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头鱼英雄会 > 正文 第三回 情化冰雪昭天地 义博日月泣鬼神
    头鱼英雄会  第一部  剑胆琴珠

    上京,相去松蓬山百余里,乃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肇兴之地,大金都城。

    上京有南c北二城:皇城在南,屡历修缮,已是重楼罗殿,富丽堂皇;臣民居北,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也异常繁华热闹。实为卧虎藏龙之地,生财聚宝之都。

    却说金胆谨遵师命,寻觅鹤剑英雄,来到京都的中街。

    中街介于南北城之间,更是地中之宝,繁中之盛:酒楼c药铺c当铺c寿材铺c瓦子[1 瓦子:娱乐场]1。勾栏[2 勾栏:剧场c戏院。]2c茶坊c栽缝铺商号频连,招牌林立。

    时虽过午,仍是人群熙攘c摩肩接踵,吆喝嘈杂声,不绝于耳。

    金胆边走边张望,未免觉得腹中饥饿。恰巧,迎面有个饭馆儿,门面虽不大,装饰却很古朴:乌柱重檐,雕栏朱户,陈漆斑驳,雅致依然。二楼高挑杏黄旗。上绣“莲山村”三个黑字。迎风招展,很是打眼儿。

    金胆拾阶进屋,顿觉热气扑面,拣个空位落座。

    堂倌儿忙跑过来,边麻利地抹桌子边朗声问道:“客官,您来点什么”

    金胆道:“ 一斤煮牛肉c两碗小米饭。”

    堂倌儿又问道:“喝酒吗”

    “有啥酒”金胆道。

    “本店有上好的‘莲山村’,客官来多少”

    金胆道:“烫一壶。”

    “一斤煮牛肉c两碗小米饭壶‘莲山村’,麻溜上啊!”堂倌儿高声喊着,转身又去照应别人。

    “唉! 堂倌儿!过来!”有人粗声喊道。

    “客官有何吩咐”堂倌儿忙过去喏喏连声。

    但见不远处相对而坐二人:均为乡人打扮,环耳辫发c粗布褴衫,模样酷似,只是一个络腮虬髯,显得年岁相长。另个面皮白净,肩上落只海东青。

    年长的虬髯汉子拍桌子嚷道:“你昨个儿下晚儿没睡醒,还是掉菜窖了要两碗过水面,咋把热汤面给整上来了”

    “不!不会吧?”堂倌儿满脸堆笑地道。

    年长的虬髯汉子怒道:“你娘了个疤子的,是你不会还是我不会整错了还嘴硬”

    临桌有个中年瘦削汉子,见状道:“是啊!人家要过水儿的,干啥给整热汤的?跟糨子似的!”

    “吃碗面也生气,二器,走!不吃了!”虬髯汉子火气很大,起身欲走。 “嚷嚷啥嚷嚷啥”这时,从二楼下来一位老者,年约六旬开外,身着

    左衽棉袍。花白辫发,肥头大耳。走到堂倌儿面前,问道:“怀顺儿,咋回事儿啊?”

    叫怀顺儿的堂倌儿如遇到救星般忙道:“掌柜的,他们说面给上错了!”

    被称作掌柜的肥胖老者道:“啥面上错啦”

    “啥面?你说啥面!二器!走!”虬髯汉子说完便欲走。

    “掌柜的,这小子穷横穷横的,要是放他走,咱们多没面子?这要开头,日后让人熊还不熊黄喽?” 怀顺儿这会儿来了章程,阻住去路,歪脖子瞪眼直运气。

    肥胖掌柜见大伙儿都瞅着,只好装腔作势地道:“人不咋样,臭脾气可不小!你以为这是你家呀?想咋的就咋的,开玩笑!”

    屋内别的食客立时鸦雀无声。

    虬髯汉子强压怒火道:“看模样,你是掌柜呗!”

    “是呀!没错!”肥胖掌柜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大胖猪!”虬髯汉子怒道,“老子想咋的就咋的,谁也管不着!”

    肥胖掌柜阴着脸道:“你还无法无天了呢!看你走一个!?开玩笑!”

    虬髯汉子瞪眼道:“不让走”

    肥胖掌柜道:“走可以,把面钱留下!开玩笑!”

    虬髯汉子道:“真是岂有此理,面没吃,给你个屁钱”

    怀顺儿狗仗人势地道:“你要的你不吃给谁吃?喂狗哇?开玩笑!”

    众食客闻言哄堂大笑。

    年轻汉子始终一言不发,兀自坐着冷眼旁观。

    虬髯汉子羞怒难当,凛自褡裢里掏出两片纸,旋及插进尚冒热气儿的面碗里。未待众人反应过来,肥胖掌柜已感觉到有两块滑腻的东西贴在脖梗子上,顿觉热浪奔涌周身,倍是舒服,只是场合不妥,连忙叫道:“你干啥开玩笑!开玩笑!”

    虬髯汉子狠狠地道:“谁跟你开玩笑?这狗皮膏药贴着还挺舒服吧”

    “快揭去!快揭去!开玩笑!’肥胖掌柜胡乱抓挠,那两贴狗皮膏药却比胶粘的还结实,竟然撕扯不去。

    虬髯汉子复坐下来,很是得意地道:“哼!这狗皮膏药你贴也得贴,不贴也得贴!”

    肥胖掌柜咆哮道:“你你开玩笑!伙计们,给我收拾收拾这俩穷鬼!”话音未落,从后灶房冲出四c五个大汉,什么菜刀c铁勺c笊篱c擀面杖,权当兵器,气势汹汹地扑将过来。

    临桌那瘦削汉子赶忙将头钻到桌子底下,其余食客也纷纷避让。

    一个壮汉将擀面杖抡得呼呼生风,劈头盖脸削来,虬髯汉子拾双筷子,陡迎半空,夹住擀面杖一端,那壮汉握住另一端虽是用力挣,擀面杖宛被钳死般抽脱不得。

    虬髯汉子稍些松力,握擀面杖的壮汉失身向后跌去!恰与后面扑上来舞动笊篱的一个壮汉撞个正着,双双扑翻在地,疼得哀嚎不止!

