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林牧野说完转身不管他，自己去拿了吹风机插好电源，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里，我也没听清楚他对我说了什么，其实他说什么也无所谓。
可是在几乎每天都要听到的吹风机噪音里，我渐渐就想起了过去，高考前在那个我租的靠近学校的房子里，不止一次有过眼前差不多的场面。
好多天忙到天昏地暗的林牧野大半夜的跑回来。
他不去自己的房间，就愿意像现在这样躺在我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看着我在一边吹头发。
偶尔大概是嫌弃我动作太笨，他也会撑着满眼全是红血丝的眼睛过来给我吹头发。
我那时留着快到腰那么长的直发，林牧野总说摸我的头发就像是抚摸缎子面的感觉，手~感很好。
可如今他就只是看着我，我的头发也没过去那么长了，质感也在艰难的生活里因为疏于照顾变差太多。
什么都今非昔比了。
等我终于关掉了吹风机，林牧野的影子也出现在了梳妆台的镜子里，他站在我身后，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我好久，久到我开始觉得后背发凉。
入秋的夜里本来就凉意十足，我身上穿的也不厚，可这些寒意加起来，也抵不过林牧野目光给我带来的冰冷感觉。
他究竟要干嘛。
林牧野不出声，我只好主动提醒他，“二哥，我”
话还没说全，房间外面陡然就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好几个人在匆忙的快速移动，紧跟着我就听到了有人在敲我房间的门。
我透过镜子看林牧野，他脸上表情不变，可眼神已经朝门口那边瞟了过去。
见我没反应，门外的敲门声愈发大了，最后还听见了齐叔的声音，“吕粒，吕粒！”
我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口走，胳膊却一下子被林牧野给拉住。
他俯身贴在我耳朵边上问我，我就这么去开门好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这么一说，反倒让我身上的逆鳞有了兴致，我挑了挑眉头朝房门口敲着，猝不及防就出了声。
“是齐叔吗，怎么了，我已经睡了有事吗？”
敲门声停下来，门外七叔有些焦躁的声音对我说，是林首为那边出了点状况，一直喊着要见我，这才没办法过来喊我。
我还真的没往林首为那里想。
现在听齐叔这么说，我扭头瞧着林牧野，就看见他已经朝门口走过去了，等他把门打开，我看见门外站着的可不止齐叔一个人。
穿着灰紫色睡袍外面披着羊绒披肩的向静年，就站在齐叔身边。
而我也在这时才意外的发觉到，我身上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解开了一大半，洗过澡还带着沐浴乳香气的胸~口半遮半掩的。
门口的人如果愿意往我这边看，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我胸前的一片~春光。
不过一秒，我就明白过来了，扣子肯定是林牧野给我弄开的，我怎么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呢。
如果不是齐叔来敲门，那他下一步是不是又要对我展开报复了。
站在门外的齐叔正瞪着过来开门的林牧野，应该还没怎么注意到我现在的模样。
倒是向静年，她的目光就停在我胸前，等我动手把睡衣扣子重新扣起来时，她居然就像什么都没看到，嘴角带着笑又去看她的未婚夫了。
齐叔开始看我，眼睛里的意外和一丝愤怒已然减退了大半，他沉着脸让我赶紧跟他去林首为那边。
我侧身从林牧野身边走过去，冲着向静年看了一眼后，跟上齐叔。
其实我很想留下来，好好看看站在我房间门口的一对准未婚夫妻，会如何面对眼前尴尬的一幕。
可惜齐叔没给我这个机会。
我跟着齐叔到了二楼时，看见林首为的卧室门外围着好几个人。
齐叔停下来回过身看着我，那神情似乎比当年在派出所见到报案说自己被强了的我时还要复杂，可他毕竟久立江湖，最后开口跟我说话时，语气还算是相当平静温和。
他提醒我，“我也不知道董事长这时候非要急着见你是为了什么，等下进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明白齐叔话里的那点儿好意，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完全对林首为没有一点愧疚，可那一点愧疚很轻易就会被更多的恨给掩盖掉，我真的不确定自己单独见了他，会怎样。
林家一直照顾林首为起居的保姆见我们上来了，就小跑过来，她对我摆出很是刻意的一个笑容，随后就对齐叔说，林首为一直咳嗽的停不下来，可是又不肯吃药，只是问小丫头什么时候过来。
说完了，保姆的眼神朝我瞄着。
我知道小丫头指的就是我，就对齐叔说带我进去吧。
林首为宽敞的卧室里灯火明亮，我看着熟悉的一切，一时间就有了恍惚的感觉，觉得时光真的倒流，我还在自己十九岁的时候。
我还是那个失去父母无依无靠，唯一的大哥又不走正路，完全顾不上我的可怜小丫头。
可惜现实很快就把我的幻想给打破了，床上半卧着的林首为已经看见我，他声音有气无力的冲着我喊了声，抬手拍拍床边，让我过去坐。
