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黎姿的猖狂，已经离开人世的于玉，再也不会给她半分反应，虽然于玉在世的时候，对于自己的挑衅，也总是一笑了之。
是的，自始至终，于玉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都是如斯淡定，即使当年知道自己欺骗她的时候，知道顾云娶她目的的时候。
虽然也曾伤心欲绝，可到了最后，还是这般，没有歇斯底里，更加的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这般休养，这种面对任何事情都宠辱不惊的态度，让黎姿羡慕的同时，也觉得可怕，倘若于玉生在大世家之中，有这样的气度也是正常。
可是不然，于玉不过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甚至一度在那风月场所之中待过，虽然来到顾家的时候甚至依旧干干净净的。
可是这件事情，早已经成为了跟随于玉一生的污点，在她嫁到顾家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拿这个话题说事情。
可是好脾气的于玉，每次听到虽然眼神都会暗淡，可是却从未责怪过那些人，那种态度，不是因为无能为力，也不是因为装模作样。
而是真正的气度使然，她于玉，不曾将那些人放在眼中，他们说的话，自然也是和自己无关紧要了。
彼时，她和于玉还在交好，她也假装为于玉不满过，想要对那些人发火，而是最终还是被于玉阻止了。
她问过于玉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记得，于玉就站在那窗户边上，下面就是肆意诽谤她的下人。
她的眼睛，却从未看到下面的狭小，而是看着那高远的天空淡笑着：“你看，我看的是这一望无际的天空，而她们，却始终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一块土地年。”
“我已经拥有这么美丽的风景，为何还要为这般不值一提的地方，而驻足停留呢。”说这话的于玉，美丽的秀发被风吹起，让站在于玉身边的黎姿，看不清她的眼神。
就在那一刻，她黎姿，作为天之骄女的黎姿，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子面前，是那般的自行惭愧。
她那丑恶的心思，永远在提醒着自己，她永远也无法做到于玉这般，对自己身边的事情如此的当然，不是懦弱，也是不故作清高，而是真的不在意之后的冷漠。
这种超凡脱俗的态度，在告诉黎姿一个事实，这个她永远都看不起的女子，其实，早已经站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在想，当初要是于玉知道了顾云的想法，或者给了于玉重新选择的路，此时此刻，于玉又该只怎么样的。
拥有这般气度的女子，即使在这京都中，也是一块耀眼的明珠，无人可以忽视其美丽的光芒。可是这可耀眼的明珠，却是为了顾云这样的男人，甘愿蜷缩在这样一块小地方。
她黎姿扪心自问，自己可以做到吗，她的心清楚的告诉她，她做不到，她要的，永远是将自己的才华绽放在世人面前。
她要让世人将她高高的捧起，放在他们触摸不到的地方，受人崇拜，这才是她黎姿应该过得一生，而不是像于玉一样，甘愿为了一个男子，放弃了所有。
正是于玉这般风姿，让黎姿陷入了深深的嫉妒之中，凭什么，她出生这般高贵，在这一点上，却比不上于玉。
倘若于玉和自己生在同一个家族中，她知道，自己的风头，一定会被于玉狠狠的压住，就凭于玉这般心态，世人都会高看她一眼。
所以黎姿知道，她就是想尽办法，碾碎于玉的骄傲，想要看到这个女子，低头跪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求饶。
她就是要毁了于玉这般的风姿，仿佛是骨子里带来的气度，她深知自己比不上，却不像要承认这个事实。
在她心中，于玉处处不如自己，所以于玉现在的一切，都是她施舍给于玉的，只要她不乐意的，随时可以收回一切。
如今，她就是看不得于玉在再自己面前好好的活着，似乎只有死亡，才能让于玉这个人，从自己的身边消失。
于玉和自己是不同的，从第一眼看见于玉这个女子的时候，从她那双，即使透着对未来的茫然，却始终荡漾着一层柔和笑意的眼中，黎姿就知道，自己和这个女子，只能不死不休。
因为在这个女子的面前，就像是面对一块纯洁无瑕的镜子，让黎姿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那神情丑陋的自己。
她永远不会承认，于玉这个女人，拥有着她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即使是死亡的时候，她的眼中，都是带着那种，仿佛与生俱来一样的柔和笑意。
当人的眼神触及她的时候，似乎总能想起自己内心的那些龌龊，也坚定了，黎姿想要除去于玉的心思。
而如今呢，于玉的尸体早已经冰冷，惨白瘦弱的身体，就那般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无人问津，而她最后的执念。
不是对她们这些人的恨，反而是释然，似乎死亡，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件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那般决绝的姿态，注定，即使于玉已经死去，也无法从黎姿的心中抹去。
恍惚之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站在窗台前微笑的女子，神情还是那般的温柔，一如既往的温柔，让黎姿的心，忽然颤了颤。
只是她知道，这一回，于玉真的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无于玉这人，留下的，只是于玉对自己唯一女儿的不舍和愧疚吧。
在知道顾云的真实面目之后，她看到过于玉悲伤绝望的脸庞，可是当下次再见的时候，于玉的脸庞，依旧那般的平静。
只是那双温柔如初的眸子，再也倒映不进他们这些人的身影，从那之后，于玉所有的执念，就只是一个顾欢了。
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顾欢，虽然黎姿不想承认，可是在于玉的教导下，即使没有接受顾家教育，顾欢依旧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这些年来，顾云对这母女两不闻不问，可是黎姿却在暗处，一直关注着这两人，她自然知道，顾欢是于玉眼中的骄傲，也是她学校中，老师同学的骄傲。
长得好看，又继承了于玉那种温柔的性子，一笑起来，就暖暖的，甜甜的，这般美好的女子，学习还刻苦，她是同龄女孩羡慕的对象，如果顾家将顾欢推出去的话，她有这种感觉。