    虬髯汉子侧面,又一壮汉挥着菜刀过来,兀自坐着的年轻汉子见状,绰起面碗掷出,那面碗旋转飞去,先中壮汉挥刀的右手,然后又弹向其脸,面碗借力旋转复归落于桌面,粗瓷面碗非但无恙,连面汤都一滴未溅!

    年轻汉子肩头的海东青张翅唳叫,瞪目欲击。

    那壮汉丢刀摇手捂脸,嗷嗷乱叫!

    众食客直被如此场景得目瞪口呆。

    金胆心中暗道:此二位真乃英雄也!

    另几个壮汉见状,俱吓得面如土色,怯而不前。

    “肥猪掌柜养的下人也都跟猪似的,炒菜兴许凑胡,打仗么”虬髯汉子起身绕到肥胖掌柜身后,接着道,“这两贴狗皮膏药可是照着祖传秘方,用冷山珍稀药材调配的,这会儿也该上来药劲儿了!舒服吧”

    肥胖掌柜直被弄得哭笑不得。

    虬髯汉子又转到肥胖掌柜面前,一字一顿地道:“病都治了,快给药费吧!”

    “你你开玩笑!”肥胖掌柜不知如何是好。

    虬髯汉子仍是一字一顿地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既然认识一回,也不收你全额,给个成本得了!”

    金胆坐在一旁,心道:区区小事儿,何必没完没了呢彼此都让一步不就得了?于是起身过来,拱手道:“诸位前辈,怒晚生冒昧直言,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因些小事饶舌犯得着吗”

    众人见说话之人辫发垂环,疏眉朗目,身着旧皮袍,腰挎百宝囊,虽是衣饰质朴,却也器宇不凡。

    肥胖掌柜道:“你是谁”

    金胆道:“我是谁此时并不重要,晚生素闻上京乃礼仪之邦,民风向朴,做买卖更该和气生财。俗言道:忍字忍,饶字饶,忍字还比饶字高。”

    虬髯汉子拱手还礼道:“这位兄弟,瞅着顺眼,说话在理儿,别看我们是村野之夫,也非蛮不讲理之辈。”

    金胆道:“晚生只是信口道来,多谢前辈抬爱。”

    “好!看在这位兄弟份儿上,这事儿就算拉倒,面钱照给,还有打碎的家什都算在我身上。”虬髯汉予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一铤银锭放在桌子上。

    肥胖掌柜见有台阶儿可下,忙见风使舵地道:“这位兄弟所言极是,大伙儿把话说开了,两碗面算啥?”

    虬髯汉子对金胆道:“敢问这位兄弟大名”

    金胆道:“晚生金胆金翼傲。”

    “我是齐大器,他是我二弟齐二器,能认识金老弟很高兴,只是有事急着赶路,不能畅谈。”自称是齐大器的虬髯汉子道。

    金胆道:“既是二位前辈有事,也不叨扰,但愿后会有期!”

    “啥前辈后辈的,叫大哥就行!’齐大器说着转身欲走,肥胖掌柜满脸堆笑地道:“二位朋友,我去吩咐做两碗过水面,吃完再走不迟。”

    齐大器道:“不吃!不吃!气都气饱了!”

    “朋友!朋友!”肥胖掌柜道,“您的银锭本人万不能收,再说,即便收也用不撂了这多,开玩笑!”

    “对!你贴的狗皮膏药还没给钱呢!那咱就两顶了。”齐大器也不客气,拿过银锭复揣在褡裢里。

    齐二器拱手道:“金老弟再会!”

    金胆也拱手道:“再会!”

    齐大器又从褡裢里摸出一块紫铜腰牌,递与金胆道:“有机会拿这个去找我们,咱们兄弟畅饮一回!”

    “好!好!后会有期!”金胆接过紫铜腰牌也未细看,只顾与众人道别。

    “告辞!”话音未落,齐氏二兄弟已然出门而去。

    屋内又恢复平常,食客们都各居原位,开始纷纷议论:

    “唉,刚才这俩人不像是村人?”

    “看那身儿穿戴像!”

    “这人不可貌相,水不可筛子端,看那身手,可不像一般人儿!”

    “唉,可真没处看去。”

    肥胖掌柜贴着狗皮膏药感觉脖子后嗖嗖直冒凉风,正好有手麻脖子硬的老毛病,没准能治好呢!反正挺舒服,索性不揭。

    ——嘿!歪打正着!

    肥胖掌柜对金胆很有好感,笑道:“小客官,随便吃,不收你饭钱!”

    金胆道:“那咋好意思?”

    肥胖掌柜道:“客气啥?开玩笑!”

    临桌瘦削汉子道:“是啊!我想白吃人家还不让呢!”

    这时,打外面进来一位老者,衣着富贵,体态丰腴。肥胖掌柜见得,赶忙迎上前去道:“哎呀!是隆泰兄,欢迎!欢迎!今儿个咋有空过来呀?”

    被称为隆泰的老者道:“啊!你不说需要资金周转吗?特意给你送张银票过来!”

    肥胖掌柜警觉地道:“隆泰兄楼上请!”

    “不了!我还有事儿!给你这银票。”隆泰说着将一张银票递给肥胖掌柜,肥胖掌柜接过来,揣在怀里,高兴地道:“隆泰兄,请上楼喝杯茶再走吧!”

    隆泰道:“不!不了!我真的还有急事儿!”

    怀顺儿端着托盘自后灶出来,去往金胆所在桌子,路过肥胖掌柜身侧时,旁边自斟自饮的瘦削汉子背上包袱凛然起身,撞在怀顺儿身上,怀顺儿不及提防,仆身向前,手中托盘也飞将出去!金胆见状,赶忙抢身上前,一手接住放有饭碗c酒壶c肉盘的托盘,一手抓住怀顺儿衣襟。

    瘦削汉子扎在肥胖掌柜怀里,肥胖掌柜抱住推去一边,嗔道:“喝多少啊?”

