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励王的话还没有出口，乔清澜就已经抢先一步问出声来。然而，她说出口来的话，却也绝对不是励王先前一直以为和担忧的那些言语，事先怎样也没有想到的，却是乔清澜真的开了口，她真的认出了流衣是谁，却并非励王所以为的那种认得。
“不错，那夜确实是她负责带徐尚书的儿子去菱红楼的。只是你又怎么会知道？”
励王话一出口，登时便自行反应了过来。先前倒是忘记了，那一夜乔清澜并没有真的完完全全按照他事先的吩咐进行所有的行动，她在放下李嫣宁之后根本没有直接离开现场，而是一直潜伏在菱红楼之内，一直等到李巡惑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才离开。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至少该保证李嫣宁不会真的被人辱了清白，否则也实在是太过对不住这位小姐了。
既然乔清澜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李嫣宁的状况，那么对于所有和李嫣宁曾经出现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乔清澜自然全都明白无误地见到了。其中包括那个早已预备好了的徐尚书的儿子，也包括把徐家小子弄过来的流衣。
按道理来讲，这一切虽然有些凑巧，想通了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励王只是有些惊讶于乔清澜过目不忘的记性，想不到不过是匆匆一瞥的背影，也能硬生生叫她重新回想起来，况且那个时候的乔清澜，肯定没有想过要特别记住那同样按照励王吩咐行事的另一个陌生人。
“殿下过誉了，清澜又哪里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只不过那天夜里清澜始终保持警惕，对每一个靠近李嫣宁的人自然多少都会多加一些，尽管流衣姑娘当时一身黑衣，面蒙黑巾，看不清面容，但对她的背影，依旧还残存一丝模糊印象，才能慢慢地联系起来。若非清澜今日正巧站在城上目送，这等居高临下的角度与那夜一般无二，或许也认不出来了。”
乔清澜说的倒不是什么故作谦虚的假话，她很清楚自己的眼里和记忆力虽然都属上乘，而且这两方面的能力也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但要说真的能做到彻彻底底的过目不忘，瞥一眼就可以记住一辈子，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能够认出流衣，说到底少不了几分因缘际会的运气。
“即便如此，也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我就没有这份本事。依我看，就算是流衣也不见得有你这样的目力和记性。”
励王依旧对此赞叹不已，只不过也没有多说太多，两个人并肩一道站在城墙上继续目送，直到流衣一行人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全部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他们二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乔清澜才终于再度打破了彼此间十分默契的安静，自言自语似的感慨起来：
“清澜当初还以为，把徐尚书之子带过去的人是太子殿下派遣的心腹，现在才知道，原来流衣姑娘也是殿下您麾下的干将。殿下身边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原是清澜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了。”
乔清澜的声音里似乎有几分别样的落寞，其间夹杂着十分复杂的，令励王一时间根本参之不透的深长意味。
“你以为流衣是太子的人？这是为什么？”
励王没有多想，觉得乔清澜不过是发现自己一直所以为的事情原来大错特错，所以才难免多感慨了几句而已。不过他倒是相当好奇乔清澜为什么会产生这样错误的认知，毕竟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同她说过那夜执行任务的另一个人是谁，她也从未问过；但似乎也不可能无端端地便觉得那人会是太子的手下吧？
“殿下莫不是忘了？其实那夜从殿下处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清澜曾经问过殿下一回的。”
乔清澜慢慢抬起眼来，静静地仰视着身旁似乎眼带三分困惑的励王：
“殿下可还记得，那天晚上，清澜曾经问过您，此次任务是否只有清澜一人行动的时候，您都说了些什么？”
励王随口说出来的话海了去了，要他把自己说过的内容全部记住，只怕把他自己的脑子给挤爆了也装不下来。那天晚上除去吩咐乔清澜必须把李嫣宁按规定好的时辰放置到规定好的地方这桩正事以外，他委实不曾再行说过什么可以令他自己印象深刻的话语，然而现在乔清澜所问的，显而易见也绝非那件正事，那么，自己究竟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当时殿下同清澜说，不止有清澜一人，太子殿下也会派遣人手执行另外的任务，而您本人同样会出现在菱红楼，还要清澜不必多心想什么，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可。这些话于殿下而言，当真只是随口之语，竟连半点印象也没有了么？”
要说真的没有一星半点儿印象，那自然不是的，至少现如今被乔清澜如此完整而详细地把那天彼此的对话内容都大致复述了出来之后，励王也似乎渐渐想起了些什么，脑海当中开始有某些具象化的情景和回忆慢慢涌现。
那日想必自己的的确确是说过那种话的，否则乔清澜不会产生这样的看法，她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编出这么一大通谎话来欺骗自己。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告诉她另遣他人的是太子殿下呢？虽然事实看上去确实如此，但唯有励王自己内心才最为明白，真实情况到底是如何的。
难道说，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乔清澜的信任程度还不够高，所以才会只告诉了她一个表象，而未曾将真相开诚布公地说出口？
励王脑子里头各种念头迅速转悠了一遭，却也懒得再多做回想琢磨什么，反正这会儿既然乔清澜提起了旧事，那么她心里头那些个未解开的谜团，自己就直接告诉她答案便是了：
“那个时候，流衣的确是我皇兄身边的人，她负责去抓走徐尚书的儿子，这件事情也是皇兄吩咐他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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