法也肯定会进赛奇的重点怀疑名单，不过复活一个德弗特洛斯而已嘛，对阿斯普洛斯而言也就是大量消耗巫力而已，又不是削减巫力上限，怕什么？ 比起这种事，更重要的问题明明就摆在这里。 阿斯普洛斯迅速厘清了情报。 宋尼亚也在担心兄弟。 他只知道塞拉匹斯那边的“援兵”是另一个双子座。 他不能确定我们二人间关系如何。 他似乎十分肯定，两个有着双子座之力的圣斗士一定会反目成仇。 他担忧兄弟，心神已乱。 ——那么，这里应该采取的态度就应该是…… “银河星爆！” 猝不及防之下，宋尼亚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击。虽然仓促出手威力不足，但这一击吃得实了，仍然给宋尼亚带来了重创。 “哼，冥神也会有手足之情吗？这可真稀奇。”阿斯普洛斯笑着说，“不过，已经不用再关心那一边的事了——德弗特洛斯有着与我不相上下的力量，没有比那孩子更强，更趁手的‘武器’了！你以为那个刚刚苏醒没多久、虚弱至极的塞拉匹斯，难道能从那孩子手底下逃得性命吗？” 宋尼亚咳出一口血。 他被这一击深深埋入沙土，冥衣破损，狼狈不堪。然而当他抬起头时，眼中却有着深深的嘲讽，其中还透着一股“果然如此”的意味，“呵，雅典娜满口仁义道德的圣斗士，也有你这种枉顾人伦的劣等品啊。” 阿斯普洛斯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宋尼亚的脑袋。 “手下败将的拙劣激将法是毫无用处的。”他愉快地碾着脚下的脑袋。能这么压着一个神随便打，即使对“麻仓叶王”而言，也是真的非常难得的体验，因而他声音里的得意毫不作伪，“你尽管悔恨着自己的无力，眼睁睁看着弟弟先于自己死掉吧！” 一边说着，阿斯普洛斯的内心沉了下去。 ——果然，冥神们知道一些，关于“双子座”这个星座的圣斗士的，“不可言之事”。 而这件事，不仅教皇大人不知道，很有可能连雅典娜也被蒙在鼓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与双子座历代的自相残杀有关！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留手了。 阿斯普洛斯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这里远离人烟，远离城镇，甚至远离了德弗特洛斯他们的战场。除了阿斯普洛斯和宋尼亚两人之外，不存在第三个人。 所以，用“这一招”应该也是可以的。 “——呀，火灵。” 阿斯普洛斯笑着说。那笑容失去了“阿斯普洛斯”一贯的韵味，是彻头彻尾的，属于“麻仓叶王”的，温柔到残酷的笑容。 他后退一步，摆出了“请”的手势，笑着说：“吃吧。这是久违的晚饭，尽情享用吧。” 一个小小的圆球，看起来毫无危险性的灵体，嘴巴猛然张开到与之毫不相称的巨大弧度，一口咬掉了宋尼亚的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7章 -第34话- 浓重的雾气渐渐散去了。 德弗特洛斯环视四周。 他正站在某个低矮破旧的房屋门口。旁边的这栋房子甚至已经很难被称为“房屋”了，那根本就是一栋废墟——砌墙的转头坑坑洼洼，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惨不忍睹的内里；墙角多处都有锈蚀的洞，有老鼠也有蟑螂在此定居；木头房门破了大半个洞，窗户的密封性为零，自然也无法挡住寒风。透过这残破的外在装潢，德弗特洛斯甚至能看到屋子里面的装饰。 事实上，即使看不到，他也对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是常人难以伸展开身体的大小，但对一个孩子来说足够用了。床边有一个小柜子，一层放着衣物，一层放着少到可怜的几样药品，再有就是有限的一点点私人物品。床上卷着被子，即使薄到不管叠不叠起来都是同样的厚度，但也会好好地折好放在床头。床脚的小柜子里放着两双鞋，一双厚一点一双薄一点，再旁边是平时洗漱用的木桶和木盆。 东西只有有限的这么几样，但都被认真的打理干净整齐了，一眼看去竟然也不会显得那么落魄。 德弗特洛斯向另一边看过去。 山麓绵延到远方，沿着山峦起伏的地势，纯白色的神殿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有时候他会分不清那是太阳的金光洒到纯白的大理石上，还是雅典娜的结界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 希腊的圣地，全世界唯一固定有着人神降临的地方。 此地被尊为“圣境”，此地被视为“圣城”，此地的名字—— ——就是“圣域（Sanctuary）”了。 这是圣域最顶端，最为辉煌的黄金十二宫。 这座废墟就建在距离黄金十二宫如此接近的位置，却又如此残破破败，似乎被整个圣域所遗忘了一般。 这里是德弗特洛斯此前的居所……破败得正如“双子座暗星”德弗特洛斯本人。 “哈……原来如此，是‘梦境’吗。” 德弗特洛斯有些怀念地说道。 幻境的构筑取决于幻境构筑者的内心。构筑幻境的前提，是幻境的构筑者此前通过某种方式，实际“见过”幻境中的内容，才能够构建出无法分辨真伪的幻觉。但“梦境”不同，如果说幻境的使用素材是幻境构筑者的思想，无法凭空塑造环境构筑者所不知道的场景，那么“梦境”的构成要素就是陷入梦境之人的记忆，可以构筑出只有陷入梦境之人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德弗特洛斯不觉得刚刚苏醒不久的塞拉匹斯知道圣域内部的情况，尤其是这个偏僻到几乎没人知道的小小一角。 “把这个地方单独拎出来了啊……塞拉匹斯，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看着破败的小屋和不远处就能看到的、庄严辉煌的圣域，德弗特洛斯低声说道，“你是想唤起我的嫉妒心？想让我仇恨圣域？还是要告诉我，我‘可以不做兄长大人的影子、只做我自己’？” 少年无意识地微笑起来。明明是气氛上会让人错觉更凶恶一点的脸，但当他浅浅勾起唇角、露出带着笑的表情时，反而比他的双胞胎兄长看起来更加纯粹温和，“但是我本来就不在乎圣域怎样……也是我主动的，自觉的成为了兄长大人的影子的呀。” 场景变化了。 沉闷的雨夜。乌云挡住了月光，让圣域边缘遍布残垣断壁和森林沼泽的训练场，看起来简直像是森罗鬼蜮。隐约间能看到拿着火把的人跑来跑去，成年人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跃动着，显得无比巨大而狰狞。 “啊……这是‘那一天’呢。”德弗特洛斯充满怀念地说，向另一边看去。 小小的少年扶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脑袋靠在一起，努力试图隐藏起自己而努力向成年人们相反的方向走去。经过了一整天训练的少年已经过度的疲惫了，发烧了一整天的少年更是连意识都不怎么清醒。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前行，最终毫无意外地摔进了因大雨裂开的地缝里。 德弗特洛斯充满怀念地看着这个场景。白色肌肤的少年为了保护棕色肌肤的少年而晕了过去，棕色肌肤的少年则擦干泪水撑起兄弟的身体。这是德弗特洛斯最开始期待着、追求着力量的诱因，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回忆。 “让我看着这一幕又有什么用呢？”他嘲笑道，“就是这一天，让我开始觉醒、让我开始追求力量，让我再也无法离开兄长大人，觉悟了要成为兄长大人的‘影子’呀。无论再看多少遍，我也只会越来越坚定自己的信念——” 他看向那两个少年。 小小的德弗特洛斯祈求着兄长的平安无恙，拼命用力想把兄长拉上去、让他得到救治。从小小的德弗特洛斯的视角绝对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了的德弗特洛斯俯视的视角，能看到阿斯普洛斯微微睁开的眼睛。 黄金级战士的眼力绝不可能看错，那双眼瞳绝非阿斯普洛斯应有的深蓝，而是漆黑如同夜空一样的眸子。那双眸子里透出的情绪平稳无波，不管怎么想，都让人难以想象，是一个幼小的孩子的眼眸。 漆黑的眼睛扫过身边的胞弟，随后，透出一股带着好奇的惊讶，同时却又交杂着厌倦的奇妙神色。但很快，就仿佛是极度疲倦一样，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德弗特洛斯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乳白色的浓雾再度覆盖了视野。 德弗特洛斯又一次看到了圣域长长的台阶。 他躲在双子宫后附带的训练场旁边，树木茂密的枝干轻松地挡住了他的身影。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能发现他在这里，而那个能够发现他的人，此刻也没有留在训练场。 阿斯普洛斯正在最高处的教皇厅里受封。等他走出教皇厅，那么他就会是这一辈年轻人里最先得到黄金圣衣的大前辈了。 德弗特洛斯至今也能够记起自己雀跃的心情。 阿斯普洛斯是他的兄长。他变得越强，就离他的目标越接近。德弗特洛斯此前在圣域的处境就不是很好，在阿斯普洛斯被流放之后，失去了靠山，本来他的处境应该更加糟糕的，但他只是被无视了而已。 德弗特洛斯在圣域没有消息渠道，过了很久才根据听到的三两句闲言碎语拼凑出原因，是阿斯普洛斯离开圣域之前，把那些曾经用各种借口欺辱过自己的人，也用各种借口找茬从上到下打了一遍。 以“日常切磋”的名义。 他因此愈发的觉得自己在给兄长拖后腿。 他看到阿斯普洛斯从教皇厅一路向下。黄金圣衣自动调整到完全贴合他的身体，如同天空一样的蓝色长发在腰后微微摆动，眉眼柔和，笑意盈然，如同真正的“神之化身”一般，强大，而又美丽至极。 唯有瞳孔，冰冷，淡漠，如同神祗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目空一切。 兄长大人……当年是这样的表情吗……？ 浓雾起而复散。 德弗特洛斯看到了马尼戈特。 他有着一头微微偏紫色的蓝色短发，一如他的性格一般不服输地翘着，要不是因为头发短，这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一定会乱得像鸟窝一样吧，但也因为长度问题而不太能看得出来了，甚至因为他那种不羁的气质而显得多出三分帅气出来。 如果说德弗特洛斯是圣域任何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暗星弃子，那么马尼戈特就是另一个极端了。作为教皇大人到现在为止的唯一传人，马尼戈特即使不过还是个训练生、甚至尚未真正成为巨蟹座的候补圣斗士，人们就已经以对待黄金圣斗士差不多的礼节来对待他了。即使他下手总是不分轻重从不留手、玩世不恭不重规矩，别人见了也只能笑着说一句“不如凡俗”——但他的实力绝无花巧，正稳扎稳打地不断接近巨蟹座黄金圣斗士应有的实力。 而当时的马尼戈特甚至更小一点，比现在还要更加没轻没重。德弗特洛斯看到他在巨蟹宫拦住了阿斯普洛斯，当年因为离得实在太远而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现在，两个人的声音就好像在咫尺之间一样，听得异常清晰。 “双子座暗星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听到马尼戈特不耐烦的声音，“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 随后，阿斯普洛斯彬彬有礼地回答了他。 “正如你所知——我的弟弟德弗特洛斯，有着与我不相上下的潜力。稍加训练的话，想必也会成长为与我相当的战士吧。”他用戴着面具一样毫无感情的微笑说道，“是很合适的替代品呢。” 马尼戈特响亮地“啧”了一声。 浓雾再一次地遮挡了视线。 “你想让我看什么呢？”德弗特洛斯冷静地说，“兄长大人最开始是将我当做棋子来使用的，这又能怎么样呢？这件事情我也并不是不知道——兄长大人也曾经跟我说过了。” “再一次警告你，塞拉匹斯——如果说你想要用这种东西来离间我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那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难道你以为，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另一个人的‘武器’和‘影子’，这样的关系、这样的信任，是你一两个断章取义的场景，就能够动摇的吗？” 于是，他来到了双子宫。 这是第一次任务之后了。 魔龙科尔喀斯并不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但那一次任务中，德弗特洛斯确实产生了很多疑惑。这些疑惑直到最后，阿斯普洛斯也没有对他一一说明，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德弗特洛斯学会了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只要阿斯普洛斯没有主动解释，德弗特洛斯就能够做到丝毫不加以询问探究。 他毕竟不是黄金圣斗士，有一些任务内容的详细情况，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听了。更何况，虽然没有告知任务的具体细节，但阿斯普洛斯在那之后，就开始手把手地教导自己各种各样的知识，德弗特洛斯每天沉浸在吸收新知识的愉快中，平时也习惯性的躲着人走，导致完全错失了圣域中一些变化发生的时机。在不知不觉间，等到德弗特洛斯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已经隐藏进了更暗处，训练生和下级士兵们变得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而黄金级的候补们，反而跟他亲近了一点点。 德弗特洛斯询问过阿斯普洛斯，得到的回答简单利落：“你是我，双子座黄金圣斗士·阿斯普洛斯的双胞胎弟弟，是‘另一个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是与我有着同样力量的人。这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呢？当然是想说出去就说出去了。” 德弗特洛斯觉得非常的高兴。 ——而就在他学习的屋子旁边，在一墙之隔的那么近的地方，德弗特洛斯看到双生兄长拿着喝水的杯子，硬生生将白开水喝出了红酒的氛围，掸了掸袖子，漫不经心地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太过重视暗星？你在说什么呢，再养几年、等他的能力再高一点，就能变成很好用的替身了啊。” “他能代替我，做很多事呢。” 在这意味深长的话语里，德弗特洛斯再一次看到了阿斯普洛斯的眼睛。阳光暖洋洋的照耀下，再也不可能存在“看错”或者是“错觉”—— ——那双眼睛，漆黑，幽深，宛如不见天日的地底。 恍惚间，甚至错觉那头天蓝色的长发，也在逐渐被染黑，细微的发梢弧度被压平抻直，变成顺滑的黑色长发。 在这一瞬间，德弗特洛斯明白了塞拉匹斯的意思。 在当年那个觉醒的雨夜，德弗特洛斯拼尽全力所拯救出来的兄长，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其他的“什么人”所代替，变成了心怀不轨的、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的兄长，他一直以来挚爱的兄长、为了让德弗特洛斯能够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断努力拼搏着的兄长，已经在那个雨夜里彻底消失……变成了不知道来自哪里、存活了多少年，又怀抱着何等目的继续对德弗特洛斯施恩的……“怪物”了。 * 人类的脑袋被这样轻易地干脆利落地咬掉，火灵很人性化地“呸”了一口，将血淋淋的脑袋吐到了一边。 照常理而言，连头都没有了，这样的“生命”就应该“死掉”了才对—— “啊，果然，冥神没那么容易死吗。” 阿斯普洛斯没有丝毫惊讶，只不过很失望地说了一句。 宋尼亚的身体逐渐冰冷，但从身体上浮现出的灵魂，却有着和身体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脸。三千梦境之神的统帅者之一的宋尼亚的灵魂异常巨大，让阿斯普洛斯不得不抬头仰视着他。 “凡人——”宋尼亚用庄严的声音发出斥责。 “算了吧，落魄的诸神又有什么资格来鄙视凡人啊。”阿斯普洛斯毫不留情地嗤笑起来。 他明白宋尼亚为何突然自信起来。或者说，看到宋尼亚的灵魂的一瞬间，之前的很多疑问都有了答案。 这个世界，已经将诸神放弃了。 梦神们的“身体”终究还是人类的身体。不仅是由于需要保护神体，更是因为这个时代就是“人类的时代”，诸神的神体在这个时代的规则下反而无法占据优势。神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灵魂里面“格”的不平等，如果要比较单纯的灵魂力量，诸神不知道要胜过人类多少倍。 ——为什么塞拉匹斯需要一直不停地坐在那个王座上，哪怕一步都不愿离开？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正在使用的身体仍然是人类的身体，塞拉匹斯沉睡了不知道几千年，属于凡人的躯体早就迎来了终末，如果不通过那个王座源源不断地补充生命力，他的灵魂早就不得不毫无防护地暴露在圣斗士们的绝招之下了。 现代的时代里，诸神的灵魂如果毫无防护地暴露出来，无异于毫无防护的人类站在硫酸雨中，很快就会被侵蚀殆尽。而在“人的时代”，人类的身体比诸神千锤百炼的神体更适合在世界上生存，这才导致神明使用人类的身体成为这一阶段的主流做法。纯粹的神魂并不能在外界留很久，不过如果只不过是一次战斗而已的话，时间倒是足够了。 “早点解决战斗，早点拿到新的身体，早点把自己的灵魂保护起来？” ——阿斯普洛斯明白，宋尼亚一定就是这么想的。他完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简直想要笑到打跌了。 “啊，一个高品质的灵魂，以最为纯粹的灵魂姿态，毫无防护地，出现在当世阴阳术成就最高的通灵者面前——” 阿斯普洛斯是真的笑出来了。 “你知道我可以让你体会到多少种死法吗？” 宋尼亚满脸都写着“通灵人是什么鬼”，将阿斯普洛斯的好心警告视作了死到临头的垂死挣扎。他摇了摇头，“我没工夫跟你耗——塞拉匹斯还在等着我呢。所以，永别了，双子座。” “——侍神者之天命（Guardian\'s Oracle）！” 较之之前，这一招凝聚了更加强大的小宇宙。 力量沟通了星辰万物，如同上天在宣告“人”的死亡。阿斯普洛斯作为“人类”，在这一招的面前，身姿竟然显得无比渺小。 他悠然地笑了。 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伸直，其他三指捏在一起，左下、右下、左上、正下、右上、最后回归到左下，轨迹化作逆五芒星，阿斯普洛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虽然有点迟了，但是我还是应该介绍一下比较好。”阿斯普洛斯托着小巧可爱的火灵，“这个是火灵（Soul of Flame）。现在还很小，不过很快就会长大了——通过吞噬灵魂的方式呢。” “我刚才说过了吧？‘这是久违的晚饭，尽情享用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8章 -第35话- 神明的灵魂质量无比巨大。 而火灵，轻松吃掉了那异常巨大的灵魂。 如果这里有第三个人在的话，想必会对这一个小小的球状灵魂，轻松吞噬掉另一个有常人三倍高大的人形灵魂的画面，感到无比的惊惧吧？作为“世界的规则”的一部分的诸神，与作为伟大灵魂一部分的火灵比起来，根本就是毫无抵抗力的婴儿。即使化作超灵体也不过婴儿大小的火灵不过是抓住了宋尼亚的铠甲，甚至都没有真的碰到他的身体，宋尼亚就不得不浑身僵硬住，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进食的过程无异于分尸。 “啊……糟糕，这可不能让德弗看到。” 阿斯普洛斯下意识地想到。灵魂状态并没有血流出来，但是这个生吃大活人的视觉效果看着也太过了，德弗特洛斯那个单纯的小鬼大概率接受不了。 不过说起德弗，“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一遍看着火灵吃东西一边神游物外。 真要是小宇宙冲突激烈，阿斯普洛斯还不至于这么担心。然而那边的小宇宙也就是爆发了那么一瞬间，一瞬间过去，双方的小宇宙都没有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同归于尽之类的不太让人放心的情况啊。 过去看看？不不不，德弗特洛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这么随时盯着他也不是个事儿啊，弄得自己好像一点也放心不下人家一样。不去看的话，那边发生了什么奇葩情况也实在让人好奇，不满足好奇心的话也对自己太苛刻了吧？ 阿斯普洛斯在宋尼亚充满愤恨和恐惧的惨叫中神游物外。直到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最终回归寂静无声，火灵恢复为球形，挨过来蹭了蹭阿斯普洛斯的手掌边缘，他才终于猛然惊醒，摊开掌心让火灵在手心里漂浮着。阿斯普洛斯用另一只手指轻轻地戳弄这个小小的球，把它戳得满手心乱滚，“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小小的球体歪了一下脑袋。 “正在犹豫的本就是我的内心嘛。火灵，难道我变了很多吗？” 火灵蹭了蹭他的掌心。 “是吗，”阿斯普洛斯若有所思地低声回应道，“变了有这么多啊……” 变化这么大是真的不行。再这么下去，自己不就真的变成了个好人了吗？不行的，没道理的。虽然他也不是对做一个坏人有什么执着，但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会体谅别人、会尊重他人，最终导致自己伤痕累累……母亲大人当年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所以，果然还是对德弗……对那孩子苛刻一点好了。至少不能让别人留下自己的性格是“标准的圣斗士性格”这种误解。不然将来丢下双子座的责任跑路的时候，会有大把大把多管闲事的家伙，一边叫着“我知道阿斯普洛斯不是这种人！一定有哪里搞错了！快跟我回圣域吧！”一边坚持不懈地追上来的。 啊……简直能看到这样的未来呢。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出现。他将来可是注定要回去，成为通灵王的呀。 * “不对……这不对。”德弗特洛斯很困扰似的按住了太阳穴，“这不可能。兄长大人他……兄长大人是没问题的。生活习惯也好，说话方式也好，那些小动作也好……不，没道理……” 司掌梦境的神明在他的意识深处冷笑出来。 ——你自己也清楚吧？并不是语言或者动作习惯这种小问题，而是从某个时间为分界点，阿斯普洛斯的行事风格本身就发生变化了。如果说之前的他，是因为尚且不够成熟，因而很多事情都不得不采取圆滑手段来处理，那么自从“那一天”之后，他的行为就开始变得肆无忌惮，用异常直接的手段去解决问题了。 “……因为兄长大人的力量变强了……他、他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 ——不是的。你知道，不是的。你一直看着他。整个圣域里，你能够认真直视的人只有他，也只愿意一直看着他。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是什么人了，所以你才能明白他的变化。你是知道的，知道他已经“变化”了，对吧？ 德弗特洛斯僵在原地。 是的，你明白的。 塞拉匹斯窃笑着，嘲笑他视而不见的天真想法。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呢？ “……去、问问……？” 德弗特洛斯听到自己茫然如同刚出生的雏鸟的声音。 “是啊。你是那么信任你的兄长，坚信着你们之间的羁绊吧？那么，只是去问问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啊啊，对，没错，只不过是问一句话而已，兄长大人又不会骗我……他是是不是在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注视着他那么多年，那么那么多年，所以—— 在梦境里去问，能问出什么来呢？ 塞拉匹斯的笑意加深了。 即使他出去了，他的意识也一直会在这“梦境”的支配下，耳中听到的只能是通过梦神的小宇宙扭曲了原意的句子。既然现在的自己杀不掉那个强大的双子座，就让这个有着同等力量的弟弟去杀吧？ 他将覆盖着小宇宙的双手伸向德弗特洛斯的双耳位置—— ——被德弗特洛斯一瞬抓住手腕。 “……哎？” 梦神一下子发出了很蠢的声音。德弗特洛斯抓住手腕的下一刻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塞拉匹斯摔到面前的地面上后立刻掐住了他的脖子。塞拉匹斯从眼前金星乱冒的状况里回过神来，就已经变成了被德弗特洛斯彻底压住、动弹不得的情况了。 “为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虽然这里面确实添加了一部分精神诱导的力量，但是，“这部分记忆本身是存在的！这都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这些‘素材’都来自你本人的记忆，所以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为什么——”即使如此，也还能醒过来呢？ “我都说过了吧？”德弗特洛斯的表情近似于狞笑。“别用你那轻飘飘的、断章取义的画面，来离间我们这种，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和‘道具’的关系啊！” 手掌下属于梦神的灵魂，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代表梦境的雾气潮水般褪去。能感受到意识在渐渐上浮。在这似睡非睡的一瞬里，德弗特洛斯恍惚地想起了也曾经见过的，阿斯普洛斯幽深的黑色眸子。 啊……之后，果然还是顺便问一句比较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9章 -第36话- 艾尔熙德捏了捏发软的手心，格外用了些力气，努力从血泊里把手抽.了.出来。 尸体上还保持着惊怒交加的神色。沾染在艾尔熙德手上的鲜血并不是生机脉动的红色，而是近乎凝固的黑。眼前无比鲜活的身体，也在失去生机的一瞬间，迅速干枯凋零、化作粉尘，连同石质的王座一起消失殆尽了。 德弗特洛斯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艾尔熙德的手臂还有一点发抖，但回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半分改变。这一场战斗里，他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虽然力量上可能会有所不足，但起到的作用大多是很关键的——尤其是最后的这一击。 “干得漂亮。”德弗特洛斯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说道。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更惊叹地称赞了他：“你‘醒过来’得比我还早！” ——战斗经验严重匮乏的艾尔熙德，本应是不太熟悉这种精神层面上的战斗的。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相差几秒，但他比德弗特洛斯更早地挣脱了幻境、并当先杀掉了塞拉匹斯，这是事实。难怪最后掐着他脖子把他扼死的时候塞拉匹斯的挣扎那么弱，几乎是没怎么挣扎就死了，原来根源在这里——在外界的他的“身体”本身已经被艾尔熙德一击毙命了。 艾尔熙德甩了甩手上漆黑的鲜血，抬眼看了德弗特洛斯一眼。 “……因为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你那里吧。”他有点低沉地说，“我这边的幻觉破绽还是挺大的，他好像根本没怎么费心思一样，很快被我看出破绽了……” 因为有别人吸引火力，自己才捡了便宜一样的战胜了对手，这种赢法也难怪艾尔熙德一脸的不高兴。德弗特洛斯倒没实话实说“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什么的，而是直接问他，“我们去看看兄长大人那边的情况吧？” 兄长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艾尔熙德的眼神落到德弗特洛斯身上。之前隐隐约约的有点猜测，只不过战斗正酣的时候也没空细想。现在看德弗特洛斯正很顺手地切开了面前的空间，他也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之前的阿斯普洛斯能够那么轻松地决定，让自己一个还在修行中的候补生直面一个神明，而且还是拥有控制空间力量的神明了。 只看现在德弗特洛斯表现出的力量，毫无疑问，即使是德弗特洛斯一个人，也是能够解决掉塞拉匹斯的。换句话说，实际上不管出现再多的变数，只要是“双子座”的话，实际上并不需要自己这样一个碍手碍脚的人物存在，他们自己也都能够解决两个梦神的。 结果自己还是被照顾了，这让艾尔熙德有点不太高兴。 然而即使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只能叹一口气接受。因为这属于来自于前辈的照顾，也确实让他的对敌经验丰富了很多。至少他已经明白，梦神里还有这种能够自由控制空间的人物——或者说大多数梦神都能够控制空间和幻觉？毕竟他们的神职如此。 “你……不，您是”，艾尔熙德刚一开口，觉得有点不太对，就立刻换了措辞，“阿斯普洛斯的孪生兄弟？” “没错——啊，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德弗特洛斯一下子笑了出来，“是的，我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双子座的暗星’没错。因为有那个‘暗星不祥’的传言嘛，兄长大人一般不太会让我出现在大多数人的面前。毕竟短时间内改变圣域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太容易。不过，黄金级以上的在役战士们都是知道的哦？连同你们这些很可能继任黄金的候补生们。” “让你知道‘我’的存在，对兄长大人来说，可以算是信任的证明吧？” 往日里令他信服的理由，现如今也开始有了别的含义。 为什么兄长大人不利用黄金圣斗士在圣域的地位，改变“暗星是不祥的”这种说法呢？……是因为作为圣斗士，毕竟不是教皇，这么做相当于挑战教皇的权威吗？ 那又为什么，不向教皇大人进言呢…… 打开异次元空间的时候，德弗特洛斯就在想这一点，透过空间门看到阿斯普洛斯时，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也都在德弗特洛斯的脑子里徘徊不去。 * 阿斯普洛斯还在手心里戳着火灵玩的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了异次元空间的波动。 他刚刚把火灵收起来，身边就开启了眼熟的门。首先是一肚子被看轻了的不悦的艾尔熙德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 ……是德弗特洛斯。 阿斯普洛斯有点受不了地往后稍微退了小半步，虽然很快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了一些，但还是被德弗特洛斯脑袋里想的那些东西所代表的巨大信息量冲击得头疼。 塞拉匹斯。 死了也不安生！净给我添麻烦！ “塞拉匹斯已经解决掉了。” 艾尔熙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您这边……似乎也结束了。” 当年发生过的。曾经发生过的。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眼神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出现。 “……啊。”阿斯普洛斯勉勉强强地回答，“还好。” 艾尔熙德略微有点担心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子一样的模糊不清。 “……受伤了吗？脸色不太好，阿斯普洛斯？” 很久以前的事情。 关于眼睛。 关于为人处世的方式。 关于教导的知识。 双子座房间里的灯火。满满的书橱。耳边温和的声音。交织着冷酷。训练场的碎石。刺眼的阳光下圣域的阴影。 “不，没关系——我们先回去吧？敌人已经打到了，遗迹可以正常开放，需要通知当地的管理者什么的，后续的处理还有不少呢……” 阿斯普洛斯勉强自己以和平时无异的态度回答，虽然他也清楚，自己掩饰得大概不是很好。 德弗特洛斯其实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是因为最近这几年已经很习惯在人多的时候，只听德弗特洛斯的心音的关系吗？以至于当他的内心里开始冒出怀疑的时候，心音大到，会让自己受影响动摇至此？ 不是……这也，太，夸张了吧……？ 阿斯普洛斯开了异次元，当先走了进去。 如同逃跑一样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0章 -第37话- 德弗特洛斯一如既往地藏在暗处。 以往让阿斯普洛斯安心的、德弗特洛斯的气息，现在反而令他异常的动摇。 阿斯普洛斯在主导处理后续问题。然而，因为德弗特洛斯一直在纠结，让听着心音的阿斯普洛斯也不由得频频出神，失误得艾尔熙德看过来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了。以至于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跟阿斯普洛斯申请，“接下来我来吧？有德弗特洛斯在，我基本上没怎么受伤，这些事情也提早接触一下比较好……” 他伤得比我重多了。阿斯普洛斯想。明知道这是来自后辈的关心，阿斯普洛斯也不好直说“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德弗”，也只好答应。但不出意料，在阿斯普洛斯坐到旅管床铺上的一瞬间，德弗特洛斯就撕开异次元，把阿斯普洛斯对面书桌旁的椅子拎起来转了半个圈，直接与阿斯普洛斯面对面坐了下来。 一副标准的“我们要谈谈”的架势。 令人头痛。 阿斯普洛斯想，然后开口直接倒打一耙。 “塞拉匹斯干了什么吗？我感觉到你的心情一直很混乱。”结果让作为双胞胎的我也跟着一起出问题，做事大失水准。 德弗特洛斯一向是个直率的孩子，因此，他连犹豫都没有的直接开口了。 “是的。他做了一个幻境……也许是梦境？把我记忆里的一些细节拿出来拼到一起，让我变得十分混乱。” 真的是超直球啊。阿斯普洛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的灵视看到的就是德弗特洛斯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所以没插话，而是安静地等着德弗特洛斯下一步打算说什么。 他“看”得到德弗特洛斯的纠结。 他很好奇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梦境里的那些细节是不是他多想了，是不是塞拉匹斯扭曲了事件的原貌。如果是真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他来来去去的为这些问题感到困扰，内心严重地感觉到了混乱—— ——但是，对兄长的信心并没有动摇。 有着灵视的阿斯普洛斯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明白，德弗特洛斯的信任，并没有发生动摇。 这是他作为“阿斯普洛斯”坐在这里，面对一场并不值得抱希望的谈话，而不是直接切开空间，重新找一个世界再度转生的唯一理由。 他看着德弗特洛斯渐渐沉默。 若是兄长大人依旧是兄长大人，为什么做事的方式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为什么依旧这样严密地阻碍自己的存在被更多人所知呢？虽然自己是“影子”，但是、替代品什么的，兄长大人真的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如果……兄长大人真的不是“兄长大人”了的话，那又是为什么要继续施恩于自己？想要利用自己做些什么呢？