    “对不起!对不起!”那瘦削汉子说话间向外急走。

    金胆忙将托盘放在桌上,叫道:“你站住!”

    瘦削汉子夺路便逃,金胆随后追将出去!

    怀顺儿跌坐在凳子上,失声道:“哎!你要的饭菜不吃,往哪里跑?”

    肥胖掌柜往怀里一摸,惊道:“不好!银票!”

    “啊?”隆泰也是大惊,众人忙追出门外,却见金胆跟那瘦削汉子正在撕扯,金胆只是几下便将那瘦削汉子制服,抢过银票。

    怀顺儿忙上前夺过来,回身递给肥胖掌柜道:“掌柜!给你银票!”

    肥胖掌柜见失而复得的银票,感激地道:“哎呀!真是多谢这位小阿哥!”

    金胆过来道:“不必客气!”

    隆泰道:“哎呀!多亏你呀!小阿哥,你知道这张银票是多少吗?”

    肥胖掌柜道:“能买下我这半个莲山村酒楼!”

    金胆淡笑道:“没丢就好!”

    “这小子早就看他不像好”肥胖掌柜说着,众人再看时,已然不见那瘦削汉子踪影。

    怀顺儿道:“让他跑了?这快就没了踪影?”

    肥胖掌柜道:“小阿哥,快请进屋,我一定要好好安排安排你!”

    隆泰道:“是啊!你好好安排安排他!我有事儿得先走!”

    肥胖掌柜道:“一块儿喝点儿!多悬啊!这个!开玩笑!”

    隆泰道:“今儿个我的确没有工夫,你先好生招待小阿哥,等明个我招待!”

    肥胖掌柜道:“也好!”

    隆泰走去,肥胖掌柜拉金胆进屋。

    瘦削汉子却是乘人不备,爬到一棵大树上,趴着不敢动弹。

    楼上单间里,肥胖掌柜备一桌丰盛酒菜,盛情款待金胆。

    肥胖掌柜道:“小兄弟,来!今儿个咱们一醉方休。”

    金胆道:“萍水相逢,前辈却如此盛情,晚生倍为感谢。”

    “开玩笑!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金胆道。

    “前辈不敢当,开玩笑!敝人姓哈名起。叫哈哥就行了!”自称哈起的肥胖掌柜道。

    金胆道:“前辈为尊,怎敢高攀”

    自称哈起的肥胖掌柜端起酒盅道:“唉!开玩笑,君子忘年之交何分年龄?来!干!”

    “干!”金胆也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哈起道:“小阿哥打哪儿来啊?”

    金胆道:“啊!是打宁江镇来的!”

    哈起道:“啊!来京都——?”

    金胆道:“投奔亲戚。”

    哈起道:“啊!好!来喝!”

    金胆道:“喝。”

    佳肴美酒,杯浅情浓。

    酒过半酣,金胆忽似想起什么,问道:“请问,前辈知不知道杨朴”金胆尚未说完,哈起忙悄声道:“这杨朴可是当朝国相,你提他作甚”

    金胆见机忙道:“啊!只是想随便打听一下儿,没别的事儿!”

    哈起道:“好!闲谈莫论国事,咱们喝酒。”

    金胆道:“来!喝酒。”

    时至薄暮时分,哈起二人俱已是酒足饭饱。

    金胆起身道:“前辈,晚生还有事儿,就此告辞。多谢盛情款待!”

    哈起道:“走啥呀?明个儿我朋友还要请你呢!开玩笑!”

    金胆道:“代为感谢美意,晚生的确有事儿!”

    “也好!”哈起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小阿哥,等事儿办完了,过来咱们再喝。”

    金胆道:“多谢前辈抬爱。”

    哈起道:“哎呀!要说今儿个还多亏你呢!”

    金胆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小伙子有出息。我儿子要像你就好了。”哈起似是自语道。

    金胆道:“晚生冒昧问一句,前辈儿子”

    哈起忙道:“没啥!没啥”

    金胆道:“再会!”

    哈起道:“再会!”

    瘦削汉子一直躲在树上,见金胆出去院子,便轻身跳将下来,跟在金胆后面,行走间,在包袱里掏出个假胡子戴在鼻子上,又掏出个褡裢,扛在肩头。

    街上少了行人。

    金胆信步地走着,寻思得找个住宿的地方。

    忽然,金胆听得身后有人喊,“小兄弟儿!小兄弟儿!”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会有熟人啊!金胆寻思着,仍自朝前走。

    “小兄弟儿!小兄弟儿!”喊叫声越来越近,感觉衣袖被人拽了一下。

    金胆回身看时,见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商人打扮:头戴皮帽c身着皮袍。左肩扛着褡裢。内里鼓鼓的,像是挺沉。

    ——此人便是那瘦削汉子,曾是瘦削的身子,穿得很臃肿,按上个假胡子,腰板儿也变得弯曲,还背个褡裢,使人很难认出。

    金胆见不认识,可还是礼貌地道:“您认错人了吧”

    商人打扮的瘦削汉子连跑带踮地追过来,显得很累,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道:“小老弟儿,是不是也想找个地方住啊”

    “啥事儿”金胆以问作答。

    “我也是想找个地方住,只是带的银两太多,又初来乍到的,哪儿也摸不着哪儿,怕万一出点儿啥事儿,所以想和你搭个伴儿。”

    金胆不假思索地道:“好吧!”

    “谢谢!哎呀!真是累死了。”瘦削汉子忽又嘻皮笑脸地道:“小老弟儿能否帮我一下”

    “干啥”金胆问道。

    “我想去前面的珠宝店买些饰品给内人带回去。恐怕明天没工夫,今儿个先买喽,只是这褡裢太沉了,银两又多,我这外乡人扛着进去恐有不便,所以麻烦小老弟儿一同前往壮壮胆如何?”

