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周易因为是新人,所以他得干活,他被安排去拖地,不是用拖把,而是用毛巾去一点一点的擦地。
打扫完卫生,所有人都上床,排好次序,盘腿而坐。
铺长老隋拿着卫生纸坐在最前面,他一声令下,开始挨个排队上厕所。家里存钱的给三格卫生纸用,没有存钱的,只给两块巴掌大小的报纸用。
并且规定每个人上厕所的时间是三分钟,最长不能超过五分钟,否则的话惩罚刷厕所一个礼拜!
轮到周易的时候,他没有去。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撅着屁股对着大家拉屎,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他在进去第十四天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趁着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候,第一次大便。
八点左右,都轮流上完厕所,又开始大声地背诵看守所监规,一间屋一间屋轮流着背,大家仿佛都在暗中较劲,比谁的声音更为洪亮!
周易因为是刚去,所以他是看着硬壳纸朗读的。监规总共就六条,后来周易用了半个小时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死记硬背这一技能,对于他一个学中文的文科生来说,是在简单不过的了!
接下来,就是盘腿打坐,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说话,有事情要举手打报告!
每天盘坐的时候,差不多九点左右,所里的医生会到走廊大窗户那边去,有需要吃药看病的,都排队过去找他。
十点左右,周易被负责510房间的管教提出去问话了,这是刚去的新人必须走的流程。
管教姓吴,叫吴涛,四十多岁,人长得很帅,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吴管教大体询问了一下周易的案情后,然后就和他聊起了家常。
原来他祖籍是青岛胶南的,周易在胶州,这样算下来,他们就成了半个老乡。
他们聊了得有半个多小时,周易又被送回了510房间。
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随着铺长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下床,在两排床铺中间的走廊上围成一个圈,来回走动!
有几个人在前面择菜,剥蒜,后来周易才知道,那几个人是里面的厨子,负责每天的凉菜,还有打饭盛菜等工作。
不要小看打饭盛菜这个工作,这在里面可是香饽饽,他们可以优先挑取饭菜,永远把最好的献给老大或者留给自己。
中午十一点,开始吃午饭,周易被安排在了第三个床上吃饭,那张床上坐着的都是家里没有存钱的。
在里面,吃饭的地方他们称之为槽子,老大吃饭那桌是大槽子,其余家里存钱的是二槽子,周易坐的这桌就是三槽子。
饭是米饭,菜是白菜汤,基本上没有菜,全是汤。
周易从小就不爱吃米饭,他不是吃不惯,只是他觉得吃米饭太费事,不如馒头吃的痛快。
他随便扒拉了两口,就准备不吃了。但是一个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狠狠地瞪了周易一眼,说:“下次吃不了,提前分给别人,自己吃多少,就留多少,别他妈浪费!”
周易很是害怕,初来乍到,他不敢得罪人,只好又拿起米饭,倒上白菜汤,全给吃了。
周易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就是坐在二槽子上的一个人,会偷偷把一些熟食还有凉菜端给他们槽子上的宋子国。
宋子国,其貌不扬,身高也就一米六多点,那人对他好像很是恭维。
吃完饭后,有的去前面刷碗,周易和另一个新人则负责擦地。
穆老大开始蹲在厕所里抽烟,他自己抽一颗,其余的几个心腹轮流抽一颗烟,周易看在眼里,确实感到很馋!
一切忙完后,大伙开始上床睡午觉,依然会安排人值班,值午班的人晚上不用值班,他们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睡到一点半,大家开始起床,被子依然被要求叠成豆腐块,和早晨一样。周易看着他们叠被子的速度和质量,感觉水平绝对不次于一个老兵。
接着又是坐寝,一坐就坐到了三点半,然后大家又下床溜达了半个小时。
四点多的时候,就开始吃晚饭了,饭菜和中午一模一样。周易有了中午的教训,他选择了最小的一份米饭,还分给了李强一半,就剩下这么点饭,他仍然是强忍着吃了下去。
吃完晚饭,打扫完卫生后,大家就可以上床,靠着墙坐下,可以把腿伸开,不用拘谨地按照次序盘腿而坐了。
更令周易感到惊喜的是,他们可以相互间说话,但是声音不能太大,穆老大这时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进来多长时间了?你家人不管你吗?”周易小声的问李强。
“我也才刚进来没几天,不过哈尔滨基本上所有的看守所我都待过了,我就还有一个姐姐,前几次出事还来给我存钱,可是我死性不改,她对我已经绝望了,不会再管我了!”李强傻笑道。
“那你有女朋友吗?”