真正的兄长大人又到哪里去了，是……消失了吗？是被吞噬了吗？还是说，已经死去了呢？ 阿斯普洛斯看着德弗特洛斯脑袋里转的这些念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德弗特洛斯说出什么来。 不想他问出这些问题吗？让他也变成和常人无异的，只会隐瞒真实念头的背叛者吗？ 希望他问出这些问题吗？那么自己要如何回答呢？说出实话、让他和其他人一样的，露出惊恐和厌恶的抗拒神色吗？ “他……给我，展示了一些细节……我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德弗特洛斯开始说了。每一个字说得都很慢，因为他自身也犹豫又茫然，“也许是因为我们太过接近了？一点点的改变完全没有发现……但是慢慢积累起来，和最初的时候对比的话……又好像变了很多……” “甚至，让我觉得，兄长大人变得不太像是‘兄长大人’了。” 说出来了呢。 阿斯普洛斯漠然想到。 像这样说出口之后，德弗特洛斯也跟着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说出来了，接下来的内容再倾吐出来也就容易多了。 好吧，是想询问些什么呢？ 阿斯普洛斯等着下一句话。 想问“我”是否杀掉了阿斯普洛斯吗？想问“我”为什么要教导你吗？想问“我”是不是真的只是把你当做替代品和工具吗？想问——“我”，真的还是“我”吗？ 真无聊啊。 读取着越来越清晰的思路，麻仓叶王这样想。 想问的事情，终归就是这些吧？ 真是……太渺小了啊。 “兄长大人——” 他听到德弗特洛斯的声音，沉重而笃定地说。 “非常对不起。” …… ……………… …………………………？ “兄长大人的变化一定是有原因的吧？但是我居然完全没有发觉……明明我才是离兄长大人最近的人，我明明一直注视着兄长大人的……但是还是，完全没有发现。” 说着自责的话，德弗特洛斯的眉眼间却全是轻松的意味。他根本没觉得这算是什么值得反复掂量思考，以至于不得不连说出口都要小心翼翼调整言语的问题。 他只是，坦然地将心情告知而已。 “兄长大人几乎不会瞒我任何事，所以我也不想隐瞒兄长大人……会造成兄长大人变化的原因我很好奇，所以我会等，兄长大人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 德弗特洛斯，他此世的孪生兄弟这么说。 “啊，不过，还请不要让我等太久……因为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幼年时母亲安抚额头的手，友善的鬼族在面前笑着的表情，同时画出五芒星（桔梗印）时震惊又了然的两双黑色眸子，猫又盘起来的温热柔软的身体…… 【队长。】 恍惚间如同听到志波海燕一如既往的声音。 而这零星的，些微的温暖，都无法与听到这一句话时，内心的震动相比。 层层冷漠和拒绝浇筑的心防，被麻仓茎子无意识的温柔软化了一点点，被志波海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直率对待抚平了棱角，最终被德弗特洛斯常年的奉献姿态敲打得摇摇欲坠，仅余下的玻璃一样的薄膜，也被这一句话粉碎殆尽，从中透出了千年不见的天光。 街道上吵吵嚷嚷的声音消失了，附近屋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椅子拖动在地面上的杂音，只剩下德弗特洛斯站起身来将椅子归位的背影。 “……真是不讲道理。” 阿斯普洛斯低低的说。 “？”德弗特洛斯回过脑袋歪了歪头。 “我说你这人，真不讲道理。”阿斯普洛斯若无其事地歪过脑袋不去看他。阿斯普洛斯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德弗特洛斯的模样太过耀眼了、简直没办法直视，明明不过是和此身一模一样的脸啊？ “？？？”德弗特洛斯露出了更加摸不着头脑的神色。 “……不，没什么。”阿斯普洛斯用“真是败给你了”的语气叹了口气，说道，“瞎想什么呢，我算是转生者吧。突然恢复记忆了而已。” 话一出口，别说是德弗特洛斯，连阿斯普洛斯自己也有点猝不及防。 我说出来了？ ……我说出来了？？？ 我、竟然、真的……？ “……然后……？”德弗特洛斯用期盼的眼神看过来。 阿斯普洛斯就全说了。 自己穿越世界而来的事，被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雅典娜的力量所允许、转生到这个身体里的事，封锁自己的意识和记忆，直到几年前才苏醒的事。以及，“我可以读心。所有没有受到众神加护的人的心音我都可以听到。” “啊，那个是小事啦，我在想什么又不怕你知道。”德弗特洛斯的兴致显然被挑起来了，“这么说，兄长大人对灵魂格外了解，是因为以前是‘阴阳师’的缘故吗？” 阿斯普洛斯盯着德弗特洛斯。 好一会儿之后，德弗特洛斯反应过来。 “……啊，意思是我没有受到神的加护……？我是暗星，本来就没有雅典娜的加护啊？” 不是，我是想问你都不觉得隐私被侵犯了吗。 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心里认命地想。 我算是彻底拿这个人没办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1章 -第38话-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符合你期望的人呢？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是他装出来的吧。 等待着，期待着，不断锻炼自己，在阴影里观察着你的弱点，磨砺獠牙与利爪，等待着将你撕扯吞噬殆尽，将你取而代之的那一天啊—— 阿斯普洛斯猛然睁开眼睛。 恍惚中有什么黑暗的东西逐渐远去。阿斯普洛斯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喘了口气，氧气浸润肺部几至于疼痛。在阿斯普洛斯发觉自己无意识间甚至并没有呼吸的同时，黏腻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好像是做了个噩梦？但是梦里的东西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不。 阴阳师的梦境都是有意义的，跟多时候甚至是重要的线索和预告，控制梦境是阴阳师的本能手段之一，记不住梦里发生了什么这种事，照理来说不应该出现才对。 与梦境有关，阿斯普洛斯第一反应就是梦神——他倒没觉得是塞拉匹斯或者宋尼亚没有死，而是身为持有灵的火灵吃掉了宋尼亚的神魂，而通灵者与持有灵之间紧密的联系，导致阿斯普洛斯自己也受到了影响。 “火灵。”阿斯普洛斯压低声音说。 球状的灵魂跳了出来。五大精灵之一、司掌火焰的一角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摇晃着身体，做出了“否定”的姿态。 “宋尼亚的记忆里没有相关的情报吗？”阿斯普洛斯有点难以相信，“但是他的态度……”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惊讶之下阿斯普洛斯还是没能控制好音量，德弗特洛斯醒过来了。 “……兄长大人……？”他揉着眼睛问道。 “没你的事儿，接着睡吧。”阿斯普洛斯虚拢手指，遮住了散发着荧光的火灵球体。失去了光源的屋子再度昏暗下来，德弗特洛斯还是迷迷糊糊的发出了疑问：“……？” 没办法，阿斯普洛斯只好将原本预计明天才告诉他的消息提前说出来：“实际上是印度那边的任务。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德弗特洛斯嘟囔了两句听不清是什么的话，再度陷入沉睡。 阿斯普洛斯顺手揉了手边的蓝毛一把，起身离开了卧室。旅店昏暗阴森的走廊里，火灵发出普通人无法得见的暖色光源。阿斯普洛斯低下头，手指蹭了蹭小小的球形灵体安抚了一下，继续刚才的话题道，“这不合常理，冥界如果与双子座自相残杀的诅咒无关，那他为何如此确定我兄弟二人不可能和睦相处？” 神明的记忆实在太漫长，现在还没看完呢。火灵的意识这么回答他。但在圣战的最初，确实有某个“存在”挑拨了双子座，只不过这个“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宋尼亚的记忆里暂时找不出前因后果。 阿斯普洛斯的第一反应是，当时如果留下宋尼亚的性命就好了——但转念一想，面对无法读心的对象，即使拷问得到了答案，自己大概也很难相信，根深蒂固的对其他生命的不信任感根本不是短时间能逆转得过来的。 真让人烦躁，果然还是先查出点什么，再跟德弗商量一下比较稳妥。 * 清晨的训练结束后，阿斯普洛斯一如既往的下楼准备把早饭带回房间，结果被艾尔熙德叫住了。 “传令兵让我单独回到圣域。”艾尔熙德说道，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但是阿斯普洛斯你一个人……？” 啊，这是连艾尔熙德也通知了吗。阿斯普洛斯笑了笑，说，“传令兵没有指定时间，你就可以直接选择喜欢的时候回去，这个教皇大人不会在意的。我会直接去印度——啊，说起来，虽然你可能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不过我并不是一个人呀。” 两个一模一样的笑声重合了，只不过其中一个听起来非常缥缈，像是来自于异次元一样空旷而细微。艾尔熙德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点点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德弗特洛斯。” 像是回声一样轻微的笑声戛然而止。阿斯普洛斯笑着说了一句“无妨”，端着食物回到屋子里，直到关上了门，阿斯普洛斯才听到姗姗来迟的一句“这也太死板了吧……！”的嘟囔。 阿斯普洛斯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啦，虽然是这样的人……不过艾尔熙德也挺可爱的。”阿斯普洛斯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德弗特洛斯从完全不知道是哪里的阴影里冒出来，拿起面包果断开吃，听到这句评价，满嘴食物地含糊着说了一句“兄长大人的审美死掉了”，被阿斯普洛斯敲了头。 “艾尔熙德直接回圣域，不过我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印度。”阿斯普洛斯也跟着开始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跟德弗特洛斯闲聊，“据说是有‘黄道的星星在闪耀’什么的……” ——黄道。 这个词语仅会被用于形容黄道十二宫的星座，而放在圣域，就会变成仅用于形容十二黄金圣斗士的词语。但是、十二黄金圣斗士啊…… “居然有没经过训练的人直接觉醒了黄金的小宇宙……”德弗特洛斯哑然。他的天赋已经很是不低了，但世界上还真的就是有那种天赋异禀的怪物。德弗特洛斯低头数了数，“摩羯座虽然还没有最终定下来，但是基本上就是艾尔熙德了吧？巨蟹座和水瓶座都算是有继承人了，那差的就是天蝎座，白羊座，天秤座和处女座……” “九成九是处女座。”阿斯普洛斯漫不经心地接话，虽然是圣域里堪称机密的事项，但他倒给德弗特洛斯却一点都不带迟疑的，“天蝎座也没有最终确定，但卡路迪亚希望很大，只看他什么时候能领悟第七感了。” “我明白不会是白羊座。”嘉米尔那边祭坛座的白礼大人收了弟子，应该是为白羊座做的准备，毕竟只有白羊座圣衣一直不在圣域。 实际上，黄金十二宫里需要有一宫的主人承担圣衣修复师的职责，上一代理应是巨蟹座，但巨蟹座候补之一的白礼大人主动让出了第四宫，这才导致那一届的圣衣修复师变成了祭坛座。而圣衣修复师的能力需要长时间培养，白礼大人突然收了弟子，应该就是为了填补白羊座和圣衣修复师两方面的空白。所以说，突然冒出一个人就能承担白羊座的责任什么的，根本不现实。德弗特洛斯问道，“但是为什么不会是天秤座？” 听了这个问题，阿斯普洛斯就想叹气。“你还真是除了我之外，别的事情一概不关心啊。” 话题跳跃得太厉害，德弗特洛斯表示茫然，“啊？” “你想想看天秤座的特点啊。” 作为不使用武器的圣斗士，天秤座的黄金圣衣却拥有十二件武器，一般人肯定不会说不用就不用了，更何况天秤座还有衡量检验战友内心的义务，只会准许合格的圣斗士使用天秤座的武器，再加上上代教皇伊提亚有叛变的前科，哪可能让不知底细的人担任？哪怕外边有觉醒了天秤座小宇宙的人也不能把他带回圣域！庐山那边的童虎能通过考验也就算了，通不过考验的话，即使让第七宫留空，也不会让任何人披挂上天秤座圣衣的！ “想明白了吧？所以说，只有可能是处女座啊。”阿斯普洛斯一锤定音。 处女宫之主一向是圣域里比较奇特的一个。毕竟，处女座本身就很奇特了。 全天星座都有希腊神话里的原型，而处女座一向特殊，毕竟处女座的神话原型来自于冥后泊尔塞福涅，是最可能受到冥王影响的星座。而处女座却又位居黄道十二宫，在整个圣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断然不可能令其有失，因而只能选择其他神系的神明相关者来担任，利用不同神话系统间诸神的天然对抗力量来防止冥系神明的影响。 因此，一说地点是印度，阿斯普洛斯立刻就猜到会是处女座。虽然以前有过北欧神话、凯尔特神话等等神话体系的相关者担任这一职位，但最近几千年来，圣域已经连续十几任处女座是印度教和佛教相关者了。 身为雅典娜的战士，却有着其他的信仰；明明有着自己的信仰，却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了雅典娜麾下的战士……不管怎么形容都挺尴尬的。 “嗯，所以就是接人吧？”德弗特洛斯最后做了总结。 他觉得这是个挺轻松的工作，但阿斯普洛斯只觉得很麻烦。 印度正处于莫卧儿帝国的黄金时代，但传统的印度教已经开始受到排挤，危险的纷争和混乱初现端倪。在这样的时代里，在这样的社会中，会培养出怎样的一个人，最终会成长为何种模样，只要类比一下自己，阿斯普洛斯就不得不担心。 说真的，要是单纯的反社会人格反而轻松了，至少不用他来想不带他回去的借口，直接当场杀了就行。 阿斯普洛斯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煎蛋，心里想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2章 -第39话- 阿斯普洛斯将寻找未来战友的路途称之为“星星的指引”，这一点绝非随口一提。虽然非常微妙且无法得知缘由，但每一个圣斗士都可以从小宇宙中感应到对方的位置、状态甚至心情，若非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二人算是特例，圣斗士之间战友的情谊会比血缘的关系更加亲密。 也是因此，当德弗特洛斯在耳边感叹“真是背负了好多困扰和苦难的小宇宙啊”的时候，阿斯普洛斯心底里的不悦一下子就泛了上来。 照理来说现在的双子座圣斗士是阿斯普洛斯，但阿斯普洛斯也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印度苏醒的“战友”，德弗特洛斯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浩大温和的小宇宙，甚至感受得到那其中蕴含着的，缥缈的痛苦和困扰。 不知道原本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显然，如果不是麻仓叶王使用了这具身体，双子座的圣斗士只会是德弗特洛斯。 而圣斗士的战友之间，情谊会比血亲兄弟更加亲密。 ……亲密，啊。 带路的人从阿斯普洛斯变成了德弗特洛斯，在这一瞬间，阿斯普洛斯在心底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德弗特洛斯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兄长大人？” “……什么也没有。”阿斯普洛斯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么说。 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了。 印度是一片非常肥沃的土地。 在印度河的血脉上发展起来，依托恒河的哺育而壮大，作为不同大陆间经济和文化交流的十字路口，从远古到现代、从西方到东方、从亚洲到欧洲，五大民族共同构筑起来的国家，毫无疑问正是文化的博物馆。 此地是神话之邦，是繁荣而高贵的土地——但这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有着茂密的树林。削去了所有头发的男性正盘膝坐在荆棘藤条之上。 合十闭目祈祷。身上裹着单薄但样式繁复的袍子。也有一些人只是堪堪遮挡住下半身。人们的脸上，大多挂着虔诚而狂热的神色。 脸颊凹陷，颧骨凸出，身上根根肋骨分明。脆弱的手臂仿佛一折就断，却还是摆出种种看起来就异常难受的姿势。身上涂抹炉灰，额头有白色圣痕，也有人肢体残缺。 一路走来，双子座们也越来越没有说笑的余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德弗特洛斯把声音压在喉咙里低声的说。 “是苦行。”阿斯普洛斯轻声回答，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来说形容，就是故意用一般人难以忍受的种种痛苦来折磨自己，以求达到“开悟”或者“解脱”的境界——不过，从书上看到和了解到的是一回事，实际看到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雅典娜任用这样的教义下培养出的信者什么的……真的没问题吗…… “德弗特洛斯，我们已经快要穿过印度境内了。”阿斯普洛斯用其他的话题来分散注意力，“再这么走下去的话，就快到西藏了吧？” “……从小宇宙的位置来看的话，好像就是西藏。”德弗特洛斯有点犹豫，“离得越近越能够感觉到，这个小宇宙的位置时常在变动——看样子他也不是总在同一个地方啊。” “那就快一点。”阿斯普洛斯立刻道，然后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话语只有德弗特洛斯能够听得见：“这个国家，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无论是日出之国的文化，还是欧洲文化源头的希腊，阿斯普洛斯所接触的文化圈，让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以折磨自己为乐的苦行。只要想到那些苦行者里，甚至有一些身居高位、家财万贯，就更加不能理解。 一路走来的土地逐渐荒芜，地势渐高，人文风貌也随之不断变化。高原的空气愈发稀薄，一眼望去往往都是辽阔而不见人烟的天地。雪色溶入晴空，湖面倒映蔚蓝，遥遥的能听到鹰的啼鸣。 人们的生活非常贫苦，但脸上大多有着笑容。孩子们的肤色是健康的高原红，成年人的手掌有风吹日晒下干裂的黑色痕迹，但这样的一双手奉上的酥油茶非常的香甜。 “——走了这么远，你们是怎么看待这片土地的呢？” 澄澈的声音发出了渺茫的询问。 那应该还只是个孩子，但他看起来甚至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得多。和其他许多曾经见过的苦行者一样，他的头上也没有头发，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在宽大的明黄色衣袍之下，作为战士的眼睛能够轻松辨认出过度虚弱的身体留下的、饱受痛苦的痕迹。 而比起身体上经受的痛苦，他的声音、他的心音、他的小宇宙里，他人的不幸而产生的痛苦早已压倒了个人的痛楚。他的迷茫中背负的是芸芸众生的苦难和不解。 被那双空茫无神的眸子盯着，会产生被从头到脚剖开的错觉。 “我不知道。” 阿斯普洛斯坦然回答了他。 从高处投下来的“目光”充斥着某种高高在上的缥缈感，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超脱了人世，在高处遥望历史的长河。 “神性”远高于“人性”的目光里，尖锐的斥责和宽厚的守望纠缠在一起，让那个看起来娇小、虚幻、虚弱的身形简直像什么非人的怪物。 福至心灵的，阿斯普洛斯在看到他的这一瞬理解了。 是的，这就是这一任的处女宫之主，处女座的我想（阿释密达）了。 “每个人的苦难和痛苦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就像每个人的荣耀和财富都属于他们自己。”阿斯普洛斯——不，站在这里的已经是麻仓叶王，是历经千载转世的大阴阳师。 千年前便超越了生死的人，对降临到凡人身躯中的神性化身这么说：“作为外人，不管怎么评价都一定会偏离本人的意愿吧。对呢，如果让我来说的话——” “——比起在这里反复蹉跎思考，不如直接去‘看’更快哦。” 面前仍然还只是个孩子的神性的凝聚体稍微的侧过脸。蓝色的、无机质的琉璃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远方，然后缓缓地阖上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这样说道，双手缓缓合十，微微低了低头。 “处女座，阿释密达。在此，回归圣域。” “欢迎回来。”阿斯普洛斯说，十分异常的，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之前德弗特洛斯有过的那种清晰的感觉，能感受到面前的孩子内心沉甸甸的痛楚。“那么我们就会是未来的战友了。我是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 ——真奇怪，因为阿释密达自承为处女座黄金圣斗士，阿斯普洛斯本应已经读不到他的心音了才对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3章 -第40话- 阿斯普洛斯把手搭在阿释密达的肩膀上，一时间觉得有点为难。 无他，这孩子实在……太过于瘦弱了。 精神上高度凝结、如同红莲之火熊熊燃烧一般的灼烧着灵魂，但这副身体却如同一折就断的稻草杆，别说是小宇宙高速移动带来的冲击了，哪怕是开异次元空间来瞬移，这身体能承受得住空间震荡带来的副作用吗？ 如果慢慢走回去的话，这也太……迟缓了吧？从交通不发达的西藏地区到希腊，先走路再坐车再坐船…… 自从成为了黄金圣斗士，用熟了小宇宙在移动方面的优势，阿斯普洛斯早就习惯了在全世界倏忽来去的移动手段，这时候再让他花上一个月横跨大陆，实在是无法忍耐。但也不能放着阿释密达脆弱的身体状况不管…… 阿释密达双手下意识地在胸前合拢，但在合十前的一瞬，他转而放下了右手，左手转印。虽然依旧是佛教的手势，但看起来至少不如合十的动作佛性意味浓重。 这理应是一个很傲慢的动作，但阿释密达微微侧过了身子，并没有直对着阿斯普洛斯，“不必担忧于我，双子座啊。” 小小的少年身上燃烧起的，毫无疑问正是处女座黄金级的小宇宙。 纯金色的气场覆盖了他的全身。小宇宙轻轻掀动衣角，那姿态正是宝相庄严一词的实证。 如同霞光，如同水流，如同沉重的山岳，小宇宙在阿释密达的身上凝固了。随后，年幼的黄金圣斗士微微抬起下巴，紧闭着的眼睑直对着阿斯普洛斯的方向，少年柔和地说，“不管什么移动方式，都无法伤害到这被守护的身体的。” 阿斯普洛斯有点被这孩子意料之外的敏锐吓到，不由得“啊”了一声，想问他一句是怎么注意到自己在困扰的——但马上，他就意识到，正如自己并不想别人询问灵视这力量是怎么来的一样，擅自探听他人的能力是很犯忌讳的，于是他硬生生地转了口风，问道：“以前曾经经历过异次元空间传送吗？” 阿释密达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有可能头晕，会有失重感，不过没什么关系，稳住就好了。”阿斯普洛斯一边安抚着，一边一只手破开了空间，“第一次会很不适应，这是正常现象。” 空间的另一面，无比恢弘庄严的建筑近在眼前。 “欢迎回到圣域，处女座的阿释密达。”阿斯普洛斯说。 即使是阿斯普洛斯，也无法直接将异次元的出口开到十二宫里面。虽然现在圣域并非一级戒严状态，十二宫和教皇殿之间可以抄近路也可以瞬移，但阿斯普洛斯也不想采取太过无礼的手段。 ——毕竟以他的力量，即使是圣域一级戒严、雅典娜的结界全面开放的时候，他也能强行将异次元空间开到教皇厅甚至女神殿。正因为他有这样的力量，平时才要更加慎重地加以约束，这样对谁都好。 “虽然很长，但第一次到圣域的时候，还是一步步走到十二宫顶端比较好。”阿斯普洛斯轻声说明，“现在的话，射手宫和双鱼宫应该是有人在的。” 这么说起来，走之前似乎听说过哈斯加特……错了。阿鲁迪巴是去执行了什么任务来着。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跟现任狮子座伊利亚斯大人有一点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至少你得先把身体锻炼出来。圣斗士对体质的要求还是挺高的，圣衣也有最低限度的身体素质要求啊……” 一边说着必要的注意事项，阿斯普洛斯一边带着阿释密达一步步向山上走去。关于圣域的种种注意事项也在移动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讲解给他听。年幼的处女座一直闭着眼睛，虽然行动上没觉得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但他应该是天盲吧？ “啊，这里已经是最后的守护宫殿了。双鱼座的鲁格尼斯——好像不在。不过还好主路上并没有铺设魔宫玫瑰。双鱼座与毒共生，会抗拒别人接近自己，但都是很温柔的人……嗯，雅柏菲卡好像也没在啊，最后一宫完全没留人？这还真是少见……”说着说着，阿斯普洛斯的声音低下来。确实是很罕见的情况，无论是鲁格尼斯还是雅柏菲卡，因为，啊，某些原因，一向是不怎么爱出门的，所以双鱼宫一般都会有人留守。这是个什么情况？ “……前面就是教皇厅。接下来我们要觐见教皇了。关于教皇大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阿释密达摇了摇头。这一路他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要说是体力不支也不尽然，有小宇宙在，单纯的爬楼梯并不能耗尽他的体力，即使他的身体虚弱到几乎能轻易折断的地步。 应该是个性情比较冷淡的孩子吧？阿斯普洛斯心里想，一只手先放到了教皇厅的大门上。 “双子座，阿斯普洛斯，携处女宫之主，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前来。” 石质的大门感应到黄金的小宇宙，自动向外打开了。阿斯普洛斯当先平稳地走进去，在距离教皇御座十步远的位置上屈膝低头，“双子座阿斯普洛斯报告。埃及梦神塞拉匹斯讨伐完成，详细报告随后奉上；在西藏带回了本任处女座的阿释密达，任务完成，特来回报。” “是西藏吗！”教皇赛奇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惊讶。 教皇本身就有辅助雅典娜女神的职责，占星本身也是重要的技能之一，两百多年过去，不管再怎么不擅长占星的人，也很难再在占星方面出错了，更何况本任教皇赛奇跟“不擅长占星”差的能有一个银河系那么远——赛奇出身嘉米尔一族，天生这方面的天赋就很强。 所以，在与教皇占星出的结果不同的地点找到了处女座，这本身就是阿释密达小宇宙的力量远超预想的证明。 更何况，阿斯普洛斯刚才报上的说法—— “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已经领悟到第七感吗？” “正是。” 随后跟进来的阿释密达单掌竖起、低头敬礼。 “……原来如此。”隔了一小会儿，阿斯普洛斯听到上面传来温和的声音。教皇再一次对回归圣域的处女座致以迎接：“欢迎回来，处女座啊。” * 虽然知道很快就会被再度召还，但速度还是超过了阿斯普洛斯的想象。 上午提交了任务报告，下午就再度收到了教皇的传召指令。阿斯普洛斯有点惊讶地来到教皇厅，结果非常意外地看到，阿鲁迪巴已经在这里了。 “这是……？”阿斯普洛斯下意识地问道。原本以为是关于任务的问题，还在想着之前提交的报告应该已经足够详细了来着，看起来并不是这样。但是如果说是任务的话，有什么任务要一次出动两个黄金圣斗士啊？ “双子座阿斯普洛斯，参见。”阿斯普洛斯低头见礼。 教皇没有说话。阿斯普洛斯正觉得有点奇怪，教皇厅的大门便再一次被推动了。金属与石质地面相撞击的声音传来，那是很熟悉的身穿黄金圣衣行走的动静。希绪弗斯敛下黄金的羽翼，在阿斯普洛斯身边单膝点地：“射手座的希绪弗斯，参见。” ……三个黄金？这是要干嘛？ 高据教皇宝座上的赛奇沉重地叹了口气。 “长期任务的调动——阿鲁迪巴，你先来报告。” “是。” 身边的阿鲁迪巴的声音异常的沉重。此时，阿斯普洛斯才突然意识到，虽然隐藏得很好，但金牛座的情绪显然十分异常。 而他报上的消息，也诚然令人的心情异常沉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4章 -第41话- 首先，狮子座的伊利亚斯大人去世了。 不得不说，对圣域而言，这是一个惨重的打击。 狮子座的伊利亚斯虽然是上一个世代的战士，但实际上并没有比我们大太多，如今也不过是刚过三十的年纪，正处于作为人类的黄金时期。年龄虽并非年长，其力量却无可挑剔，以身作则、斩杀神明，堪称是整个圣域的模范和表率，威望之高无与伦比，即使已经离开圣域多年，也仍然有着不属于教皇赛奇本人的威望，堪称圣域名至实归的英雄。 这样的伊利亚斯大人去世了，对圣域来说，无异于一记重锤。说得不客气点，他的去世，在年轻一辈尚未成长起来的如今，说圣域的战力下降了三分之一绝非言过其实。 更何况，伊利亚斯还是希绪弗斯同父异母的兄长，在希绪弗斯一直追逐着的对象。 ——虽然听到这件事后，希绪弗斯的表情，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惊讶或者哀伤。 其次，是杀死伊利亚斯大人的敌人的情报。 冥界三巨头之一，天猛星，双足飞龙(Wyvern)的拉达曼迪斯。 虽然历代三巨头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但这一次的敌人未免强过头了。伊利亚斯大人即使再怎么身负绝症、情况不妙，那也是现如今圣斗士中最强的一角；而本任的拉达曼迪斯这才觉醒了多久？五年？十年？ 再加上近年来世界各地开始苏醒的梦神们，这一次的圣战，冥界可能迎来多少轮回里最强的一次布局也说不定。 最后一点，是伊利亚斯大人的后代。 时年不过七岁的雷古勒斯，在这一战中失去了踪迹。 阿鲁迪巴“带回狮子座伊利亚斯”的任务可以说是彻底失败。当然，这不是圣域下达的任务，而仅仅是阿鲁迪巴个人的诉求；然而无论如何，圣域受到了惨重的损失，这是事实。 教皇大人直接在新世代黄金们面前公开了阿鲁迪巴的失败，此次行为无异于公开处刑，但同时这也是另一方面的体贴——在自小一起长大、受训、领受圣衣的朋友面前丢脸，总好过在圣域所有人面前丢脸；提前将这一失误告知，总比日后希绪弗斯通过其他方式得知要好得多。 同时，这也是“到此为止”的意义。 “现在传达任务调动。希绪弗斯，”教皇说道，“雷古勒斯那孩子有着与伊利亚斯非常相似的小宇宙，因此由身为他的叔父的你去搜索他的行踪。雷古勒斯有很好的天赋，无论是出于后续战力补充的考量，还是单纯对待他身为伊利亚斯之子的身份，都不能放任他在圣域之外——更何况，还有名为拉达曼迪斯的死亡威胁在他身边。去把这孩子带回圣域，希绪弗斯啊。” “领命。” “阿斯普洛斯。” “在。” “希绪弗斯此前的任务由你接手。”教皇继续说道，“在全世界搜索诸神留下的痕迹，尤其要注意至今没有降临到圣域的、雅典娜大人的痕迹。距离圣战争端再起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年，如果再不将雅典娜大人带回圣域的话，不仅仅是吾等将失去精神支柱的问题。明白吗？” “啊啊，当然明白——属下领命！” “阿鲁迪巴。” “在。” “西西里岛有新的任务。那边的外围成员报告出现了来自神代的胎动，你前去西西里岛，确认情况如何。若是敌人，便就地讨伐。” “遵命！” * 没想到是去找孩子…… 阿斯普洛斯盯着希绪弗斯的后背看，看得希绪弗斯满脸莫名其妙，最后只好举手告饶：“发生什么了，阿斯普洛斯？为什么这么看我？” “倒也不是其他的什么问题……”阿斯普洛斯无奈地说，“说到底，找孩子什么的，这根本不是我的强项啊！” 阿斯普洛斯觉得无语，希绪弗斯比他还要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教皇大人说得没错，不管雷古勒斯的天赋实际如何，但他正在拉达曼迪斯追杀的阴影下这一点是没错的。他是兄长大人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要先把他带回来才对——所以，我的长期任务也只能交给你了。” 希绪弗斯富含意味地注视着阿斯普洛斯旁边的虚空。在离开教皇厅的同时，能感受到一瞬间的空间波动。由于身边的同伴实在太爱用异次元空间了，希绪弗斯被迫练就了对空间变化的的高度敏锐，至少能感觉到“另一个双子座”何时在阿斯普洛斯身边。 希绪弗斯继任射手座以来，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神的踪迹。 这一任务的根本原因在于现在不在圣域的雅典娜。雅典娜女神不仅仅是圣域的精神领袖，同时更是圣斗士作为“人”而与“神”相争的、最初的护符。正因雅典娜的加护，人类（圣斗士们）才获取了能够抵抗神明的强大力量（小宇宙）。对圣域而言，雅典娜女神是精神支柱，是人类反抗甚至杀戮神明的许可，是名为镣铐的底牌。在人类彻底摒弃诸神的庇护和剥削之前，她都是无可替代的女神。 如果发现雅典娜的踪迹，就追踪下去、争取把雅典娜带回圣域；如果发现的是其他神明的痕迹，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敌人，也需要追踪下去、最终将其彻底毁灭。 这就是射手座希绪弗斯的工作，现在将变成阿斯普洛斯的工作了。 “说到底，如果不是你拒绝了，这个长期任务本来应该是你的工作……” 希绪弗斯一句话还没说完，阿斯普洛斯就已经大摇其头，“别跟我装傻。迎接雅典娜回归——这明显就是给下任教皇添履历的任务，否则一介黄金是为圣域迎回雅典娜的功臣、功劳比教皇还高什么的，这不是给我们这一代人添乱吗？我又不当教皇，接这个任务干什么？” “……但是、凭我的资质……”“你的资质有哪里不好了？”阿斯普洛斯打断了他的话，“更何况看看赛奇大人这些年的工作吧，你觉得我有这个耐心吗？” 整顿圣域、与世俗势力的对接、种种日常琐事和世界范围内的情报整理……想了想在教皇厅辅佐工作时的文件内容，希绪弗斯笑着叹了口气。 “好吧，我说不过你。” 从教皇厅向下前行，最先到达的是希绪弗斯的射手宫。他挥了挥手表示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一直跟在最后默不作声的哈斯加特的肩膀。 和其他的黄金圣斗士有所不同，历代金牛座圣斗士流传下来的，除了这一身金牛座的黄金圣衣之外，还有“阿鲁迪巴（毕宿五Aldebaran）”这个名字，每一任金牛座黄金圣斗士，不管之前的名字是什么，一旦接任，就都会改名为“阿鲁迪巴”，与巨星之名一起将力量与自信贯彻人生。他已经很久没有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内疚了。 而失去了敬爱的兄长，希绪弗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此也只是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够将自身的宽容和理解传达给他。 “……不会有下一次了。” 在走向双子宫的这段路程里，在长久的沉默后，继承了阿鲁迪巴名字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 充满了沉重的决意，阿鲁迪巴坚定地诉说。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再让同伴死去了。” 那是、源自于灵魂的决意。 阿斯普洛斯唯有沉默。 ——自从下定这个决心开始，已经决定了，继承毕宿五Aldebaran名字的男人，阿斯普洛斯从小的挚友之一，哈斯加特他，注定活不过这一次的圣战这一事实。 但阿斯普洛斯用沉默来同时表达自己的抗拒和支持。 ——不希望他死掉。但在此之上，更希望能够支持他灵魂的决意。 友情这东西，维护起来，是真的很困难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5章 -第42话- 出门的第一站，是意大利。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阿斯普洛斯作为黄金圣斗士的第一次的任务，最终的线索断在了意大利；希绪弗斯作为黄金圣斗士的第一次任务，拿回来的神谕则是意大利的一个非常偏僻、毫不出彩的小镇地图。连续两个任务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即使表面看上去这个小镇再怎么不出奇，教皇也不会让它落到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 这个小镇里，有固定的监视人员，按照十二宫轮替的顺序按期更换。