我很听话的走了过去，忍着心底里的情绪坐到了床边上，看着许是因为咳嗽弄得脸色有些发红的林首为。
这一刻，我终于觉得他已经变老了。
不再是我印象里那个穿着警察制服一脸正气的林伯伯，也不是在生意场里摸爬滚打照旧有模有样的林董事长。
我盯着林首为的眼睛看着他，等待他自己说出这个时间非要见我的原因。
齐叔在林首为的目光示意下离开卧室把门关好，林首为才对着我笑了笑，开口问我，“粒粒，你觉得你二哥那个未婚妻，怎么样？”
我忽然觉得林首为床头的灯光过于明亮了，晃得人眼很不舒服，让人心底里很容易就无来由的冒起了火气，一点都不想好好说话。
林首为惊动了一家子人把我喊过来，难道就为了问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是老糊涂了，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可我还是得回答他，还得跟他好好演戏。
我吸吸鼻子，“挺好的，看上去跟二哥挺般配的，二哥应该也喜欢她，你不用担心。”
林首为听完我的回答，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嘿嘿笑了起来，可我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我还记得，每当林首为这么笑的时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我又下意识在心头提醒自己，林牧野不是说了他爸爸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他忘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是不是也肯定忘了过去那种狠辣的处事方式？
他还会这么笑，就只是习惯而已。
“粒粒，你二哥喜欢谁，你不会不知道吧”林首为敛了笑容，安静的看着我。
我暗暗哆嗦了一下。
原本心里怀疑林首为失去记忆真实性的那份疑虑，陡然间就增加了好几分。
我没回答林首为，只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保持目光和他对视的状态。
我没忘记，八年前我大哥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天，我和林首为也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对视，那时候他可不像眼前这么平和，他在我面前哭得满脸是泪，断断续续的跟我说，他对不起我哥。
可是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没用。
我那时虽然只有十八岁，可是早已经历了同龄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的生离死别。
那会儿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惨烈的事情要都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我珍惜在乎的人，总会猝不及防就给我狠狠来一下子，把我的人生弄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从来不管我是否能承受得住。
这些记忆让我心情沮丧至极。
林首为在床上把身体撑起来坐直了一些，他倒是比之前精神了不少，跟我说话的语气也缓和许多，“粒粒，我还是那句话，我和我儿子都会对你好，会给你衣食无忧的一辈子，可是你不能有别的心思你除了是我的养女之外，在林家是绝对不可能再有另外一个身份的。”
林首为说完这些，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我看着他，居然发自心底的笑了出来，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就是很真心的笑。
这些话早在七年前我就听他说过了，难为他今时今日还能几乎不变的再对我说一次。
我开始怀疑，我们所有人大概都被这位在江湖上有着“笑面狼”绰号的男人给糊弄了吧，他其实没得那种会忘掉事情的病，他其实什么都记得。
我的脑子有点乱。
林首为这时又开了口，他声音压低下去，眼神直愣愣的盯紧我说道，“粒粒，喊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我有别的话要跟你说，就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我全神贯注听着林首为接下来说的话
听到最后，只觉得自己的浑身抖得一点都控制不住。
等我开门走出林首为卧室时，抬眼就看到林牧野正靠着走廊的墙壁站在门对面。
他见我出来什么都不说，也不顾齐叔和家里保姆还在一边，一把狠狠拉住我就往楼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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