“刚开始的时候谈过一个,后来因为进来就分了。现在我有老铁,一起吸上粉,然后一起啪啪,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李强两眼放着光芒,强压着激动的情绪说道。
“咱们穆老大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周易改变话题,开始向李强询问起别人。
“他好像是诈骗罪进来的,案情很复杂,在里面待了一年多了。他和你一个罪名,不过你这个和他相比算是毛毛雨了,我保证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那那个宋子国是个什么人物?我看很多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周易继续追问道。
“他啊,他可老牛逼啦,成立了一个大型的律师事务所。你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只要是当地人,一提起森澳律师事务所,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哈尔滨,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广告。他们打着官司不赢不收取一分钱的广告,大肆宣传,收取客户定金,涉案金额过亿!”
周易这才知道,他原来每天和一个千万富翁坐在一个槽子里吃饭。
“那他这么有钱,家里应该给他存很多钱啊?怎么还在三槽子上吃饭?”周易不解的问。
“哦,他们公司抓进来很多,每个屋里都有他们公司的人。他们认罪态度不好,上面下命令,不准森澳的人存钱!”
“经常给他拿东西吃的那个小白脸叫郭海,也是一个惯犯,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之所以能坐在二槽子吃饭,全因为宋子国的家人每月给他存一千块钱,让他帮忙照顾宋!”
听到这些,周易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郭海对宋子国那么毕恭毕敬,原来他是他的金主啊!
六点多的时候,电视开了,里面正在播放《熊出没》,所有人开始不再说话,都安静下来看电视。
然后又看了《新闻联播》,接下来是《焦点访谈》,最后是两集电视连续剧。
十点的时候,关掉电视,除了值班的,大伙都上床睡觉。
周易实在太身心疲惫了,他这次竟然睡着了,直到起来值班,值完两个小时班后又倒下睡着了。
以后,周易每天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这么度过,无休无止的坐寝,无休无止的煎熬。
碰上周末要好过些,周五下午坐完寝,就开始大扫除,因为第二天就要放假了。
令周易惊喜的是,所有参与大扫除的人,都有奖励。这也是周易在进去四五天后,第一次抽到烟,尽管只抽了三口。
周六和周日不用坐寝,可以自由活动,管教会把电视调到中央六频道,让大家看些电影。
他们可以打扑克,也可以下象棋,穆老大也会和他们一起打,他赢了,别人就罚喝凉水,他输了,就会赏给他们烟抽。
周易没有打牌,也没有看电视。他趁周末的功夫苦练叠被子,在李强的帮助下,他叠了几十次才算勉强合格。
周一,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周易当时正在坐寝,他忽然听到喇叭喊他的名字,他不知道是干什么,一时不知所措。
铺长让他脱下拖鞋,换上自己的皮鞋,告诉他,应该是家里来人了,让他准备好出去见律师,他还暗示周易,让律师想办法送进两条烟来。
周易被拷上手铐,跟着管教去了一楼,在三楼的时候,他还遇到了一个女犯人,后来周易才知道,他们五楼关押的是男犯人,三楼关押的是女犯人。
周易见到了家人找来的律师,他五十岁左右,姓张。
张律师很是直截了当,上来就明说,他的办公室就在看守所门口,找他一次500块钱,他只负责传话。如果找他打这个官司的话,他估计得十万左右。
周易才知道,原来在看守所里关押的犯人,是不允许直接面见家人的,只能通过律师传话。
张律师告诉周易,这次来哈尔滨的是他父亲和哥哥,哥哥让他把详细的案情写下来,让张律师带给他,他好找打官司的律师。
半个多小时的会见时间过得很快,周易把大体案情写了下来交给张律师。张律师说已经给周易存了500块钱的生活费了,今天就能收到。
会见完毕,周易被押回了510房间,当时已经坐完寝,大伙正在下面溜步。
吃完中午饭,周易刚躺下,就听到窗户那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知道是家里存的钱到了。
周易赶紧过去签了字,然后又回到床上躺下。
他哭了,他一边流泪一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李强可能看到了他哭,偷偷从被子下面拍了拍他,以表达对他的慰问!
周易觉得对不起家人,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成为一个犯人,会让家人承担起这么沉重的压力!
他甚至想到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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