领到寻找雅典娜踪迹的任务后，阿斯普洛斯首先来找的，就是在此地进行监视的圣域外围人员。 然后，得到了“一切正常”的汇报。 阿斯普洛斯也没觉得这里能捡到关于雅典娜的情报，综合几次提到这个小镇的情况和报告来看的话，这里应该是“与圣战因缘甚深的地方”，可能性很多，倒不见得是与圣域有关，和冥界有关的可能性也不小。事实上，教皇赛奇的推测是，这里很有可能会是死睡双神的苏醒之地、圣战的决战之地、最初的牺牲之地、甚至有可能是哈迪斯的觉醒之地。但不管究竟是什么，提前布局总不会有坏处的。 圣域在这里的据点，是城镇外围边缘的一栋三层独栋大屋。对外说是“异国的贵族”，与教会关系紧密、也有世俗界的产业。当主（教皇）几乎不会来这里，住在这里的是关系比较亲密的后辈（黄金圣斗士们），之所以会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是因为家里的大小姐（雅典娜女神）在很小的时候被人拐走、因此当主这边不惜代价地在满世界的找人——这种说法能够大概解释待在这里的人常年更换、且有身份地位之差的情况。更加深入的问题也不必解释，如果有人好奇，就用贵族特有的矜持态度岔过去就行了。 而所谓的“布局”，大体上也就是展示出与整座城镇若即若离的态度。 收购这里廉价的原材料，招聘一些佣人对大宅做日常的维护，偶尔也会把孤儿院的孩子们叫来做一些杂事、然后发给一点点薪水，和做慈善没什么差别。 只有在出现问题的时候，比如有外地人来闹事；本地的小混混打伤了人；有谁家的孩子晚上去山里玩结果走丢了……这样的时候，反而是出现的好时机——即使是很微弱的小宇宙，也已经与人类拉开了天渊般的战力差距，哪怕是外围成员，这种事情也能够很完美地解决。 大宅在这个小小的、甚至分不清到底算城市还是村落的地方，刚刚好处于一个虽然大家都不是很熟悉亲近，但比较有威信的地位。这样一来，无论是要带走什么人、排斥什么人，还是掀起战火后疏散居民，人们都不会太过于抗拒。 阿斯普洛斯此前一直没有接触到这方面，毕竟这是希绪弗斯的工作，而顾虑着这个任务的敏感性，他本来也不太想插手。只不过现在毕竟转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个月的定期汇报交给我。”阿斯普洛斯吩咐道，“希绪弗斯接手了另一个任务，持续的时间无法确定，在我下令之前，定期报告都直接交给我。每月轮班的时候也记得通知其他人。” 面前的男人点点头。 看起来他的神色里没有任何怪异之处，表情平静不说，还显得很可靠。阿斯普洛斯和他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满脑子“希绪弗斯大人失势了？？？”“要换个靠山吗？”“不对，在圣域这种情况可不常见，用不着吧？”的心音很难装作听不到的地步。 “……”感觉到了头痛。 大意了。 最近在相对单纯的环境里呆了太久，听到这么肮脏的心音已经不怎么适应了呢…… “那么，我先告辞了。”阿斯普洛斯立刻道。 他原本就没觉得这个任务能持续多久。 当时在场的哈斯加特都没有找到雷古勒斯，可见为了躲避拉达曼迪斯的追杀，不仅伊利亚斯大人做了隐蔽工作，那个叫雷古勒斯的孩子也显然天赋异禀，在一个能够杀死圣域最强者伊利亚斯的男人的追杀下也能够活下来——虽然也有可能是敌人不屑于对一个孩子下手，但在实际见过冥神之后，阿斯普洛斯可无法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心慈手软上。 雷古勒斯的天赋毋庸置疑，但要说能逃过希绪弗斯的追踪，那也未免太天方夜谭了。所以，有一两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 ………… ……………… “……我说，已经一年了吧？！” “啊哈，啊哈哈……” “话说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一整年过去，你连一个小鬼都找不到啊？？？” “这个……有很多的，嗯，很多理由嘛……” 这么生气已经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了？想想看……啊，应该是当年被股宗所背叛，因麻仓叶贤而不得不放弃几乎已经到手了的通灵王之座，再一次堕入地狱的时候吧？ 不对，当时的的心情暴怒居多，现在的话，比起那种好像将全部灵魂都燃烧殆尽的怒火，还是令人浑身无力的脱力感比较严重。 在阿斯普洛斯的面前，希绪弗斯难得地露出了好像不怎么可靠的傻笑，扭过头刻意不去看阿斯普洛斯。 阿斯普洛斯扶额。 “找个小孩子也能找一年……” 这一年里，阿斯普洛斯干掉了一个梦神，两个神话里的怪物，四个其他神系中延续下来的神话人物。当然，关于雅典娜的情报还是零，但是阿斯普洛斯完全不着急。 怎么说呢，按照历次圣战的记录，圣战开始时，雅典娜的年龄都是作为“人类”成长得最为迅速的时期，也就是十三岁到十六岁这个年龄段。现如今距离圣战开始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十年左右，也就是说，现在的雅典娜即使降生了，年龄再怎么年长也不会超过七岁。而这个时间段的小孩子，身体不可能承受得了神明小宇宙的觉醒，这就意味着不可能通过小宇宙辨认出雅典娜女神，即使她就在面前出现了，由于没有切实的证据和线索，也一定会发生见而不识的情况，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因此，阿斯普洛斯当然不急。 但是雷古勒斯可不一样。 他失去了父亲，而且，正活在被拉达曼迪斯，这个已经确定苏醒了的冥王军三巨头之一的强大敌人取掉性命的威胁之下。 ——希绪弗斯没说出任何抱怨的话，但阿斯普洛斯知道他面临的困难。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伊利亚斯他——实在是太强了。 狮子座伊利亚斯临死前，虽然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但确实是模糊了雷古勒斯的踪迹，让拉达曼迪斯完全无法追踪到那孩子的行踪。可以说，这是作为父亲，在生命的最后，能够送给爱子的唯一祝愿。 然而，这个手段也在同时，毁去了圣域追踪雷古勒斯的线索。导致直到现在，希绪弗斯也找不到那孩子的踪迹。 圣域不可能亏待英雄之后，但圣域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在伊利亚斯去世后，这个倾向变得越来越明显。新一代黄金成长起来之前，将射手座这一贵重的战力长时间放置，这是个很难让圣域接受的现状。即使希绪弗斯再怎么不情愿—— “我在这几天，应该就会回归到战斗序列里了吧。再怎么拖下去，也不会超过三个月了。” 阿斯普洛斯哼了一声。 这时候，即使不用灵视，也能完全“读”到这个男人的想法。无外乎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而已嘛，比如说对不起兄长之类的，对不起教皇之类的，对不起雅典娜之类的。 放任雷古勒斯不管就是对不起兄长，因这件事浪费太多时间就是对不起圣域，诸如此类诸如此类的，想想就烦。 “我给你留意就行了吧。”阿斯普洛斯非常生气地说，“所以能别这么一副怨妇脸了吗？” 在希绪弗斯“什么？怨妇脸？你这也太过分了吧？”的抱怨里，阿斯普洛斯好像是听到了异次元空间，错了，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噗”的一下忍俊不禁的笑声。不过这完全是错觉，毫无疑问，肯定是错觉。 ——此时，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两个人正坐在大宅的书房里，各自拿着偏好的饮品。希绪弗斯的手里是此前才流行起来的咖啡，而阿斯普洛斯手里的茶水，是并不符合西方习惯、里面并没有添加牛奶和糖，以及其他任何添加物的清茶。 阳光暖洋洋地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意大利乡下的小镇，有一种乡村特有的悠闲感。窗外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旷野，阳光毫无阻碍地遍洒大地，连心情也会跟着广阔起来。 这个不断出现在任务和预言中的小镇，看起来依旧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全世界都已经被越来越多的钢铁所覆盖，人类的知识和技术正前所未有地伸向曾经诸神的绝对圣域，以人类之神，用名为“技术”的武器，凡人毫无疑问正在侵/犯着神明的权能。世界正越来越向着阿斯普洛斯曾经在尸魂界看到的那样，名为“现代”的轨迹无限靠拢；然而这个小小的地方却如同被世界遗弃的一耦，依旧保持着和中世纪几乎没有区别的风貌。 “这样的地方，倒是也不坏……”阿斯普洛斯不由得低声说。 希绪弗斯没听清楚，“什么？” “不，没什么。”阿斯普洛斯摇了摇头，低头喝了口茶水，“不过是无意义的感伤，无视我就好了。”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希绪弗斯和阿斯普洛斯都毫无意外的神色，平静地说了声“进来”。正如心音里听到的一样，从村子里雇佣来的、日常维护这座大宅运转的仆人之一，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进来了，“那个，有人吩咐我……” “我们知道。”希绪弗斯站起来，直接接过托盘，放到了自己和阿斯普洛斯所坐的椅子中间的小桌子上。 倒也不是他平时就这么绅士，实在是进来的“仆人”看起来太小了，虽然衣服很合身，洗得也很干净，全身各处并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但她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起来甚至还不太像是欧洲人。因此，难怪希绪弗斯有这么一问，“你是这个镇上的人吗？” “啊，也、也算是——”小姑娘低声地说着，“我是教会那边孤儿院里的孩子。是最近才在这里帮工的。” 在这里，教会也同时承担了一部分孤儿院的职责，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父母，或者被父母丢弃的孩子，都被集中到教会里统一进行养育。希绪弗斯看了一眼外面，问道：“既然这样，外面那些孩子也是同一个孤儿院里的？” 正是春夏之交，草木旺盛生长的时候，这个月的管事人（监视者）叫了一些人来打理大宅附近的草地和树木。倒是正常的雇佣了成年的人手来完成树木的修剪工作，但草坪的整理显然交给了这些最年长的应该也不足二十岁的小孩子。希绪弗斯和阿斯普洛斯刚刚已经用完了午饭，但这些孩子的工作才告一段落，有两个更小的孩子艰难地提着篮子过来，将面包一一分给他们。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希绪弗斯远远地看着那些孩子们的身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拨动心弦一般，完全静不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6章 -第43话-【修BUG】 “希绪弗斯？” 阿斯普洛斯问了一句。 射手座很难得地发了会儿呆，随后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没什么。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错觉？ 似乎有什么声音轻声地“咦”了一下，轻得仿佛是幻听。阿斯普洛斯歪了歪脑袋，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是什么错觉？你刚才感觉到什么了吗？” 阿斯普洛斯一向不会对人刨根问底，这一句话出口希绪弗斯就觉得奇怪，于是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也许你可能没太注意，但是力量到我们这个地步的战士，很少会出现错觉。” 阿斯普洛斯倒也没想瞒着他。这个世界的战士们，在力量上基本追求的都是破坏力，至少也是战斗力，在其他方面的研究很少。装备维护这件事只有嘉米尔一脉有传承，占星预言更是只有教皇才能够利用占星殿的特殊场所完成，恢复和治疗除了雅典娜女神本人之外，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几个圣斗士懂得，唯一的例外还是依靠圣衣的力量，对普遍都很全能的阴阳师而言，这种只特化战斗能力的修炼方式根本难以想象。 不过，想要改变这种现状也是很麻烦的，毕竟不过两个多世纪就有一次“神”与“人”之间爆发的惨烈圣战，这个世界的特殊情况，就直接决定了教皇不可能采用那些无法直接提高圣域作战能力的手段。 “小宇宙是自体内而发、向外沟通星辰的力量，”阿斯普洛斯有意说得详细了一点，“一般说到星辰就会想到占星、想到预言吧？是一个道理。使用这种力量的我们，对很多事有着天然的感应，即使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大脑没有发现问题，小宇宙依旧会为我们示警。虽然很多时候这种示警都是战斗时用来避免偷袭的……” 话没说完，但希绪弗斯也明白了阿斯普洛斯的意思，有点惊诧地问：“这种事你经常遇到吗？” ……话题是怎么转到这里的啊！阿斯普洛斯无语了一下，觉得今天的希绪弗斯是不是有点活泼过头了？ “虽然次数也不是那么多，但是在战场上，有个一次两次的就已经不少了。”阿斯普洛斯叹气，“所以，你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希绪弗斯的眼神转向了窗外。在那边，有几个小小的孩子正提着对他们而言过大的篮子，吃力地搬来搬去。即使里面的东西已经大半分完了，单单是篮子也还是很重，孩子们看起来已经累得不行，尤其是其中更小的那个女孩子，紫罗兰色的短发看起来乱糟糟的。 雇佣来的孩子其实也不过十来个，再加上孤儿院并不富裕、每个人分到的食物其实也不多；但架不住带东西过来的孩子实在太小了，拿不动修剪草坪用的大剪刀不说，连并不精巧的笨重食篮拿着也显得很困难。这也是他们没有加入修剪草坪的队伍里一起拿工钱的理由，但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大家了。 “那些孩子们……看到他们要承担繁重的工作，我就觉得有点不安。”希绪弗斯解释道，“怎么说呢，就好像小宇宙里面被刺了一下，并不是怜悯这些孩子，更像是觉得没有尽到职责一样，有些坐立不安……” “这可真有点奇怪。”阿斯普洛斯也跟着看了看外面那些孩子，怎么看也没有感觉到希绪弗斯所说的不安感。 在这个时代，小孩子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而这种民生方面的问题圣域并不适合插手，他们的立场在于在远离人世之地默默守望人类的发展，圣域的敌人是包括诸神在内的“外敌”，身为黄金圣斗士之一的希绪弗斯对此应该很清楚。这是早已明了的事实，不可能事到如今才突然发出不合时宜的仁慈发言。 射手座的小宇宙，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阿斯普洛斯在心里简单的做了一下排除法，大致确定了几个可能性，然后问道：“是对哪个特别的孩子有这种感觉，还是对那群孩子每个人都是这样心里一紧？” 【“这个问法好糟糕啊。”】不知道哪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希绪弗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直接笑出来了，阿斯普洛斯恼羞成怒，“德弗特洛斯！” 【“我的错。”】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如同旋涡般打开，露出异次元空间特有的网格状不稳定的表象。和阿斯普洛斯一模一样的男人走出来，捏起放在茶几上的糕点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故意高高举起双手，含糊不清地说：“饶了我吧兄长大人？” 阿斯普洛斯瞪他。 德弗特洛斯只管笑。 到了最后，阿斯普洛斯终于无奈了，最近他总觉得自己拿德弗特洛斯越来越没办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你难道有和希绪弗斯一样的感觉吗？” 德弗特洛斯点点头，恢复了平时的表情，顺手把半脸面具扣回脸上，“我也是，刚才一瞬间觉得心里一紧。应该是因为后来过来的那几个小孩子的原因。” 希绪弗斯“唔”了一声。 如果只有他自己还能当做是错觉，对阿斯普洛斯的话也可以付之一笑，但既然连德弗特洛斯，这个与阿斯普洛斯有着同等力量的人都有同样的预感，这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看样子果然是有哪里不对……你也觉得问题在于是后来的那几个孩子吧，德弗特洛斯？” “没错。” 希绪弗斯若有所思地重新看向外面。 跑过来送食物的孩子总共有三个人，三个全都是女孩。年纪小的孩子总是女孩子发育成长得比较早，大多也比男孩子懂事，出现这种情况倒是不奇怪。 “去实际见一见吧？”希绪弗斯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阿斯普洛斯“嗯”了一声，没有说其他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 说起来，感到奇怪的人，是作为射手座的希绪弗斯，和如果一切正常的话迟早会接过双子座圣衣的德弗特洛斯，只有从灵魂的角度上来说根本不是圣斗士的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呢。 这样的话，肯定就是那回事了吧？只有那一个可能性了。 ——好吧，那么，这三个孩子里，哪个是女神雅典娜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7章 -第44话- 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德弗特洛斯毫不犹豫地隐入了黑暗，一秒钟藏得完全找不到人。希绪弗斯不由自主地朝他消失的地方看了好几眼，才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不出意料，走进来的男人行了半礼，用试探的语气打了声招呼：“希绪弗斯大人、阿斯普洛斯大人。” ……好痛。 不太好的东西化作汹涌的黑色浪潮，如同在半空中吊起了心脏。打开的门扉对面像是有漆黑的淤泥翻滚进来，令人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阿斯普洛斯差一点露出牙疼的表情。这人圣衣争夺战落选、被丢出圣域中心到这里来做监视任务，果然是有理由的，刚才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争权夺利的奇怪东西啊？ 哎，不如说，在圣域那个大环境下，能养出这么个奇葩来也算罕见了……教皇大人应该是有意想要让他沉淀一下、远离纷扰静心修行吧？至少对于黄金们来说，这种变相的闭关修炼都能有效的提高小宇宙，但对这种类型的人来说不是根本没什么用吗…… 希绪弗斯在下命令，阿斯普洛斯便堂而皇之地开始走神。 也许是一直处于可以修身养性的环境里，最近听到这样的心音虽然也还是很“烦”，不过却开始不像以前一样想杀人了，变得只是想远离而已。 瀞灵廷里，有一些恶心心音的家伙就已经很少了。不如说几乎没有。罪大恶极的人类灵魂会被地狱之门吞噬、甚至无法到达流魂街，瀞灵廷虽说有蓝染那种特例，但大多都是有着温和内心，善与恶对半分的普通人。至于圣域更是特例中的特例，黄金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是圣人，白银啊青铜啊大多也很单纯——是因为小宇宙这种力量掌握起来太艰难了吗？基本上都需要经历严苛的修行，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修炼上了，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去勾心斗角？看样子回去之后，挑选手下也应该挑这种重视力量的类型呢，容易打服也容易控制，但问题就在于太过一根筋了反而容易惹出麻烦，毕竟自己也不是赛奇大人那种能够算无遗策的领导者…… 说起来小宇宙这种力量就是很适合正面作战啊，添加其他属性的力量也是可以的，加上精神力就可以影响人类的内心，辅助念动力就能控制物品。那巨蟹座的绝招往里面添加的力量，属性上是更接近巫力还是更接近灵压呢？之前的尝试一直不成功啊，应该换种思路吗…… 思维太过发散，连男人什么时候出去了都没注意到。希绪弗斯重新在身边座下、把手伸到阿斯普洛斯这边放甜点的小盘子上面也没能让他回神，直到德弗特洛斯重新在身边显出身形，阿斯普洛斯才猛然眨了一下眼睛。 灵光一闪间，有什么信息从脑子里晃过去了。 “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回神过来发现希绪弗斯吃的是自己的东西，阿斯普洛斯瞪了他一眼。奇怪啊，之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的性格来着吗？总觉得应该，更，放不开一点？ 还是说因为任务而太久没见了，结果就有点摸不准对方的性格了？ 一边觉得这个时候反而无法读到心音这种事令人烦躁，阿斯普洛斯一边感觉到某种当年和死神们在一起时同样的违和感，他开口问道：“如果某个人是尚未苏醒的魔星，又或者苏醒时间不久的魔星，他们刻意隐藏小宇宙的话，你们有过发现他们的时候吗？” “……？”希绪弗斯露出没听懂的表情。阿斯普洛斯也觉得自己表述得不太清楚，拍了拍脑袋重新问：“我在想，圣域至今雅典娜大人没有降临，这件事有没有可能被人利用。” 希绪弗斯觉得不可思议，“教皇大人对此严防死守，圣斗士里连白银都普遍不清楚这个，怎么可能轻易被敌人知道？” 也对。不，我想问的应该也不是这个……阿斯普洛斯点了点太阳穴。刚才脑海里灵光一现的灵感倏忽而去，他刚才想问的应该也不是关于雅典娜的问题才对…… “你刚才想到什么了，阿斯普洛斯？”希绪弗斯严肃地问。 阿斯普洛斯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刚才一瞬间的灵感……等我再想想吧。” 刚才那一瞬间想到的，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才对。 他想问的绝对不是关于雅典娜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话题会一瞬间突然转到那里去呢？ 遵从希绪弗斯的吩咐，在大宅执勤的下级战士将那三个女孩子带了进来。 阿斯普洛斯简单地打量了一下。至少第一眼，他没发觉这些孩子到底哪里算是特殊的。都是统一的教会袍子，都是脏兮兮的小脸，连态度都是一样的有些胆怯的模样。 说起来，能够在那种严酷的环境里锻炼出成果来，圣斗士们普遍都是人中龙凤，更何况其中佼佼者的黄金们。而常年的征战，也让他们的身上带上了些抹不去的煞气，对感觉很敏锐的孩子们来说，确实很难亲近得起来。 这种紧张感令三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们全都有了明显的不安。要么不敢抬头、要么手掌用力捏着裙角，又或者干脆往同伴身后躲。相对来说表现得最好的，竟然还是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孩子，但她也是眼神游移、左右观望，看起来并没有她想表现出的那样自信。 阿斯普洛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无论是希绪弗斯还是德弗特洛斯，看起来好像都不是那么想的。 阿斯普洛斯感觉到身边二人的小宇宙同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对黄金级的战士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阿斯普洛斯忍不住扭头看他们，却发现这两个人也同样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今天发生的事情没一样顺利的！阿斯普洛斯简直想大声叹气，通过小宇宙发问：【“是有哪里不对吗，希绪弗斯？”】 【“……我不知道。”】隔了一会儿，希绪弗斯用近乎茫然的语气从小宇宙里回答了，【“但是这孩子身上，是有小宇宙的吧……？这种，虽然非常的微弱，但光明而又温暖的小宇宙，不是我的错觉吧……？”】 阿斯普洛斯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不至于这么巧吧？！我们在这种地方找到了雅典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8章 -第45话- 包括阿斯普洛斯在内，圣域的所有人都做了很多的猜测。 关于这个小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有所猜测。正如此前所说的那样，这里是“与圣战因缘甚深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但即使是最乐观的猜测，他们也没想过，居然有可能是雅典娜的人间转生体生活的地方。虽然神谕的巫女们已经说明了这里会是圣战的关键之地……但这也关键过头了。 【“冷静一点。”】阿斯普洛斯伸手扯了扯希绪弗斯的袖口，情急之下动作稍微急切了点，但阿斯普洛斯完全没在意，【“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这一句话在小宇宙里回荡，总算让希绪弗斯稍微冷静了一下。 【“……对，我们没有证据。但是，圣斗士不可能认错雅典娜的小宇宙啊！”】 【“醒醒神。这孩子还没苏醒小宇宙，圣域的力量这两年降到了谷底，现在不是带她回去的好时机！”】 没错，这种“内心悸动”完全不能当做证据。虽然没有圣斗士会错认雅典娜的小宇宙，但这孩子毕竟还没有觉醒，能从她身上感觉到的，与其说是“小宇宙”，不如说干脆就是一种“气息”，在没有她就是雅典娜的实际证据之前，无论是为了圣域、还是为了这孩子的安全，都不能轻易地把她带回圣域。 “这几个孩子，”阿斯普洛斯直接问道，“现在都多大了？” 虽然疑惑，但眼前的男人还是照实回答了，“最大的这个是七岁，这个六岁，最小的这孩子应该是四岁……？” 希绪弗斯的目光落在年龄最小的那孩子身上。这时，安静站在阿斯普洛斯身后、尽力消除了自己的气息的德弗特洛斯，也用小宇宙安静地表态了，自己关注的人，也同样是这个最小的孩子。 阿斯普洛斯打量了一下。虽然眼瞳是纯粹如同祖母绿宝石一般清澈的颜色，与记载中雅典娜的瞳色有所不同，但历代雅典娜的眸色并不统一，只有发色都是泛着冰一样清冷月辉的紫色。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的关系，她的脸型还是圆乎乎的，眼睛显得特别大，即使现在身上并不干净，也能看得出肤色如月一般纯白无瑕，只看外貌这一点的话，倒是符合记载里对历代雅典娜的描述。 但是很头疼，即使是面对面这么仔细观察了，阿斯普洛斯也没有感觉到任何“预感”。 如果不是明白德弗特洛斯和希绪弗斯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阿斯普洛斯都快要怀疑自己这个身体是不是天定的“双子座”了。 头痛。 身边的这个人还真的是个……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为什么会想到十八禁的那方面呢！在圣域都学了些什么恶心的东西！ 说起来，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当初是竞争那个圣衣最后落败了？算了，不管竞争的是哪个圣衣，输的好！要是真的不得不跟这东西做同事，还真不如想个办法坑掉圣域然后自己转生！不如说，这种东西能进圣域到底是哪个负责人放进来的？ 阿斯普洛斯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按压在后脑上。明明是性命相交的要害被人握在掌心，阿斯普洛斯却令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没有提起半分戒备，任由自己的要害落入握着能够粉碎银河力量之人的手心，性质相近到几乎不分彼此的小宇宙温和地流进身体。 在有并非黄金圣斗士的人在场时从来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的德弗特洛斯，第一次在黄金之外的人面前，不再继续隐藏气息和身形，低声地开口了。 “阿斯普洛斯大人？您还好吗？” 在这一瞬间，内心里某种苛烈的情绪猛然汹涌地翻滚起来。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嫉妒，怨恨，恐慌，不安。各种奇怪的情绪混合起来，让阿斯普洛斯的情绪猛然失控，连小宇宙都在这一瞬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这不对！ 在内心里，属于麻仓叶王的部分开始尖叫。 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是什么时候，被人用秘法撕开内心的壁垒的！ 属于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部分，内心惊骇且震怒；然而属于阿斯普洛斯的部分，竟然还能够回过头平和地说一句： “我没关系，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阿斯普洛斯有点想笑。 ——之前还在大言不惭的跟希绪弗斯说什么力量的应用，竟然回过头来自己就中招了，这也太可笑了点。 然而，身为大阴阳师的自矜，他明白，不可能有谁轻易对他下手。与其说是中了招，不如说这应该是被什么人施加了影响更准确。 一般的人能够影响到历经千年锤炼的大阴阳师的精神？开什么玩笑！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 污浊的情绪再度流了进来。 阿斯普洛斯有点不耐烦地看了身边那个男人一眼。他的脑子转得挺快，很快猜到了德弗特洛斯的身份，然后对他的恶意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流淌出来——为什么他能够待在圣域呢，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更加接近黄金圣斗士呢？明明不过是个暗星—— “阿斯普洛斯？”希绪弗斯好像是有点担心似的问了一句。 “没事啦。” 麻仓叶王感觉到阿斯普洛斯笑了一下。 确实情绪方面有些不够稳定，不过距离状态不好还差的很远。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用怎样的方式影响了内心，但发现了问题就好，慢慢调整就行。 不如说，能够提早发现而不是在战场上发现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被弄得临阵倒戈，那玩笑就开大了。 一只小小的手碰上来。 小孩子过高的体温触碰肌肤，甚至有一种在触碰小动物毛茸茸的躯体的错觉。一点点微暖的光让人联想到烛火，在掌中温暖地跃动。 翠色的眼睛率直地流露出担忧的情绪，那孩子小小声地说： “没……没关系吗……？” ——啊啊，无论如何的叹息、如何的感慨都是不够的。 如同春草向往阳光，绿叶向往雨露，种子亲吻土地，百川回归河流。万千星辰都在雀跃，小宇宙如同面对归家时在门口温和微笑的亲友。 阿斯普洛斯不受控制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脸，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怎么连小姑娘都这么问，我的脸色有这么糟糕？” 圣斗士不会错认雅典娜的小宇宙。 那是最初赋予了人类反抗诸神力量的神明，是赋予“人”以自由，和维护自由力量的神明。那是长久以来坐镇圣域成为人类最后的防线，却又绝不插手属于人类的战争，维护了人类在诸神面前的尊严的神明。 所以圣斗士绝不会认错雅典娜的小宇宙。 ——啊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阿斯普洛斯蹲下身，尽量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自己几岁了吗？” 小姑娘显然感到了茫然，表情显得有点不安，但还是很有条理地回答道：“我叫萨莎，今年已经五岁了。” 五岁。距离圣战开始大约还有十年左右，那么等到圣战开启，这孩子的年龄应该在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完全能对的上。 如果她再大一点，小宇宙能够更进一步的苏醒的话……哪怕只苏醒了一点点，都能够完全确定她是不是雅典娜，而不用通过这么拐弯抹角的小手段了。 阿斯普洛斯抬头看了看希绪弗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意思。 “另外这两个孩子你先带下去——”阿斯普洛斯话还没说完，年龄最大的那个姑娘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你们……是想把萨莎带走吗？” 阿斯普洛斯挑了挑眉。 这孩子刚才一瞬间想到了之前被富豪收养，但结局不怎么好的另一个孩子。她年纪还小不太明白，但阿斯普洛斯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难怪之前负责人一下子想到下三路去了，根本就是这个孤儿院之前遇到过前科！ 于是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毕竟还有外人在，也并没有说的很详细，只是说，“她有点像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小小姐，但是现在无法确定，我们得回去报告家主一声。” 孩子们同时“咦？”了一声，连负责人也不例外。年龄最年长的这个孩子瞪大眼睛，追问道：“是大宅里一直在找的那个小小姐吗？” 在这里建大宅的借口就是这个，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同时点了点头。但这孩子看起来更加惊讶了，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没说。 她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太过惊人，阿斯普洛斯一瞬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萨莎仰起脸，认真地说道：“那应该不是我，我还有一个亲生哥哥呀。” ……雅典娜……的哥哥？ 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再一次的对视一眼。 雅典娜降临凡世之后的兄长是个毫无特殊之处的凡人……这有可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9章 -第46话- 希绪弗斯觉得很有可能。 虽然是女神，但是既然转生为了人类，以“人”的姿态而行动，甚至没有降临到圣域、而是出生在圣域外的凡人家庭，那么会存在父母长辈甚至兄弟姐妹，是很自然的事情。女神为神明托生，但不可能父母兄弟都是出身不凡的神话遗留，有身为凡人的家人很正常。 但是，阿斯普洛斯很难抱有同样的感想。 如果说是弟弟妹妹也就罢了，毕竟化身为人的雅典娜没办法控制父母不要给家里添人口。但是兄长…… 来自于希腊神系、身为众神之王宙斯发妻长女的雅典娜，会容许自己有一个兄长？阿斯普洛斯难以想象她不会为自己在人世的生活考虑，转生为人，甚至还不是转生到圣域、无法保证能够得到最精心的照顾，如果雅典娜在深思熟虑之下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那么，那个已经出生的孩子，那个作为“兄长”存在的人，一定有着令雅典娜不得不如此选择的理由。 希绪弗斯相当的难以理解。既然找到了雅典娜，为什么不将她带回圣域呢？ 阿斯普洛斯才觉得无法想象呢。雅典娜转生到圣域之外的地方本来就很难以置信了，既然肯定是另有缘由，又在这里发觉了可能是问题的部分，为何要将之放置不管？ 通过小宇宙进行的意念交流非常快。两三个瞬息之间，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就交换了意见。大孩子还在责备萨莎怎么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不管怎样，能到大家族里做大小姐，怎么不比待在孤儿院里好得多？ 