    “我——”金胆尚未说完,那陌生人忙道,“小老弟儿,看你老实巴交的不会是坏人,我可信着你了。”

    金胆见陌生人如此笃信自己,只好道:“那好吧!”

    瘦削汉子道:“好,谢谢小老弟儿,等完事儿咱俩一块儿找店家,走吧!”

    相去不远有家珠宝店,几个伙计正在上闸板儿,准备关门儿。

    金胆和瘦削汉子进得珠宝店。

    珠宝店掌柜见有人进来,忙道:“二位掌柜买珠宝?”

    瘦削汉子道:“啊!对!想买些珠宝送给内人,都有啥好饰品啊?”

    珠宝店掌柜见陌生人口气很大,以为是来了大买主,忙自柜台里拿出一些饰品道:“这有上好的珍贝项饰c翡翠玉镯c玛瑙挂件,请掌柜挑选。”

    瘦削汉子拣看半晌,似是为难地道:“哎呀!我相中内人不一定相中,可咋办呢?”说话间对金胆道,“老弟,你帮我看好这褡裢。”说罢,吃力地将褡裢卸下肩来,递与金胆,金胆接过来,虽是很沉,可还是扛在肩上。

    瘦削汉子道:“掌柜的,我将这些饰品带回去让内人选选,留小弟在此候着如何?”

    珠宝店掌柜见金胆扛的褡裢鼓鼓囊囊,说不定有多少银两,于是爽快地道:“好!好!”

    瘦削汉子将柜台上饰品悉数包将起来。

    金胆心道:他不说是外乡人吗?咋又要拿给内人看?于是忙道:“哎”

    瘦削汉子提着包有饰品的包裹,拍拍金胆肩头道:“老弟,看好褡裢,哥哥去去便回!”说罢,疾身出去。

    “哎!他”金胆方欲对珠宝店掌柜言明情况,珠宝店掌柜微笑道:“他去你搁这儿等会儿吧!”

    “可是他”金胆未及再言,珠宝店掌柜道:“听口音小阿哥不是京都人吧?”

    金胆道:“啊!不是。”

    珠宝店掌柜道:“那适才那位掌柜”

    金胆道:“也不是本地人?”

    珠宝店掌柜道:“你们是兄弟?”

    金胆道:“啥兄弟呀?我们根本不认识!”

    珠宝店掌柜情知不妙,忙道:“不认识?不认识你们称兄道弟?”

    金胆道:“那人非要我帮忙。”

    珠宝店掌柜忙道:“你咋不早说?”

    金胆委屈地道:“你也不容我说呀!”

    “快!快出去找找那个人!” 珠宝店掌柜大叫。

    几个伙计出得店来,又哪里去找呢?绕有半晌,只好回来复命。

    珠宝店掌柜逼问金胆道:“快说,你俩是不同伙”

    金胆忙道:“我是被人利用。”

    珠宝店掌柜道:“哼!反正他没影儿了就得找你。”

    有伙计喊道:“对!那个撩竿子[1 撩竿子:liā一 gān zi逃跑]1了,就让他付帐!”

    珠宝店掌柜道:“把褡裢扣下!”

    金胆道:“这褡裢是那人的。”

    两个伙计不由分说,过来抢去褡裢,翻了半天,里面尽是些碎石瓦块。

    珠宝店掌柜越加急道:“啊?原来真是骗子!你们定是合伙行骗,快说!他在哪儿!”

    金胆一脸无奈地道:“我和那人只是路遇,根本不是什么同伙。”

    珠宝店掌柜道:“给我搜他的身!”

    几个伙计过来便欲搜身。

    金胆心想:万不能让搜身,些许银两给他们倒无所谓,这四枚鹤剑可至关重要。于是忙道:“咱们都被骗了。”

    一个伙计吵吵道:“别听他狡辩!那个跑了,就拿他顶刚儿[1 丁刚儿:(dg gāng)替补]1!”

    金胆见纵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便道:“那人拿走的珠宝值多少银两”

    “两铤白银!”珠宝店掌柜道。

    金胆倾囊所有,也只剩两铤白银,自认倒霉,将两铤白银给了珠宝店掌柜。

    “揪他去见官!”一个伙计道。

    “放他走!”珠宝店掌柜道。

    一个伙计不解地道:“为啥放他走”

    珠宝店掌柜道:“看他言行举止非是鼠窃狗偷之辈,反正咱也没损失啥,让他走吧!”

    金胆走出珠宝店,不住地寻思:好心没捞好报,反惹一身包,也觉得挺窝囊。唉!真是多一事不赶少一事。身无分文,在这异地他乡该咋办呢若睡在外头,这一宿非冻硬不可。

    金胆正自胡思乱想之际,猛然发现又有人在跟踪自己。

    天已经擦黑儿,金胆也顾不得细看,加急脚步,只是想尽快甩掉跟踪之人。绕至僻静处,猛听后面人喊道:“少爷!少爷!”

    金胆听着声音耳熟,回身细看,不禁大喜过望。忙道:“傻瓜!咋会是你”

    “少爷!少爷!你还活着呢?”那个被叫作傻瓜的过来抱住金胆,未免悲喜交加。

    “傻瓜!咋的?你还咒我死啊”金胆摇着傻瓜的胳膊,傻瓜直直地盯着金胆,憨憨地傻笑。

    “你咋会在这儿”金胆才想起来问。

    “那天咱俩走到松蓬山脚下,你不就累得不行了吗我就去给你找吃的,可走了老远也没有人家,就又回来找你。我记得是在那个泉溪边儿的,可咋找也没有,还以为少爷你让狼叼走了呢!”

    “你才让狼叼走了呢!”金胆捶着傻瓜道。

    傻瓜问道:“少爷,你咋活的”

    金胆幸福地道:“当然是好人相救喽!”

