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铲第三次来到这片荒原。
几乎每一寸土地都勘察了一遍,还是老样子,他灰心失望,垂头丧气席地而坐,心道如果老大真的找不到,便找一处悬崖跳了。
依然不死心,站起来。
这才发现自己屁股下的土包,原来是一个荒坟,墓碑朝下趴着,看不见上面的字迹。
有风从身边掠过。
无声无息,右臂上出现一道伤口。
然后是腿上,胸口,这些伤口出现的极为诡异,像是某个隐形的人,用丹青妙笔轻轻绘出来的,但它们是真实的,逐渐裂开,流血,并感觉到疼痛。
“何人?”
雷铲大吼握拳,紧张地四下观察。
他想,一定是某个御剑之人,在此用这样的剑气偷袭了绿篱与斐昶鉴,找到偷袭之人,必然就能找到老大。
依然悄无声息。
伤口还在出现,而起是很随意地出现——上一道在额头,下一道就到了小腿根部,根本无法提防预料。
雷铲开始跑。
待在原地,只会被逐渐肢解成块。
有一个无形之人,出剑毫无章法,但却完全无法提防,没有杀气,没有声息,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跑出百步,伤口不再出现。
暮色渐渐降临,从此处向下望去,能够看到青城郡中隐约的灯光,人们即将忘掉白天的烦恼,逐渐进入梦乡,上天为人设计黑夜设计睡眠,便是要他们在暗处忘记一些不快,每次醒来,苦痛就能被黑暗掩埋一些。
但是雷铲睡不着,自从绿篱消失那一刻开始,他就就进入不眠不休的寻找状态。
半夜回到青城郡。
街巷空无一人,混沌摊上的老人依然在抽烟。
雷铲急匆匆过去,老人眉头微皱,从脚步中听出了惊慌与不安,扭头看过来。
“带回来了?”雷铲问。
“不器观内。”老人答。
“出事了!少主,不见了!就在去赵府的路上,和那个妖道凭空消失,我找了两天,一无所获,那里漂浮着无数剑气。”雷铲深深喘息几口,吐出一口黄痰,里面有一半的泥土。
“喝口水吧!”老人按熄了烟锅。
凳子上已经没有人影。
雷铲喝灌下一碗水,老人又出现了,衣服上出现数道裂口,渗出血迹来。
“你也受伤了?”
雷铲的语气很是惊奇,老人的修为极深,要伤害他,即便对神圣领域者而言,都绝非易事,但他来往也就喝一碗水的时间,竟然受了伤。
据雷铲所知,除非是城主出手。
他人很难做到。
老人坐下来,看着左臂的伤口缓缓道:“那并非剑气。”
“不是剑气,能够伤人?”
“伤人未必用剑,天地之间,未解之事太多,所以才有修行一说。”
“究竟是何物?”雷铲追问。
“恐非人力所为,若非自然伟力,便是上界仙人。”
“你在原处找过他们数次?”庒小周问雷铲。
雷铲点点头。
摸着身上的伤口,说道:“非但我去过,那个带你出来的老人,昨日又跟我去了一趟,一无所获。”
庒小周盯着雷铲的伤口,小声说道:“并非一无所获。”
“若真有仙人伤害我等,为何不一剑了结?”
庒小周伸手轻轻摸了摸,伤口周遭光滑无比,毫无砍杀的痕迹,甚至有数根汗毛也被从中切断。
这该是多锋利的无形剑芒?
“这伤痕不带一丝人力痕迹,大象无形,浑然天成,所以并非剑气。”庄小周语气审慎而肯定。
雷铲着急地探头过来:“那是?”
“如果我猜的不错,该是时空乱流,时而撕裂,时而凝聚,并无规律可言,那二人路过时,裂隙巨大,所以被卷入其中,再无消息。你路过之时,裂隙逐渐闭合,乱流渐小,锋芒如刃。”庄小周努力回忆着,不知道在师父哪本书中随意扫过几眼。
慎虚的很多书,都是没有封皮的,乱七八糟堆在一起,师徒俩随意翻阅。
书中似乎还说过,若有大能,入甚深大定,心空为一,色空不二,则可借裂隙瞬息万里,并可搬运腾挪山岳巨海,甚至于遣兵百万,亦非难事。
只是自然伟力诡谲难测,如沧海弄潮,一不小心,任你英雄豪强,也会陨灭无闻。
“那该如何?”雷铲头一次听到这些古怪的东西,不由有些紧张。
“只能等待”,看雷铲面色不善,庄小周耐心道:“就如一人失足,被巨流卷入峡谷深山,要找寻他,就必须向巨流所归之处去。”
“去哪里等待?”
庄小周摇摇头:“尚不得知。”
“那你想办法吧”
“我”,庄小周苦笑,他能有什么好办法,这种事情,唯有东西天机奥妙之人,方才能够把控。
但他还未说完话,就看到对面这个大汉已经端坐着呼呼入睡。雷铲精神太过紧张,疲惫太久,遇到庄小周后心中一松,不由沉沉入眠。
对面这个黑大汉虽然面貌并不讨喜,但庄小周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以也并不在意他语气的生硬与命令般的口吻。
但确实没什么办法
时空乱流。
天意难测啊。
长安城,晌午时分。
京兆尹任大伦正在吃午饭,他的饭食很简单,一小碟河东雪盐,一只羊腿,一叠胡饼,羊肉刚从架上拿下,金黄冒油滋滋作响,胡饼也是方才烤好,灿金色的饼上嵌着数粒半焦的香料与芝麻,散发着河套小麦的独特清香。
小刀割肉,蘸一点盐,嘴巴顷刻之间便被这来自天山的羊油完全占据。
任大伦今日在官署用餐。
所以左右坐着下属,安静地吃着饼,小口喝汤。
吃着吃着,任大伦忽然哭了起来。
大家都停下,一起扭头安静地看着任大人。大人常有惊人之举不假,酒后爱哭也不假,但是今日值守,不许饮酒,连他最爱的羊肉也能吃哭,这倒是不常见。
能将任大人生生鲜得涕泪四流,此羊也算死得其所,可含笑九泉。
任大伦一开始只是啜泣,后来索性嚎啕大哭,趴在食案之上,任由羊油蹭了一脸。
“大人为何如此失态?”座下有相熟老吏,忍不住问道。
“有一故人,恐遭不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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