小姑娘还在轻声细语的解释，“但是、不对就是不对呀？” 无论如何，这孩子是真正的雅典娜，这一点应该没错了。很幸运的是，由于这几年来，圣域在此地经营着势力，至少能够完全掌握这片区域。如果两个黄金圣斗士中再留下一个，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因此。 【“果然啊。”】 【“我也同意。交给教皇大人裁决吧。”】 双子座留在这里，字面意义上的有着一个人相当于两个人的优势。再加上最近这几年间，圣域在整个城镇巩固起来的掌控力，没道理会让雅典娜出现危险。 ——即使这个任务带有权力继承的意味，但比起大地上的掌控权，作为圣斗士来说，更加重要的还是女神的安危。 “……好吧。我会尽快回来。”希绪弗斯没办法，最后只好这么说。 阿斯普洛斯感觉到德弗特洛斯默不作声地抹消了自己的存在感。自从埃及的那一次的任务之后，再也不想有任何事情隐瞒这个孪生兄弟的阿斯普洛斯，久违地感觉到了熟悉的心累。 好吧，除了女神的事之外，这边这个问题也得解决呢。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把这个人也跟着一起带回圣域。”】阿斯普洛斯特意在小宇宙里说道，【“正好处女座黄金圣斗士归位，阿释密达比任何人都有对精神招式的灵敏度。我怀疑他被人做了手脚。”】 【“你说什么？！”】能够感觉到，身边的射手座立刻绷紧了肌肉。既然已经发现雅典娜身在此地，那么监视此地的下级成员身上出现问题就不能是个等闲视之的小事情，更何况提出这个问题的还是全圣域在能力最全面的阿斯普洛斯。 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啊。阿斯普洛斯双手环胸，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小声说话，【“不见得是他本人有问题，更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影响了他，想要通过他达成什么别的目的。如果说雅典娜有现世的兄长只是巧合的话，这个就……”】 希绪弗斯的神色严肃起来。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回来。”】 生为凡人的雅典娜有一个成为彻底的凡人的兄长、这有可能是巧合；成为孤儿也没有与兄长被迫分开，确实是很有可能的；身为圣域的下级战士，在全世界都存在圣域的敌人的情况下，被人下了暗手成为棋子更是再正常不过。然而，当这些细节拼凑在一起，即使再怎么是“常理”，也从中透出一股不一样的诡异氛围来。 于是希绪弗斯离开之前，把本月的监视者一起带走了。连多余的理由都不需要——对于这样追求权力胜过力量的下级战士而言，单是“回归圣域”这几个字，就足够成为理由了。 小宇宙的交流迅速而又安静，因此，对这几个孩子来说，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气氛就变得异常沉重，看起来能拿主意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带走了经常出现在镇子里的大宅的管理者、剩下的另一个人又脸色严肃——自幼失去双亲，不得不用脆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孩子们，察言观色完全就是本能，于是纷纷停止交流，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 阿斯普洛斯思考了一下。 “下午我跟你们一起回孤儿院。”他说道。 毕竟希绪弗斯不会离开太久。 即使要顾及那个连小宇宙都用不熟练的下级战士的速度，从意大利到雅典这个距离，竭尽全力的话即使是来回也用不上三天。再加上这件事并不平常，教皇大人做决定也会很快，那个下级战士很有可能被直接扣在圣域，也就是说回来的速度还会更快。希绪弗斯明天就有可能带回消息，所以趁今天还有时间，最好去见一见孤儿院的管理人员，提早把收养的手续办下来。 至于在心里闹别扭的德弗特洛斯，阿斯普洛斯在心里悄悄的道了个歉。 把这件事办完了再安慰你吧。并不是此前未曾蒙面的雅典娜真的就比你更重要了，而是有一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想着一定要当面问觉醒了的“雅典娜”本人才行啊。 * 阿斯普洛斯看到了那个被萨莎称之为“哥哥”的孩子。 他有着纯粹得如同黄金一样闪耀的金发，以及纯蓝色闪烁着光芒的眼瞳。虽然一眼看去和萨莎的外貌差异巨大，但仍然能够从白皙的肤色和脸庞的轮廓上看出与萨莎的血缘关系。 听到萨莎可能被“大宅”那边的家庭收养，少年纯蓝的眸子里浮现出无垢的惊喜。哀伤和惘然一闪而逝，内心很快意识到有可能很难再见面了，却还是温和而心悦地祝贺自己的妹妹。他的声音柔软异常，即使内心里再怎么怀着不安，也还是尽量的摆出了可靠的模样。 小小的孤儿院根本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话事人，说白了只不过是教堂的修女借出了居住区，让这些流离失所的孤儿们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每一个孩子都是沉重的负担，听说是“大宅”那边要收养孩子，修女几乎什么都没问就一口答应了。 不得不说这里的负责人前期工作倒是做得挺完美的，在这个镇子里公信力完全足够。阿斯普洛斯怀着微妙的心情告别修女，正好就看见萨莎被兄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毕竟是大宅，我们以后又不是完全见不到了”的话。 嗯……这可有点糟糕。 “我得事先说明。”阿斯普洛斯倚在门框边开口，把里面的几个孩子吓了一跳，一起扭头看了过来，“家族的本部在希腊雅典，如果真的收养了萨莎，那么她将来只会住在雅典，大概很难再回意大利了。” “怎么这样！”旁边的一个黑色头发、看起来应该是亚裔的男孩脱口而出：“那我们，将来不是再也见不到萨莎了吗！” 这孩子有着一双如同温暖晚霞一样的红色眸子，瞪大了的眼睛里迅速开始积蓄泪水。 小孩子说哭就哭，阿斯普洛斯都做好了他开始哭闹的准备了，但他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把眼眶擦得红红的，到底还是没有哭出来，“那，那你，你能，不对，你给我好好保护萨莎啊！” 阿斯普洛斯一时哑然。看起来比起哭闹不休，这孩子比较倾向于把他揍一顿——要不是他还太小的话，八成是哪怕是后期追上来，也要把带走萨莎的人揍一顿再告诫一番的那种类型。 小孩子随便糊弄一下应该就行了吧。阿斯普洛斯看着那双红霞漫天一般燃烧着的眼睛，最后叹了口气。 然后，他在这几个孩子的面前半跪下来。 阿斯普洛斯一向自傲，在圣域心服口服的只有教皇赛奇一个人，即使是面对圣域最老的一辈，仍然保管着水瓶座圣衣的克雷斯托，也不会口称“大人”然后行跪礼。男孩并不知晓这一礼的沉重，却还是被这种肃穆的氛围所捕获，半退了一步。 “实际上收养这孩子与否，我不能做决定，只能禀告当主大人，由那位大人来定夺。”阿斯普洛斯认真回答这孩子的问题，不仅是对他，更是对雅典娜此世的兄长做解释，“如果当主大人那边的回答是‘是’，那么我就一定会保护她——用双子座阿斯普洛斯的名字发誓。” 这孩子短暂地慌乱了一瞬间，却很快镇定下来，像进行什么仪式一样，挺起胸膛大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我是天马！我记住你的话了，阿斯普洛斯！” 少女的兄长无言地搂紧了怀里的妹妹。 “不能……经常见面了吗。”他轻轻地说。 【“要分开这对兄妹啊……”】 什么情况，德弗特洛斯很感慨吗？ 【“啊，没什么，兄长大人。只不过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得想到了我自己呢。如果哪一天，我不得不和兄长大人分开的话——”】 如果不得不和德弗特洛斯分开的话？ 阿斯普洛斯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如果再也不能见到德弗特洛斯，身边没有安定环绕着这个熟悉的小宇宙，出去执行任务也没有了随时能动用的退路，没有人随时跟在身边，没有人敞开心扉接纳这个能够读心的怪物，没有人付出自己的一切来构建一份稳定的联系，甚至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一个安全而又温暖的温度—— 【“那可真可怕。”】阿斯普洛斯忍不住说。 糟糕，我们这是打算做什么啊。 阿斯普洛斯明白德弗特洛斯想说什么，应该是从兄妹二人的羁绊中隐约看到了自己吧。只不过，这不是能随便决定的事情啊。至少我们说什么是很难动摇教皇的意志的。 【“……抱歉，我好像是太过任性了。”】 阿斯普洛斯想了想。如果能和亲人朋友在一起的话，雅典娜在圣域应该也能过得比较轻松吧？无论是对雅典娜本人来说、还是对圣域而言，都是件好事吧？应该。 看看希绪弗斯带回来的消息是怎样的吧。 拒绝了晚餐之后，阿斯普洛斯晚上在教堂的大门外呆了一晚。倒不是因为宗教信仰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单纯的只是不想挤占孩子们本来就不是很足够的生活空间。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待第二个夜晚。 果然，第二天的下午，希绪弗斯就比阿斯普洛斯预计得更快地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教皇的口谕。 非常简单，“教皇大人有意让雅典娜和现世的兄长一起回到圣域。”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看起来即使是身为黄金圣斗士的希绪弗斯，在无法使用光速赶路的前提下，一天以内往返雅典和意大利，对他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少女看了看希绪弗斯，又抬头看了看阿斯普洛斯，脸上带着一点点不解，同时也浮现出某种希冀的表情。 “意思是，您可以不用和您的兄长分开了。”阿斯普洛斯简短地说，并且在同时改变了对她的称呼。 态度和措辞方面的改变异常明显，名为天马的孩子立刻“咦”了一声。 阿斯普洛斯和希绪弗斯同时对萨莎单膝下跪。 “恭迎您回归圣域，雅典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0章 -第47话- 直到踏上前往希腊雅典的路途，萨莎和她名为“亚伦（Alone）”的兄长的表情，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 “我是……雅典娜……？” 亚伦比萨莎还要一脸茫然。 “我要……跟着一起……去圣域？” 大概每个幼年生活困顿艰苦的孩子，都有想象过改善生活的那一日。但即使再怎么夸张的梦境，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可能性了。 看起来地位很高、非常优秀、仪容风姿均非常人的两名男性在面前毕恭毕敬屈膝行礼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超现实，让萨莎不知所措到了极点。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因这如同梦境一般的场景而陶醉，甚至不由地飘飘然起来了吧？但萨莎只能从中读出某些异常沉重的东西，甚至因此而胆怯地感受到，有什么沉重的责任将要压到身上了。 ——说是雅典娜，但是她甚至无法阻止自己被读心。 理智上明白，对四五岁的小孩子做过高的要求可以说是无理取闹，但阿斯普洛斯还是难免觉得失望。眼前的萨莎和其他对未来感到茫然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完全看不出神话里威风凛凛的模样。即使转生后精神上会更偏向人性，但也平凡无奇过头了。 阿斯普洛斯失望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何会对雅典娜有这种高到不正常的期望呢？在一开始，他明明就不想做这个所谓的“黄金圣斗士”，事到如今还在想什么？ “是的。”希绪弗斯已经回答了，“您正是我等效忠并守护的女神，雅典娜。” 萨莎的表情像是在梦游一样的，“哈……”地发出了不明所以的语气词。 * 雅典娜回归圣域了。 整个圣域，再也没有比这更加重大的事件。再没有比迎接雅典娜的归来更重要的任务。然而即使如此，面对一脸茫然不安、与常人没有区别的女孩，教皇赛奇还是犹豫了。 ——本应将雅典娜立刻介绍给每一位战士、让至少黄金级的战士们能够拜见雅典娜才对。但这样下去也只是无意义地给这孩子增加心理压力罢了。在圣域外成长的孩子在面对战士们的时候，总是会因为战士们身上无意中散发出的血腥和煞气而畏缩恐惧，再加上骤然来到陌生的地方、毫无预兆地在肩膀上担负了整个大地的重量—— 除了直接找回了雅典娜的双子座和射手座，整个圣域知道这件事的一般战士，只有因故而不得不告知的处女座阿释密达而已。 虽然小宇宙的力量没有任何问题，但由于常年苦行导致的体虚，阿释密达在圣域也依旧没有穿着黄金圣衣。他在教皇厅的侧屋远远地面向御座的方向，失明的视境里依旧能够清晰地映照出幼女紧紧抓着兄长衣袖、拼命隐藏着自己的不安的模样。 真是难以置信，“那个是，女神？” “吓了一跳吧？看起来根本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阿斯普洛斯耸了耸肩，“连我也吓了一跳啊。” 处女座紧闭着的眸子“看”向了凡间的神明，看着她摘掉了象征异国神明的十字形饰品，浅浅亲吻，与过去的自己告别；看着她用看似平静的表情接过了远比她高的胜利女神权杖，被黄金的重量带得一个趔趄；看着她面对着即使屈膝跪地低头行礼，也依然高出半个头的侍女，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伸手去扶的茫然神情。 “……愚蠢的女神。”神色空灵的战士轻声说，“身为神明却要生为人类，忍受惶恐与不安、承担大地的战争与痛苦，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阿斯普洛斯轻松地说，“现在的萨莎还不能说是女神雅典娜，只不过是沉眠着神之力的人类而已，等她完全苏醒之后，应该就会给你一个答案了吧？” ——也给我一个答案。 阿释密达静静地转过头面向阿斯普洛斯。 天盲的孩童阖上双目，经常令人无法辨认他是否真的在“看着”你。这样静静地不说话的态度，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审视意味，常常令人心生不安。而他平和的姿态里存在的透彻，更会让人联想到寺庙里神佛居高临下的慈悲，以至于一般人甚至会畏惧于同他“对视”。 明明那是一双无法看到世间光芒的眼睛。 “别太在意了。”阿斯普洛斯伸手用力揉了揉他已经长出半长金发的脑袋，若无其事地说了对圣斗士而言绝对算是大逆不道的话：“反正你也不会轻易效忠雅典娜，慢慢去看慢慢理解，总会找到道路的。” 阿释密达看了阿斯普洛斯一会儿，最后慢吞吞地说，“你也是，相当有趣的人啊。” 阿斯普洛斯一时失笑。大概生活在宗教气氛非常浓厚的国家，让阿释密达误解了这个信仰着雅典娜女神的圣域的行事吧。 “我不知道你对圣域有怎样的误解，但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阿斯普洛斯平缓地说道，“圣域这个场所是‘在雅典娜女神与教皇领导下，人类对抗诸神最初与最终的防线’。是人类对抗诸神、拒绝诸神插手人类未来的战场。你理解了吗？ “雅典娜女神本身，也是圣斗士的‘敌人’之一这件事。” 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阿释密达的身上展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动摇。一边信奉着一位神明、一边将这位神明视作敌人之一，这对于虔诚的印度教信徒、种姓制度深入人心的阿释密达而言，应该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吧？ “毫无疑问，我们感激着、尊崇着、信奉着、诚惶诚恐地侍奉着雅典娜女神。”阿斯普洛斯用冷漠的语气说话时，采用的却是异常谦卑的措辞。这种带着冷酷意味的对比感甚至会让人觉得站在眼前的双子座战士，是个来自于遥远世界、目下无尘的某种异常的存在。“然而从根本上，如果女神不会帮助我们保护人类的未来，那么她毫无疑问就是敌人。” “啊，对了，这一点希望你不要误会——圣斗士将女神视为潜在敌人这件事，女神自己也是知道的。如此重大的问题互相之间都无意隐瞒，这才是圣斗士与雅典娜之间信任的纽带。” 女神雅典娜，是整个希腊神系里数一数二能打的女神。更何况在诸神开始沉睡陨落的时代，仍然留有圣域、同时也是世界上知名度最广的女神，雅典娜完全可以一个人打穿整个圣战。别说是强弩之末的波塞冬了，哪怕是司掌死与终结的冥界之主哈迪斯，能撑上十分钟不被她打到爆，就能说一句奇迹降临了。 但是，之后呢？ 战争女神当然可以一个人打穿圣战。但在此之后呢？人类就可以安心享受这份和平了吗？——如果凭借保护人类的这份功绩，雅典娜女神重新要求祭祀、要求牺牲、要求奉献、甚至要求奉上血祭来恢复力量的话—— 人类，不仅没有拒绝的立场，甚至会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啊。 女神守护人类，并赐予人类“神”的力量（小宇宙）；人类则守护女神，在战场上展现身为人的风骨和尊严。这相互的考验，正是女神与圣斗士之间斩不断的羁绊体现。 若是人类无法守护转生为普通人类的雅典娜，让女神失望了的话；若是雅典娜直接插手战争，不再依赖人类的保护了的话。这将成为诸神放弃人类的讯号，诸神对人类予取予求、在人的血与泪的累累尸骨之上铸就纸醉金迷的盛世的时代，会重新到来吧。 “圣斗士”们，正是为了避免这一事态发生而存在的战士。 所以阿斯普洛斯才无法理解。 将自己的转生体放在圣斗士们、放在教皇的眼睛底下接受监视，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考察人类，有时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以保护大地的安宁，为此与血亲相互征战不休…… 为什么即使要做到这一步，她也要保护人类呢？ 以未来王自居、灵魂已然升华为神的麻仓叶王，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请快点觉醒为原本的雅典娜吧。然后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1章 -第48话- 虽然女神已经迎回来了，但这绝不是说事情到此为止。相反，不得不进行后续收尾的问题还有很多。 首先就是女神的护卫问题。 按照常理，雅典娜的护卫可以直接用女性的圣斗士担当，即使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圣斗少女也是每一次女神转生的时间段都会培养的。哪怕再退一步，连适合培养成圣斗少女的人选都没有，至少雅典娜也不会抗拒从小照看她的黄金们——然而以上这些“常理”，这一次全都用不上了。 至今为止没有合适的女性圣斗士倒并不罕见，如本次一般没有适合培育为圣斗少女的人选的情况就很难遇到了。不过，考虑到既是侍女、又是战士的圣斗少女，培养标准甚至比女性圣斗士还要高，若非特殊情况，本来就很少拨出资源去培养圣斗少女，这也不至于成为过于罕见的情况。最要命的还是，这一次转生的雅典娜降生在圣域之外，并不亲近黄金们。 不管怎么说，萨莎也还是女性，若是将黄金们视为长辈也就罢了，长辈照顾孩子也不算什么。然而在并非如此的前提下，让成年男性随侍年龄过小的幼女，还是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其次，是女神此世的兄长的问题。 不知道女神转生之前是怎么想的，所以对亚伦的安排也成了难题。无论是让他作为圣斗士的候补生，接受九死一生的训练；还是让他成为侍奉女神的下仆；又或者干脆给他一个高位无所事事地把他养起来，都不太适合。 最后，关于女神的故乡。 女神在这里被找到了，所以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可能。作为与雅典娜女神因缘甚深之地，这里迟早会被女神的敌人盯上吧。 虽然刻意无视此地、避免被敌人顺藤摸瓜也是个办法，但毕竟已经在那里经营了势力，这时候再放置不管毫无意义。但是，要如何维护女神的故乡，也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阿斯普洛斯没什么关系了。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我不同意。” 虽然屈膝跪地，态度恭敬，但阿斯普洛斯挺直背脊，措辞没有半分客气。眼神里燃烧着怒火，看起来没有半分通融的余地。 教皇没有半分被当面顶撞的不悦，依然心平气和地问道，“为何？” ……还能有什么原因？阿斯普洛斯简直无法理解，“根本没有必要让德弗特洛斯随侍雅典娜！他是我的暗星啊？” 教皇赛奇态度平和，声音平稳，“但是你自己也明白，德弗特洛斯不可能一直作为你的暗星，隐藏自己的存在。他不是你的附属物，迟早有一天，是会独立的。” 阿斯普洛斯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不如说，这也是他的愿望。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有限，阿斯普洛斯也不是很想当什么圣斗士给别的神卖命，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尝试将德弗特洛斯往合格的黄金圣斗士方向培养。 会与德弗特洛斯分离本来应该是前提才对。然而事到如今又感到不满…… 但是，德弗特洛斯怎么可能不是他阿斯普洛斯的附属物呢？ 德弗特洛斯的所有权，本来就全都在他阿斯普洛斯的手里呀？！ “阿斯普洛斯。” 身穿圣衣的希绪弗斯从教皇御座后的帘幕里走出来，站在御座旁边。 在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希绪弗斯在圣域的地位了——教皇御座之侧，如果教皇厅上端坐的是雅典娜的话，现在希绪弗斯所处的位置就是教皇会站的位置，也就是神座之侧。 ——这是希绪弗斯必然将会成为下一任教皇的讯号。希绪弗斯站在教皇身边，而阿斯普洛斯跪在教皇面前——这就是二人将来的地位之差了。 “你应该能够明白，”希绪弗斯用安抚的态度说，“没有比德弗特洛斯更适合接下这个任务的人了。” 当然没有。 德弗特洛斯被视为阿斯普洛斯的半身，是“另一个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力量方面没有任何缺陷，在整个圣域也属于金字塔最顶尖部分的强者之一；他是双子座的暗星，没有明面上的任务，即使抽出来做女神的护卫，也不会对圣域的整体运行产生任何影响；德弗特洛斯常年呆在阿斯普洛斯身边的异次元空间内，在消除自身存在感方面经历了长年的锻炼，即使在女神身边寸步不离，现在还没有觉醒的萨莎也无法发觉他的存在，既不会给小孩子太强的压力，也更容易贴身保护，万一女神受到袭击还能够作为奇兵，确实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理智上能够理解，但感情上，阿斯普洛斯完全无法接受。 要和德弗特洛斯分开？要和德弗特洛斯……分开？ “这种事情……” 眼看着阿斯普洛斯的脸色甚至有点发白，希绪弗斯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虽然明白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之间的关系亲密、二人之间早已缺一不可，但从包括希绪弗斯在内的其他黄金们的角度看来，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能说是“正常”了。 阿斯普洛斯将德弗特洛斯视为私有物，当做物品和工具的同时，也将其视为维护自己内心稳定的支柱，只有德弗特洛斯在身边时，阿斯普洛斯才会露出不设防的温柔态度； 德弗特洛斯对兄长是完全的奉献和支持，在兄长面前完全没有了“自我”，甚至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属于兄长的道具，但与此同时也包容兄长的任性，有些时候也会不动声色地提醒阿斯普洛斯某些事情做得“过头了”，在物化了自己的同时，也担任兄长的“刹车装置”，通过这种方式来支持阿斯普洛斯。 这种扭曲的关系，身在其中的两个人都觉得很好，但从圣域的角度看，只会平白增加风险和不确定性而已。 为了圣战，他们必须能够分开才行。 并不是“让他们分开”，而是让他们不像这样黏在一起也没问题，“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分开”，仅此而已。 “这是圣域的决定，”希绪弗斯尽量温和地说，“没有比德弗特洛斯更适合的人选了，所以请你理解。” 不。 不想理解。 没必要理解。 也根本就没打算去理解。 ……但是。 他迟早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为成为通灵王而战。单独回去就已经很困难了，难道还能把德弗特洛斯一起带回去吗？ 带一个火灵已经是极限了啊。 趁现在，习惯一下没有德弗特洛斯的生活……也是应该的，吧？ 阿斯普洛斯低下头，停顿了很久，低声说道：“德弗特洛斯？” 在阿斯普洛斯身边，异次元的空间被扯开了。与双子座的黄金战士一模一样的少年迈出脚步，在兄长的身边屈膝行礼。 教皇显而易见地惊了一下。 别说希绪弗斯了，连教皇赛奇都没能感觉到德弗特洛斯竟然近在身边。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在战场上的话，德弗特洛斯甚至能够轻松取走教皇的人头！ “双子座暗星，德弗特洛斯。”少年自我介绍，回答道，“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教皇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2章 -第49话- 从远处能看到山丘。 延绵起伏的山峦脉络上覆盖着深深浅浅的绿色。被山峦与河流拥抱着的小城显得宁静而又安然，如同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 这是萨莎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向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此前受限于生存要求和年龄限制，她很少离开孤儿院走到太远的地方，自然也从未领略到从山顶俯瞰万物的感受。此时从山巅向下望去，此前一直生活过的城市竟然不过一只手的大小，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街道行人、只能看得到色彩不同的屋顶。 捧起双手抬到眼前，城市宛如被捧在手心。 角度不同，眼中所见之景，便完全变了个模样。 “雅、”阿斯普洛斯半跪下来，刚刚开口，顿了顿，还是换掉了称呼，“萨莎大人。” 幼女用翡翠一样的绿色眼瞳看向他。看起来不再惶恐，虽说肢体语言里还是透露出了不安，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半跪的姿态不仅是面对神的恭敬，也能够平视身高还十分矮小的幼女，不再被从上而下地俯视这一点看起来也有效地缓解了她的情绪。萨莎轻声地回了一句“阿斯普洛斯”，眼神平稳而安定。 “您每年有三个月的时间能够留在这里，直到圣战开始。”阿斯普洛斯开始对降临人间的神明进行说明，“哪三个月可以由您来随意选择，在您对圣斗士们有所了解之后，护卫的人选也可以由您来决定。但是，除了明面上的护卫，圣域也会派遣近身侍从随侍您的左右，会保持着不被他人发现的状态，同时也不会对您的生活造成影响，因此还请您务必不要推辞。” 萨莎看着阿斯普洛斯，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你觉得不高兴了，吗？为什么呢？” “……并没有不高兴。”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故意嘴硬。阿斯普洛斯确实感到情绪不对，但这不能说是“不高兴”，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感情。 用通俗一点的形容就是，孩子大了，不听哥哥的话了。 ——好吧，阿斯普洛斯承认，德弗特洛斯离“不听话的弟弟”还有一万个银河系那么远的距离，不过这种复杂的感情可是一点都没打折扣的。 由于能够读心，阿斯普洛斯倒是没有误会德弗特洛斯对他的感情。 “但是，作为圣斗士，我不应该有事情瞒着‘雅典娜女神’……这可不太好。” 阿斯普洛斯喃喃着说。比起“确实认为这么做不好”，不如说他的态度更接近于“自我催眠要做一个合格的圣斗士”的强调，然后说，“作为您近侍的人选是不会变化的，这三个月的时间都会是同一个人。您自己也应该认识一下……德弗特洛斯。” 德弗特洛斯打开了异次元空间。 与阿斯普洛斯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性，如同什么神话故事一样撕裂空间，在面前单膝跪地的景象太过于超现实，让少女看呆了神色。 “如果您感到受到了冒犯，请容许我等先行致歉。”阿斯普洛斯继续说道，“但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的德弗特洛斯，作为双子座的‘暗星’，有着丰富的经验，能够在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身保护您。他不会擅离职守，这一点请容许我用双子座的荣耀保证，您有任何不安或者需求，尽可以呼唤他的名字。” 阿斯普洛斯重复了一遍“德弗特洛斯”，小小的挑起嘴角，“他有着与我同等的力量，但比我更适合守护他人。您一定能与他相处愉快的。” “另外——时隔半年回到故乡，您第一个月的护卫任务，由我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担任。请多多指教，萨莎大人。” * 半年过去，女神雅典娜——不，萨莎的情况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她其实一直是一个很省心的孩子，以这个人憎鬼厌狗都嫌的年纪来说，可以说是省心过头了。单纯一句“她是雅典娜的人间体”并不能解释所有问题，更何况她的小宇宙依旧沉寂，完全没有觉醒的意思。 这是教皇决定让她回到更加熟悉的环境里的主因。 更何况，一直把她拘在圣域里也不像话。雅典娜转生为人，就是为了近距离的观察“人类”的价值，看着人类是不是还是那个能够让她豁出性命与至亲为敌也要守护的族群。让雅典娜更加亲近地接触人类，看到人类最自私的缺点和最无私的奉献，教皇赛奇做了一个充满勇气的决定。 而阿斯普洛斯强烈要求第一个作为雅典娜的护卫值班，倒没什么深层次的考虑，不过是不想太早离开德弗特洛斯身边而已。 “兄长大人，你也太惯着我了吧。”德弗特洛斯叹着气说。 哪有啊？阿斯普洛斯差一点就真的问出来了，即使能够读到德弗特洛斯的想法他也不太能理解，跟自己的兄弟随时呆在一起怎么了，既然是趁手的工具，那当然就应该每一个任务都一起执行才对，打磨德弗特洛斯让他越来越强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至于随时盯着他的小宇宙，这还用解释吗？万一他一个不小心让德弗挂了，那还得跟冥王抢人，没在这个世界用过复活术禁咒存思之前，谁知道复活术能不能真的产生作用啊？不小心看紧一点可怎么行？ 然而不知为何，最后阿斯普洛斯吐出来的句子，却还是老调重弹的“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吗？” 德弗特洛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知道我的想法的，兄长大人。”他温和地说。 德弗特洛斯在圣域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黑户”或者是“幽灵人口”，除了黄金以上等级的人物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诚然这是阿斯普洛斯放任的结果，但这也限制了德弗特洛斯的未来发展。 换句话说，德弗特洛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甚至连光明正大接取任务的权利都没有。当时在找到了雅典娜的大宅里，阿斯普洛斯毫无预兆地被人撕开了心灵防护，流露出一点点痛苦的神色时，德弗特洛斯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兄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非什么万能的“神”——他近乎惊恐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因而前所未有地想要争取更强的力量。 不仅仅是小宇宙的力量，更是在圣域的权利。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更像是作为弟弟的德弗特洛斯在争取摆脱来自兄长的阴影——说实话，要不是有灵视，阿斯普洛斯还真可能误会。 “好吧。”阿斯普洛斯哼了一声，“反正你总有道理。正好双鱼座圣衣交替在即，我回圣域带带新的双鱼座去。” 才不理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3章 -第50话- 阿斯普洛斯手里捏着地图。 无论是作为阴阳师、死神还是圣斗士，读地图都是必备技能。毕竟阴阳师除魔或者寻找素材的时候也会出远门；第十三番队镇守现世、去的都是陌生的地方；作为圣斗士更是全世界到处跑，不会认路的死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但是阿斯普洛斯反复确认了手上的地图标记和面前的实际景象，难得一见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认路水准来。 “……这不可能。”带路的圣域外围成员也一脸难以置信，声音几近崩溃，“我昨天来确认的时候还是很普通的城市啊！！！” 然而面前，云雾蔼蔼、水汽蒸腾、平滑如镜，湖面辽阔而平和。由于温差而蒸腾出雾气的湖面遮挡了视线，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对岸。 “但是地图上标注的，这里是山区。”阿斯普洛斯浑身无力地叹了口气，说，“那么，如果不是这里的某个人有神明一般反手造物的能力，就是布置了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境。” “但、但是，我确认了很多天——”外围成员的眼神落到跟在阿斯普洛斯身后的少年身上，异常地动摇起来。 比起身量已经接近于成年人的阿斯普洛斯，跟在双子座身后的少年的身体，还是彻彻底底未长开的少年体型。过于纤细的手脚不知道蕴藏了多少力量，被厚厚的衣服和斗篷包裹起来的身体，看起来也并没有多么健壮，风帽下流泻出冰蓝色的长发和一点点下巴的轮廓，雪白的肤色和下巴优美到异常的弧度都让人神魂颠倒。 ——虽然黄金们大多很少有竞争者，但自白银以下，并不是每一个有老师指导的孩子，最终都能够获得圣衣；与此同时，当然也有一些在役圣斗士因任务而殒命、弟子失去教导之后无法再进一步，进而再也无缘圣衣的情况。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不如说这才是常态——有些白银圣斗士自己都没能掌握好小宇宙的精髓，他们教导弟子当然无法在一个人身上倾注全部心血，而是普遍选择广收弟子，让他们自由竞争、相互促进成长，最后在最终留下的这二到三人，甚至更多候补中挑选最优秀的一个继承圣衣。 至于落选者的未来，没有多少人会过多的在意。 白银圣衣的争夺分出高下之后，虽然苛刻，但也不是没有争夺青铜圣衣的机会；而争夺青铜圣衣失败之后，除了作为杂兵维持圣域的运作之外，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不是没有人最终失魂落魄地想要离开圣域，然而，为了维持圣域在尘世间不沾染俗务的地位，能够真正活着离开圣域的人，几乎不存在。 而这些落选者，或者作为杂兵维护圣域外围的治安，或者进入后勤部队完成圣域的基础工作。最后一部分最优秀的、与圣斗士只有一步之遥的强者们，则往往奔赴世界各地，作为圣域的情报部门，作为“协助者”提供情报工作，一般会被圣斗士们称呼为“外围成员”。硬要说的话，其概念与后世的“特工”十分类似。 像这样的“外围成员”们，往往不过是因为毫厘之差未能继承圣衣，不甘与悔恨之情有多重可想而知；这样还能重新振作起来，其心态基本都是一流水准。