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树上看看底下的人快拣了半布袋了，寻思再多了也捞腾不回家，于是停手下了树。
我弯腰撅屁股试了几下，也没能把布袋撂到肩上。张寡妇赶紧上来搭把手，帮着把布袋放到我肩膀上，还一再叮嘱：“乖四驴啊，千万不敢告诉别人在我家看见了你发虎伯啊！”
我点点头：“你放心吧！咱大小是个男人，说话算话！”
张寡妇笑眯眯的拍拍我脑袋：“小四驴真乖，往后要是想吃枣，尽管来找姑姑，吭一声就行！”
“好嘞！”我答应一声，背起半袋子大枣，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小雪一路咧着小嘴咯咯的笑，在后面给我托着布袋。张寡妇这件事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小时候是讲道义，的说话算话，吃了人家的枣就不能卖人家的短，长大后想想，靠他妈，哪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寡妇更难，何必揭人家的短卖人家的赖呢？那小寡妇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
回到家，我和小雪五丫敞开了肚子，拣那红枣尽饱吃，后来撑的实在咽不下了，一个个打着饱嗝揉着肚子，才停了嘴。
我摸摸脑袋寻思，这剩下这么多的青枣咋办？不如挖个坑埋起来，捂红了才好吃！小雪一听我的提议，立即反对：“不行，埋到坑里会发霉的！”
“你咋知道会发霉？”我有点不服气！
小雪嘿嘿一笑：“你忘了前阵子你是怎么挖坑捂死小鸡的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是不是屁股还想挨揍呢！”
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不是因为健忘，嘿嘿，主要是因为我闯祸太多，记不清是哪桩了！
“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脸上有些发烧，嗔怒小雪一眼：“一天到晚光会笑话我，哪有你这样的小媳妇，烦了小爷小心休了你！”
小雪咯咯的笑弯了腰：“就你？你家虽然穷的没镜子，那你不会撒泡尿照照自个？成天趿拉个大破鞋，脚趾头戳出来一拃长，鼻涕像两根粉条天天流嘴里，半年不洗脸，脸上的垢甲半尺厚，衣服烂的到处是老鼠洞，成天露着两瓣黑屁股，连那猪圈里的小猪娃都比你干净，你还想休我类？我不休你就不赖了！”
我靠！这是他妈啥小媳妇？伶牙俐齿，精灵鬼怪，满嘴长牙，他妈信不信小爷收拾你？
我呼的伸手，扬起小巴掌，小雪一看，砰的一瞪眼，小脸通红，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巴：“咋的了？哥哥哟，你想打我啊？”说着话眼泪噗的就出来了！
我的小奶奶呀！小爷算是服你了！我赶紧陪笑脸：“哥哥哪舍得打你啊？我是刚才背布袋累着胳膊了，就是想抻抻胳膊，舒展一下，你看你想哪去了？”
小雪变戏法一样刷的一下破涕为笑：“晾你也不敢打我！”
小五丫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句话：“小哥哥是胆小鬼，怕媳妇的胆小鬼！”
我借机朝五丫发了火，好给自己光光脸：“小丫头片子懂个球！小哥哥这是心疼媳妇不是怕，懂不懂？再胡说，小哥哥揍你！”
五丫哇一声哇哇大哭，小雪娇嗔的瞪我一眼，慌忙着哄五丫去了！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小动物，这跟许多小孩子一样没差别，什么小鸡小鸭小猫小狗都待见。前些天带着小雪和五丫跟一群小鸡玩，见天好像要下雨，我出于好心怕淋着小鸡，就在地上掏了个洞，把一窝子小鸡都塞进去，然后用一张肥料袋子盖着，再埋上土。等傍晚娘回来，我乐呵呵地告诉娘，自己给小鸡造了一个窝。娘过去一看，赶忙扒开土洞，小鸡都给捂死了，一个不剩。当时爹刚好在家，折了一根树条按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抽，疼的我杀猪一样嗷嗷大叫！还是娘上来夺了爹手里的树条，我才没有再挨揍。
我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要是别的小伙伴敢揭小爷的短，我立马就抽他一个大嘴巴！可是这话是从小雪嘴里说出来的啊，小爷他妈干窝火没奈何，气了一会后想想，还觉得听着挺舒服，长大后懂了，这就是贱！嘿嘿，不过这种贱对男孩子来说，越贱越好！
“那你说咋办？”我换上一副嬉皮笑脸问小雪。
小雪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满院子转了一圈，相中了发虎伯家的后墙。她小手一指：“咱在那上面掏个洞，又干燥还透气，保证不会捂坏了大枣！”
我一听，好主意啊！立马跑屋里头找了个凿子和一把手锤，叮当叮当就凿开了。小雪自认为自己出了个好主意，得意洋洋，一边拿个小棍子帮着从小洞里往外刨土。