    傻瓜很是感动地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哟!”

    金胆问道:“那当然。你是咋跑这儿来的”

    “我找你没找着,就以为让狼给叼走了”傻瓜尚未说完,金胆佯嗔道:“别再说让狼叼走了!”

    傻瓜假装打自己嘴巴,道:“看这我张臭嘴。”

    金胆道:“接着说!”

    傻瓜道:“我就哭了一阵,又磕了三个响头,起来就抱懵走,黑灯瞎火的,也找不着东西南北,也不知走了多攒,连累带饿,实在走不动了,就扎在雪窠里睡着了。”

    金胆道:“别是昏过去了吧!还以为你把我扔下自个儿撩了呢!那后来呢是谁救了你”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非常非常暖和的炕上,真是太暖和了。”傻瓜说着自我陶醉于当时的情形。

    金胆有些急不可奈地道:“到底是谁救的你呀”

    “斡勒老伯呀!人可好啦!给我找郎中,治好了冻疮,又给换了新衣服,还叫他女儿做好吃的给我补养身子。”

    金胆双手捏住傻瓜的腮帮子横向裂着,笑道:“傻小子还真有傻福。”

    “哎哟哟!疼死我啦!”傻瓜邪乎搭掌地叫着,忽似想起啥似地道,“光顾唠嗑了,咱们快回去吧! 走!咱们走。”

    金胆问道:“你现在住哪儿”

    “养好了身子,就在斡勒老伯那儿帮忙。走吧!咱回去再唠!”傻瓜自相在前颠颠地跑,金胆尾随其后,都似孩童般追逐着c戏笑着。

    拐过几条街,便来到一处客栈。借着朱纱灯笼,乌漆匾额上“善安客栈”四个金字清晰可见。

    傻瓜推门进院儿,边跑边喊:“斡勒老伯!我回来啦!”

    金胆在后头也跟着进来。院子很大,一边是一溜马圈,一边并排卸着几挂大车。

    屋里也很是宽敞,一侧是矩尺形拦柜,另一侧摆放着数张方桌和条凳。有门相通后屋,有楼梯相通楼上。

    拦柜里有位老者正对着帐簿拔打算盘,听得喊声,抬头见是傻瓜进来,嗔道:“你抓药咋这攒才回来”说话间看到后面的金胆,忙道:“客官,住店吗”

    傻瓜忙道:“ 老伯!他不是住店的,是少爷!”

    “少爷啥少爷”老者被造懵了。

    “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宁江镇金家少爷呀!你不说认识他阿玛么!”傻瓜眉飞色舞地道。

    “啊!幸会!幸会!老朽斡勒善安见过少爷!”自称斡勒善安的老者道。

    金胆忙谦恭地还礼道:“不敢!不敢!”

    “傻瓜!傻瓜!”伴着喊声,从楼上下来一位女子,年约十六c七岁,梳棕髻c裹青巾帼c浅兰花饰额,浅蓝花交袄中衣湖蓝窄袖袍衣c腰系三青抱肚,下垂兰花绶带,肤白眼亮,眉弯唇鲜。

    “兰兰!”傻瓜兴奋地喊。

    “有啥喜事儿呀,看把你美的!”被唤作兰兰的女子轻盈地下得楼来。

    “我碰到少爷啦!他没死啊!”傻瓜抱住兰兰,使劲儿地抡着。

    兰兰见有外人,忙挣脱傻瓜,礼貌地对金胆施礼道:“少爷好!”

    “ 格格好!在下金胆。”金胆还礼道。

    “唉,傻瓜!给阿玛抓的药呢?”兰兰问。

    “哎呀!忘了!碰着少爷光顾乐了,给忘了。”

    兰兰嗔道:“真是个傻瓜,拿阿玛的病不当回事儿”

    傻瓜喃喃地道:“那我再去抓呗!”

    兰兰不依不饶地道:“都多攒啦?药铺早都关板儿了!你上哪儿抓去?”

    “那那”傻瓜口拙,不住地挠着头皮。

    “好啦!好啦!反正也没啥大病,这药早吃晚吃也无所谓!有贵客光临,兰兰,快去做几个莱。”斡勒善安伸着懒腰,微笑道。原本便慈祥的脸遇笑越发的慈祥。

    “哎!”兰兰应着,又朝傻瓜努努嘴,转身去向后堂。

    金胆问,“斡勒老伯,现在住店的人多吗”

    “多!住的人一直不少!大都是老客儿,在这儿住一是便宜,再有也安全。”

    金胆很是歉意地道:“傻瓜在这儿,一定没少让您老操心吧!”

    “哈哈!这小子老实肯干,我还真挺得意他,就是总跟兰兰拌嘴。”

    凛然,闻得外面人喧马嘶,紧接着有人进来,众人看时,却是个四旬左右的汉子,身材魁梧,面色红润。

    斡勒善安忙道:“哎呀!宝掌柜,这是从莲山村来呀?”

    ——这人正是宝成。

    宝成摘下皮帽,边拍打毛上霜边道:“对!斡勒老伯,下屋还有空地方吗?”

    斡勒善安不解地道:“宝掌柜要干啥?”

    “外面有几口皮箱,给找个地方放一下!”

    “皮箱里都是贵重东西吧?就放上屋吧!”斡勒善安道。

    “不用!都是些怕热的东西,下屋凉快也好。”

    “傻瓜,去给下屋门打开。”斡勒善安自拦柜里拿过锁捅盘。

    “哎!”傻瓜接过锁捅盘。

    兰兰过来道:“阿玛,酒菜都备好了。”

    斡勒善安对宝成道:“宝掌柜,上楼一块喝点儿!”

    “不了!不了!还一帮人呢!我上外头看看!”

    斡勒善安道:“哎呀!让他们整去吧!到这儿还客气?”

    宝成推辞不过,随众人人上楼。

    傻瓜来在外头,见有人已将十余匹马牵去马圈。院心有四口皮箱,还有十余个壮汉,便道:“走,抬下屋去吧!”