他们在外执行任务，常年接触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群，世间大风大浪见过多少，本来是不可能因为“城市变成湖水”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动摇到这种程度的。 ——男人下意识地去观察斗篷下那张脸的神色，像是强调自己的能力一样再次重申：“我就是这一片地区的负责人，是绝不可能漏掉这种情报的！”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阿斯普洛斯难得好脾气地也跟着重复，“那就是这次的敌人幻境能力强到异常，足以不声不响地将一个城市整体换成了湖泊，还能做得滴水不漏。如何，感觉到了吗，雅柏菲卡？” 闻言，全身盖在斗篷下的少年微微抬起了头。 更多的冰蓝色长发伴随少年的动作从肩膀滑下，刻意被拉低的风帽再也无法完全遮挡住少年的容貌。月光下的长发点缀着银辉，肌肤更是透着如玉的莹白。淡色的唇微微抿起，唇线里透着一点点惹人怜爱的苍白。少年面颊的弧度圆润，肌肤细腻到让人不由得想象掌心轻抚时的触感。挺拔的鼻梁带着点英气，眼角一滴泪痣却又显得妩媚起来。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又仿佛高山上皑皑的白雪，清冷与柔美糅杂在一起，最终凝固成这美丽到不真实的脸。 无论再如何伟大的画家，都无法描摹这张脸之万一吧，它超脱了性别，甚至凌驾了人类想象的极限，天地都要在这张脸之前失色俯首，以至于令人神识缥缈，如同身在幻境，无法相信它来自于“真实”。 而后少年抬起眼帘。 如同天使落入凡间，诸神行于大地，活生生的阿佛洛狄忒在爱情面前展露笑颜。这双蓝灰色的眼睛，比任何事物都要贴近这副容貌，最终让这份美貌变成了实际存在的人类，而非幻想中才能存在的雕像。 若是这双眼睛敛去目光微微低垂，这无法以言语叙说的美丽，也会如同娇弱的花朵一般，令人想要柔情蜜意地好好怜惜吧？但这凛冽的眸色，将令天地失色的美貌化作了属于战士的勃勃英气，令人想要爱怜的柔美被一扫而空，尽数化作了无双的战矛。 “令人厌恶的，充满不祥的小宇宙。”名为雅柏菲卡的少年用清冷的声音回答说，“这就是我们的敌人吗，阿斯普洛斯？” “这是‘我’的敌人。”阿斯普洛斯纠正道，“你现在还没有继承双鱼座黄金圣衣，没有防护的你直接面对敌人，会承受比我更高的风险。所以你的任务是避免其他的敌人插足我的战场……虽然说是这么说啦，但是能给我的战斗造成影响的敌人……” 话没说完，但雅柏菲卡理解前辈的意思。除开极端特殊的情况，能够影响第七感巅峰战士的战斗的敌人，就算弱也不会弱上太多，在尚未成熟的雅柏菲卡面前，很可能也是个强敌。 “你可以退下了。之后的战斗，你是帮不上忙的。”阿斯普洛斯直接向外围成员下了逐客令。 与以往不同，男人并没有干脆利落的告辞离去，而是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雅柏菲卡，留恋地徘徊不去。 少年的神色一冷，更加用力地将风帽向下拉扯，用阴影彻底盖住了自己的脸。 雅柏菲卡审美正常，知道这副足以倾国的容貌究竟是多么容易夺走他人的注意力。然而，对于战士而言，这份过于耀眼的容颜，不过是累赘而已。 毫无用处，在战斗中反而给敌人提供言语攻击的突破口。 所以，不过是令人深恶痛绝的累赘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4章 -第51话- 阿斯普洛斯试探着迈上前一步。 “阿斯普洛斯？！”雅柏菲卡吓了一跳。 在旁人的眼里，阿斯普洛斯大概是直接踩进水中了吧？湖面氤氲、湖水泛着令人不舒服的黑色，一眼望去不知深浅，令人望而生畏。 踩上去之后，阿斯普洛斯就大概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才回头道，“是假的。踩上去和泥土地差不多。” 雅柏菲卡“呃”了一声。 “是构筑精巧的幻觉，如果觉得难以置信是正常的。但是，小宇宙不会欺骗自己。”阿斯普洛斯挑选了应该能简单说明白的方式，“闭上眼睛。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才对，这片水域是虚假的，在你面前的是‘土地’——试试看。” 少年听话地闭上眼睛。 眼前理应是水域。至少视觉系统给出的情报是如此。然而，即使此前并没有真正与必须分出生死的敌人战斗，雅柏菲卡也在圣域的文书里读到过：“人”的眼睛是会被欺骗的。 幻觉。梦境。虚假的记忆。圣域最大的敌人是冥界——是有着三千梦神作为属下、控制着死亡与睡眠，甚至在遥远的神话时代，编纂着人类命运的冥界。这样的敌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更别提区区制造幻觉的小事。虽然不管怎么看，面前的这一片都是湖水，即使闭上眼睛，皮肤也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着的湿润的水汽。但是，既然阿斯普洛斯这么说了…… 在湿润的水汽之后，在潺潺的水流脉动声之下，小宇宙在身体里徐徐转动，世界如同被揭开一层薄纱。 好像能够嗅到泥土和草汁的气味，好像能够听到飞鸟和昆虫的鸣叫。明明鼻子和耳朵都在告诉大脑“没有这种东西”，然而流转的小宇宙仍然在如此诉说。 双鱼座指引了方向。顺着这种感觉，雅柏菲卡向前走了几步。 足下的触感，与圣域旁的山路没什么区别。雅柏菲卡睁开眼睛，四周所环绕的已经不是湖水，而是绿色的植被了。 “……等、等等！” 身边的外围成员目瞪口呆，着急地向前迈了一步。 从雅柏菲卡的角度上看去，他只不过是走在平地上而已，然而不知怎么的就身形一歪，被水浸透的痕迹从大腿一直蔓延上来，连胸口都湿了一片，甚至还莫名的呛了两声。 雅柏菲卡一时间毛骨悚然。 外围成员的茫然不解在脸上表露无遗。阿斯普洛斯冷淡地哼了一声。 “没有强大的小宇宙，应该是无法看破这一幻影的吧。”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解释，阿斯普洛斯说道，“或者说，哪怕只要有一瞬间的怀疑，这片虚假的水域就会立刻变成实际存在的、不知道有多深的湖泊。现在是外围还好，等我们继续深入之后，一旦有所放松，就会被立刻淹进湖底溺死吧。这种地方考验的不仅仅是力量和心性，即使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危险的。” 男人的表情堪称失落。 雅柏菲卡再一次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表情，扭头快步跟上了阿斯普洛斯的脚步。二人的身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夜雾中。 逐渐深入森林，也没有了遮挡容貌的必要，雅柏菲卡取下了斗篷上的风帽。 美丽到不真实的容颜暴露在月光之下，被浅银色的月光涂抹得宛如仙境中才会出现的神话妖精。即使早有准备，阿斯普洛斯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再多看了一眼。 “……阿斯普洛斯。”雅柏菲卡的声音里浸润了显而易见的不悦。 “抱歉。”阿斯普洛斯干脆利落地道歉了，“不过即使早有准备，我也被吓了一跳啊。听说双鱼座历代都容貌姣好，鲁格尼斯大人年轻时代也是个惊人的美男子，不过像你这样……的，应该也很少见吧？” “事实上，是‘从未有过’才对。” 雅柏菲卡倒也不是太过于抗拒谈论这个问题，不过显然对此兴致不高，态度十分冷淡，“然而这张脸又不会增加我的战斗力，对战士而言毫无意义。” ——更正。与其说是“态度冷淡”，这不如说是“深恶痛绝”了，他看起来恨不得能直接划花自己的脸。 这可不对，美人计自古以来就十分好用啊。 阿斯普洛斯心里想。他也只能想想，要是当面跟雅柏菲卡说“你的美貌适合拿来用美人计”，怕不是要当场被他撕了。毕竟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异常厌恶被评论美貌的模样。 说是这么说，不过雅柏菲卡如此厌恶自身堪称“绝色”的容姿的理由，阿斯普洛斯也不是完全不清楚。虽然此前跟他不熟，但双鱼宫那边的风言风语倒也没少往双子宫传，关于“雅柏菲卡到底是鲁格尼斯大人的什么人”这方面的传言数量可不少，“是儿子”这种说法还算是其中比较温和的，更不堪入耳的说法也是有的。 阿斯普洛斯会关注下人们的风言风语，一开始只是在意其他人对德弗特洛斯的看法，他自己也没想到听了一耳朵包括双鱼宫在内其他黄金们的闲话。 会嚼舌根的普通人倒是哪个世界都不会少呢。 时间是夜晚，山峦起伏向上，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遮挡视线，相互缠绕的根系和藤蔓下是湿漉漉的泥土，前进得非常困难。阿斯普洛斯一边拨开垂在眼前的枝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雅柏菲卡，你之前有注意过这座山有多高吗？” 雅柏菲卡猛然怔了一下。 之前那个外围成员对他的容貌有着藏不住的好奇跟迷恋，雅柏菲卡一路上都在忙着用力拉低帽檐挡脸，当然不会抬头去确认山有多高这种事。 “看起来至少不会是两三百米的小山峦呢。”阿斯普洛斯哼了一声。分不清树种的丛林里，树木高低错落，完美地遮挡住了天空，月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洒到地上，变成了辨认前路的唯一光源。 仗着圣斗士非人的身体能力，阿斯普洛斯几乎没有助跑和蓄力，轻松跳到了比较低矮的树枝上，顺着相互搭架的枝蔓，几下就攀到了雅柏菲卡在地面上看不到的高度。雅柏菲卡的思绪转得很快，几乎立刻意识到阿斯普洛斯询问这个问题的理由——他们二人之前不是全速前进也差不多，以圣斗士的速度，没道理跑了十多分钟之后，面前的景象也毫无变化。再加上就在刚才，有山峦被伪装成湖泊的案例在先…… 雅柏菲卡立刻跟着一起跳了上去。 眼前有更高一截的树枝。跳上去之后，还是有更高一截的树枝。昏暗的夜色下只有叶隙间漏下的点点月光照明。当他终于站到阿斯普洛斯身边，即使不用提醒，雅柏菲卡也能意识到不对了。 低头看去、完全看不到地面；抬头往上看时，也依旧看不到天空。 “嗯……看起来是迷宫类型呢。” 阿斯普洛斯悠闲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5章 -第52话- “让我看看，从哪里入手比较好呢……” 阿斯普洛斯没有在意身边的雅柏菲卡，他游弋着眼神观察着四周，然后叹了口气。 “好吧，雅柏菲卡，我们麻烦大了。” “？”雅柏菲卡无言地用眼神发出询问。 “要怎么说呢……”阿斯普洛斯有点困扰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敌人……啊，总之，这个幻境的主人，搞不好会是个敌友不明的人物呢。原本。”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一个词。 雅柏菲卡自然地浮出了疑问：“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啊。 阿斯普洛斯按了按手掌下的树干，手感粗糙而真实，感觉不出半点像是幻觉的触感。 而如果闭上眼睛，用属于通灵人的视角去看的话—— 大地在歌唱。 并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而是在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命，所有蕴含着力量的东西，在为“仍然存在于世”这最本真的东西而欢呼，而赞颂。 有风环绕着树叶发出笑声，能够聆听到大地细微的呼吸。山岭里细微的飞鸟绒毛摩擦的声音与虫鸣交相辉映，小动物微微起伏的身体。山溪放缓了脚步，杂草陷入安眠，是曾经在平安京里的无数个夜晚里听到过、感受到过的，属于“夜晚”的声音。 这是一个建立在崇山峻岭基础上，通过极为巧妙的方式隐藏起身姿，却又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扭曲与负担的，精巧的幻境。 这一切都是只有从通灵人的角度才能够看到的东西，是只有作为通灵人的麻仓叶王才能明白的伟力。 ——这是绝非人类能够制造的幻境。 “因为，”综合圣域的记载和人间流传的传说，在冥府，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或者说，一位神明。“只有一个冥神，能够在信仰衰落、诸神沉眠的这个时代，构筑出如此精巧却又不会伤及世界本源的幻境。” 那是整个希腊神话里，拥有最多神职，管理着最多最广大范围的强大女神。 她是不可抗拒的死神、无法战胜女皇，地狱管理者，是司掌妖术、魔咒、魔力、巫术等一切术法和魔女、女巫、鬼魂的女神；是管理夜晚、冥月的化身；她代表着游戏、快乐、偶然以及命运的随机性；她干预婴儿的降生、儿童的教育、财富的创造、渔猎和航海；她是三岔路口的道路女神、冥府女王、机遇女神，甚至是同时司掌天空、大地、海洋的大女神。 “这是赫卡忒的沉眠之地。” 阿斯普洛斯说，“身为命运女神的赫卡忒选择的是沉眠，并没有参与冥王哈迪斯的‘人类毁灭计划’。对我们来说，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阿斯普洛斯平静地说道。 于是雅柏菲卡理解了他的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即将继承双鱼座圣衣的战士平缓地回答。 “是的，已经来不及了。” 赫卡忒一向游离于冥界实权圈子的边缘。她在泰坦神族里有着高贵的出身，在冥界的创造中出了一份力，但很少表露出对权力的贪恋，并不插手哈迪斯对冥界的统治，以至于在某些神话故事中，竟然以冥后泊尔塞福涅的侍女形象出现。这在整个希腊神系的氛围里都是不可想象的，他们的神话绝大部分都与战争、权柄、身为神明的矜持和尊贵有关。 但是，不主动争夺什么不意味着这位女神淡泊名利，而是身为五大创世神明之一的尼克斯之女，她所想要的一切都会有人自动为她奉上；她从未有过苛待人类之举，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是一位被外人深入了她的沉眠之地还能够当做不知道的，宽容仁慈的女神。 希腊神系的诸神从来不宽容，即使是现在站在人类一边的雅典娜，也曾经是陶醉于人类献上的活祭、喜悦于鲜血淋漓的死亡作为贡品的女神。 在这个能够直视灵魂的“视界”里，那名为“山林”的庞然巨物苏醒了。 山野里的精灵放声尖叫，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而生出灵智的东西，开始运用它们来自于整个自然的力量。 于是，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 眼前骤然清晰了。 如同弥漫的烟雾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扯下一层薄纱一样逐渐清晰，某种莫名其妙的视错觉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内心里不断尖叫的危险预感。 这是幻境被主动消除的象征之一，然而眼前的一切，并不能让人松一口气。 恰恰相反，它让人感到恐惧。 阿斯普洛斯和雅柏菲卡能够看到广阔无垠的天空以及夜幕之上悬挂的月亮，也能看到脚下并不险峻的山路。月光下的一切都无所隐藏，包括这个短时间内曲折、挤压、延展，不断变化着的山岭的线条。 山顶的部分如同人类的脊椎，随后是线条流畅的背部、胸腹。大大小小的砂石岩块翻滚着落下，鸟雀从睡梦中被惊醒，盘旋在半空发出哀鸣。地脉涌动，山峦高声长鸣，巨大的手掌撑起有着同样巨大质量的躯体，在深夜的山岭里无声地呼啸。 雅柏菲卡不得不紧贴着深深扎根于土地的大树树干来保持平衡。阿斯普洛斯在树枝上站得很稳，扶着树干的右手却也呈爪状深深嵌入其中。 脚下这片身处群山之中、荒无人烟的土地，化作了高大的土石巨人，在月光下支起了那庞大的身躯。 雅柏菲卡的脸上逐渐褪去了血色。 他的力量在于“毒”。在敌人没有有效的防护措施的前提下，他甚至能够横扫整个战场。来自于前代的玫红血绊的力量，赋予了他在整个黄道十二宫中独一无二的，能够横扫战场、制造最大范围屠杀的特殊招式。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有效地打扫战场、阻挡敌人的脚步，然而与此同时，这份特殊的力量也夺走了双鱼座的破坏力。 在这如同大地崩毁的纯粹蛮力面前，雅柏菲卡失去了几乎全部的应对手段。 “唔呣。”阿斯普洛斯在这天地倒转般剧烈的震动下，低低地哼了一声。 实在是有趣。他这么想到。 这看起来有点像是自动护卫装置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半自动自主行动的东西，而不太像有什么存在在后面操控……那么问题就来了。 冥月女神赫卡忒，她到底是醒着呢……还是依旧在沉眠之中？而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下，还有侍奉她的战士活着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6章 -第53话- 阿斯普洛斯的脚下如同钉了钉子，在如同海浪一般翻滚着的大地和丛林里站得纹丝不动。雅柏菲卡缩起身子以求稳定身形，阿斯普洛斯一边观察着正缓缓爬起的庞然巨物，一边在余光里留意年轻的后辈的情况。 虽然狼狈，但雅柏菲卡的处境并不危险，问题在于这正在逐渐成型的巨大……应该说是什么呢，虽然它有类似于人的形状，但显然并非来自于神代残留的物种，而是混合了泥土、砂石、树木和泉水构筑而成的自动人偶。 它以某个点为中心，按照某种阿斯普洛斯尚不理解的法则，吸取周遭的所有固态和液态物体，形成其可以自由活动的类人外形。阿斯普洛斯无法理解这种法则，就意味着他找不到术式的脉络、构成的要素和运转的条件，在这个巨人完成之前也找不到它的核心。换句话说，他不得不在这里干等着这明显是敌人的卫兵人偶逐渐成型，在这个东西完全构筑完成之前，他甚至连“核心”的位置都无法发现——因为这毕竟是与阴阳术完全不同的咒术体系。 而这个咒术的使用者，是在这个世界，站在此道巅峰的女神。 再一次的，阿斯普洛斯仔细观察。 从鬼视的视角里，他能够清楚地看到空气中四散游离的力量本身，能够看到漂浮着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弱小灵魂，来自于山川、河流、花朵、树叶甚至于一棵杂草的没有自身想法、单纯由灵魂的力量凝结而成的东西，纷纷投入眼前那巨大的石像。 空气里泛着光芒的“力量”如同河水一般缓缓流动。对于“能看到”的人们来说，这副光景美到炫目，但应该也只有如同麻仓叶王这样强于法术的存在，才能够透过拂过脸颊的微风，看到这不属于人世的光景吧。 宛如星河流转，又像是缓缓绕行星球的行星环，细微的光芒汇成河流，消失在那巨大的身体里。然而不管再怎么追寻，也找不到那理应存在的“中心”。 哼，诸神。 他在心里想。 既然提前打断行不通，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阿斯普洛斯松开了右手。 被剧烈颤动的地表带动着抖动的树枝，很快让没有刻意固定自己的阿斯普洛斯无法站稳。阿斯普洛斯扭头看了雅柏菲卡一眼，有点犹豫。 敌人是司掌了一切魔法、咒术、法术、魔术的女神，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并不是属于圣斗士的“阿斯普洛斯”的战斗，而是属于阴阳师的“麻仓叶王”的战斗。这些战斗方法显然与圣斗士应有的战法完全不同，至少不符合“阿斯普洛斯”的人物设定，也不利于他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按常理来说是这样的。 然而，是的，既然此前已经提过自己会涉及更多方面了的话…… 阿斯普洛斯松开手，移动了重心。 他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小小的一座山完全无法满足这咒术的大“胃口”——事实上，连同雅柏菲卡站立的那棵树一起，阿斯普洛斯脚边这一片树林和土石，已经近乎化作了这巨大的泥石巨人的一部分。 这人偶还没有完全站起。即使如此，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也离地面有几十米高了，它的全身高很有可能超过三百米—— 如果无法飞行、无法从上方向下攻击、无法利用滞空优势强化攻击，即使是阿斯普洛斯，想要通过蛮力彻底击溃这个巨大的人偶，也是几乎无法实现的难题。 于是这成为了无解的难题——这东西的制造理念决定了它几乎无法通过蛮力硬生生打碎，除非能够透过力量的流动截断其脉络，或者干脆毁掉核心。然而，不熟悉的咒术体系和身为咒术女神的最顶尖构造，令这件事几乎无法达成，让阿斯普洛斯只能期待用蛮力将之硬生生打碎。 于是如此循环。 令人困扰。阿斯普洛斯想到。 这种东西让阿斯普洛斯自己做都一定会加上无限的再生术式，更何况是身为咒术女神的赫卡忒。想要赋予这东西有效打击至少要飞起来，但是…… ……啊，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人类是不能飞的。 好吧。放开自己。放开自己。 阿斯普洛斯想。 不过是一年多之前的事，现在想来竟然如同已经渡过了漫长的时间。那时候艾尔熙德还刚来圣域不久，虽然并没有完成修行，但几乎确定了将会继承摩羯座圣衣。阿斯普洛斯领下了探索埃及一个很值得怀疑的遗迹的任务，大概的推测了当地的情况后，感觉应该会是个很适合带新人的时机，于是在教皇赛奇面前，自然而然地提出希望能够和艾尔熙德一起前往执行任务的请求—— 那个时候，教皇赛奇，经历了漫长的两百多年的岁月，用时间雕琢了智慧的圣域之主，长久地注视着阿斯普洛斯，最后用长长叹息的声音这样说： “你对圣域开始有归属感了，阿斯普洛斯。” 空白。茫然。难以置信到惊恐。阿斯普洛斯的第一反应是大声的抗拒、拒绝、告诉这个脑子灌了水的男人“不是这样的”，但当他猛然抬起头、看到赛奇的神色时，喉咙里的话竟然被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是深邃而宽容的眼神。 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知道了多少呢。他是如何理解这一切的呢。他是否对此有所防备、又防备了多少呢。他会因此而拒绝、而挑剔、而用审视一切的怀疑目光，再度投向双子宫吗—— 在那一片混沌的思绪里，阿斯普洛斯听到教皇赛奇一如往常的声音。平稳，安定，毫不动摇，有着时光也无法洗刷干净的决心。 “你能够放开自己，接受别人的好意，也对他人心怀善意。”教皇平静地说，“那么，不管你是来自哪里的什么人，你也一直都是圣域承认的双子座战士，阿斯普洛斯。对我、对我们而言，仅此而已。” 何其愚蠢——又何其温柔的决定。 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 紧紧地贴合着身躯的黄金铠甲下，非人的死物好奇地探出了头。阿斯普洛斯毫不设防地让自己向下坠落，随后轻声下令。 “火灵。” 深红的火焰迅速包裹了阿斯普洛斯的躯体。 无法目视灵魂之人，绝对无法看到这灿烂辉煌如同羽翼的流动之火。至少，从雅柏菲卡的角度看过去，阿斯普洛斯只是在半空中突然停滞了下落，然后带着能够飞翔的生物特有的轻盈感，飘忽着接近过来。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阿斯普洛斯伸手扯住了雅柏菲卡的衣服轻轻用力。少年顺着前辈的力道放开用于保持身体稳定的树干，被阿斯普洛斯带着飞在半空，问道：“是去找控制这东西形成的中心吗？” 双鱼座的能力本就不以力量见长，会有此一问是自然而然的。阿斯普洛斯也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牵制这东西，避免它腾出手去对付你——真亏发现得早。要是继续深入一点才发现，我们会被直接压进这东西的正中心被挤压至死。不过你的工作也差不多危险，要小心。” 小心？雅柏菲卡笑了一下。 那是何等美丽的笑容啊，美丽的容貌辅以美丽的微笑，足以夺走任何生命的心神。但那笑容却又是锋锐的，如同玫瑰一般，娇艳至极，却会让轻率出手的愚者被刺得鲜血淋漓。 “不要太小看我了，阿斯普洛斯。” 即将继承双鱼座圣衣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我也是终将成为双鱼座黄金圣斗士的战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7章 -第54话- 雅柏菲卡在奔跑。 四周的山石泥土像是有生命一样的在蠕动。原本就很难通过的狭窄小路变得更加难以使用，雅柏菲卡几乎是一路用食人鱼玫瑰炸开的前路。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所不足。 一脚踏前陷进了水洼，再度往前便是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继续向前走是干燥的沙土，然后是湿润而肥沃的稻田。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更何况通道被挤压、地面摇摇晃晃。雅柏菲卡跌跌撞撞地前行，甚至不敢停下来。 因为这是来自阿斯普洛斯的告诫。 雅柏菲卡想到了说起这件事时，阿斯普洛斯的表情。 看起来并没有多么为难，似乎也不觉得是个令人头痛的大问题。比起困扰，他的神色不如说更接近好奇，甚至是“觉得有趣”。 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不要停步，一旦在某个地点停止的时间过长，会被捕捉到具体位置，然后再度激起自动防御和驱赶外敌的术式。” ——较之阿斯普洛斯这一路上略显冷淡的态度，在分配任务的同时还要仔细说明理由的风格实在是过于温柔了。 阿斯普洛斯，“大人”……吗。 * “没想到会撞上魔法女神的赫卡忒，是真的不走运。” 虽然说是这么说了，但阿斯普洛斯的脸上没有半点不悦或者苦恼的表情，不仅如此，也看不出他有多困扰，那副神色简直可以说是“觉得有趣”了。 “嗯，看样子有的耗了。”他这么说。 不清楚使用了什么方式，但他们毫无疑问，是在“飞翔”。 圣斗士中，除了自带金属羽翼，可以利用小宇宙控制气流从而实现短时间飞行的射手座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在空中自由行动，天空领域很大程度上仍然被控制在诸神的手中，人类依然无法实现空中的战斗。 阿斯普洛斯打破了这个常理。 雅柏菲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先不提双子座一向是战斗的第一线、能力的多样和灵变冠绝圣域，单是纵向比较，即使在历代双子座中，本任的阿斯普洛斯也属于“异常”。 他太过于“万能”了。 在他面前，几乎不会出现所谓的“未知”。 下级作为辅助人员提供帮助的外围成员；青铜或者白银等级的圣斗士；黄金的候补；研习神话与传说的学者；考古人员；以至于熟读神话典籍的圣域侍女。作为执行外派任务最多的圣斗士，阿斯普洛斯曾经和许许多多人一同执行任务，遇到了各种各样常人难以想象的敌人。但从来没有哪种情况能够难倒他，阿斯普洛斯每次回归圣域，连受伤的情况都异常的少见。诚然，双子座如字面意义上的有着“两倍于黄金的力量”，但这根本不是他成为最经常前往世界各地、接受并执行最艰难的那一部分任务的圣斗士的理由。 而是因为，他能力全面，知识广泛，能够应对任何意外。在现阶段这个圣域战斗力青黄不接的时间段，能够承担最广范围的任务。 虽然他自己并不知情，但是阿斯普洛斯的任务报告，是圣域的一套完整的任务教科书，除了教皇下令限制的那一部分之外，大多数都可以让白银、青铜、各个等级的圣斗士候补和那些还在训练中的候补圣斗士们自由借阅。 雅柏菲卡也是其中的一员。 并不是鲁格尼斯的教导粗糙到他不得不寻求同辈的帮助，实在是在双鱼座玫红血绊的继承仪式的后期，鲁格尼斯耗空了几乎全部的心血和力量，光是想要不影响作为黄金圣斗士的日常任务就已经很困难了，很多事情实在没办法慢慢教，只能一股脑地传授下来，让雅柏菲卡自己消化。 阿斯普洛斯的任务报告，是最好的“教辅材料”。 但即使如此，“能够飞翔”这件事，也实在是太过于令人无法相信了。 “到底是怎么……！”雅柏菲卡下意识地询问，但立刻住了口。在战友间，太过追根究底也实在不识趣，至少教皇大人承认了阿斯普洛斯作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资格，这就足够了。 于是他停止了追根究底，转而用异常冰冷的语气强调：“放开我。” 阿斯普洛斯很注意的没有碰到雅柏菲卡的皮肤。 他不觉得双鱼座的剧毒之血能够真的突破阴阳术构筑的防护、让自己中毒而死，但毕竟还在战斗中，哪怕并不会致死而只是一时影响了行动，那也是致命的。阿斯普洛斯自己有数，但显然雅柏菲卡不这么认为，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用最伤人的方式拉远与阿斯普洛斯的距离——在圣域，双鱼座的毒血并不是什么秘密。 阿斯普洛斯瞟了雅柏菲卡一眼。 从下往上抬着的下巴，让雅柏菲卡脸上的急切神色毫无遮掩。他需要的并不是毫无说服力的“我已经注意过了”，他深深恐惧的，是那有可能存在的“万一”——纵览整个圣域，唯有他双鱼宫的技能，是有可能连同同伴也一起带去冥土的、令敌友双方都会感到绝望的力量。因此这份恐惧从既是恩师更是父亲的鲁格尼斯在眼前倒下、被雅柏菲卡更加剧毒的毒血取走了性命的同时，就已经被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里。 黄道十二宫，唯有双鱼座雅柏菲卡，是有可能在无意之间，连同自己的同伴也杀掉的圣斗士。 ——多么神奇啊。 阿斯普洛斯想。 这个人明明什么也没说。明明什么也没说出口，明明在没有灵视的前提下读懂他人的内心世界，对自己来说是绝无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但是为什么，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自己并不熟悉的这个人内心的所思所想呢。 为什么圣斗士们即使最闹别扭不好懂的双鱼宫之主，竟然也这么好懂呢。 阿斯普洛斯毫不犹豫地放开了雅柏菲卡的袖子。 他们离地面不超过三十米高，这个高度对圣斗士不会造成任何影响，雅柏菲卡自然也不会惊慌。但令他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掉落地面。 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柔和地托起他的躯体。这种感觉如同有什么微妙的支撑，让他全身的重量都像是消失了，如同一片羽毛一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阿斯普洛斯停在原处，看着雅柏菲卡尝试着保持身体平衡。旁边那巨大的人偶直起了后背，过于粗糙的形状看起来甚至不是那么像是人类，但依然有着像是头部、躯干和四肢的部分。而比起正常人的身体比例，那东西的头部偏圆，几乎看不到脖子的形状，身体也没有曲线，四肢也同样是圆滚滚的模样，双手的部分异常的长，而双腿的部分却粗而短，看久了甚至会觉得有点可爱。 那东西高高的抬起双手，向下重重一锤。 现在那东西一点也不可爱了——原本已经有所平静的大地再一次剧烈的颤抖，地面开裂了，地下水泛了上来。裂痕一直延伸了足有上百米，大地豁开的这漆黑的裂纹如同张开了嘲笑的大嘴。 “……还好这附近是山区……” 雅柏菲卡刚刚放了一点心，阿斯普洛斯便否定了他的话。 “首先，山区里也是有村民的。但受限于地形因素，山民的村落一般都很小、也很难发现，数量却不会少。不说别的，看这东西的大小和所需要土石的数量，现在应该就有一两个小村落的人已经被压实在那东西里面了吧。” 在深夜的酣眠里天降灭顶之灾，惊慌、恐惧和怨恨的心音飘荡在耳边。在天灾中毫无道理死去的人们，临死前的心音是这样的吗？阿斯普洛斯想着，内心里属于麻仓叶王的部分惊叹于这激烈到令人头痛的感情。 如果回到了“我的世界”，成为了通灵王，毁灭全世界的普通人——那时，世界各地都会回荡着这样的心音吧？ 内心里，感觉不到应有的快慰和期待。 “其次，地震这种灾害造成的影响，要比大多数自然灾害的影响范围更广一些。按照这附近的人口密度，这一击——” 阿斯普洛斯大概估算了一下。 “受灾人数应该能有十几万人吧。” “那就应该现在把它拆毁吧？！” 雅柏菲卡的食指和中指下意识地蹭了一下。这几乎只是一个生活中的小动作而已，但也不过是一眨眼睛的功夫，他的手上就多了一只玫瑰花。 与一般的玫瑰颜色不同，这一朵玫瑰的颜色漆黑到吞噬一切光芒，饱含诅咒与死亡之意，是双鱼座的绝招中以纯粹的破坏力为重心的食人鱼玫瑰（Piranhan Rose）。正如其名，食人鱼玫瑰的刺就像食人鱼的牙齿一般，无论是多硬的东西，只要被它触碰到都会被吞噬和粉碎，但这东西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陷。 它终究只是一朵玫瑰——攻击范围十分有限。体积与眼前这个人偶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能够起到的作用大概也杯水车薪。雅柏菲卡尽可能地向里面灌注了小宇宙，观察了一下这个应该是属于格雷姆（魔力驱动自主行动的战斗石像）分类的造物。 圆形的头部、桶状的躯干和同样圆滚滚的四肢。制造者非常擅长构筑战争兵器，虽然这东西的形象圆圆的不够有威慑力，但足量填充了泥土、石块和魔力的各个部位都很难被破坏。照理来说，这种类人形的武器只要瞄准精细的关节部分就可以将之打散，但这样的形体直接导致破坏的难度更上一层楼。脖颈、肩部、髋部或者手肘脚踝的部分全都…… 雅柏菲卡迟疑了一下。 “明白这块骨头难啃在哪了吧？”阿斯普洛斯提醒道，“对付这东西急不来，先观察一下就好。雅柏菲卡，注意它的动作，要是它想要再次制造地震就碎掉它的‘手’。” 说是手，不如说更像是锤子。这东西的“手掌”部分是更大的一块球形，比其他部分更加难以破坏。雅柏菲卡跟在阿斯普洛斯后面跌跌撞撞的尝试飞行，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稳定身体，眼看着那东西再一次的高高举起双手的部分—— 他来不及细想，直接将手中凝聚的小宇宙丢了出去，“食人鱼玫瑰（Piranhan Rose）！” 毫不意外的，那双“手”被炸裂了。烟尘弥漫，人偶的动作停滞，地面也没有出现更加剧烈的震动。 而意外的是，待烟尘散去，那双巨锤般的“拳头”，仍然完好无损。 “……这不可能。”雅柏菲卡难以置信。 “看样子，这东西的自我修复能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 阿斯普洛斯在半空中轻盈地绕了半个圈。他看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翅膀托着身体，如臂使指般利用那看不到的羽翼飞行，飞鸟一般自由而随意。雅柏菲卡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他的背影，“自我修复能力？” “毕竟不是生物武器，构成要素除了泥土石块之外只需要魔力，比起构筑一个打不坏的坚韧的造物，直接就地取材迅速修补缺损，效率要高得多。” 那双辨别阴阳的眼睛清晰地确定了力量的流向。 果然，很奇怪呢。 “不过，不管它自主修复的能力再怎么强，这东西说到底都只不过是一个‘魔力驱动自主行动的战斗石像’（格雷姆）而已。”阿斯普洛斯轻飘飘地让开烟尘，“是道具就有停止的方法。我看看应该是哪里……” 阿斯普洛斯环绕着人偶飞行。 雅柏菲卡不够熟练，被人偶强大的力道逼得飘远了一点。阿斯普洛斯则灵动地绕着石像的头部、顺着它行动的动作时而贴近、时而远离。雅柏菲卡盯着人偶的动作前后又放了两次食人鱼玫瑰，消耗了过量的小宇宙之后脑袋开始发晕。 阿斯普洛斯飞到雅柏菲卡的旁边，言简意赅地指明了方向，“这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8章 -第55话- 阿斯普洛斯指出的地方，让雅柏菲卡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不管再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山丘。坡度平缓，草木不生，在人偶的巨力下瑟瑟发抖。看起来没有丝毫出奇之处。 阿斯普洛斯绕着那个人偶飞行。先是雅柏菲卡，然后是阿斯普洛斯，每一次那人偶想要继续制造地震时，总是会有在半空中飞着的“小虫子”影响，那人偶也开始意识到不先拔除阻碍不行，因此现在也调整了优先顺序。它的身躯左摇右摆，挥舞着圆滚滚的手臂试图拍死这两个“虫子”——显然，这注定徒劳无功。 果然，有一点，违和感。 构筑这东西的术式精巧到无法辨认，这没错。但与这法术的精密度相比，这成品，实在是，太过于……粗糙了。 比起神明安排在自己的沉睡之地的自动守卫人偶，这东西更像是一个拙劣的仿品。 阿斯普洛斯手上凝聚小宇宙，一拳击出。 如同水波一般，空气里泛起粼粼的波纹。一层薄幕被擦除了，眼前渐次浮现出碎石、极为稀少的杂草、不知名植物的根茎，以及狭窄的、最多也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的洞口。 “……这个是？” 雅柏菲卡是真的感觉到茫然。