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12床患者在打人了！”一名护士匆匆跑过来向难得在办公室向手下实习生与规培生讲解病情的李启明喊道。
由于出了两天前下午那样的一着事，李启明觉得有必要拿出一些自己曾经的经典治疗病历来向下面的人讲解一番，以树立自己的权威，却没想到被护士打断。
“12床？”李启明刚一皱眉，却见李静冲了出去，口中匆匆解释，“是我哥。”
李启明慢慢往外走，下面一众医生连忙跟上。
等李启明走到病房，12床的患者已经被李静与旁边的陪护一同按回了床上，但依旧在那里手舞足蹈、骂骂咧咧。
“又发热了？体温几度？”
“40.5，刚量的。”一旁一名护士立马接口，“已经给他塞上了消炎痛栓。”
“高热谵妄。”李启明朝李静道，“你看着你哥，如果体温不退，上激素。体温下来就没事了。”
李静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李老师，为什么已经加了抗真菌的药物，我哥他体温还是不退？该怎么办才好？而且最近我哥的胃口也越来越差，昨天开始都没怎么吃了。”
妈的，药都用到头了，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到底是哪里的问题？难道是什么风湿免疫的疑难杂症？李启明这时心里也犹疑起来，终于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大叶性肺炎引起的持续高热了。
“嗯，我看这样，今天把体温退下来，治疗先不变，明天上午我让科里组织一下疑难病例讨论，讨论以后再决定换不换治疗方案。”李启明看了看患者的神色，又翻看了平板电脑上越来越差的检验指标，终于决定组织下科室讨论，集思广益。心道，要是科室讨论后也找不出什么问题，那自己也算交待的过去了，最多转院。
赵浪看看患者，又看看李启明，有心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口。
等李启明查完房离开，又已是下午下班时间，赵浪头一次没有跟着离开，而是留在办公室，再次仔细查看了李静哥哥的病历资料，随后走到李静身边，低声招呼:“静姐，你跟我出来一下。”
李静不禁愣了一下。
自从定立孤立同盟以来，他们几个规培生与实习生都很少跟赵浪说话，赵浪也几乎不主动搭腔，唯一还偶然说上两句的也只有冯勇，但这会，这赵浪怎么会要自己跟他出去？
李静转头看向周围，见一众规培生与实习生均是向她摇头，倒是冯勇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走，我陪你一起出去。”
戴眼镜的矮胖男生半开玩笑道:“勇哥，你还让静姐出去？小心那小子是想挖你墙角。”
这话一出，冯勇和李静均是面色一红，他俩之间是有那么一点小心思，可谁都没有捅破，更不可能付诸什么行动，却没想到这一会儿被矮胖男生半开玩笑地说了出来。
冯勇微红着脸瞪了眼矮胖男生，招呼李静往外走去。
靠，看样子两人还真有些对眼。矮胖男生微不可及地嘀咕了一声，心中涌起某种说不出的感觉。
冯勇带着李静来到门外，发现赵浪正站在远处的走廊尽头，便快步走了过去。
对于冯勇跟着一道出来，赵浪虽稍感意外，却也没说什么，等李静来到面前，低声问道:“静姐，你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这种精神症状？”
“就今天啊。”
赵浪微微皱眉:“就今天？以前发热的时候没有这情况？”
“没有。”李静摇头，“不过，以前虽然也天天发热，但都是39度多，最高39.8，不像今天超过40了。”
冯勇看着赵浪，眼中闪过一抹疑色:“赵浪，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不认为是高热谵妄？”
“不是，只是有些怀疑而已。我想，像静姐哥哥这么年轻、平时体质又好的人，高热谵妄应该是比较少见的。而且前面那么多天连续高热，都不曾出现。虽然说，前面不到40度，但最高时与今天也相差半度左右，我觉得突然出现精神症状，以高热谵妄来解释，还是需要慎重一些。”
李静闻言脸上浮起忧色，冯勇却是忍不住反驳:“赵浪，这我持不同意见。虽然李静哥哥年轻，但架不住这么多天患病下来啊，而且是天天连续高热，就算体质再好，也会垮下来，何况今天体温都到了40.5，虽然只差了半度多，但这里面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口温40c以上是超高热，很危险，不是40以下能简单对比的。”
“嗯，所以我也只是怀疑。”赵浪沉吟片刻，又问道，“静姐，你再好好想想，今天上午体温没这么高的时候，或者前面几天，你哥就真没有任何精神症状？”
“没有。”李静刚摇着头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补充，“只是，这些天我好像觉得我哥反应要比以前迟钝一些，嗯，是有一点，不过这应该是久病的关系吧。不瞒你说，我哥在当地医院已经住院一星期了，也是每天发热，不过那时体温最多只有38度。”
“你哥是在正规住院治疗的情况下还发热一星期的？”这答案显然很是出乎赵浪意外，忍不住埋怨，“那你怎么没在现病史里写明？”
李静有些心虚地反驳:“我写了啊，只不过没写已经住院一周而已。而且，住院这事我也告诉过李老师。难道，这写不写明，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赵浪本想说这问题大了，但听到李静提到这事李启明知道，便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问道:“算了，先不说这个。那你在你哥入院时或者这些天，有没有给他做过详细的神经系统检查？”
李静一呆:“没有。我哥患的是肺炎，做神经系统检查干什么？而且，这详细的神经系统检查，我也只是在实习时学过，还没去过神经内科规培，现在差不多都忘了，也就只能做最简单的而已，详细的，我真做不了。”
赵浪深思片刻，低声道:“那这样，我现在还有事要做，等晚上八点左右再来，那时你哥的体温差不多也该退了，我给他做下全面的神经系统体格检查。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
说完，赵浪也不等李静回话，直接转身离开。
李静看着赵浪远去的背影呆立片刻，转身朝冯勇吐槽:“他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出来就为了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搞得他像是我们老师一样。他这算什么？真当自己是神医？打算给我哥看病？”
冯勇沉默了一会，低声回答:“他可能想到了什么。李静，不得不承认，赵浪这人，还是挺有水平的。”
李静忍不住反驳:“他就算再有水平，也不过是个实习生。嗯，我承认，他可能比我这规培生是要厉害那么一点，但他还能比得上几位老师？我真不信，李老师都暂时想不出好办法，他赵浪却能发现问题所在。真是仗着受老师宠爱越来越嚣张了。你看他刚才说话的口气，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冯勇没想到平日里有些寡言少语的李静此刻却会如此大发不满，但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心中忧虑自己哥哥病情才会这样，便柔声安慰:“赵浪这人，怎么说呢，其实还是可以的。李静，我看这样，反正你也要陪你哥，不如就等他，到时让他看看再说。嗯，我八点也过来陪……嗯，看看。”
听冯勇这么一劝，李静便也颔首应下，但对于赵浪的行为，却依旧没什么感激，更不报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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