    宝成家丁宝亮吩咐道:“快抬下屋去!”

    两个壮汉一伙,猫腰吃力地抬皮箱。

    傻瓜道:“你这箱子里装的啥玩意?”

    一壮汉道:“都是上好的人参。”

    “人参咋还不怕冻怕热呢?”傻瓜自前引路好奇地道。

    “啊,是冻参,要热了一化就脓胎了”那壮汉又道。

    “还挺沉。”傻瓜道。

    “死沉死沉的!”一壮汉道。

    “少多嘴!”宝成道。

    斡勒善安带众人上得楼来,分宾主落座。

    斡勒善安道:“金少爷,这位便是莲山村宝成酒坊宝掌柜。”

    宝成问道:“这位是——”

    金胆忙起身道:“宁江金胆金翼傲见过宝前辈!”

    “这位便是宁江镇金久福少的。”斡勒善安道。

    宝成讶然道:“哎呀,金掌柜少的长这大了?出落得跟大人似的。”

    “宝前辈认识家父?”金胆道。

    宝成道:“何止认识,还很熟络呢。闻说贵府遭小人放火,损失惨重,可否为实?”

    金胆凄然点点头。

    斡勒善安叹息道:“唉,金掌柜可是好人啊!”

    宝成颇有感触地道:“修好不见好。”

    金胆默然未语。

    兰兰道:“阿玛,快吃吧,酒菜都凉了!”

    “好,好啦!别提那伤怀事,来,趁热吃!”斡勒善安道。

    这时,傻瓜跑得呼哧带喘地上来。

    兰兰嗔道:“跑啥呀,有啥急的?”

    傻瓜憨笑道:“嘿,急着见少爷。”

    宝成问道:“我那些家人都在楼下呢?”

    “嗯呐!”傻瓜应着,挨金胆坐下。

    斡勒善安道:“兰兰,你去让人再给弄些饭菜,搁后屋给留几间上房。”

    “哎”兰兰下楼去安排。

    傻瓜拿起收颈锡壶,往龙眼瓷盅里给斟酒。

    斡勒善安慈祥地道:“金少爷,傻瓜可总念叨你呀!”

    “是吗!”金胆道。

    “来!干!”傻瓜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斡勒善安举起酒盅道:“对!别寻思别的。来!干!”

    宝成和金胆跟着也端起酒盅,共同一饮而尽。

    斡勒善安道:“宝掌柜特意来京都办事?”

    宝成道:“实不相瞒,此去冷山药神村。”

    “你和药神村熟络。”斡勒善安道。

    “只是有事前往。”宝成道。

    斡勒善安道:“药神村山高路险,当多加提防!”

    宝成道:“多谢斡勒老伯关心!”

    “来,锅开了,自个儿下肉吃。”斡勒善安说着,掀开锅盖儿。

    原来,在每个人面前皆置有乌铁小锅,锅内盛水,下置木炭,将水烧得滚沸,各夹片好的生冻羊肉放进锅里。立时,肉香弥漫,惹人垂涎。

    兰兰安排妥当回来。

    金胆道:“坐下一块儿吃吧!”

    斡勒善安捋着花白胡须,吟吟笑道:“都不是外人,忙活完了就一块儿吃!”

    傻瓜拉过一把椅子,忙道:“是啊!是啊!忙活半天了,累坏了吧快歇歇!”

    金胆虽是酒意尚存,可还是放开酒量,开怀畅饮。

    兰兰端起酒盅道:“傻瓜想你都快想疯了。今儿个有幸得见,代傻瓜敬少爷一杯,为少爷接风洗尘。”

    金胆忙道:“多谢!多谢!”

    “干!干!干!”傻瓜几杯酒下肚,喝的已是面如重枣,忽然,拽住金胆的手问:“少爷,累不累”

    “干啥”金胆不知傻瓜啥意思。

    “呆会儿,我领你去冰雪园玩儿咋样”

    金胆饶有兴趣地道:“离这儿多远”

    “不远!一会儿就到!冰雪园里有雪雕c冰灯,可好看了咱家那疙瘩可

    没有,赶上现在又是天天什么清节[1 天清节:吴乞买生日]1,人可多啦!”傻瓜极力煽唬,惟恐金胆不去。

    斡勒善安干咳几声道:“少爷一路风尘,许是累了,今儿晚上好生歇息,明晚再去不迟。”

    金胆早便听说上京冰雪园里的冰雕雪景名重天下,美仑美奂,惜久未得见,今日闻此,不胜向往。再者,冰雪园里游人众多,顺便也可留意要找的鹤剑主人,于是道:“斡勒老伯,不累,没事儿。”

    兰兰道:“我也跟你们去!”

    傻瓜阻止道:“你去干啥!陪爹搁家呆着,丫头家家的哪都想去!”

    兰兰任性地道:“就去!就去!”

    “好兰兰,明白天出去玩带你行吗这黑灯瞎火的,人又那么多,万一给你丢了咋整兰兰!好兰兰!”傻瓜来温柔时也挺温柔。

    兰兰却是无动于衷,执意要去。

    斡勒善安慈爱地道:“兰兰听话!别胡闹。跟阿玛在家,他们不怕冷就让他们去!”

    “哼!”兰兰一向是听阿玛话的,虽是不情愿,也只有作罢,噘着嘴坐在一边。

    “这帮孩子!”斡勒善安道。

    宝成慨叹道:“年少如晨阳,荒去不堪追呀!”

    斡勒善安道:“来!宝掌柜,咱们喝!”

    宝成忙道:“好!好!”

    冰雪园位于中街。每岁冬季,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均可自由出入。

    金胆和傻瓜出得善安客栈,虽是数九天气,一路上却是人流如织,男女老幼皆不畏严寒,红扑扑的脸上漾着喜庆。嘴里呼着白气。更有不怕冷的吃着糖葫芦,啃着冰砖。

    沿街各商号c住家门前俱挑着灯笼,颜色迥异,造型更丰富多彩,直照得石街亮如白昼。

    傻瓜道:“看这里多好看啊!”