他知道阿斯普洛斯带他找到这个洞穴是有意义的，但还是无法明白理由——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那个人偶不是吗？ 阿斯普洛斯打量着这个山洞。 雅柏菲卡回头看着阿斯普洛斯的脸。直到现在他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即使平时、即使任务中他照顾后辈再怎么细心，阿斯普洛斯也依然是一个本性冷淡的人。最初对他的印象没有任何错误，他也无意掩饰这一点。然而……也许只能说是“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吧？他的冷漠并不显得冷酷，只是真的、从心底里，抗拒被任何人走入内心。 雅柏菲卡看向他的身后。 本应倚仗自己的巨大力量而肆意大闹的人偶，现在正被拘束在一个泛着淡淡红色光芒的“网”里面。雅柏菲卡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是何时发生的。那东西被死死地压在地面上，尽力挣扎的动作让大地微微颤抖，但它能够造成的影响也就仅此而已。雅柏菲卡看过去的一眼就已经能发觉，有不少“网线”已经断裂，显然这个网也压制不了这东西多久……但显然还是能够争取到足够交流的时间。 即使如此，阿斯普洛斯还是依然很慎重地通过小宇宙高速的信息传输，对雅柏菲卡下达指令。 “从这里进去。这里应该是类似于‘动力炉’的地方，里面应该有能够维持那个人偶活动的重要机关才对。去找到它，然后毁掉它。” “……什么？” 他是如何找到的？如何确定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能够如此确定地这么说啊？雅柏菲卡被弄糊涂了，即使明白，战场上不要问为什么、立刻执行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出来了。 而在他意料之外又令他难以理解的是，阿斯普洛斯真的回答了他。 【“找到中心点的方法属于咒术之一，我用的是阴阳术分支，相关的知识你可以回头到占星塔里找找看。不够我不建议你兼修法术方面，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他用冷淡而温和的语气回答了后辈的问题，【“而且这个人偶做的实在不够精细，大失‘魔法女神赫卡忒’的水准。与其说是女神留下的后手、甚或是女神本人在控制，我比较倾向于冥界某个胆大包天的冥斗士擅自窃取了赫卡忒留下的东西拿来用——这意味着你可能会遇到敌人。”】 他解释的实在是太过详细了，有一种很明显的教导意味，而且看他的态度，他实在是、非常习惯于这么做，就好像他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需要他时时教导指引的人一样。 【“所以你需要一直不停的跑，不要被客观要素挡住，雅柏菲卡——既然这个人偶的控制者可能不是赫卡忒女神，那么控制者还活着、甚至就在这附近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人会让这个人偶回防也说不定。”】阿斯普洛斯用挑剔的眼神审视着这个挣扎着的人偶，估计它的能力、攻击方式、力量上限等等一系列的资料，觉得应该也不会缺少追踪功能，【“不要停步，一旦在某个地点停止的时间过长，会被捕捉到具体位置，然后再度激起这东西的自动防御和驱赶外敌术式。我会在外面牵制这东西不造成更大的破坏，剩下的可以都交给你吗。”】 虽然句式是疑问句，但阿斯普洛斯显然并没有在问问题。他打了个响指，环绕着雅柏菲卡的身体四周、托着他能够在半空中飞翔的力量开始消散，少年被稳稳地放在地面上，恍惚间似乎有红色的什么东西在眼前飘过的错觉。 “……？”雅柏菲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既然阿斯普洛斯使用的“术”外显的力量也是红色——雅柏菲卡看了一眼那个几乎已经被挣脱了的红色的网——那应该也是类似的东西。双鱼座的少年定了定神，回答道：“我明白了。” 他跳进了洞窟。 * 圣域的很多人，都称呼阿斯普洛斯为“大人”。 诚然圣域的上下尊卑之分非常明确，按照地位来算，黄金圣斗士是自雅典娜和教皇之下的金字塔第二位阶，自然需要下级战士恭敬对待——但圣域不至于连尊称都加以限制。以同期的射手座希绪弗斯为例，当然也有人称呼他为“希绪弗斯大人”，但根据国别的不同，也会有人叫他“阁下”，又或者是单纯的“先生”。“大人”这个称呼一般会被用来称呼教皇，甚至雅典娜都不太经常会用到这个尊称，因而会被尊为“大人”的阿斯普洛斯反而是很奇怪的——毕竟这并不是连同为黄金圣斗士候补们，也对其使用尊称的理由。 艾尔熙德已经是唯一的摩羯座候补了，在见面的第一天，也被阿斯普洛斯提醒“不必用尊称来称呼我”，但时至今日也会将他称呼为“阿斯普洛斯大人”。阿释密达自从进了处女宫后就没再离开圣域，平日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教皇厅，对其他人都是直呼其名，见到阿斯普洛斯之后却会称呼他为“双子宫之主”，这差不多也相当于一个尊称了。 他甚至见过白羊座的候补。其实史昂并不一定会继承白羊座的圣衣，毕竟现在天蝎座也没有定下后继者、天秤座候补的情况也还是未知数；但这位白礼长老的弟子，在圣衣修复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的孩子，在面对阿斯普洛斯时，也会称呼他一句“大人”。 雅柏菲卡无法认同。 即使从始至终他都无法认同，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知晓了理由。 洞窟非常狭窄，人工开凿的痕迹粗糙至极，看起来简直有点跟现在雅柏菲卡所做的一切一样、是单纯的通过小宇宙直接轰出的通道。比起什么“道路”，这个东西看起来更像是…… 圣域里来自各个国家的人都有，各个国家的习俗多少都知道一点，尤其是黄金们出身的国家——雅柏菲卡从记忆中搜寻印象，觉得这个地方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更接近于，地道……也不太对，应该是那种为了挖掘墓地、避免被墓地里的机关所伤，而从侧面挖掘的洞口。 当初史昂提过。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 阿斯普洛斯目送雅柏菲卡的身影消失。 少年带着坚定眼神的脸，要比那如同天神的容颜更加让人留有深刻的印象。阿斯普洛斯想着双鱼宫未来主人的表情，轻轻的笑了一声。 怎么说呢……那孩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得多。 当然，也比传言中更加抗拒与人接触。有点像当初那个小动物一样的德弗特洛斯呢，只不过要比他有自信一些……啊，其实说起来也不怎么像。嗯，那难道是被下人们编排得很惨这一点让自己联想到了德弗特洛斯吗？ 像这样思维发散了一会儿，才被那个巨大的人偶石像的挣扎唤回了意识。阿斯普洛斯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敌人身上，飘高了身体打量着这个巨大的东西。 直到刚才为止，由于还需要关注雅柏菲卡的情况，阿斯普洛斯一直没能安静下来好好观察这个东西，只能根据它的行动来推测基本属性。嗯，怎么说呢…… 这东西，确实是个相当有趣的人偶呢。 单从外形上推测，倒是真的很有可能是女神赫卡忒亲手制造的——希腊神系里，任何一位神明都喜欢美丽可爱的东西，女神尤其如此。只不过，这个灵活度，这个力量感，这种没什么必要的巨大体型和很难灵活应对敌人的笨拙感…… 果然，很难认为确实是司掌咒术、魔法、巫术等一切术法的女神的作品呢。 真正的敌人会是谁呢…… 阿斯普洛斯虚虚握拳，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最终露出了一点也不像“阿斯普洛斯”的、完全属于“麻仓叶王”的笑容。 是谁都无所谓了——正好这个人偶非常大，也非常抗打。借此机会，让我稍微发泄一下吧，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9章 -第56话- 它所针对的不是物质，而是灵魂；比起破坏破坏掉有形之物，它更加倾向于蹂|躏无形之物。它所指向的并不是刻意无限吸收、无限重生的石头和泥土，而是维持着这东西行动、流转，如同血液和内脏一般持续提供动力的“咒术”本身。 这是、来自于通灵人的，属于“阴阳术”的力量。 强行被压抑的情绪翻涌而上，不得不扮演无私奉献的战士的郁闷感随之爆发。深深感受到屈辱和不满的一切从内心流入四肢百骸，灵视造成的对万物的不信任、灵视看到的圣斗士们内心的纯粹、压抑的力量、压抑的不满、压抑的不理解。 从最开始就能够看到一切——宛如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背叛了。 阿斯普洛斯——麻仓叶王放声大笑。 “来吧，来战斗吧——火灵！” 于是，有火焰自指尖缠绕而上。 黄金圣衣像是瑟缩一般的紧贴着皮肤，呼吸间宛如活物。在常人无法看到的世界里，小小的、如同火焰的圆球一般可爱的精灵舒展开身体，构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火光。 单球灵体铺展开灵力。通灵人的巫力在血液中流动，在指尖缠绕。巫力赋予了灵魂以质量，球形的，看起来无害到可爱的灵魂开始展现出它本应具有的、惊人的力量。它的身体——如果那逐渐成型的东西真的能够称之为“身体”的话——延伸出充满攻击性的四肢、清晰的头部、尖锐的利爪，最终演变成某种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和麻仓叶王的身高差不多大小的东西。 “嗯，少量的树木和溪水，以及大量的泥土、石头、土块……” 他笑着说，“木克土，这有点麻烦呢。” 赤红色泽的火灵开始变化。先是透着漆黑的黄色；然后是隐隐泛着赤色光芒的锋锐白色；随后是更加柔和的白色里逐渐布满灵动与透彻的蓝色。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最后是水生木——源自于火灵的灵魂化作真正的实体时，已经变成了与火灵本身的属性相克的木属。 麻仓叶王像是抚摸哪里的小狗一样的揉弄着那灵体的头部，踏足半空看着巨大的石像不断挣扎，最终总算是挣脱了火灵构筑的捕网，用暴怒的姿态抬高双臂，头部裂开了漆黑的洞口无声嘶吼。 “啊，生气了生气了。” 麻仓叶王加深了笑容，“不过，你真的有能够表现出‘生气’这个情绪的智能吗？还是只不过是受到背后那个胆小鬼的控制，连自我的情绪也无法表达，作为单纯的无生命的‘无机物’被人使用、收到伤害、连最后一点价值也被榨干，和这些碎裂的土块一样，最后被遗弃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在无法达成主人（赫卡忒）的命令的前提下，如同沙尘一般——” 高高举起手臂。 “被彻底遗忘呢？” 怪物张开了巨“口”，无声地暴怒起来。 “那便与我战斗吧，蠢货。” 麻仓叶王冷笑着挥下右手。 这是没有使用任何小宇宙，单纯凭借巫力构筑和编织法术，最终展开宛如怒涛的一击。 火灵——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火灵了。比起超灵体，它现在的状态更近似于施展阴阳术的媒介。非人非兽的实体四周凝聚起纯绿色的火种，如雨一样的掉落下去。 密集的光弹携万钧之势向下坠落。未能击中敌人的攻击，在触碰到大地的同时，如同水滴滴落大海，无声地消融进了地表。它没有损害花草，没有伤害树木，没有攻击这人偶在“站起身来”的时候被迫拽到附近、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毫无预兆地面对了天灾的，惊慌失措的动物们。它们砸透了人偶厚实的身体，砸掉了手臂连接到躯体部位的肩部关节，在头顶留下了陨石一样的坑洞。 烟尘四散飞舞，人偶不得不重复站起——被砸穿脚踝——修复站起——被击碎下肢——全部修复站起来——连同躯干被一并击飞的循环。它伸出“手”抓向麻仓叶王，不提那并没有五指的笨拙手臂如何完成“抓取”这不可能完成的精巧动作，它的手臂刚刚抬起来，更多的密集弹雨便毫不客气地倾泻而下，人偶向后仰倒，烟尘四起，毫无还手之力的姿态如同正在发出悲鸣。 这是，毫无怜悯、毫不松懈，以最极致的力量碾压的暴力。 麻仓叶王歪了歪头，看向了那个倒在地面上重新构筑躯体的人偶。 幻术……没有发动的迹象。 难道说，无论是那个外围成员看到的城市的幻觉，还是之前他们一起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湖面的幻觉，都不是这个“自动守卫”自主构筑的东西？ 既然不是它…… “……唔，雅柏菲卡那边的敌人搞不好意外的难缠啊。” 人偶倒在地上。 它的躯体已经修复完毕了——明明刚才还是被彻底打碎、连形状都看不出来的模样，现在不过两三分钟过去，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真的是个会无限复活到让人崩溃的对手。 人偶仰倒在地面上，没有再次站起来。 然后，那个圆滚滚的、笨重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了。 * 草木有灵。这是阴阳术中很重要的一个观点。 通灵人所包含的范围太何暂且不提，但至少对阴阳师们来说，自然中的万事万物，无论是什么，都会产生意识、产生自我，最后产生灵魂的。源自于器物的会被叫做“付丧神”，源自动物的大多数都是“妖怪”，而更强的一些，无论本质如何，都会被称为“神”。 毕竟高天原是有八百万神灵的世界，山川草木飞禽走兽，无物不可为“神”。 这个人偶沉眠了很久。 太久了，太久了，被主人（赫卡忒）的小宇宙影响，让力量如同血液循环一样在身体里流动，被赋予了守护主人的任务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保护着，等待着…… 最终，会产生“自我”，也是很正常的吧？ “啊，真是……果然如此啊！” 麻仓叶王再一次地笑出来了。 他的表情不太像是平安京里温和尊贵、风光霁月的阴阳师，也不同于在圣域里成熟可靠，温柔的表情如同神明在世的阿斯普洛斯。那是真正属于“麻仓叶王”这个人，隐约间依然透着疯狂、高傲、冷酷和残虐的情绪，却又同时保留了一点点来自过往的天真与温柔的表情。 人偶缩小了。 “身体”变得纤细，“手臂”更加灵活，“下肢”出现了关节，身姿与形态与兽类接近—— ——那“人偶”，仿照火灵现在的姿态，变成了更加适合战斗的样子。 是的，是的，不这样怎么行呢。 “自律行动人偶”不会自我进化的话，根本就不够拿来玩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0章 -第57话- “……何等，美丽的人啊。” 雅柏菲卡听到了令人厌恶的，饱含着痴迷的声音。 从天而降的，分明也是一位美丽的女性。 白皙的脸，纯白的发，衬托着漆黑的冥衣，如同冰雪一般夺目。女性有着一双如同黄玉一样晶莹的金色眸子，初看过去透彻可爱，但再看第二眼时，就会无法控制地被那双与常人不同、没有任何层次感的纯色眼眸惊到，进而感到一种面对非人时自然流露的恐惧。 那名女性踮着脚尖徐徐降下，在离地面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像是踩着透明的什么东西一般微微屈膝，在半空停住；她身后的钢铁羽翼微微抖动，漆黑的钢铁战衣浮起扬尘，在阳光下透出一种如同天使堕落的、圣洁的美感。她的面庞，她的肢体，甚至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一种精雕细琢的、异样的美丽，以至于这种非人的违和感根本挥之不去。 她飘近无法行动的少年身边，莹白剔透宛如艺术品的指尖轻轻触碰少年的脸颊，淡色的唇接近了耳边。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脸——” 她说道。 “它是我的了。” * 那人偶，毫无疑问，在“进化”。 麻仓叶王偏着脑袋，等待着那个老旧的人偶挣扎着脱胎换骨——它扭动着躯体，土块自身上簌簌而落，“身体”部位变得更加纤细，“手臂”更加灵活，可笑的圆滚滚玩偶状态消失，体态修长而灵动。“下肢”出现关节，“脚掌”部位改变了形状，似人非人而似兽非兽，看起来竟与叶王身边超灵体状态的火灵有八分相像。它像是新奇似的“看”着崭新的身体，扬起“头”面向浮在半空中的麻仓叶王，上半身压低，下肢蓄力。 这是一个明显的，“准备进攻”的动作。 那么这东西，是“在战斗中参照敌人的优势进化”呢，还是在战斗过程中“为弥补自己的劣势而进化”呢？ 这是个没有明晰的自我意识，只初步产生了本能的被造物，灵视也一样听不到它的心音，这就让战斗增添了很多乐趣。麻仓叶王笑着摊开手掌，非人非兽的超灵体形随意动，伴随着一阵旋风重新在叶王的掌心化作了无害的灵体球。 随后，灵动跃动着的火焰转为深沉辽阔，宛如大地一般沉重的棕黄色。 透过五大精灵之一的火灵，天地万物的元素在麻仓叶王的指尖温驯拜服。他能够听到大地悠远的呼吸，土地的精灵微笑着向他伸手，乐于服从他的一切命令。 于是麻仓叶王下令。 非人非兽的巨像猛然趴在了地上。 从半空中往下看去，那东西身体扭动的样子和虫子也没什么区别。麻仓叶王几乎是下意识地离它更近了些。 大地的重力被麻仓叶王肆意摆弄，看到它竟然还在尝试着站起来，麻仓叶王的掌心向下，再次用力一压。 土石发出悲鸣，草木被自身的重力压迫得粉碎。麻仓叶王甚至看到有鲜血流出来——那东西在逐渐被压扁，而在土石凝聚起来的过程中来不及逃走的生命体，此时也在被这重力碾压成肉泥。作为原材料组成这巨大人偶的，可能有游鱼、有来不及飞走的鸟类、有生活在山林里的兔子、松鼠或蛇，当然也非常有可能，包括散居在附近的人类。 不过，听不到什么心音呢。 麻仓叶王将手拢在耳边，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动作。成为圣斗士后磨炼得愈发敏锐的五感接受到远方城镇里半夜被惊醒、惊慌失措的人类居住地的声音——但“灵视”并不是真的能“听”到他人内心的声音，更接近于“看”到他人心中的想法，因此才会是灵“视”。 麻仓叶王在耳边比划了一下，露出笑容。 “你看——果然‘听不到’嘛。” 人偶当然无法回答他。 “还是很笨拙啊。”麻仓叶王有点失望地说，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半空中开始凝聚常人无法得见的“刀刃”。风刃将格雷姆的四肢卸掉，格雷姆开始再生；水刃剖开了脊椎的位置，伤口开始弥合；火焰的烧灼效果不好，于是藤蔓从泥土中抽条、迅速成长，环绕着格雷姆的身体将其硬生生扯断，裂口处碎片滚落一地。麻仓叶王想象着下面这个被造物如果是血肉之躯的情况，看着它被斩断、被扯碎，内脏暴露在空气中、血流遍地、肉末四处乱飞的模样……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可真有点血腥。按照这东西的体积，怕不是会字面意义上的“血流成河”哦。 果然还是这种格雷姆比较好，至少干净。 漂浮在半空中，麻仓叶王的身体微微后仰。 这个动作更加舒展、更加放松，看起来甚至没有多少警戒的意味。小宇宙纯粹的破坏力与通灵人沟通天地万物的天赋技能相结合，麻仓叶王能做到的事情更多、更精细、破坏力更强—— ——简单来说，现在的“阿斯普洛斯”，变得比“麻仓叶王”时代更强了。 即使是作为死神的那几百年的成长，也远不如作为圣斗士的这不到二十年的变化。诚然，这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小宇宙”这份力量与“巫力”的本质相差太大，互补之后有了显著提升，但也存在并非“力量”方面的、更加本质的变化。 麻仓叶王伸出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无形之刃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换形态、变换性质，将被重力控制无法动弹的格雷姆开膛破肚、分割肢解。格雷姆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收缩形体，变得越来越“精细”起来。关节运转更加灵活、多余的部分一一舍弃，麻仓叶王在半空中歪着头观察一下，觉得再过几十个小时，搞不好真能进化出抵挡制御重力的方法。 不过，那也是几十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麻仓叶王活动了一下身体。 刚才的叶王并没有经过太激烈的战斗，不如说根本就是全程碾压，但不知为何，身体却还是宛如经历了什么危机一样紧绷着，甚至能感觉到一点点僵硬的疼痛。天光破晓，叶王借着初升的阳光打量着还在不断挣扎的石像，嗤笑一声。 远处爆发了双鱼座的小宇宙。 根本不用几十个小时。 阿斯普洛斯心想。 圣斗士和冥斗士之间的战斗速度多快啊？最多一个小时，雅柏菲卡那边的战斗就能结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1章 -第58话- 雅柏菲卡从一开始就在警戒空间波动。 阿斯普洛斯并没有特别叮嘱过，但雅柏菲卡并不是不清楚圣斗士们的敌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们普遍疯狂，残酷，冷漠，自私，偏执。然而除此之外，绝大部分也都残存着古希腊英雄们特有的强韧内心和忠诚度，这一点尤以冥斗士为最。 冥斗士们的力量来自于魔星，而无论觉醒之前是谁，觉醒后的性格都会被魔星影响，变成与过去的几万年都未曾有所变化的冥斗士的性情。除非有谁通过特别的经历塑造了特别的“自我”，否则他们的性格基本上是不会出现变化的。 冥斗士们身处冥界，圣战的战场却处于现世，自冥界来到现世的两界穿梭法门对冥斗士们来说几乎是本能，更何况冥神里有许多司掌梦境、幻境、深渊、各种异界的神明，侍奉这些神明的冥斗士们不得不来往诸多次元，以满足主人的需求——这就意味着，除非是能将人彻底锁在极其狭小的密闭空间、外部施加重重叠叠封锁的封印，否则一般情况下，被亘古不变的魔星灌输力量的冥斗士们，每一个都是空间旅行的大师，圣域能在空间操纵上稳压冥界一头的只有历任双子座，雅柏菲卡在这方面只能被动挨打。 出于忠诚，冥斗士的战斗鲜少有不全力以赴的时候——而冥斗士的“全力以赴”，在很多时候，都与“利用空间转移能力进行主场作战”相关联。这就是为什么雅柏菲卡会一直小心注意着空间波动的原因，即使是阿斯普洛斯，在战斗中被卷入其他次元、不得不在敌方主场进行战斗的情况也绝对不少。 然而不管怎么防备，雅柏菲卡还是没能避免这一点，而最令他无法容忍的是，他在最初空间转移的瞬间，被骤然变化的空间坐标晃晕了一瞬，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落地、翻身、稳定视线、抬起头—— ——小宇宙凝聚的枪尖已经近在眼前。 他在下一步的战斗中失了先机。 雅柏菲卡几乎是强行让自己退了半步。动作堪称狼狈，但至少让开了致命的攻击，只在脸颊上造成了一点点擦伤，甚至没有感受到痛感。小宇宙固化而出的强光影响了他的视觉，雅柏菲卡没能立刻做出反应。 一步之差，处处受制。 但雅柏菲卡没有想过，他面对的敌人竟然会是，“这种类型”。 她漂浮在半空中，自上而下的阳光打在身上，营造出一种天使降临的错觉。即使是进行攻击，她的动作也仿佛是天使，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强光凝聚起来的武器有着异常灼热的热量，不过是靠近就足以让人感到难以忍受了。 ——而即使如此，雅柏菲卡也没有受伤。 这实际上异常的难以置信。但这确实发生了：在这一瞬间，雅柏菲卡并没有反抗之力，敌人抓住了这一瞬的机会，制服了他、剥夺了他的反抗能力和行动力，却对他手下留了情，并没有夺走雅柏菲卡的性命。 非但如此，当她如同幻梦一般自天空而降，让柔和的光线亲吻脸颊，以百灵般美丽轻灵的声音开口，雅柏菲卡难以想象他听到的是什么。 比起敌人已经近在眼前的事实、比起战士之间的厮杀、比起被什么方法找到了踪迹，在眼前的这个“敌人”更加关注的，是雅柏菲卡难以理解的问题。 “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这么完美的脸。” 这女性说道。 她用指尖划过雅柏菲卡的脸颊，手指比划着眉眼间的每一分每一寸，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她看到的不是“圣斗士”，不是“敌人”，甚至不是“人类”——她的眼神完全就是看着并不值得半分尊重的物品的眼神。在她的眼里，雅柏菲卡不仅不是“圣域的圣斗士”，连“生命”都不算，只不过是一个装载着她中意的容貌来到她面前、能够任她掠夺和享用的“东西”而已。 雅柏菲卡没想过，第一次见到的敌人，居然会是这种精神病。 “真美啊……”她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微笑着宣称，“这是我的了。” 雅柏菲卡试着动了动身体。 和被锁链拘束、或是被其他方式限制行动力不同，光枪抵住身体的各个角落，稍微一动就会毫无疑问地烧焦身体部位。与流血或者洞穿伤相比，被光灼伤后更难立刻恢复行动力，强行突破的话受到的影响太大了、实在不适合…… ……有哪里，不太对劲？ 战士的直觉给出了违和感，但雅柏菲卡一时间无法认知到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不悦而焦躁地再度动了动身体，那双黄金瞳里浮现的痴迷神色让他感到内心一阵不适。 他是真的、真的，很讨厌那眼神。 所以，雅柏菲卡开始试着挑衅：“你只关注别人的脸好不好看吗？” 女性怔了怔。 身披纯黑冥衣的女性向后飘了小半步的距离，上半身微微向后仰过去，打量着雅柏菲卡的神色像是看到小动物——小猫小狗什么的，或者干脆就是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开口说话了一样，那双异常大的瞳孔里浮现出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你……会说话啊。” ——什么鬼！ 雅柏菲卡深吸一口气。 这个反应和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都不沾边。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他不能说话，他以为自己刚才是在跟谁战斗呢？！ “这可不是很常见……”那女人再度飘高了一点。她的脚尖向前绷直，在空气中漂浮的模样，正如人类数千年里对飞上天空的最浪漫的狂想。她伸出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角度正对着雅柏菲卡的咽喉。她微微偏着脑袋，露出思索的神情，说道：“但是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虽然声音里男性的特质太明显了点……不过可以容忍。可以拿来扩充我的收藏。”她的身姿向后退去，将自己隐入黑暗里，“就是这张脸……完全超越了性别。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不会受到性别、人种、肤色、审美观之类任何客观条件影响的，绝对的美。” “我迫不及待想换上了。” “换上别人的脸”。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其中蕴含的不祥之感让雅柏菲卡下意识地皱起眉。 最深处的黑暗里，开始浮现光源。 环绕着小宇宙的“什么东西”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身披黑色甲胄的女性没有丝毫警惕性地背对着他，手指在半空中开心地划着代表无限的∞符号，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线光开始扩散。 柜子敞开柜门，正如同深渊地狱的大门在眼前徐徐展开。冰冷的气息自这一线弥漫开来，在小宇宙的点点荧光之下，雅柏菲卡看到了“柜子”里装着的东西。 匀称的身躯，形状优美的胸脯，纤长而白皙的手指，肉感且丰盈的腰肢，圆润膝盖下修长的腿，精巧的足踝…… 不同颜色的眼睛，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完整的全身血管，精美匀称到近乎艺术品的坚实骨骼。肺部，肾脏，肝脏，肠子，神经网格……甚至包括每一张脸、每一个头颅，看起来都完美地贴合着人类对“美”的想象。 伴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在柜子里被整整齐齐地收拢排列的人类身体部位，在小宇宙的保护下，如同仍然处在还活着的人身上一般微微颤动。 雅柏菲卡有点想吐。 “收藏又要增加啦！” 宛如堕落天使一般美丽的少女声音里流露出纯粹的欢喜，“素质真高啊，脸……眼睛……肌肉和皮肤……骨头……全都可以换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2章 -第59话- 雅柏菲卡试着挣开束缚。 脑海里反复构思逃脱的手段，但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很难在保证足够的战斗力的前提下成功脱出。而最令人困扰的是，在外部给他争取时间的阿斯普洛斯——他的敌人是会无限重生的土石傀儡，如果这里雅柏菲卡耽误的时间越久，外面的阿斯普洛斯就会越危险，毕竟与无生命的傀儡敌人相比，人的力量终究会有用尽的一瞬。这里的战斗绝不能拖得太久——这就意味着，不管在怎么不计后果也好，他也绝不能通过自残的方式挣脱束缚。 那么就只能试试看这个方法了……第一次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雅柏菲卡的五指曲张，在暗处的阴影里，细细碎碎的小小结块掉落进泥土，背对着他的女性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少年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抬起头。 尚且不知道名字的女性正哼着不成调子的乐声，在架子上——她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四处翻找着，然后将很多东西放在一处。雅柏菲卡能看得到工具箱，但实在看不到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他从未如此关注过一个女性。 不如说雅柏菲卡此前从来就不是很在意与他人应当如何相处。剧毒的血液在全身循环，连带着体外的分泌物都不是完全无害的，为了避免别人因这剧毒而倒下，雅柏菲卡甚至会避免与任何人直接见面，现在要说点什么来拖延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眼看着对方似乎是找齐了东西捧起工具盒，雅柏菲卡绞尽脑汁试图没话找话。 “我不适合。” 女性哼着的调子戛然而止，她再一次地用那种古怪的、仿佛看到了羊在说话的眼神看向他，茫然地道：“什么呀？” “我……”雅柏菲卡顿了顿，他又不能直接说自己的血有剧毒所以不能直接碰，要是她真的打算直接上手把自己的脸皮剥下来，雅柏菲卡还真挺希望她能直接被自己当毒血毒死的，反正他本来也不在意这张脸。 于是，一直没听到下文的女性不怎么在意地继续哼歌，而从没想过会见到这种类型的奇葩敌人的雅柏菲卡，完全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了。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脚，感觉小宇宙的积蓄还差了一点，于是绷着表情责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雅柏菲卡感觉自己像是在硬生生的没话找话，但他是真的没什么拖延时间的经验，尤其是现在并不是能用战斗来拖时间的时机。他做好了没有回答、甚至被敌人嘲笑的准备，但没能预料到，眼前的女性瞪着那双非人美丽的眼睛，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想要变完美，我想变得更好。这有什么不对的？” 雅柏菲卡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 眼前的这个敌人，有着出乎雅柏菲卡意料之外的某种天真和懵懂。她像是从没“真正”接触过世间一切的、高塔上的公主，连恶意都带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他甚至没有想过“猎物”也是会说话的、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对交流和与他人接触的态度中，都存有好奇意味浓重的兴致勃勃。 “因为这伤害了其他人。”雅柏菲卡笨拙地解释，“这是错的。” 女性哼了一声。 “无所谓呀，”她流露出纯粹的愉快神色，“我只要重视我自己就行了。” 她拿出了小刀。 这把刀有着意外流畅的线条，刀锋从战士的角度看异常适合切割肉体，它看起来甚至超脱了现阶段的冶金技术，根本不像是一般人能拿的出来的技术。雅柏菲卡侧头打量着这把小巧的刀具，眼前看起来纯洁无瑕的女性看起来非常高兴。 “要忍住呀，不会疼很久的。”她的声音甜而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那种空灵到圣洁的音色配合她撒娇一样的措辞，给人的感觉除了惊怒还有点恶心——那是一种对这种异常的自我中心而生理性不适的感受。 “圣斗士的话，应该比一般人能忍痛吧？”她这么说，“那你就好好地忍住痛不要动，要不然的话皮肤会烧焦的，那样就剥不下完好的皮了呀。” 真的、非常、恶心。 雅柏菲卡猛然灌入小宇宙。 不出所料，女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直接扑向了拿着小刀凑近雅柏菲卡脸边的女人。女人惊怒执行手一抖，异常锋利的刀子划破了雅柏菲卡的脸蛋，她完全没能躲过突然之间暴涨的植物枝条。粗壮到完全失去了原本形态的绿色生命，前端如同枪尖一般锐利，像是有眼睛一样追着女人的身形追了过去。 其他的藤蔓覆盖了雅柏菲卡的身体，蛇一样缠绕着灼热的光枪，将其生生绞碎。 赤红的玫瑰盛开了。 绿色的生命与光一同跌落尘埃，雅柏菲卡拈起一枝玫瑰咬在嘴里，毫不意外地看着女人仓皇后退的身影。 ——是的，他并不意外。过于美丽的容貌和这过于绚丽的招式一样，诉说了这个不知名的敌人，几乎完全没有与人交流的经验的事实。而“与人战斗”，同时也一样是交流的一种。 她似乎有着重度的收集癖。既然收集了如此之多的身体零部件，雅柏菲卡就不得不思考她连同小宇宙、连同神代流传下来的各种道具、甚至连同战斗能力也一并收集的可能性。她是能够看到灵魂、能够控制灵魂——能够对无形之物产生影响的“冥斗士”，雅柏菲卡无法排除这个可能。 而他猜中了。 如果她有哪怕一点点战斗经验，都不会上这么明显的当——能穿透钢铁破坏人体的植物的成长需要大量的小宇宙催发，更何况是能够突破冥衣防护的小宇宙。这一株藤蔓最多也就只能给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造成一点点擦伤，绝无可能威胁到她的性命。 她甚至连这一点都看不清——还是说她大概能够理解，却无法容忍脸上、甚至身上的肌肤受到哪怕一丝半点的损伤？应该是后者居多吧？ 雅柏菲卡想要嘲笑她。 在战斗中还要关注自己的外貌，实在是、太可笑了。 脸颊上的血滴落在玫瑰的花瓣上。雅柏菲卡脸颊上的痕迹绝对不浅，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花香逐渐弥漫开来，展开冥衣上双翼的女人发出尖啸。 “我的脸！” 周身毫发无损的女人表情异常不悦，她看着雅柏菲卡的方向，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怒火，“你都干了什么！那是我的脸！” 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用力展开双翼，光枪轻松粉碎了追着她攻击的藤蔓，手指指向雅柏菲卡，发出的声音开始破音，“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脸！” 雅柏菲卡微微抬起眼，并不回答。 他不觉得这个女人能够听懂他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3章 -第60话- 女性抬起一只手。 在她身边浮现出的光的武器四散排列、形态宛如花朵绽放。强烈的光给冥衣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展开的钢铁羽翼映衬出女子优雅的轮廓，无数光枪在她的一挥之下骤然坠落。 这攻击并非实体武器，但好在雅柏菲卡早有准备。之前洒下的种子不仅长出了巨大的藤蔓，更在他的脚边盛开出一片剧毒的魔宫玫瑰。黑色的食人鱼玫瑰碎金裂石，也不过同样的一抖手，百倍的黑色花朵迎上光枪，与之一同在半空中四散飘零。 在光的碎屑与零落如雨的花瓣两边，雅柏菲卡与敌人相互对视，眼神安静近乎冷淡。 光枪完全可以远距离控制。 