我俩正闷着头干的欢类，忽听一声大吼：“小崽子干啥呢？”
我吓一跳，赶忙回头一看，坏了！是那发虎的老婆，外号母老虎，她有四个儿子，大的有些瘸腿在队里当会计，老二当了兵，老三老四让发虎给弄进了县纺织机械厂当了工人，因为她大儿子叫东风，都叫她东风娘。东风娘也是不上地里干活的主，平日里跟个地主婆似的横行霸道。
那母老虎风风火火过来一看，不由地勃然大怒。上来一只手就揪住了我的耳朵，另一只手抬手就是一巴掌，又是一声大吼：“没教养的小东西，好好的你挖我家的墙干啥？”
当下疼的我眼冒金星！小雪和五丫吓的齐并齐哇一声就大哭起来！
本来我还感觉自己理亏，心想着吃点亏息事宁人算了，她俩这一哭，惹的我腾的窜起了一把火！
我一甩手，啪一下打在她拧我耳朵的手腕上：“就挖你家墙了，你能把我咋？”
母老虎一听更恼了，甩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我一看急了，狗日的货，我让你打？双手一抓，搂住她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母老虎疼的嗷嗷大叫！另一只手忽一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靠你奶奶！我干脆一弯腰，狠狠的撞了过去！
扑通！母老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恼羞成怒，一翻身爬起来，冲过来拽住我，手脚并用，朝我大打出手！妈的，我再厉害，屁大点小孩哪是她对手，光剩下挨打的份了！
就在我拼命和她撕打的时候，娘扛着锄头回来了，一看我吃亏，铛一声撂下锄头，呼一下冲上去，抱住东风娘，咚一声就把她摔倒在地上。论打架，那养尊处优的母老虎哪是娘的对手，几个翻滚过后，被娘撕拽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估计是流的鼻血，狼狈不堪的一溜烟跑了！
娘爬起来正呼哧呼哧大喘着气，母老虎带着救兵又杀了个回马枪！狗日的偏巧她家老大老三老四都在家，她一咋呼，几个儿子簇拥着她就过来报仇。母老虎有了帮手，气焰更加嚣张，冲过去就朝着娘脚踢巴掌煽，几个儿子虽说没有直接动手，还是拽住娘不能动弹，娘只剩下挨打了。
我冲上去想救娘，被一只大脚咚的踹了一脚，他妈的连滚带爬跌出去丈八远！等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奶奶的操，摇摇晃晃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就在这当口，二虎和三妞放学回来了，二虎操起一根木棍就冲了过去，被她家老三一把抓住了棍子，咚的一脚就给揣翻地上了。三妞也冲过去，搂住母老虎的大腿就乱咬。那母老虎怕事情闹大，于是示意几个儿子赶紧撤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还有小雪抱着娘哭成一团！
眼看着娘受了欺负，我的心里比割肉还疼！操你妈！敢打我娘？我决心替娘报仇！可打不过人家咋办？我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终于有了主意！
一天中午，我偷偷溜进了生产队的仓库。那会虽然不认字，却知道农药瓶子上有骷髅头。我找到一瓶农药，带回了家。吃过晚饭，我偷偷地溜到母老虎家的猪圈前，里面养着一只黑母猪还带着一群猪仔，猪槽里还有许多菜叶子混着糠皮的猪食，我把一瓶农药全倒在了猪槽里。
第二天早上，我就听到了母老虎杀猪般的嚎啕哭叫声！
我的心里别提多得劲了！
那母老虎怀疑是娘干的，一屁股堵在了我家的小门洞口，又哭又骂！娘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理直气壮的跟她打起了嘴仗！
两个女人正对骂的没完没了，发虎来了，冲着母老虎一顿臭骂：“丢人显眼的跑人家哭闹啥？她一个妇道人家能下的了那手？”一伸手拽起母老虎拖回了家！
当然，发虎那老家伙也不是善茬，又在县里的机械厂当保卫科长，他就那么好糊弄？此事当然是我摆平的，我看那母老虎在家门口哭闹，再一看发虎那老家伙正在猪圈跟前查看，就登登跑到他跟前：“那老母猪是我毒死的！”
发虎尴尬的咧咧嘴，脸上一阵阵抽搐，无可奈何的说：“算了，小孩子家不跟你计较了！”
我心中暗笑，你老家伙有那好心肠？要不是小爷逮着了你把柄，你能饶了小爷？
毒死老母猪的事，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起过。娘一开始怀疑是二虎干的，还骂了他，说不管咋也不能干缺德事，二虎大呼冤枉，不是他干的他哪会认账？娘也没了办法，慢慢的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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