    金胆道:“真是漂亮啊!”

    傻瓜道:“少爷,没想到咱们会在这京都相遇,明个儿咋俩去找你舅舅!”

    金胆道:“不用了!”

    傻瓜诧异道:“咋咋不找?咱们好死赖活地才到得京都,咋不去找啊?那咱们的仇就不报啦?”

    金胆道:“仇一定要报!可是,傻瓜,我在松蓬山幸遇仙师,感受教化,才有勇气活将下来。”

    傻瓜睁大眼睛道:“仙——师?”

    金胆道:“我要先完成仙师交给的使命,然后再回宁江镇去找他们报仇!”

    傻瓜道:“可是”

    金胆拉住傻瓜手道:“可是啥?快走吧!”

    冰雪园前偌大场地均为方冰铺就,冰面凿有凹凸,以防滑倒。

    正门八根擎天玉柱晶莹剔透。门楣居中浮雕“双岁戏春”匾额,由朱纱灯缀成“冰雪园”等字,醒目艳丽。

    两侧是冰砌三重檐廊,青砖碧瓦,重阁朱门,雕梁刻栋。冰雪阶梯,堆银集玉,于八根擎天玉柱间可出入冰雪园,但见处处人头攒动,喧嚣异常。

    金胆抓住傻瓜的手,尽情地陶醉于这冰与雪的天堂,徜徉在这灯和人的海洋,彩灯如广宇繁星,莹冰若蓝田美玉。亭台殿阁,玉树琼花。珍禽异兽,鬼斧神工。疑身居何处,非似在人间?直仿佛来在梦幻中的水晶宫殿,流连往返。

    熙熙攘攘的人流间,夹杂有扭秧歌的c舞狮子的c杂耍的c唱戏的。声声锣鼓,阵阵喧闹平添了欢乐和喜庆。于人流中,有几个贼眉溜眼儿的汉子歪脖横狼,左冲右撞。当首的汉子身着中黄圆领棉袍,身系朱红板钉皮带,右有香囊,左有暗袋,头戴貂帽,两辫垂肩,剑眉虎目,左耳衔环。虽是俊朗,却无怜人肉。屁股后跟着的几个随从更是狗仗人势,吆五喝六。

    相去正门不远,里三层外三层围有许多人,还不时拍手叫好。

    傻瓜往前边挤边道:“少爷,前边热闹,快去看看。”

    费力挤进人群,但见有数十名女子方阵排列,均头戴如兜鍪神帽,神帽缘沿垂五色丝条,条长过目,外悬两小铜镜若双目。身着绛衣布裙,腰系铜铃,左手执驴皮鼓,右手掌柳条鞭。唱念神歌,韵调凄凉。

    场中有篝火,烈焰熊熊,烤化地上冰雪,映红人们脸庞。

    原来是在跳萨玛舞。 萨玛,是通晓天地玄机的神者,女真人借奉萨玛。每逢重大场合,必跳萨玛舞,唱念神歌。臣民顶礼膜拜,倍为崇敬。

    “让开!让开!” 闻得怪喝,人们迅即闪开条道儿,前面两个随从护着,剑眉虎目的汉子旁若无人地进来,身后的几个随从俱也耀武扬威。

    “哪儿来的这帮混帐!”傻瓜于不远处愤然道。

    “别瞎管闲事,消停看吧!”金胆道。

    剑眉虎目的汉子见是跳萨玛舞的,烦道:“没劲!走!”说罢,回身方欲走,忽然眼前一亮,陡见人群里有一妙龄女子,头戴白貂皮帽,颈围银狐围脖,身罩貂皮长衣。鼻朗目俊,腮粉唇丹。宛似神女现身,犹如仙姑临凡,直馋得目光呆傻,垂舌流涎。

    那妙龄女子被盯得颇不自在,情知这帮人不是啥好鸟,忙唤两个丫鬟道:“春华,秋实,咱们走!”

    剑眉虎目的汉子紧旋斗鸡眼,半晌方恢复常态,尾后跟将出来,惟恐美人消失,忙喊,“膀虎!白茅!拦住她!拦住她!”

    早有个随从拦住格格去路,嬉皮笑脸地道:“格格急啥呀?跟咱少爷唠会嗑。”

    那妙龄女子镇定自若,厉声道:“让开!”

    又一个随从凑过来道:“美人别生气呀!生气就不招人稀罕了!”

    剑眉虎目的汉子也欺身近前,盯着妙龄女子,厚颜无耻地道:“美人,生气也招人稀罕,嘿嘿”

    妙龄女子道:“无耻!”

    剑眉虎目的汉子肆无忌惮地动手动脚道:“美人咋长的?细皮嫩肉的,嘻嘻”

    妙龄女子叱责道:“休得放肆!”

    “呀嗬!美人,干啥动这大肝火呀?想我耶律冠才谁人不知?本少爷看上谁,算是谁的福分!今儿个虽然不是放偷之日,但本大少爷天天是放偷的日子!美人,走!跟本少爷走!”自称耶律冠才的剑眉虎目的汉子愈发发起贱来,死乞白咧地道。

    那妙龄女子闻是耶律冠才,陡然心头一凛,暗道:这小子便是由当今陛下做媒,阿玛认可的耶律余睹之子耶律冠才?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德行!明日便要过礼,这样人咋能嫁他?未及再想,强压怒火,道:“想让本格格跟你走?”

    耶律冠才手舞足蹈地道:“啊,对呀!美人,真懂事!嘿嘿!”

    “跟你走可以,但得依本格格件儿事!”

    “说!尽管说!”耶律冠才两个眼睛又斗起鸡来。

    妙龄女子故作柔声道:“你先跳到那火堆里。”

    耶律冠才不解地道:“跳到火堆里?跳到火堆里干啥?”

