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突然从医馆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声。阿景和青望顿时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慌张地对望一眼,连忙向医馆里跑去。
阿景掀开布帘,任风已经坐到田生的床边了。他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伸出手臂示意他们先不要过来。阿景仓皇地停住脚步,握着布帘的五指关节清晰地突出,内心有一股想要将任风从田生身边推开的冲动。
青望站在阿景身后,田生的脸被任风的身体挡住,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任风的背影,好像能将任风看穿一般。
片刻之后,任风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床尾的方向退了一步,转身微笑着看着阿景和青望。
阿景和青望终于看清了田生的面庞,田生的双眼乌黑发亮,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二人。阿景忍不住冲了过去,趴在田生的床边,紧握住田生的手,想要问田生感觉如何,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田生,你吓死我了。”
田生艰难地笑了起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阿景,我好着呢。”
阿景却笑不出来:“方才任大夫替你诊治的时候,你突然就恍惚迷糊了,怎么叫你都不答应。我怕你又昏迷过去,我真的很担心。”
一旁的任风听到此话,悠悠地说道:“没想到阿景姑娘那么怀疑我啊?”
阿景有些尴尬,正要向任风道歉,却听任风又说道:“不过田生修士这个病也着实奇怪,我真拿不准。”
阿景一听,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
任风解释道:“我方才又探了一下他的内息,阿景姑娘你放心,我这次小心的很。他真气还是很混乱,但是好像这一次脉络清晰了一些。也许是丹药起了作用,但具体是什么作用呢,是只能一时的缓解他的病情,还是能引导他的内息重回正轨”
任风说到最后,竟然喃喃自语起来。阿景紧皱双眉,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人。任风看出阿景的心思,不屑地一笑:“阿景姑娘,我说了,你若是不相信我,随时可以带田生修士离开。”
阿景忽然感觉田生的手指一紧,低头一看,田生正依旧笑容灿烂地看着她:“阿景,你不用担心,我觉得身上好像有一点力气了。”
阿景一喜:“真的?”
田生坚定地点了下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呢。”
阿景眉目还是没能彻底地舒展,担忧地问道:“田生,刚刚我和青望是听到你的喊声,才匆忙进来的。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田生又坚定地点了头:“好。”
青望见田生身体确实有所好转,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走到任风身边,拱手道:“任大夫妙手仁心,田生就有劳你费心了。诊金方面,我们一定不会吝啬。任大夫若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尽管告诉我。”
任风朝青望回了礼:“青望修士出手大方,气度不凡,一看就知是贵人。我还怕我这简陋的医馆,亏待了你的朋友呢。按照田生修士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估计还需要在我这里多待一些时间。不知青望修士你们是否也要留在寿南村?若要留下来,可有找到落脚之处?”
青望答道:“我们与田生一同来寿南村为他治病,没有留下他一人在此c我们先行离开的道理,自然要在这里等他。舍妹已经带人去找住处了,多谢任大夫关心了。”
说话之间,青望听到门外有一群人的脚步声在慢慢接近。脚步声还没有近到清晰分明,榣音婉转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青望,阿景,你们在里面吗?”
青望无奈地一笑,自从离了王宫,榣音是越来越不顾礼数仪态了,华霄的担忧不无道理。
青望寻着声音出了门,榣音已经走到医馆门口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青望,田生怎么样了?还好吗?”
青望一边领着榣音往里走,一边说道:“田生他刚刚醒过来了,说身上有了些力气,看来任大夫的丹药起效了。”
榣音欣喜万分:“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任大夫果然称得上神医的名号,这么快田生的病情就有好转了。”
青望点头,又问道:“那你呢,去了这么久,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
榣音笑道:“恩,算是找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因为寿南村没有客栈,我找了几间民房,还需要收拾一下。我们叫上阿景,现在就过去吧。劳累一天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田生这边,留两个护卫照看,我们明日再来看他,你觉得如何?”
青望和榣音此时已经走到田生所在的屋子了,阿景听到他二人的谈话,温柔地看了田生一眼:“田生,我和青望c榣音他们先去住的地方了。明日一早再过来,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任大夫。若是有事想找我们的话,就让护卫带话给我们,知道了么?”
田生轻声说道:“好,阿景。你们先走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榣音出门去叫了两个护卫进来,嘱咐他们好好照看田生。青望与任风交谈几句后,便互相道了别。任风往里屋去了之后,榣音也和青望一道往外走去。
阿景正准备跟着青望和榣音离开,却听到田生在身后叫她的名字:“阿景。”
阿景疑惑地转身:“田生,怎么了。”
田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阿景连忙回到床边,将他扶起,有些责备地道:“田生,你好好地躺着,坐起来干什么?”
青望和榣音听到田生的喊声,也回头来看。
田生脸颊泛红,支支吾吾地道:“青望,榣音,我有些话想和阿景说,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阿景不忍地道:“田生,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你看你,头上已经出虚汗了。”
田生低着头,默默无语,但其余三人已经看出了他的坚持。阿景无奈,又坐回床边:“青望,榣音,你们先去吧,我一会来找你们。”
“恩。”青望应声道,“我找个护卫在外面等你,一会你出来了,就让他带你来找我们。”
青望和榣音离开之后,田生在阿景的帮助下,已经稳稳当当地靠在床头坐直了身子。
阿景苦笑道:“田生,有什么事那么着急,非要现在和我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些日子来,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了多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有什么话,简短地说给我听,若不是很重要,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再慢慢谈,可以吗?”