不过于玉将顾欢保护的很好，从来不在顾家人面前显露什么，顾欢上的学校，只是一所普通的学校，甚至连自己的身世，学校中除了被禁言的校长之外，谁也不知道。
任何人都将顾欢当做一个聪慧可爱的小姑娘一样对待，甚至那些不知情的长辈，被顾欢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的时候，总是会心软成一滩春水。
这一切，她都知道，她一直看着顾欢越长越大，就像她曾经不愿意承认于玉比自己优秀一样，亦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生的女儿，也比不过顾欢。
她知道，于玉不会让顾欢和顾家有太多的瓜葛，所以在外面，也不曾用顾家的名头行事，这种低调，被黎姿看在眼中，却是格外的可恶。
尤其是，她眼睁睁的看着顾欢这个孩子，越长越像于玉，不仅是容貌上，就连于玉那与生俱来的气度，都很好的传承到了顾欢的身上。
小小年纪的顾欢，就十分的懂事，从未和顾家那些同龄孩子争吵过，被欺负的时候，也只是睁着那一双纯净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那些人。
而那些敢欺负顾欢的人，面对那双眼睛，总是觉得自己丑陋的面孔，是那般清晰的倒映在里面，口头上说了几句之后，就只能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被那双眼睛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而如今呢，于玉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永远的闭上的，剩下的那个小的，此刻只是像失了灵魂一样的抱着自己母亲逐渐冰冷的尸体。
她知道，今日的事情，顾欢大概是从头看到了尾，虽然年纪还小，可是自幼聪慧懂事的顾欢，不可能不明白，是她，是刚才的那些人，逼死了自己的母亲。
从小就和母亲在一起的顾欢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人，她的母亲，此刻为了曾经的那一份温情，也为了自己的未来，选择了了离开。
虽然临走前，她母亲让她不要去怨恨，可是怎么能不恨呢，对于小顾欢而言，她的母亲，就是她的一切。
而如今，她的一切，就是在这些所谓的血脉亲人，亲手给扼杀了，她不知道，失去了母亲的自己，该怎么办。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会有一日离自己而去，她记得，自己曾经拉着母亲的手，幼稚的说着。
等她长大了，等她有本事了，就带自己的母亲离家这里，她知道自己有父亲，可是她不稀罕，她有母亲陪伴就够了。
可是为何，为何这些人连她这么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偏偏要将自己唯一的依靠，带离自己的身边。
还站在于玉身边，欣赏自己仇人离去的样子的黎姿，却忽然的发现，那个跌坐在尸体身边，除了之前的那声嘶吼之外，一直没有哭泣的小顾欢，缓缓的抬起了头。
她看见，那双和她母亲像极了的眼中，此刻充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让其掉落下来。平日里，总是荡漾着甜甜笑容的脸上，此刻也是惨白一片。
黎姿能够发觉，那从这双孩子天真烂漫的眼底，渐渐浮现的哀伤，和仇恨，那种浓烈的仇恨，让女孩那双被水洗的眸子，格外的耀眼。
可是黎姿却是一点都不怕的，其实她最遗憾的就是，知道最后，也没能让于玉那双美丽的眼睛染上那些黑暗的色彩。
可是如今，她女儿的那双和她像极了的眼中，却是浮现了这般的神情，这般于玉曾经不屑的感情，让黎姿觉得十分的畅快。
“哈哈哈，怎么，恨么？”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拿眼睛瞪我，你还能如何呢？”
“要知道，你现在弱小的我肯本看不上，想为你母亲报仇啊，那也先得入了我的眼啊。”
“你现在这样，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蝼蚁，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和你的母亲一样的可悲。”
她能看见，当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女孩眼底的雾气，和再也掩饰不住的仇恨，整双眼睛，都开始充斥着一种淡淡的猩红。
这种猩红，出现在在一个本该纯洁的女孩子的身上，是那么的不和谐，让黎姿有些皱眉，这种眼神看着她，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可是也没有多想，直接不屑的看了一眼顾欢，和那地上冰凉的尸体句走了，恨她，又怎样，顾欢在她眼中，她未曾放在心上。
“你们会后悔的！”低低的，低低的，如同呢喃一样的声音，顺着风传进了黎姿的耳中，黎姿却不曾在意。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身后，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那曾经总是挂着温暖笑容，不轻易落泪的小女孩，渐渐失去了原本的表情。
有一滴泪，殷红如血，从女孩眼角低落，她别人欺负也好，受伤疼了也好，都不曾哭泣，因为她的母亲说过。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母亲之外，不会有人为她的眼泪而觉得悲伤的，而她不想自己的母亲悲伤，所以，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哭过。
母亲喜欢她笑，她便是笑，喜欢她被老师提起一副骄傲的模样，她便努力学习，让母亲骄傲，母亲希望她成为什么样子，她都做到了，可是。
“对不起！”女孩子还很幼稚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的坚定和脆弱，那张还未绽放开的明媚容颜上，被雕刻上了刻骨的冰寒。
“娘亲亲，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可是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欢儿说过，娘亲开心，欢儿就开心，可是欢儿知道，娘亲不开心。”
“所以娘亲你放心，所有让娘亲不开心的人，欢儿都不会放过。因为娘亲不开心，欢儿也不会开心啊。”
所以娘亲，对不起，原谅欢儿无法答应你最后的话了，那些人，欢儿都记住了，欢儿都记住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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