    “不知道干啥?”

    “不知道!”耶律冠才仍是不解。

    “本格格告诉你,跳到火堆里,把自个儿那副德行先炼罢炼罢,待有幸投胎个人,做个正人君子再来找姑奶奶!”那妙龄女子不卑不亢地说罢,转身欲走。

    耶律冠才终于耐不住性子,淫笑道:“哼哼!本少爷看上的还没有打拨拉回儿的!看是喜硬不喜软,膀虎c白茅给她带走!”

    几个随从如恶狗般扑来,妙龄女子虽是性情刚烈,可面对众多恶奴也是心里没底。

    旁观众人纷纷避让。

    傻瓜见状便欲过来,却被金胆拽住 。

    傻瓜急道:“他们欺人太甚!”

    金胆挺身而出,护住妙龄女子,朝众随从厉声道:“住手!”

    几个随从登时怔住。

    ——因为还没有人胆敢管他们的闲事。

    耶律冠才大为恼火,气道:“搁哪儿冒出个青大愣?找死啊?也不好好看看本少爷是谁?”

    金胆道:“朋友,您身为富贵之躯,于众目睽睽之下行此卑鄙之举,也不怕掉身价?”

    耶律冠才咆哮道:“你谁呀你!是不吃饱撑的?去!去!去!都傻愣着干啥?上啊!”

    几个随从复扑将过来。

    “吵吵啥?吵啥!”恰于此时,不知自何处闪出一醉汉,年约四旬开外,头戴皮帽,身穿皮袍。趔趄歪斜,步履蹒跚。躲过妙龄女子和金胆,撞向那几个随从。那几个随从没想到醉汉竟有如此蛮力,身硬如顽石,未及躲闪,俱被撞得四仰八叉,疼痛异常!

    耶律冠才见又跑出个醉鬼搅事,越发恼怒。当面开掌过来!醉汉虽是

    醉眼惺忪,却也毫不含糊,将身躲过来掌,就势溜到耶律冠才背后,两身相倚之际,醉汉臀部稍拱,耶律冠才便不由自主地被弹出丈余外,扑伏在篝火边。

    ——真险些给炼罢喽!

    傻瓜拍手叫好。

    金胆见此人虽为醉态,可绝非凡俗之辈。

    耶律冠才何曾受过此等耻辱呼号狂叫,使出浑身解数却也奈何不了醉汉,反被连连撞倒,直摔得浑身疼痛c皮青脸肿,满脑袋筋包!

    忽然,刮来一阵恶风,卷起雪粉碎屑,迷得人们睁不开眼睛。

    待风过后再一瞧,不见了妙龄女子。

    “格格!”

    “格格!”春华和秋实焦急地招唤。

    “老色鬼!我这疙瘩还没尽兴呢,你就来搅混!你站住!老色鬼!你站住!”醉汉朝天胡喊一通儿,又对耶律冠才道,“再抢让鬼给抢去了吧得了不逗你哭了!我要追老色鬼去了”醉汉飞身跃出人群,眨眼间便不知所踪。

    金胆倍为惊诧!

    耶律冠才由几个随从忍痛搀着,瘸腿拐跛地边走边呻吟不止。

    “快去赏雪亭禀告老爷!”春华说着挤开众人,秋实也跟在后头,双双跑去。

    稍顷,便有队官兵过来围住众人。

    一位老者由数名官兵簇拥着匆匆而至。

    老者焦急地问道:“到底咋回事儿”

    春华和秋实跪地哭述着小姐失踪的经过。

    金胆猛见面前的老者顿吃一惊,暗道:是舅舅!真是山不转水转,无意偏逢有意。虽已是数年未见舅舅,可舅舅左腮上的朱痣分外抢眼,没错,是舅舅!是否上前相认?

    金胆正在忧郁,傻瓜来在那老者面前,躬身施礼道:“敢问老人家贵姓?”

    那老者惊疑地道:“你是何人?”

    傻瓜道:“请问你是不宁江镇老金家亲戚啊?”

    那老者忙道:“你是——?”

    金胆忙上前,惊喜地道:“舅舅!”

    “这位是——”那老者疑道。

    傻瓜道:“这是我家少爷!”

    金胆失声道“舅舅,我是翼傲啊!”

    那老者颇为讶然地道:“翼傲?金胆金翼傲?”

    “正是!”金胆道。

    那老者奇道:“咋会在这里?”

    金胆见到舅舅,似满腹委屈,哽咽道:“唉!一言难尽呐!”

    “适才你在这里?”那老者问。

    金胆点点头。

    “这位少爷还上前阻止那个恶少呢!”丫鬟春华插言道。

    金胆道:“适才的格格是表姐杨柳?”

    那老者长吁口气,低声道:“翼傲,随舅舅回府再叙!”说罢,转身走去。

    金胆忙对傻瓜道:“傻瓜,舅舅家摊上这事,不能袖手旁观, 我先随舅舅同去。”

    “ 啊?我也去!”傻瓜道。

    “你先回去,要不斡勒老伯和兰兰该惦念了,过两天我就去找你。”

    傻瓜道:“可别一杆子又没影儿了!”

    金胆道:“去你的吧!放心!一定去找你。”

    傻瓜道:“这回找到舅舅,可以回去收拾那帮犊子!”

    金胆道:“你先回去吧!”

    傻瓜道:“少爷,一定去找我,不能食言!”

    “绝不食言!”金胆道。

    傻瓜扬起胖乎乎的手同金胆击掌为盟。

    金胆转身走去。

    傻瓜默默张望。

    默默看你走,心有多难受!倾心话语未说够,匆匆聚首又分手。何时再相见?牵挂在心头。冰海雪域同啼笑,真情天地留!

    默默自己走,心有多难受!快乐生活逝如水,寂寥岁月几时休?何时再相见?牵挂在心头。冰海雪域同啼笑,真情天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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