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明亮急促的声音，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皇帝本尊早已抵达梁王府，握着苏澈的手不住地发颤。伤口不深，只是多受些苦罢了，又如何敌得过这寒脉发作起来的痛苦？
若非她当年
苏悦潇摇了摇头，驱赶掉这种想法。
错已铸成，追根溯源又有何意义？
她沉着脸听苏梓清垂着头磕磕巴巴说出事情的经过，待她说自己因为感受到姚澄碧腕上镯子不同寻常的冷气，想要摘下查看却被暗算，苏澈为了救她被暗器划伤又受了那冷气刺激，这才发了病时，苏悦潇的脸色黑得简直要滴出墨来。
“苏梓清，自作聪明！”苏悦潇斥道，待要再说，苏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唬得苏悦潇连忙看了过去。
苏澈慢慢睁开了眼睛，清瘦的小脸上荡漾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平了平气息，向苏梓清挥手道，“胸口闷清清过来帮我顺顺。”
“苏梓清！朕让你过来了吗？”
苏梓清的步子半途生生止住，可怜巴巴地望着苏澈，眼睛里藏不住的担忧。
苏澈顿了一顿，旋即变本加厉地咳嗽起来，似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一般。
苏悦潇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淡淡道：“是不是朕一骂苏梓清你就咳嗽？”
苏澈实诚地点了点头，一壁又咳了几声。弱弱地说道：“清清，疼”
苏梓清哪管他真疼还是假疼，只是见不得他这样，何况这样子都是因为自己。他冬日里犯病多难受，自己还让他夏天也要遭这份罪。当即眼泪就下来了，也不管苏悦潇，一下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怎么了？伤口疼还是胸口疼？”
苏澈拍了拍她的手背，微侧了身将她护在身后，道：“今日的事，是孙儿让皇祖母为难了。若是皇祖母还不打算今日的事压下不提也无妨。”
苏悦潇看着他犹豫吞吐，显然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做出恭谨的样子。她心下酸涩，若不是受了太多委屈，两个孩子怎么会舍这么大的本主动出击？可是她却依然要像往常一样，为了平衡不得不将此事按下不提她能怎么办？还不到收网的时候，谁说她没有一点私心想利用孩子的伪装来诱鱼儿上钩呢？
苏澈看着她沉默的面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皇祖母心中自有丘壑，孙儿不敢置喙。只是孙儿斗胆，皇祖母再加封父王，于公于私究竟有什么好处？”
苏悦潇被他澄明的眼眸看得似乎无所遁形。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去。想来，这两个孩子，都是看得透彻的吧。
“哥哥，为什么不说出来”苏梓清抱着他，觉得怀里的人气息愈弱，不免有些愤愤，“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她总是说疼父王，疼我们，可是她除了一次次把我们置于危险之地还做了什么”
滚烫的泪一滴滴落在苏澈的衣襟上，两人皆静默无声。外头的嘈杂渐渐远去，灯火辉煌处，掌权者们不知道又在谈什么。蝉鸣嘈杂，聒噪中竟生出一丝安逸。
苏悦潇几乎是逃一样出来的。胸口闷的有些难受。苏澈软软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那种逞强的不甘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两个孩子的举动，无非是在逼她。事情闹大，就必须揪出罪魁祸首。而她明明知道是谁，却只能按捺不发。她终归给不了他们一个公道。
苏悦潇脚步有些虚浮，靠着门框，闭目休息。不足几息，只听得外面一声通传“皇太女到了”，便又只得睁眼，寻了一处游廊内的石桌椅坐下。
苏凌萱身上半搭着一件儿披风，头发松松挽了一个发髻，素颜进了游廊。二话不说，跪下行了大礼，未听见叫起，便一直跪在那里。
有侍女上来添了茶水，却不过是为了做足礼节。随即便退了下去，游廊内除了蝉鸣静默无声。半晌，皇帝才道：“起来吧，无事跪什么。”
苏凌萱应言起身，低眉道：“儿臣听闻此事与龙骧司有关，特来请罪。儿臣御下不严，竟让龙骧司中混入了叛徒，请母皇降罪。”
“哦？叛徒？”皇帝看着她，眸光淡淡，“此话怎讲？”
“皇兄离京之前，曾将半枚符节交与儿臣，让儿臣代为管理上六司，此事母皇也知晓。儿臣年纪尚轻，又不熟悉事务，才让奸人有空可钻。儿臣糊涂，竟未曾发觉，致使今日奸人伤了侄儿。儿臣心中惶恐不安，母皇若不降罪，儿臣亦当划自己几刀，但求能赎澈儿万分之一苦痛。”
皇帝沉默良久，叹道：“行了。好好的动刀做什么。左右这代管一事也无人知晓，龙骧司既是禁府十二司编内，自然也得让禁府十二司来担这个责任。”
苏凌萱似乎还欲再说，皇帝已起身道：“回去补个回笼觉，过来上朝。你若是真心里不安，下朝后你便着手去调查帝都布防图的下落吧。”
苏凌萱低头谢恩。再抬起头时，皇帝已行远。苏凌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吩咐身边的女官摆驾去外宅。
“姐”苏睿心虚地叫了人一声，然后就做鹌鹑状，不敢说话了。房间里一下又安静下来，闷热得令人窒息。
“有话直说。”许久，皇帝薄唇轻启。眸光似乎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澄碧”
“你又去见过她了？”皇帝淡淡问道，语气不辨喜怒。
烛火映衬着苏睿的脸现出窘迫的红。他默然了好一会儿才道：“臣弟只是怜惜她身不由己。”
“苏睿，你糊涂！”皇帝压着怒气道，“你若是真喜欢她朕可以让她改名换姓跟着你，可是如今那只镯子伤了澈儿的事一旦抖出去，他们针对的就会是你啊！”她颤抖着声音说，“苏睿，他们多想要你死，你知道的。”
“臣弟皇姐会杀了她么？臣弟的意思是，若是楚王倒了，皇姐还会留着她么？”
皇帝看着这个自小带大的弟弟，心中不免酸涩，道：“苏睿，你想怎么样皇姐都可以惯着你，你若实在怜惜她，便还她一个自由身，只一点，你万万要当心自己。”
她总归还是担心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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