田生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阿景,严肃地说道:“阿景,修为测试大会那日,真仙和你说了什么?”
阿景一怔,半晌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慌张地看着田生。
田生知道阿景有意回避,但他还是倔强地说道:“阿景,我曾经对你承诺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我本以为这就够了。阿景,我也曾经说过,我无意探听你的秘密,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阿景别开眼,为难地回应道:“田生,现在还不是时候。”
田生却还是直勾勾地凝视着阿景:“阿景,我想陪在你身边,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我怕我一看不见你,你就消失了,而我还不知道怎么才可以找到你。我想要保护你,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那么也许你已经受到伤害了,我却依然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阿景不由地一笑,田生这番话想必已经酝酿了很久了吧。
田生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沉稳了许多:“阿景,在载天山的时候,我经常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一面。那时候,我还安慰自己,只要我足够强大,在你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我就可以保护你。因此,我只要安心修行就可以了。青望告诉我,我有机会成为真仙的弟子时,我心里真的雀跃万分。我以为,等我拜入真仙门下,载天山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议论你,欺负你了。可是当你被真仙单独叫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我连冲上去挡在你面前对抗真仙的勇气都没有,并不只是因为我打不过他。阿景,我那时很困惑,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面前,也不知道我该为你对真仙说些什么。阿景,你到底在乎什么?”
阿景也渐渐平静下来,直视田生的双眼,冷冷地道:“田生,我在找我的仇人。”
田生藏在被子下面的双手紧握,他强作镇定地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阿景叹息一声:“没有。我虽然没有看清那名大乘修士的脸,但我记得他真气的颜色。我在载天山的剑室里铸剑,每铸一把剑,都会亲自带着剑去找人试剑。四大长老以及他们门下的弟子,各堂堂主,等等等等。总而言之,载天山上的大乘修士,都试过我铸的剑。他们挥剑时,所发出的真气,并不是我当初见到的那个颜色。”
田生连忙说道:“你的意思是,载天山上没有你的仇人?”
阿景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望向一边。田生又仔细思索一番,说道:“还是说,你在怀疑,那人是真仙?”
阿景没有回答田生,只是沉思着说道:“那日真仙单独找我,他说是因为他在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便和我说起了很多往事。当年国君和墨王为争夺王位而发起战争,真仙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带领国君的军队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当时的真仙是世间第一人,若不是他,国君不可能是现在的国君。当然现在他也是世间第一人,因此,他说他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也是可能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没有恶意。”
田生拳头握得越来越紧,低声问道:“阿景,真仙到底是不是你的仇人?”
阿景自嘲地一笑:“如果真仙真的就是那个杀了我亲人的人,我该怎么办?”
田生愣了一下,苦涩地说道:“阿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阿景缓缓摇头:“田生,我不会的。其实我早就明白,我的仇人既然是一个大乘修士,不管他是谁,我都不可能和他当面对峙。只是,我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是吗?”
田生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说道:“阿景,我不是想让你忘记仇恨。你要报仇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
阿景猛地抬眼,清脆有力地说道:“田生,你听说过东皇门吗?”
田生困惑不解:“那是什么?一个门派吗?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阿景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穿梭时空,逆转乾坤。”
田生震惊地看着阿景,结结巴巴地说道:“阿景,这,这什么意思?”
阿景神色淡然:“就这个意思。田生,我确实没有足够的力量手刃我的仇人,但也许我可以救回我的亲人。”
田生双手从被子底下迅速地抽出,按在阿景的肩膀上,慌乱地说道:“阿景,我虽然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但我也清楚,天道运行,自有它的法则,岂是轻易可以扭转的?”
田生十指狠狠地抓着阿景,阿景隐隐作痛。然而阿景依旧毫不在意,轻蔑地一笑:“若天地真有法则,难道我就只能仰慕它,顺从它,赞颂它吗?与其仰望天地,虔诚地等待上天的恩赐,不如由我来掌控这个法则。”
田生僵硬地收回手,傻傻地说道:“阿景,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吗?”
阿景无言地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田生,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否则,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阿景说完,没有再看田生的神情,坚决地转身往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阿景听到田生平静的声音:“阿景,你之所以会去载天山,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想查清,你的仇人是否是载天朱派之人吧?”
阿景停下步伐,背对着田生:“恩,以前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上山。田生,你在载天山上遭遇的这一切,我脱不了干系,我会好好补偿你的。”阿景说完,再也没有迟疑地离开了。
阿景走后,田生又躺了下来。他觉得整个人疲惫极了,但是又没有半点困意,可能是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吧。田生瞪着大眼睛看着屋顶,屋顶的房梁数目和载天山上他卧房的数量不一致,这让田生很焦躁。田生后悔了,早知道方才就不和阿景聊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应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反正只要能留她在这里多陪陪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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