一开始的雅柏菲卡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攻击模式存在什么问题，然而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敌人居然在出手攻击的同时摆出了一个一点也不实用、但看起来确实很美观的姿势时…… 他觉得自己明白接下来应该采用的战斗方向和手段了。 雅柏菲卡明白自己的美丽。 单纯的“美丽”不带有任何性别上的偏向。他的美既不是女性阴柔的“美艳”，也不是男性阳刚的“俊朗”——他就只是“美”，超脱凡俗，超脱历史，超脱人间，一般人在见到这张脸之前，甚至根本无法想象它居然确实能够存在，是令日月都失去光芒的美。 而美貌，是一种武器。 雅柏菲卡一直以来深深地明白这一点——作为容貌可与日月争辉的男人，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这一点了。从侍女们私下的窃窃私语里，从训练生声音中带着的嫉妒与嘲弄里，从师长们下意识的叹息声里，雅柏菲卡的内心宛如被刀锋深深划开伤口一般地理解了这一点。 “美貌”，会让人心神动摇，会让人失却本真，会让人被嫉妒遮蔽双目，做出与真正的自己背道而驰的决定来。它会伤害所有对这种“美貌”心怀敌意的人；会让担忧着这种“美貌”的师长忧愁挂念；甚至会伤害到持有这种“美貌”的雅柏菲卡自己。 这种伴随着疼痛和屈辱的理解，长久以来都横亘在雅柏菲卡面前。 花香愈发浓重了。 雅柏菲卡咬着去了刺的艳红玫瑰，抬起眼睛向上看去。 白皙的脸颊上，深红的血滑落到下巴，在脸侧留下一道艳色。鲜血与玫瑰浓重的红相互辉映，在长发如冰的苍蓝色里，漂浮在奶白色的肌肤之上，令女性的眼睛里浮现出痴迷。 看啊，就是这样——雅柏菲卡甚至不需要做其他任何事情，就能够让敌人直接呆在原地。 尤其是，那还是一个对外表如此执着的女性。 花香彷如化作了实质的雾气。 原本淡雅的玫瑰香气变得浓烈到妖娆。雅柏菲卡取下口中咬着的红色花朵，将其夹在手指之间。新的玫瑰绽放了，先是纯洁到楚楚可怜的纯白，后是如同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女性玉一样纯粹到没有瞳仁的黄色眼睛紧盯着雅柏菲卡的身姿不放，晃神了一会儿之后居然笑了出来。 “比我想象中的还好呢。”她笑着说，语气宛如欣赏商贩面前摆放的艺术品，而她是那个拿着巨额财富挑挑拣拣的客人。她用目光爱怜着雅柏菲卡的脸，视线细细舔舐过面颊上的伤口，上下扫视雅柏菲卡的整体形象，愉快而且满足。 ——且让人不悦。 雅柏菲卡抬起手，在女性骤然尖锐起来的眼神下，缓缓抹掉了脸颊上的血。 虽然有着明显的经验不足，但眼前的敌人招式意料之外的难缠。光枪出现的位置未曾固定，光的速度以雅柏菲卡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看到，而即使没有被击中、仅仅是像这样擦过都会受伤。虽然从开始凝聚小宇宙到放出光枪之间的间隔非常长，但凝聚光枪这一行为本身是非常快的——这其中相差的时间全都被她用来摆姿势了。 这种招式从攻击力、顺发速度到在战场上的应用都透着一股饱经磨砺的味道，不管怎么想，雅柏菲卡都难以相信这会是她一手训练出的能力。但她看着雅柏菲卡的行动非常紧，跟着雅柏菲卡的一举一动调整身体状态，随时准备应对攻击——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 再等一会儿。再久一点。 雅柏菲卡想到。 让这个小小的洞窟、盛开出更多魔宫玫瑰—— 他让自己的身边继续开放花朵。 花海簇拥下美人如玉。即使明知道是在战时，女性也还是无法控制地流露出陶醉的神色。 越来越多的花朵盛开了。女性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半空中光枪开始艰难地改变形状，属于光的高热正在让洞窟内的温度升高。 “我知道的。”她得意地说，“这些玫瑰花就是你的武器对吧？不同颜色的花朵强度不同，消耗的小宇宙也随之改变——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招式啊。” 雅柏菲卡怔了一下。 女子确定自己猜中了。 “虽然攻击方式挺单调的……但是真好看啊。”她坦率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虽然被我的光一烧也就不剩下多少了……不过我拿来用的话肯定特别漂亮。也不会像你一样弱点这么多。” 女性的手臂用力向下一挥。光之箭自天而落，如同光雨。玫瑰花海肉眼可见地被烧灼、扭曲，燃烧着的玫瑰的花香浓郁到让人近乎眩晕。 女子扶了扶额角。 雅柏菲卡仍然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没有交流的纯粹战斗意味着失去了了解敌人弱点的途径之一，雅柏菲卡对此处的一切仍然存有极多的疑虑。外面的幻境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个巨大的土石人偶究竟是谁留下来的？这个女人的精神实在太异常了……虽然冥斗士们大多数作为“人类”而言都是很奇怪的，但这个人真是格外的难以理解。“美丽”到底有什么好的？ 而且、阿斯普洛斯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雅柏菲卡碾过指尖的血珠。 虽然敌人的心理状态难以理解，但现在应该做什么，雅柏菲卡还是明白的。 那女人一直尽量飘在半空，连一点灰尘都不想沾上的模样，虽然让战斗变安全了，但也同样削减了他的攻击手段——敌人对“玫瑰”的认识是“投掷武器”，虽然不够准确，但血腥白玫瑰和食人鱼玫瑰起到效用确实需要投掷，她拉远距离的行为误打误撞反而确实起到了作用。 而且她迟早会明白，“毒”才是皇家魔宫玫瑰最危险的地方。当她理解了这一点…… 雅柏菲卡在灼烧的花瓣中间面无表情地想。 我需要新的招式。能让这玫瑰之毒更快起效的、新的招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4章 -第61话- 麻仓叶王一折一折地合上了蝙蝠扇，合拢的扇面轻点下唇。 倒伏于地的泥土石块们，现在只能够勉强看出一点点人形的轮廓，四散开的残骸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形状，却还是微微颤动，仍然在逐渐向中心聚拢。 而自天而降的雷光会瞬间将一切打回原形。跃动的电弧推挤着石块，让它们继续保持着相互分离的状态，每一次艰难的重新聚合都会被弹开，直到更加艰苦地聚集成大一点的碎块，随后被下一次落雷再度击碎。 麻仓叶王叹了口气。 火灵退回了单球灵体状态，在他的脸颊边上蹭来蹭去。倒不是火灵真就这么黏人，只不过在瀞灵廷那边几百年加上在这边的十多年、出来的时间实在屈指可数，火灵孤单得要命，所以一有机会出来战斗就有点收不住手了而已。理解这一点的麻仓叶王虽然被它蹭得烦躁透顶，却也没有直接把它甩开或者扔出去。 “这应该……姑且算是结束了？” 蓝色长发的少年歪了歪脑袋。 不可否认，之前的战斗中，其实是有很大程度上是他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叶王自己也吓了一跳。德弗特洛斯离开身边之后，甚至是有预期的只会离开两个月，他自己就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了。内心深处某一角缺失的不安感让人完全难以忍受，让人恨不得直接撕碎些什么才能够缓解这种恐怖的空洞。 麻仓叶王能够用意志强行压下这种不悦感，但在他捏着手指、曲张掌心、甚至下意识地拿出蝙蝠扇，像是还身处平安京一样用扇子遮挡下半边脸时，麻仓叶王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栽了”吧？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麻仓叶王的思绪飘飞。 不能再这样下去。就如同当初在瀞灵廷意识到了自己的“羁绊”一样，“德弗特洛斯”的存在对“阿斯普洛斯”而言，已经变成了远超于“志波海燕”对“浮竹十四郎”的意义。 既然如此，他就应该用远超于“志波海燕”当时的态度和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理应该使用更加极端的手段、更加果断地斩断这份牵扯才对。 更加彻底的，更加完全的，断绝这份感情。 他想着德弗特洛斯的脸。 那本应该是与此世的身体完全一模一样的脸。皮肤也许黑了点，映衬得连头发都更接近于大海的蓝。跟麻仓叶王刻意打造的完美到虚假的“阿斯普洛斯”不同，即使身处暗处不为他人所知，德弗特洛斯的笑容也远比阿斯普洛斯更加真实。 身体的轮廓和自己异常相似。肌肉和身体线条的起伏也很难用肉眼看出差别。双手同样隐藏着能够粉碎群星的力量。他用着能够掀开大地、掌握银河的双手，有时打理家务，有时逗弄小鸟，心甘情愿地隐藏在阴影里，甚至承担了一小部分近侍随从的工作—— 那是德弗特洛斯。 平安京稀世的大阴阳师，如今名为“阿斯普洛斯”的男人这么想。 那可是德弗特洛斯啊。 志波海燕已经让我后悔一次了。 难道要德弗特洛斯令我后悔第二次吗？ * 雅柏菲卡感到了疼痛。 他尽量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清点身上的伤口。 脸颊上有两道痕迹。其中一道比较深，血液到现在也还没有凝固；右臂上有一道焦痕，皮肤没有流血，不堪大用；腹部的伤口有三道，而且都比较深，只不过鲜血被衣服吸收了大半，这个时候就不太好了。腿上没有大伤，但是脚腕部分有一道伤痕，流血量倒是很可观…… 雅柏菲卡在默默计数，但还是抬起眼，在纷飞的花瓣中间直视着他的敌人。 展开冥衣双翼的女人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完全没有半点隐藏自己状态的意思，晶亮的汗水满布额头，长发微微湿润，呼吸急促，甚至不再能像之前那样优雅而高贵地浮在半空。然而她还是离雅柏菲卡远远的，即使雅柏菲卡的行动留下了足够多的暗示——他就差站在原地站桩输出了——也还是没有更接近雅柏菲卡哪怕一步。 和粗糙又外行的战斗方式不同，她的行为本身倒是异常缜密小心。 她舔了舔指尖。 是故意的吗。是无意的吗。女人整个人的形象都彷如圣洁的天使，但微微眯起眼睛、舔舐指尖上鲜血的模样，却又带有一种源自于性别本身的诱惑。因纯粹而放肆，因圣洁而堕落，她简直每时每刻都在用全身上下来诠释不同角度的、不同类型的“美”。 她端详着指尖的鲜血，微微的笑了。 “真没想到，白玫瑰原来有特殊能力。” 她看着依旧在沁出血珠的指尖，若有所思地说，“黑玫瑰最硬，白玫瑰可以吸血……这么说来就只有红玫瑰没有特殊能力。是因为红玫瑰是一般的武器吗？” 雅柏菲卡不答。 “照理来说也不应该是这样啊……不过也不一定，黑玫瑰就除了硬一点之外没别的用了，也就白玫瑰威胁度最高……” 雅柏菲卡勾了勾手指。 之前没有尝试过这种事，但现在也顾不得了——皇家魔宫玫瑰的剧毒起效得比预料之中慢了不知道多少。纵然最开始没意识到，反复交手之下雅柏菲卡也发觉了理由。既然她能够给自己换上好看的脸、优美的身体甚至靓丽有强大的招式，那么在这个人工的“身体”里添加抗毒能力，自然也是可以理解也能够办得到的事情了。 即使皇家魔宫玫瑰的毒能够起效，他也需要一个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招式来补刀。 “花”是办不到的——敌人在注视着这里的每一朵玫瑰，用“花”的话，完全起不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他现在能用的，除了这具让敌人求而不得、很有分心作用的皮囊之外，也就只剩下这一身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血了。 不管怎样，都得让她更接近一点…… “我仍不理解。”雅柏菲卡开口道，“这身体……这张脸，究竟有哪里值得这样的在意了？” 女性蹙起眉头。 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在我的生命里，‘美丽的容貌’这件事既无用又危险，从没遇到什么好事，又总是因此被人指手画脚。”雅柏菲卡如此强调，“你的行为在我看来没有丝毫意义。” 女性“呀”了一声。 “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她露出了近乎于怜悯的微笑表情。 “用不着思考什么‘意义’之类的东西。应该这么说——”她用一种极为微妙的，又是高傲又是悔恨，又是得意又是屈辱的表情说，“美貌就是一切啊。” ——说得很像是曾经因“不够美貌”而承受过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雅柏菲卡长长地叹气。 他不够有经验。经历的任务不够多，遇到的事情不够多，各个方面都有所不足。但即使如此，他也大概能够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曾经经历过什么。 而且，很不可思议的是，他理应对这样的敌人存有怜悯，但实际上，他却一点也不想听什么“苦衷”。 雅柏菲卡现在脑子里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又很脆弱，宛如雨后浮萍一样美丽而又可怜的脸。他想到的只有刚才那个柜子里被“冷冻处理”的身体部件，从有形之物的身体到无形之物的灵魂、招式、小宇宙，全都像案板上的肉类、店家摆出来的货物一样，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那个柜子。 让人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你迟早也有一天会理解的。”女人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的说：“或者等你去冥界了之后，应该也会理解的吧——” 女人说到一半，顿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神色开始惊慌。 她惊慌失措地打量着双手、胳膊，低头去看身体上没有被冥衣覆盖的地方。雪白的肌肤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像是身体里有什么破碎了一样的透出血色。肌肤只要被轻轻按动，就能从指尖上感觉到体内的毛细血管被直接碾碎的细微崩裂感。女性颤抖地碰了碰脸颊，在感觉到同样的微痛之后，猛然尖声高叫起来，“这什么东西！” 还没到松懈的时候。 雅柏菲卡向前迈了一步。两步。用目光测量距离。关注着敌人的反应。很好，她还在崩溃，注意力并没有全放在这边。以自己的速度想要一瞬间接近她的话，还需要再接近一点…… “你干了什么！” 女性猛然抬起头，怒火万丈地盯向他。 雅柏菲卡有点可惜地停住了脚步。 “你一直想要知道红玫瑰的效果——这就是了。”雅柏菲卡说道，“‘皇家魔宫玫瑰’，它有剧毒。” “不可能！我的皮肤血肉有完全的毒抗性，即使效果再怎么强烈的毒药——”女性毫不迟疑地否定了，说到一半却突然怔住，“花有毒……那花香……不对，是花粉！这里的花粉数量……我、我中毒的，是呼吸系统？！” 她的脑子比想象中更好。而且到现在也没完全卸下防备，比想象中要谨慎得多。 那就只能这么干了。 “皇家魔宫玫瑰的剧毒会让身体机能衰退，最终迎来毫无痛苦的死亡。而你——因为身体的抗毒能力太强，花粉里让人失去五感的麻醉部分无法起效，反而会感觉到剧痛吧？”他轻轻抚上脸颊。面颊上较深的那道伤口仍然在渗出鲜血，指尖拨开伤口向里探去时，更深刻的疼痛连绵不断，雅柏菲卡冷淡地说：“至于其中麻醉身体行动力的部分有没有起效，我觉得这样就能知道了——” 指尖深深地压进伤口，雅柏菲卡在脸颊上生生撕开了一块皮肤。 这是绝对会留下一道深重伤疤的行动。 “给我住手啊啊啊——！！！！” 女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 她猛地一拍冥衣上的翅膀。洞窟里卷起了风。她屏住呼吸、用宽大的翼来遮挡冥衣上露出皮肤的部分，急切地向雅柏菲卡扑过去。花毒只会缓慢地起效，玫瑰在光枪的守护下无法破防——她会这么想的吧？雅柏菲卡并没有一击制胜的手段，只要能接近，就能够阻止他继续毁坏属于“她自己”的美貌…… 小宇宙灌注于鲜血。 糅合着花粉与鲜血的雾气，小宇宙凝结成型，自天而落。 圣域黄道十二宫中，双鱼宫是教皇厅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战时会将从双鱼宫到教皇厅的一段路上全都铺满魔宫玫瑰，这就让每一代的双鱼座圣斗士都为了跟魔宫玫瑰共存，不得不形成能够抵受剧毒的体质——雅柏菲卡从导师鲁格尼斯手中接任双鱼座，依靠的是自身血液包含的剧毒和魔宫玫瑰的花粉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程度。比起魔宫玫瑰，双鱼座雅柏菲卡血液中的“毒”要更加致命、更加可怖。 将这饱含了剧毒的鲜血充满小宇宙，变为针状进行攻击，以小宇宙破开冥衣、让敌人直接毒发身亡—— ——这就是“深红荆棘（Crimson Thorn）”了。 雅柏菲卡看着被毒血穿透、趴倒在地的敌人，深深地呼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5章 -第62话- 阿斯普洛斯顺着通道走过来一半就觉得不太妙。 倒不是说这里危险，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太妙”——黄道十二宫的在职战士们为了避免被双鱼座的剧毒误伤，在这方面其实有经历过特别培训，也就是“在什么时候、需要在何种程度上远离双鱼座的战场”这方面。依照阿斯普洛斯对魔宫玫瑰的了解，从隐隐约约嗅到的花香来判断，雅柏菲卡在这一次的战斗里绝对是大面积的撒了毒，香气才会飘了这么远。 阿斯普洛斯给自己下了不少防护才继续往前走，考虑到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剧毒的情况，他已经给自己做了一点心理准备，猜测战场上的情况可能不太好看，但看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雅柏菲卡——” 看到少年跪坐在地面上，扶着肩膀看起来非常痛苦的模样，阿斯普洛斯刚叫出后辈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抖了一下，猛然回过头：“出去！” 阿斯普洛斯眨了眨眼睛。 “出去，这里、毒——咳！”雅柏菲卡说了一半就不得不弯下腰捂住腹部。最深的那一道伤差一点把他拦腰截断。 “没关系，我做了防护。”阿斯普洛斯平静地说，他看了看敌人倒下的尸体，又回头看了看雅柏菲卡的状态，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任务结束，我们可以回去了。” 雅柏菲卡“唔”了一声，按了按胸口，很快了缓过来，站起身点了点头。 在雅柏菲卡站起来时，阿斯普洛斯迅速扫视他的全身。他伤得不重，但显得非常狼狈，脸色异样的发白。洞窟里满地的花瓣将地面铺成宛如地毯的满满的红色，阿斯普洛斯便无法确认地面上有多少血，也就不知道雅柏菲卡是不是真的失血过多。 但不管怎么说，以他这一身伤来判断，他也不应该流血流到脸色发白。那可是从婴儿时期开始就用黄金圣斗士的标准培养起来的雅柏菲卡啊。 ……他是用自己的毒血做武器了吗。 阿斯普洛斯有点想摸摸他的头。至少也应该拍拍他的背。那孩子还没到十六岁呢。十六岁的德弗特洛斯还是个躲在阴影里的小可怜啊。但看到他满身的血……那孩子是不会让任何人接近这个状态下的他的。 魔宫玫瑰的花毒没有血清，没有解药。一旦染上魔宫玫瑰的剧毒，要么放干净毒血、在大量失血的边缘博取一丝生机，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等死。能够保证解开魔宫玫瑰之毒的唯有雅典娜的小宇宙，除此之外即使有双鱼座圣斗士本人来帮忙控制毒素蔓延，也一样会很危险。而在雅典娜力量尚未觉醒的此时、只要沾上哪怕一点点血，即使是阿斯普洛斯，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毕竟只要拥有魔宫玫瑰资料最全面的圣域不曾开发解药，那么对圣域的任何敌人而言，皇家魔宫玫瑰都是无解的“死亡”。 双鱼座常常与孤独为伴，本届的双鱼座尤其如此。 他抗拒与人亲近，抗拒与他人成为同伴，甚至抗拒别人施加的善意。然而他本质上又是那样温柔的人，不管看起来再怎么孤傲冷冽、难以亲近，在先后见过了小时候什么都不跟哥哥说的德弗特洛斯和说了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阿释密达，这种程度的别扭已经完全难不倒阿斯普洛斯了。 他露出了平和的笑意。 “你的伤势不轻，出血量严重。”阿斯普洛斯说道，“不如你先回双鱼宫。接下来的首尾我来处理。” 雅柏菲卡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阿斯普洛斯轻声笑了一下。 “那么，我就直接把空间开到双鱼宫了。”他将异次元空间（Another Dimension）撕开，幽紫色的扭曲空间对面，隐约能看到圣域建筑物的洁白石料。萨莎现在不在圣域，守护结界并没有完全开启，但将异次元空间开到双鱼宫内也还是不可能的，雅柏菲卡只能从比较远的地方自己走回双鱼宫，所以阿斯普洛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没问题吧？” 雅柏菲卡小心地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料绑紧伤口，确认行动中不会有任何一滴血掉落下来，不会有任何人可能沾染上毒之后，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问题，不会有事了。” ——不是这个意思啊。 阿斯普洛斯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他回到圣域，扭过身朝这边招了招手。 ……算了。 他合拢了空间。 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会需要做这件事的唯一理由，跟要求雅柏菲卡尽快回圣域的原因一样，都是因为他的毒血的关系。魔宫玫瑰花粉的毒也是一个问题，要避免对当地生态产生太大的影响，首尾不处理干净可不行。 阿斯普洛斯放出火灵，打穿头顶的洞口飞到半空中，首先对整个洞窟先放了把火。脚边的隧道正好起到了鼓风机的作用，阿斯普洛斯在把那个穿着冥衣的女尸丢进火海中之后，还特意关注了一下有没有出现死者复活的迹象。 女人充满艺术感的身体被随意丢进了大火之中。女性的躯体逐渐痉挛、蜷曲，空气里散发出油脂被灼烧出的焦香味。阿斯普洛斯强化了灵视，开始用阴阳师的“眼睛”去观察四周的一切。 会被“毒”影响到的生命在阴阳师的眼睛之下几乎无所遁形。之所以会选择用“火”来烧掉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花毒这种来自于生命的毒素只要深埋地底就更容易自然分解而已。但在观察的过程中，阿斯普洛斯发现了不太有趣的东西。 他安静地等待火势减小、余温散去，在焦黑的战场残骸中间，他发现了用来保存……“东西”的柜子。 这东西的工作原理比较接近于冰箱，都是利用低温来控制“肉”的鲜度。用小宇宙作为能源确实产生了很有趣的变化，但这个工作原理本身代表的“意识”却非常超前。 和他曾经在瀞灵廷那个世界的“现世”看到的科技产物的工作原理异常相似。 嗯，怎么说呢……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显然发展缓慢。也许是出于诸神之间的博弈影响到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在这个世界，人们的生活并不比同时间瀞灵廷那边的现世更加方便。以人类的科技和现阶段的发展速度来推断，想要达到这个“冰箱”的科技水平，至少还需要再发展个两三百年。 更何况冥界本身很有一种蔑视人类科学水平的风气，想要让冥界了解人类社会的科技能力，至少还需要再往后推个几十年。这样一来，这东西的存在就很有意思了。 冥界是怎么发现这种，即使在现代人类社会，也属于高科技到“黑科技”的产物的呢？ “是有预言能力的人吗……” 阿斯普洛斯浸入思考。 就预言来说，能发现这东西也太“详细”了，实在不是预言能够达到的范畴，至少连司掌预言的太阳神的巫女们都达不到的话，也别想冥界的那些半吊子预言家能办得到了。 所以，这应该是最棘手的那种类型。 “冥界有人能玩|弄时间啊……” 这样的话，是真的麻烦了呢。 阿斯普洛斯咬了咬下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一挥手把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击碎，连同里面那些精致而血腥的东西化作飞灰。 尘归尘，土归土。逝去的，别再留。 *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直以来所看到的、所厌恶的、所期望逃离的，深邃的黑暗。 天满星不眠龙的丝丽塔在灼烧的幻痛中惨叫出来。 她从沉眠里惊醒，纯黑的长发一片凌乱，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满是汗水，肢体痉挛、满含痛苦，惶惶然如同惊弓之鸟，看起来甚至颇有些绝望的意味。 她仓皇爬起来，反复抚摸着身体的各个部分，捏着自己的脸颊确认，反复打量双手，看着完好的麦色肌肤，眼神空茫到近乎呆滞。最后，像是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安全一样，她捂住脸，低声地啜泣起来。 在全身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她面前，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那不过是个虚影，但过于高大的身姿、过于深沉而黑暗的力量，却还是会给人过度沉重的压力，以至于让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起来。“这个存在”把“头部”的位置微微向下，“额头”部分银色的五芒星便显得更加明显。 这是表明身份的东西。 于是，满怀恐惧心的女人，面对这更加巨大“恐怖”，硬生生地止住了身体的颤抖，将身体蜷缩起来，深深地低下头去。 “……死，死神……达拿都斯大人……” 她颤抖。抽泣。端庄美丽的脸上糊满了眼泪，连那双如同玉石一样、看起来美丽到非人的黄色眼眸里，都因恐惧而扩大成混沌不清的一团云雾。 “请，请原谅我……”她抽噎着，发着抖，看起来怕到不行，为了逃脱这份“恐惧”，无论什么都愿意做，“请您原谅我……！” “你真该庆幸，你的力量仍然是必要的。丝丽塔。” 分不清性别，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唯有“威严”二字满溢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 死亡的神明开口，这样说道：“余不在意你拿身体给自己拼图。但满足你私底下见不得人的‘小爱好’的前提，是完成你的工作。天魁星梅菲斯特·杳马拿来不眠龙的力量，不是让你在这里玩拼图，给自己拼身体用的。”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女人高声地说。她依然在发抖，拼了命地推销自己，不断地下保证，甚至做出了对她而言异常艰难的决定，“在完成‘那个’之前，我不会再离开冥界了……我保证……！所以达拿都斯大人，达拿都斯大人！请您慈悲……请您发发慈悲……！” 紫色的闪电如同蛇一样缠绕到女人的身上。厌恶疼痛、无法忍耐疼痛的女人在地上凄惨地翻滚，丝丽塔撕破喉咙一样的惨叫声里，却透出一点如释重负的味道。 在单纯而又严苛的体罚之后，司掌死亡的神明如她所想的放过了她。 “记住这疼痛。”银色的冥神安然地说，“再有下一次，时间翻倍。再下一次再翻倍。对人类来说，无休止的疼痛完全能够使最基本的心灵防护崩溃——你不会想感受那个滋味的。” * 报告任务的时候，阿斯普洛斯的心情有点沉重。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最后的推断，他不知道要怎么向教皇报告。 如果阿斯普洛斯直说了“冥界一方可能有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时间、甚至窥视未来的敌人”，教皇赛奇必然要询问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如何做出的推断，但那个古怪的“冰箱”并不能作为主要依据来使用，因为阿斯普洛斯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冰箱”的科技“超出时代”。因此还不如直接毁掉，让保存在那个“冰箱”里残缺肢体的主人最终得以安息。 他不能直说自己是“从其他世界的未来看到的”，毕竟即使是阿斯普洛斯，也无法肯定两个世界的信息碰撞会不会引发不好的后果。至少，在雅典娜本人开口点头说“可以”之前，他是不打算说明的。 而除了这个“冰箱”之外，这次战斗也不过是平常的遇到了敌人、平常的将之斩杀而已。 剩下的就只有雅柏菲卡能不能注意到奇怪的地方了……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期待的好吧？他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了棘手的对手，再希望他提供其他的什么细节信息，也太强人所难了…… 大概是他在下面发呆了太久，教皇开始觉得奇怪了吧—— “阿斯普洛斯。”教皇赛奇在三重冕下眉头微皱，“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对的地方吗？” 阿斯普洛斯摇了摇头。 “虽然有一些疑点并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本次战斗已经结束，敌人也已经确认死亡。即使有什么问题，现在也探查不出来了。”他到底还是没有直说问题，“但属下内心确实有一些问题难以释怀，但这些问题属下决定在雅典娜完全觉醒之后直接探问女神，所以……” 教皇一时沉默。 对圣斗士而言，这一行为不是大不敬也差不多，但教皇对阿斯普洛斯的特殊之处有点概念，并没有刻意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先确认了所谓“违和之处”的性质：“会对圣战造成多大的影响？” 万一问题真的存在，那就是敌方拥有了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时间、甚至窥视未来的敌人。战争里能够抢占先机会造成多大的优势，阿斯普洛斯清楚，君临圣域超过两百年的教皇更加清楚。 “会直接决定我们的布局，教皇大人。”阿斯普洛斯回答说。 即使他能够想办法把敌人丢到空间之外，短时间内也回不到战场，而与空间能力者之间的战斗会产生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最糟的情况下，很可能战斗结束、圣战也结束了——在一个时间混乱的战场上，这种事情太可能发生了。 “战略布局……”赛奇思考了一下，“……短时间没办法改变。好吧，这件事等雅典娜大人觉醒之后再说。” 即使知道了什么，圣域现阶段的主要目标——培养黄金圣斗士——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什么时候”才知晓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只要雅典娜能够在黄金圣斗士的培养告一段落前完全觉醒就无妨。 “遵命。”阿斯普洛斯深深低下头去。 * 再一次回到双子宫的感觉有点复杂。 近年来阿斯普洛斯常年在外满世界跑，除了固定的守宫时节之外很少回来，更何况孤身一人待在双子宫的情况真的是前所未有，这种空旷的孤独感，真的是、非常的少见。 以现在圣域的情况，阿斯普洛斯其实很难得到休假，尤其是此次任务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太难，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肯定很快就会有新的任务下来。 教皇并没有言明“在圣域待机”，但这种时候到处跑确实不应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在双子宫待着，免得教皇找人的时候找不到。 这才是身为黄金圣斗士应有的做法吧—— 于是，明明是需要养精蓄锐的睡眠时间，阿斯普洛斯却不管怎样都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阿斯普洛斯决定还是不要太过勉强自己的好。 于是半夜里，阿斯普洛斯爬起来，跑到离双子宫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伸手划开了异次元空间的大门。真的要感叹一句，阴阳术的位置转移术式配合双子座绝招、空间系的异次元空间（Another Dimension）来用，真的是赶路必备的优秀技能，实在是太好用了点。 风景秀丽的意大利小镇里，也同样正是晚上。 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小镇，正在暗夜的幕布下静静沉眠。为了避免误会，阿斯普洛斯有意挑选了离洋馆和小镇里都有一段距离的郊外。 毕竟是女神所在之所，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这里戒备森严，即使是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也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毕竟阿斯普洛斯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小宇宙，不用离得太近，在这里的“护卫”也可以迅速做出对应——相应的，德弗特洛斯立刻就能知道是自己过来了，自然也就不用刻意去找他。 阿斯普洛斯看着远处的身影，唇边的微笑不自觉地拉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6章 -第63话- 遥遥走来的少年看起来……有点不同了。 这应该如何说明呢。他的蓝发看起来更长一点了。身体轮廓似乎更健壮了半分。脸好像也不那么圆滚滚的了，不过他的脸应该本来就没那么圆滚滚。他在身边落地，一只膝盖作为缓冲而屈下，指尖在地面上稍微撑了一下身体。这一连串的动作连一点颤动都没有，优雅得像是什么画中的景象。 德弗特洛斯抬起头站了起来，朝着阿斯普洛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自卡农岛回归圣域以来，阿斯普洛斯从未离开德弗特洛斯超过三天。而这一次的任务前后耗时将近一个月。德弗特洛斯身上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小小的改变”，对阿斯普洛斯而言，他身上的改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为过——头发。表情。脸颊的轮廓。身体的线条。声音。行动模式。肌肉发力的方式……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有着此前从未出现过在他身上的东西。 自信。 德弗特洛斯的表情……看起来不再像是以“阿斯普洛斯的影子”为唯一生存意义了。他找到了其他的生存方式，找到了别的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他因明了自己的价值而从内心产生了此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德弗特洛斯存活于世的“锚”不再是“阿斯普洛斯”，而变成了“圣域”。 阿斯普洛斯不是那么的开心。 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悦。 德弗特洛斯终将接任双子座之职，自立本就是阿斯普洛斯计划中的一环。一切按照预期进行，这没什么不好……理应是没什么不好的才对。 然而这心中感受到的不舍又是什么呢？ 麻仓叶王在内心里细细品味这种陌生的感情。跟面对志波海燕、被他扯动心绪的时候，心里那种带有威胁感的感受不同，他现在竟然没感觉到什么负面情绪。志波海燕对他的改变令他十分抗拒，但德弗特洛斯——他几乎是迎合着德弗特洛斯让自己做出改变了。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他也有这样的一天啊…… “兄长大人！”他听到德弗特洛斯和自己一样的音色这么说道。 于是，阿斯普洛斯也平静地开口了。 “德弗……我听不到你的心音了哎。” 德弗特洛斯呆了呆。 他的脸上浮现出茫然。先是一副搞不懂在说什么的表情，随后浮现出惊讶。