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
周阳揉了揉老黄的脑袋，任由它亲昵地来自己脚边蹭了蹭。
“走，吃饭去！”
周阳一吱声，这家伙立刻会意，竟跑到门那儿，跳起来用嘴咬着门栓，狗嘴一动，轻易就把门给推开。
老黄果然是变聪明了。
不错，不错啊！
周阳笑了起来。
来到楼下厨房，饭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
有鱼有肉，就像请客一样。
实际不是。从他回来的这些天，基本每次镇上赶街，张桂兰总要去街上买些好吃的回来。本来山里人，足以自给自足，春天种下的，等到了秋天拿出去卖了换钱后，还能有不少的剩余。田地里种下的时蔬庄稼，比如青菜之类，饭前拔一把，洗干净了放点油盐炒一遍，那就是世间最美的味道。
可是张桂兰跟周老三都说，咱阳娃子是文曲星下凡，咋能跟别人吃一样？于是从出去上初中到如今大学毕业，每次回来，桌上总少不了镇上买来的大草鱼跟一盘牛羊肉。
这在老牛湾一带，已算得上奢侈。即便村长老牛跟刘铁锤家，也不敢这么吃。
周老三倒了二两酒，拿起筷子就忙不迭想尝鲜，可惜还没沾到肉，就被张桂兰一巴掌打手上，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不像话！儿子还没吃呢！”
在外头勇猛无敌的周老三，此刻竟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一脸不好意思，直搓着手嘿嘿傻笑。
“阳娃子，尝尝！”
张桂兰瞪了眼他，脸上换上一副笑容，夹起一大块羊肉，就往周阳碗里放。
“爸，妈，你们也尝尝！”
周阳没吃，把草鱼身上最肥美的部分用勺子抬起来，分别放到父母的碗里。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爸，妈以后去街上，你们不用买这么多，阳娃子长得壮，吃啥都行！倒是你们俩，得捡着自己喜欢的买才成。”吃过饭，周阳帮张桂兰收拾着碗筷，顺手将鱼头没刺儿的部分扔给了老黄，“儿子虽然没了工作，可学历还在，要挣钱还不是简单的事？等这趟家里忙得差不多了，我就去云阳看看。”
“啥？你过趟还要去云阳？”张桂兰偏头看着周阳，坐在门口抱着个烟筒喷云吐雾的周老三也抬起头来。
“嗯。”周阳说，“儿子总得出去挣钱养家，上个大学，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
“不多待些日子？”周老三问。
“忙完这阵就走。”周阳说，自己有同学帮联系了工作，得去看看合不合适。
“也是，你大学生，成天待在家里让人笑话。”张桂兰挤出一丝笑容，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不可察觉地颤了颤，想放下碗，却又猛地捏紧，重重的刷了起来，“去吧，家里的活不用担心，等过两天磨了面，我给你烧几个饼子，你收了东西就去。”
“妈”
“还有，家里有的是钱，你出去找了工作，不用想着寄钱回来。我跟你爸卖出去的芫荽，足够撑持了。知道不？”
“嗯”
周阳看着张桂兰，鼻子不争气的就一阵酸。
自己老妈今年已经四十出头，常年的劳作，让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多的人。快五十了，到现在还没过过一个生日，连像样的衣服，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穿上。
刚才碗里那些肉，他们舍不得吃，都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给自己。这不就是母爱和父爱吗？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报答得了的，一辈子都报答不了。
“出去陪你爹聊聊，这里我来收拾。”
张桂兰将周阳推出门外，背过身，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哪个做母亲的，不记挂自己的儿子？
砰砰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周老三被一口烟雾呛得咳嗽起来，恰好掩饰悲伤；张桂兰赶紧抹去眼泪，喊了声阳娃子去开门！
“好嘞！”
周阳收拾一番心情，脸上重又出现一抹笑色。将门打开，一个瘦成干柴的家伙刹车不稳，咕噜就往里面扑了进来。
“二狗，咋啦？”
周阳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揪起遮住前面脸的一撮黄毛，才看清楚是陈二狗。
“那那刘铁锤他儿子往c往这边来了！还带了不少人！”陈二狗气喘吁吁。
“啥？”
“赶紧让你爹去躲躲，我看他们来者不善！”
还学会拽文了？周阳赶紧让他坐下，递过去一瓢水，伺候着陈二狗咕嘟咕嘟喝下去，“说说，到底咋回事？”
周老三意识到了事情不妙，扛起锄头走过来，打算听听。
陈二狗畏惧地看了眼，咽了口唾沫说：“那啥你爹早上把刘铁锤给踹沟里去，他儿子知道了，说要来找你谈谈就是那个谈谈手底下好几号人，都是周边村子的混混，现在就往这边赶来。”
周阳一听不得了，现在还有人敢聚众斗殴？
“哎呀，你大学生真不懂！你知道刘志刚那厂子的地怎么来的不？就是当初叫着人去给抢下来的。原本那儿是个外地老板，被他硬生生把人家给吓跑了。”陈二狗激情四射地给周阳普及老牛湾人文历史知识。
刚要滔滔不绝讲授近代史部分，两扇木门就被一脚踹开。
为首一个戴着墨镜，穿着一身干净白色西服的年轻人首先走了进来。
“就是这崽子。”陈二狗悄悄说了一句，“刘志刚。”
年轻人身后起码六七个壮汉跟着，中间一个昂着头走路不小心踢了门槛，差点摔个狗啃屎，站起身讪笑一笑化解尴尬，却又被随后赶来的刘铁锤一把给推到。
“儿子，就是他！”刘铁锤跳着脚指向周老三。
“嗯？”周老三忍不了，挺起胸毛，嘭一声将锄头砸在地上，吓得刘铁锤一个踉跄，“咋地，欺负人欺负到门上来了？”
“哟，消消气！周老三，周叔？好久不见！这是周阳，阳娃子？也好久不见！”
白色西服年轻人不害怕，操着一口有着浓厚老牛湾腔的普通话，将墨镜往下一扒拉，看了眼周老三，又看了看周阳，咧开嘴，露出几个镶金边的牙齿就嘎嘎笑了起来。
“周叔啊不，周老三啊，先别急着发火。咱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谈谈。还记得不？两年前你打了我爸，害得他一张嘴缝了好几针，现在吃饭说话都还不利索。咱现在发达了，手底下几十号人，都在工厂里待着。可是你不仅不给面子，还一脚把我爸给踹进沟里去。这笔账，咱两家今天恐怕得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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