他很快意识到了缘由——只有被神明祝福的人才能不被阿斯普洛斯听到心音。于是茫然的表情下，理解与惊恐开始控制不住地泛上来。这种仿佛意识到将二人联系起来的纽带已经在他未曾注意到的时候断裂的表情，在阿斯普洛斯的目光下没有半分遮掩。 年少的黄金战士开始感觉到好笑，于是他真的笑了出来。 从德弗特洛斯的角度看，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阿斯普洛斯饶有兴味地想着，内心里只感到有趣。德弗惊恐的表情也可爱极了。然而照理来说，掌心里的东西脱出控制，从以前的经验来看，现在自己这个笑着的表情应该是“像鬼一样可怕”的才对，看不到德弗内心的想法可真的有点可惜，他也会觉得，这副微微笑着的表情，在他眼里，也是这么可怕的吗？ 啊，这一点开始就不有趣了。只不过，即使没有灵视，这孩子的表情居然也这么容易解读，这真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啊。这真是——新奇。 对的，新奇。即使没有灵视也能够将一个人的内心一览无余……这还是第一次。 “兄……兄长大人，”德弗特洛斯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那个……” ——他的声音也没有表情显示得那么紧绷。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担忧”——担心到害怕的程度了，但是并不真的“恐惧”。记忆里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微笑时，在恐惧的心音里强迫他们自己也冷静下来的那种表情非常的扭曲，和眼前这张忧心忡忡的脸完全不同。 所以阿斯普洛斯打断了德弗特洛斯的话。 “我很高兴。”他说。 他看到德弗特洛斯楞了一下。 一开始流露出的是一点点迷惑，但很快就松了口气一样地笑出来。不是直接听取内心的声音，而是从他的表情里探寻内心的想法，这种事也不像记忆里一样让阿斯普洛斯感到厌恶。阿斯普洛斯看着德弗特洛斯舒展开的眉眼，听他说“吓我一跳”的声音，看着他站起身后舒展开的肩膀，从来没有感觉到以前那种总是想要移开目光的感受，反而有种想要一直看下去的冲动。 阿斯普洛斯退了一步，坐到草地上，在身边拍了拍。德弗特洛斯便也坐到阿斯普洛斯的身边。肩膀挨着肩膀，膝盖碰到膝盖，近在身边的，跃动着的、“活着”的生命的热度让阿斯普洛斯觉得异常新奇。这种感觉，说是“从未有过”也不为过吧。 “我们分开了不到一个月——但是你成长得真的很多。”阿斯普洛斯用比之前更加柔和的口吻说话。“也许是因为之前从未分开吧，每天都见面的话，一点一滴的改变很难察觉，但是积累了将近一个月的变化就会很明显。我很高兴哦，德弗特洛斯，你变成了比我想象中更加优秀的人。” 德弗特洛斯的脸色有点发红。 他的肤色本来就比较偏黑，夜色下脸色的变化本应不是很明显才对。但即使如此也能明显看出他微微泛红的脸颊——阿斯普洛斯猜测着此时德弗特洛斯的心情，控制不住地想要笑出来。 真可爱啊……是真的好可爱啊。 弟弟这东西是这么可爱的吗？应该只不过是德弗特洛斯特殊才对吧？ “……虽然，确实分开了很久……” 德弗特洛斯磕磕绊绊地说。 “不过能再见到兄长大人，我也很开心啊。” 这种从内心深处弥漫上来的满足感，究竟是什么呢。 自从母亲死后，自从乙破千代消失后，自从与安倍晴明分道扬镳后——再也没有过这种感情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7章 -第64话- 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的谈话持续了一整个晚上。 阿斯普洛斯从未尝试过在灵视完全无法起效的情况下，如此深入地和某个人产生联系。即使这联系仅仅是谈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太超过了，他们两个人一直说到天光微明，这中间都说了些什么阿斯普洛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留下来的只有这种如同被温暖的、毛绒绒的什么东西包裹起来的感受。 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让阿斯普洛斯感到愉快。这种愉快甚至并没有伴随着威胁感——他之前可以为了避免自己受到影响而对志波海燕见死不救，然而现在，他已经被影响了，却并不觉得不安或者痛苦。 面对志波海燕造成的动摇让“麻仓叶王”感觉软弱，他成了自己的软肋，然而德弗特洛斯不仅是软肋，更是武器和铠甲。他的“心”被锤炼得更强了，作为阴阳师的他明晓这一点。 而阿斯普洛斯觉得这很好。 在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之前，阿斯普洛斯打开异次元空间，笑着挥了挥手道别。在别人眼里错乱无序、纵横交错的网格状空间在德弗特洛斯眼里，无异于一列列明确的指路标。他扫了一眼深色的异空间，一时间有点惊讶，“双鱼座后山？雅柏菲卡大人出事了吗？” “也不算。上一个任务受了伤，腹部差点被切成两截——但是断得干脆利落，小宇宙能轻松黏合得跟没受伤一样，还没有他的毒血造成的危害大。”阿斯普洛斯摇了摇头，“就是还有些疑点，在下一步的任务下达之前，我准备跟他再把事件推演一遍。” 德弗特洛斯“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问，笑着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阿斯普洛斯挑了挑眉。照理来说，这种话说一半欲言又止是他最讨厌的行为之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轻松地读出了德弗特洛斯的未竟之意，直接说道：“保密程度不高的，想知道详细内容的话直接问我也可以哦？” 德弗特洛斯笑着猛摇头，“特殊时期，我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啦。” ——只要牵扯到雅典娜女神，一向是有杀错无放过的，德弗特洛斯会有顾虑倒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还是“暗卫”，比明面上的护卫更接近女神一点，说白了德弗特洛斯“不会对雅典娜不利”的安全性是由阿斯普洛斯的性命来保证的，也就难怪他会对打听黄金圣斗士的任务这件事有所顾忌。这有点过于小心谨慎了，阿斯普洛斯有点不以为然，但想到这一行动所代表的东西，却又难免会觉得有点开心。 我也真是不一样了啊——踏入异次元空间时，阿斯普洛斯忍不住这么想着。 * 正如德弗特洛斯的预料，阿斯普洛斯把异次元空间开在了双鱼宫的后山。 不在战时、守卫结界并没有完全开启，只要离黄道十二宫远一些，瞬间移动的手段还是可以直接落进十二宫内部的。阿斯普洛斯花了点时间来到双鱼宫正门，在门口让小宇宙稍微活跃一点，通过这种方式来“叫人”。 双鱼宫由于特殊性，比起直接进门找人什么的，还是先在外面打个“招呼”比较好。更何况现在雅柏菲卡受伤，随便进去到处乱走的话，一不小心碰到毒血了也是会很麻烦的。这个时间虽然很早，不过对黄金们而言，应该正好是早上锻炼的时间，常年下来的生物钟没那么容易改变，阿斯普洛斯觉得这飞时间应该还好。 果然，不过两三分钟之后，雅柏菲卡就惨白着一张脸出来了。 “阿斯普洛斯前辈。”他打了个招呼。 阿斯普洛斯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秒。虽然脸色白得不正常，但毕竟之前的战斗失血过多，即使是黄金的体质也没那么快恢复。而除此之外，阿斯普洛斯没看到有更加困扰的表现，甚至于雅柏菲卡的精神还算不错，便点了点头，回应道，“早上好，雅柏菲卡。昨天的任务，我有一点事情想要确认再一下——你还好吗？” “没关系，伤不重。”雅柏菲卡摇了摇头，侧身让路，“请进，我们慢慢说吧。” 能让人进双鱼宫，差不多就是“没问题”的表现了，至少在伤后能把自家守护宫殿打扫到不会让别人中毒，自然他自己的情况就不是很坏。阿斯普洛斯跟在他后面走到双鱼宫后殿的生活区，从后面看着他的动作和走路的姿势，觉得应该不用在意他的伤势了。 于是坐下之后，阿斯普洛斯闲聊了两句后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之前那个敌人，应该是个冥斗士没错吧？你在和她战斗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呢？” 突然被这么一问，雅柏菲卡懵了一下，“不对？” “就是显得比较异常的地方。”阿斯普洛斯大概解释了一下他发现的那个“冰柜”的原理，“这东西不是现阶段凡俗的‘科技’能够制造的，也跟神代造物的思路完全不同。我之前看过你这一次的任务报告书，虽然那个敌人如此执着于个人的‘美丽’确实是很异常的，但这一点不能解答她用来储存人体的那东西的来源。所以，别的什么都好，有没有其他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雅柏菲卡皱起眉头。 倒不是无法理解阿斯普洛斯为什么会刨根问底，只不过现在想来，那个敌人对于“美丽”的异常执着掩盖了很多东西。在和她战斗的过程中，雅柏菲卡只因为那份对“美”的疯狂迷恋而感到毛骨悚然，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想的只有如何打败敌人，实在没有余力去关注其他地方。除了她给人的感觉是战斗经验几乎为零、但行动异常小心之外，也没有哪里有违和感。这种性格的人因为惜命而缺少实战经验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雅柏菲卡零零碎碎地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实战经验，行动很小心，好像特别怕死？除了说过‘想要我的脸’之外也说想要我的招式……好像有能够使用别人招式的手段？总感觉好像很少跟人交流……战斗前和战斗中也没报名字，怎么看也不觉得是武人……” 零碎的说了很多，依然没有阿斯普洛斯想听的重点。两个人都皱着眉头，直到最后雅柏菲卡说无可说，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 “行吧，有问题的话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雅柏菲卡带着点歉意看着他。 阿斯普洛斯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但雅柏菲卡条件反射地一缩身子，他才反应过来雅柏菲卡现在还是一身的血腥气，于是立刻收手改口道，“体力训练先放下一阵子吧，最近好好休息。我去教皇殿了。” “……教皇殿？现在？”雅柏菲卡惊了一下，“这就有任务了？这也太……” “嘛……任务什么的……”阿斯普洛斯含糊了一句，“不打扰你了，雅柏菲卡。” 接下来要去办的事，应该称不上是“任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8章 -第65话- 阿斯普洛斯在教皇厅外面稍微等了一会儿。 时间不长，马尼戈特没让他等太久。蓝色短发的少年走过来，不耐烦地耙着自己的头发，眯起一只眼睛的表情有点像是在挑衅。他穿着规整的训练服，不过以会被损坏为前提的训练装不管穿得再怎么整齐，看起来也还是脏兮兮的，这就让他的整个人看着都不正经了起来。这种不正经让他显得更加桀骜不驯，以至于抬眼看过来的动作里都带有一些挑衅的意味。 然而奇妙的是，阿斯普洛斯能够微妙的感觉出来，马尼戈特并不是真的在“挑衅”——他就只是单纯的不怎么相信权威而已。阿斯普洛斯实力强大、能力全面、任务完成的数量多又极少失败、（至少看起来像是）对圣域忠心耿耿……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自觉，但阿斯普洛斯根本就是整个圣域里最贴合“别人家的孩子”的立场的人——正巧是马尼戈特最讨厌的那一类。 如果是以前的话，阿斯普洛斯本应是看不出这么细微的情感变化的，然而现在，他竟然能够感觉到眼前终将继承巨蟹座圣衣的后辈内心的纠结，还觉得这种纠结感挺有趣的。 “马尼戈特。”阿斯普洛斯跟他打了个招呼。 马尼戈特毫不掩饰地大声“啧”了一声。他挠了挠后脑勺，用一种并不能称之为厌恶、却也十足不耐烦的口气说，“啊？” 有点像炸毛的刺猬。 阿斯普洛斯差点被自己这无端的联想逗得笑出来，赶紧调整了一下表情，对马尼戈特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当先推开教皇厅的正门。 不管来这里多少次，阿斯普洛斯都很难喜欢上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有着严苛的礼节，这里的气氛阿斯普洛斯就喜欢不起来——在这个不吝于牺牲、勇于为大地和人类付出生命的团体内，毫无疑问的利己主义者从各方面都很难呆得舒服。 一直以来，若不是失去了圣域——换句话说，雅典娜——的庇护，身为“外来者”的自己本来就没什么机会能够在这个排他性过强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话，“麻仓叶王”根本就不会主动选择留在圣域；不是承认了教皇赛奇，他也根本不会屈膝行下圣域的礼节；更何况，若不是德弗特洛斯改变了他的话……他连“阿斯普洛斯”这个名字都不会承认。 阿斯普洛斯向来自知此身与圣域格格不入，然而在不知不觉间，“活在圣域”这件事竟然不再让阿斯普洛斯感到烦闷不满，来到教皇厅也不再有那么深的厌恶感。这种改变太过于潜移默化，要不是昨天的报告里直接在言语上拒绝了教皇的要求、赛奇却完全没有步步紧逼这件事，阿斯普洛斯可能会一直这样毫无所觉地继续训练、任务、回归训练地生活下去吧。 阿斯普洛斯低下头行礼。 ——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啊。 “阿斯普洛斯，马尼戈特。”坐拥人世间至尊之位的人类开口了。 圣域的教皇代行神之职责，实际上就是行走在人世的神。在罗德里奥村的时候偶尔会让人忘记这一点，但在这教皇厅却从来不会。阿斯普洛斯让自己应答“在”的声音与马尼戈特形成和声，思绪里飘远了半秒。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自己这么容易走神。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一晚上几乎完全没睡觉？但因为昨天跟德弗特洛斯讲了一晚上的话，他现在精神得很啊…… “这可能会变成长期调查，也可能会成为令人困扰的麻烦任务。”教皇赛奇先说了一句预警，然后才开始详细表述任务内容，并且第一句话就说明了一次叫了两个人过来的原因：“这一次的任务地点，在德国。” ——德国。 这片土地几乎每一次都是哈迪斯苏醒的地方。除开某些特殊情况之外，只要守着这片土地，多少都会在哈迪斯苏醒之前得到一些信息。因此，即使德尔斐神谕已经指明了“本次圣战的关键地点在意大利”，圣域也并没有完全放弃了对德国的监控。全世界圣域的掌控力度最强的是希腊，但情报速度最快的却一定是德国。 “这一次的极有可能与冥界有关。”虽然圣域的主要对手就是冥界，但既然单独点出来了，叫来的又是这两个人…… 果然，教皇赛奇继续说道，“你们要注意以灵魂作为武器的对手。” * 马尼戈特臭着一张脸。 圣域的训练服什么的先不提，至少出门用的外出专用衣服还是挺帅气的，至少把马尼戈特骨子里带的那种不修边幅的随意感，调整修饰成了一种风流倜傥的肆意自由。阿斯普洛斯随身带着的黄金圣衣箱子已经够惹眼的了，再加上两个人都不低的颜值，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城市里，回头率确实异常的高。 连马尼戈特明显的一脸不高兴的表情，都无法阻止有小姑娘偷偷地看他。 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 “讲点道理，马尼戈特。”他有意压低了一点声音。常人的耳朵是无法分辨出他们在说什么的，但对于经历过地狱般修行的黄金圣斗士和黄金候补而言，这种细微的声音并不能阻挡他们理解句子的含义，“全圣域能对所有种类的幽灵造成有效打击的人，除了教皇大人就只剩下你了。任务节略你也看过了，总不能指望我一个人过来解决问题吧？” “你明知道我生气的不是这个问题！”马尼戈特也压低了声音愤愤不平。 对灵魂造成直接的、彻底的损伤，这一向是巨蟹座的绝技。虽然嘉米尔的长老也会一些，但是首先白礼大人原本就是巨蟹座的候补生，当时的成绩是比赛奇大人更好的，没能继承巨蟹座圣衣完全是因为他主动退出；其次，他可是巨蟹座赛奇大人的双胞胎兄长！又有作为巨蟹座候补生的资历在，巨蟹座的进阶技能想学的话怎么可能学不到？ 除此之外，星座绝招就是星座绝招，双子座默不作声地学了压制灵魂的办法，虽然双子座一向是以技能全面著称的没错……但是这也全面过头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9章 -第66话- 马尼戈特默不作声地闹别扭。 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有趣的。阿斯普洛斯心想。马尼戈特这个人的性格不太直率，但也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别扭”，而是很有圣域风格特点的别扭。比如现在，明明他应该是很见不得有其他星座的战士，比巨蟹座候补的他更加擅长对付灵魂啊幽灵这一类东西的，但是他的表现也就是一脸不高兴地不说话——既没有说拒绝出来做任务，也没有对阿斯普洛斯占主导这件事有什么不满。 怎么说呢，这种状态看起来跟他和教皇大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像——平时他看起来给人以不敬师长、肆无忌惮的印象，但实际上他对教皇大人的称呼并不是“老师”或者“师父”，而是更加恭敬的“师尊大人”。与这过度的恭敬相符合，他平时对待教皇大人的态度也是只有这种看起来似乎是很不敬、实际上毕恭毕敬的模样。现在闹别扭的状况也同样如此，看起来好像是气得要命，但并没有因此做出任何会影响任务的行动。 ……有点有趣。不对，是很多点有趣。 阿斯普洛斯不由自主地想。 在此之前的他，是绝无可能发觉到这么细微的心理变化的。这似乎也是因为跟德弗特洛斯更亲密了之后，才逐渐挖掘出的能力——他开始了解到一个人的言下之意、内心想法的变化和各种微妙之处了。当初那些只有透过灵视才能够看出来的心理活动，现在就像是观赏手掌上的纹路一般清晰可见，所谓掌上观纹就是这种状态吧？既然能够“看到”一个人的情绪了，那么自然也就知道，只要在哪里轻轻地一推，就能够轻松地让某个人的情绪，按照自己的期望、发生怎样的变化……这种感觉，会令人感到欲罢不能吧。 这么想起来，当年，千年之前的自己，到底是无意间丢失了多少有趣的娱乐活动啊。 阿斯普洛斯忍不住想接着逗他。 “不是这个问题是哪个问题啊……你总不能一直不跟我说话，又或者像这样即使跟我说话也完全不看我吧。”他用有点好笑的语气对马尼戈特说道。 马尼戈特露出了被噎住的表情。 糟糕，这表情太有趣了，以至于感觉有什么不妙的情绪要从心底里涌出来了！ 马尼戈特在那里僵了一会儿，让阿斯普洛斯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的笑话。最后他揉着后脑勺烦躁地拖长声音“啊——”了一嗓子，把自己一头乱毛揉得更乱了。 阿斯普洛斯明知故问：“马尼戈特？” “跟你没关系！”他的态度看起来有点接近于自暴自弃，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的关系，他对这种有点刻意的调笑没多少应对的经验似的，用这种看起来一点游刃有余的态度都没有的紧张情绪大声说，“是我自己在闹别扭而已！你这人好烦啊！” 冷静，冷静，阿斯普洛斯。这孩子已经定下来将来会是巨蟹座黄金圣斗士了！已经定下来会是就在双子宫旁边的黄道守护者了！将来要串门是很轻松的！不能没有德弗特洛斯玩你就玩自己将来的同僚啊！！！ “唔，抱歉。”阿斯普洛斯转移了眼神，清了清嗓子，把对话焦点转移到工作上来，“你能感觉到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话题转移到工作上，马尼戈特的神色肃穆了很多。 “附近的小宇宙完全是正常状态，暂时好像没什么搜查方向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巨蟹座的小宇宙对这方面的感知力成效很高，也不是没有能够瞒过去的办法，更何况我这还没出师呢，准确度存疑啊。” 阿斯普洛斯摇摇头，“通过这种方式去找敌人的据点这种事，我知道不靠谱——别说是你了，即使我下手用高精度的方式查人，别人想骗过的话也还是能骗过的。问题在于一点，这附近残存的幽灵数量，和‘应有的’数量能不能对的上？” 马尼戈特怔了一下。 德国是一个人口基数颇大的国家。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人口密度很大，恰恰相反，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国度里，内部分裂出了三百多个国家相互征伐，人口是重要的财富，每个国家都在要求多生多育，但内部征战还是损耗了过多的凡人的生命——考虑到这样一个大背景，这片地带就显得有点过于“干净”了。 “……确实很奇怪，”马尼戈特环顾四周，喃喃自语，“这附近死去的幽灵好少啊。” 这个世界、这种时候，在能够看到幽灵的人们眼中，应该是满大街的幽灵和磷火、不甘死去的绝望和怨恨弄得人眼睛疼才是。但现在，附近的幽灵和怨魂不能说没有，但对比这个国家的现状，还是能得出“实在太少了”的结论。 ——这么说来，果然……？ “嗯，既然你也有同样的感受，那就没错了。这里的灵体相对而言这么少，应该是被‘什么人’，以‘某种方式’消耗掉了吧。”阿斯普洛斯点点头。 马尼戈特想了想，“那，比起大街上或者郊区之类的地方，有更多灵魂的位置，应该是……战场？” “没错。”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们得去扫荡‘战场’了。” 阿斯普洛斯讨厌战场。 战场里没有活人，有的只有尸体、死灵和各种活着更像是死去了的幸存者。他在作为“浮竹十四郎”的时候，由于身体原因，几乎没怎么去过现世，而死神与虚之间的战斗，死了的大多会化为灵子，只有少数灵压很高的人才会留下尸体，那种尸横遍地的惨烈战场基本不会出现，但当年身处平安京的时候，那座被冠以“平安”名号的都城可一点都不“平安”——在那个上下完全脱节的畸形社会里，即使是唯一的文明城市京都，也存在着严重的脱节感，鸭川之侧的贫民区饿殍遍地，贵族盲目追求病态的优雅浮华，生与死的交界没有比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更加模糊的时候了——大贵族优雅地缓缓前行的牛车旁，往往就可以看到满地死尸，和一些用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着的、还在喘息着却已经和死去无异的“死尸”。 那里不能说是“战场”，但是要比任何战场都更加令人厌恶，有着比任何战场更多的怨灵出没。后世的战场会让人想到那个一点都不平安的平安京……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致。 说起来，当初股宗也是在路边的头盖骨里捡到的呢。 阿斯普洛斯悠然地想。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股宗了。 “但是附近的战场可不少吧？”马尼戈特也跟着皱眉，“大型的小型的，哪里都有呢。” “当然是从死人最多的地方找起呀。”阿斯普洛斯果断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0章 -第67话- 这其实是个不怎么平静的时代。也许没有平安京的情况那么怵目惊心，但惨烈和凄惶之处相差不远。空气里漂浮着臭味，角落的阴暗之处是躯体破破烂烂、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人类”的人形。从一个战场走到另一个战场，沿途所见尽是凄惨的景象。 尸体、脏污和等待死亡的眼神。一路走来所见之景让马尼戈特臭着一张脸，一副气到爆炸的模样。 阿斯普洛斯有点担心地提醒了他一句：“这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事情哦。” 圣域的敌人是“外敌”，如非必要不会插手人类自身的发展进程。教皇没有下令，擅自出手属于僭越，即使马尼戈特是教皇弟子也要脱一层皮。马尼戈特没个好气地顶了一句：“我知道！没那么蠢的好吗！”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迟早把死神揍一顿。” “……”阿斯普洛斯想，我要是死神我真的冤死了，人类的生老病死关我一个亡者化身什么事——不过以这个世界的生死观来看，达拿都斯也不一定跟伊邪那美命一样，单纯的作为“死亡”这个概念的实体化身不管事。这个世界雅典娜和哈迪斯不共戴天成这样，作为哈迪斯手下双子神之一，达拿都斯会不会针对死亡法则做些什么……嗯…… 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还是不要随便下判断吧。 “迟早会有机会的吧，只要圣战开始之后，哪怕不愿意也会对上冥神的。”阿斯普洛斯安抚了一句，“巨蟹座会很有优势哦。” 马尼戈特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一路上气氛还是挺轻松的，马尼戈特完全没有对前辈的尊敬态度，但在很多细节方面却还是表现出意料之外的守礼。和其他的黄金们性格差距很大，但相处起来一样是很轻松的。 阿斯普洛斯有时候会想，如果最开始来到的地方是这里就好了。 那真的是很偶尔、很偶尔才会冒出来的想法。倒不是太过于追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就是真的，真的很遗憾啊。 马尼戈特的眼神开始往身后飘。 【“别回头。”】阿斯普洛斯通过小宇宙传达话语，【“看起来我们中奖了。”】 在他们身后漂浮着不妙的气氛，暗沉沉的、充满死寂感的小宇宙渗出一丝丝敌意。这种隐藏自己的方式异常拙劣，让人不由得会联想到那个美丽优雅到看起来似乎与战斗无关的躯体。 对雅柏菲卡的报告有印象的阿斯普洛斯微微眯起眼睛。 他当时确确实实地确认过，那具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能够在大阴阳师面前隐瞒自己生死的人根本不存在—— ——除非有死亡的神明插手模糊认知。 阿斯普洛斯若有所思。 这一次遇得到吗？那位亡者至尊的左右手之一？ 不如说，在这种地方、居然有可能遇到理应绝不会遇到的敌人……冥界到底是想用庞大数量的死灵做什么？ 【“这一次的陷阱我们要踩进去才行。”】阿斯普洛斯冷静地说道，【“否则大概很难明白冥界这一次的计划本质上究竟是想做什么。”】 马尼戈特恼怒地瞪圆了眼睛。 居然没反驳，有点意外。阿斯普洛斯接着说，【“等一下应该还是会被分开。我最近破坏了冥界特别多的计划，大概率会变成他们的眼中钉，一定会被针对。我会尽可能的吸引最多的敌人，你要趁此机会进行调查，弄明白冥界最近在谋划什么——”】 马尼戈特一脸暴躁，从牙缝里用力挤出“切”的一声。 阿斯普洛斯小宇宙传达的话语猛然一顿，投向马尼戈特的眼神里不可控制地流露出怀疑。你该不会是没法通过小宇宙进行远距离隐秘通讯吧？ 于是被马尼戈特更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样一来你可就没办法跟我求救了。联系通道也会断掉……”】阿斯普洛斯有点困扰地蹙起眉。德弗特洛斯不在身边，他连一个跑腿的保镖都没有，【“遇到敌人可别太勉强自己了啊？”】 马尼戈特的表情看起来很想一拳揍上来。 糟糕糟糕。有点逗过头了。 阿斯普洛斯的眼神不自觉地动摇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虽然巨蟹座的招式对冥界有优势，但现在的你还没学到积尸气冥界波之后的转灵波、鬼苍焰还有魂葬破吧？这种情况下小心无大错嘛。”】 马尼戈特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过身一指点出去。 “积尸气冥界波！” 这一下子让阿斯普洛斯没意料到，但显然，暗处的敌人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幽蓝色的灵光绕开身边的小宇宙直扑身后，马尼戈特连同三个影子一起消失了。 ——有点逗过头了。居然想在黄泉比良坂一打三…… “真不好意思，我还是挺担心家里后辈的。”阿斯普洛斯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们速战速决如何？” 【别逗人发笑了，人类。】 回答阿斯普洛斯的，是一抹浓重的影子。 纵然并没有实体，这一抹阴影也依然带着极为可怖的“力量”。比起阴冷，更像是死寂；比起强大，更近似“绝望”，比起冷酷，更应该用“轻蔑”来形容—— 这是“神”俯视“人”的意志。 这是“冥土”蔑视“生命”的力量。 指尖犹如触碰到最本质的“死亡”。 “哎呀……这可真是……” 阿斯普洛斯笑了。 微微裂开唇角，露出虎牙尖锐的一点白芒。平时温文尔雅的表象里浸染了一点混合着战意的期待，便显得冷酷而凶厉。 “居然只拿出‘力量’来对付我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他用嘲笑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是那些感觉到死神神力就惊慌失措的青铜！再下点本如何？比如说——把死神达拿都斯直接找出来！” 【放肆！！！】 激荡的小宇宙里，女性的声音有一种声嘶力竭的意味。随之而来的，是宛如海潮一般巨大的压力。 ——好吧，要么是死神还无法离开冥界，要么是他根本还没突破封印。只希望他不是为了其他更加重要的什么任务而无暇分/身，不过无论如何，这里应该是没有死神本人存在了。 难不成情报有误，这里不是什么重要的战略节点？但既然碰到了使用死神力量的敌人，这种说法是怎么都说不通的。身为目空一切的希腊神，达拿都斯会随便给别人赐下自己的“死亡”的力量？ 不过没关系。 阿斯普洛斯在手心凝聚力量。 回应着小宇宙的呼唤，黄金圣衣瞬间着装完毕，身上光华流转。火灵在身边蓄势待发，身周的烈火以防护的姿态露出獠牙。 不管是怎样的敌人，打到服从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1章 -第68话- 将巫力与小宇宙相结合——在确定了方法、找到了窍门之后，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小宇宙是外部的力量，是星辰的力量，是物理的力量；巫力是灵魂的力量，是内心的力量，是没有实体的力量。 以小宇宙为“皮”，以巫力为“骨”，用源自于遥远东方“太极”的概念使之旋转、源源不绝地自指尖而出—— 阿斯普洛斯用新的力量覆盖旧的运作方法，用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杰敏卡弧光（Geminga Arc）。 凭空制造的重力中心将四周的一切向内部拉扯，威力比以往更强，但对阿斯普洛斯本人来说，使用了巫力的内核让他控制起来反而更加得心应手。简而言之，这一招变得更加顺手了。 于是很自然的，被杰敏卡弧光的重力因子撕扯出来的东西，比预料之中的更多。 阿斯普洛斯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美丽得不似真人的“东西”。 ——虽然无论是发色、脸型还是身体都不一样了，但那个极其特殊的小宇宙是无法改变的。在这个世界，改变小宇宙的状态的难度要远比改变外形难得多，而这个对“美丽”充满了偏执的小宇宙，即使是阿斯普洛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忘记。 这是那个本应在双鱼座雅柏菲卡手下，被彻底抹消的那个不知名的冥斗士——没错，“应该是”这个冥斗士才对。 但是，她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的……“奇怪”。 阿斯普洛斯只能用“奇怪”来形容她。 当时的见面堪称惊鸿一瞥，但这个冥斗士对“美”的执着和对战斗的生疏导致给人的印象非常古怪。冥斗士是冥王哈迪斯的私军。正如很难想象“没有其他理由就是单纯怕死的圣斗士”一样，“不曾全心全意侍奉冥王的圣斗士”也是异常罕见的。但这个冥斗士言谈中透出的自我中心感，在“斗士”这个不管实际如何、名义上都是为了所信奉的神明奉上一切的特殊职业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异样了。阿斯普洛斯一度怀疑这个冥斗士的真实身份或者说“存在价值”，但既然她已经被雅柏菲卡所讨伐，那么不管内心再如何怀疑都只能放下—— 现在倒是有了新的机会，但是这个冥斗士的改变……未免也太大了。 那种近乎于目空一切的自我感近乎消失殆尽，眼神里透着一股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遮掩的惶然和不安。即使这具新的躯体一样一眼看去非常完美，却也同时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匆忙感——发型不够规整的弧度，不再那么精雕细琢的脸型，深棕的发色和浅灰的瞳色显然不够搭配，唇色也过于艳丽了，和整体的素净感完全不能匹配。每个部位的“美丽”依然肉眼可见，但显然，那种生拼硬凑的突兀感比上一具躯体更甚，已经到了一眼看去满是破绽的程度。 所以阿斯普洛斯毫不犹豫地放了嘲讽。 “居然又是你，不躲会冥界舔伤口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出来挨打——新的身体难看也要有点限度吧，怎么，冥界的走狗没用了被丢出来当炮灰了吗？” 对内心不够成熟的战士放嘲讽应该会有用，但此前没说过什么招人恨的嘲讽，阿斯普洛斯自己也不太确定效果如何。不过好在，确实产生作用了。 这个阿斯普洛斯尚且不清楚姓名的冥斗士嘴里发出了不像人类声音的尖啸声，音色本身很优美，然而那种超出声带能够发出的音域的声音只会想让人捂耳朵。比起人类的嗓音，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异类的声音，比如人鱼或者海妖之类有着“声音可以诱/惑人类”这种传说的精怪的声带。 ——所以，受害者不仅是人类。 阿斯普洛斯轻轻侧过身子。无形的攻击擦过肩膀，身后由人类的战争而产生的废墟建筑轰然倒塌。阿斯普洛斯不高兴地皱起眉。 他伸出右手，手指向下按下去。 像是空气里出现了无形的手掌，冥斗士的身体如同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攻击了一样，失去了平衡直接向地面倒去。冥斗士显然吃了一惊，就地翻滚着想要躲开——然而无形无色的攻击依然对她紧追不放，冥斗士洞悉幽魂灵体的眼睛也完全看不到对手的位置甚至形状，冥斗士唯有狼狈地一退再退，挪移跳跃、狼狈万状，以至于行动之间宛如四足野兽一般，连腰都直不起来。 阿斯普洛斯在一旁抱臂观察，紧皱的眉头越来越紧。 ……冥斗士到现在也没有说话，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全然如同兽类，现在甚至连理智都看不出来……这东西，真的是“冥斗士”吗？如果这是个傀儡之类的东西，又是如何瞒过自己的眼睛的？ 适才听到的女性的声音，总不能是幻听吧？ “……糟了。” 阿斯普洛斯喃喃自语。 恼怒之下不再留手，阿斯普洛斯右掌捏紧。 无形之物加快了动作，划过空气的破空之声隐约间勾勒出近似于人形、却又绝非人类的姿态。异常美丽而古怪的女人被一击击向半空，过于狠厉的力道让这具身体吐出血来。 阿斯普洛斯一脚踩碎了冥衣身后的翅膀，随即踢开头盔。重伤的女人眼神里透出茫然，喉咙里的血沫阻碍了语言，她的指尖抽搐着试图抬起来。 阿斯普洛斯气得差点笑出来。 “说得那么傲慢猖狂……居然就放了一句狠话就逃了……？” 那一句“放肆”说得可真是掷地有声满含暴怒，结果居然是只丢下了这一句话就逃走了吗？这么看来之前感受到的死亡之神达拿都斯的气息也是假的，居然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布下这么缜密的阵仗来逃跑，这人究竟是什么病？！ 事有反常必有妖。阿斯普洛斯冷笑一声。 现在可以确定了，冥界在这里果然有重要的布局。看这宛如惊弓之鸟的态度，想必是不能接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误吧——对冥界来说，有这种待遇的，唯有跟哈迪斯相关的事情了。和冥王哈迪斯本人有关，至少也和死睡双神或者冥王军统领、既是亲人又是侍女的潘多拉有关—— ——你逃不掉的。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会把这片土地上冥斗士所做的一切都掀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