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聚在一处。为首的一大胡子手提冲锋qiāng,大喊大叫,神情粗野。我和陈明达都懂马来土语,听了几句,就听出他是在向那些人勒索钱财。
海盗!
索马里海盗灾情还不如此甚嚣尘上的时候,亚洲的海盗就已经很有名气。以至于大航海时代的七海里,东亚和东南亚各占其一。从此上溯500年前,中国明朝中后期,当时一些日本浪人就勾结中华败类,浮海而来,荼dú沿海百姓,是为倭寇。但近数十年来,各国海军力量日益强盛。尤其香港附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军的势力范围。中国军队的作风强硬,更是世人皆知。虽然“财星号”上巨富云集,很容易遭强盗垂涎,我们也没预想到会真的发生。看屏幕里大亨虽然被qiāng指着,却还很是镇定。也用土语回答:“栽在你们手里,也算你们本事。这船上的钱无论现金、支票,你们随便拿。不过人你们不能动。给我个面子,将来还是朋友。”
那大胡子冷笑两声,说道:“大亨果然是江湖元魁。放心,我们也知道在东南亚得罪了大亨,等于买好了棺材。兄弟们此来只为钱,不为命!不过有几个不相干的人,恐怕我们也要带走!”
他一边说着,在屏幕里抬起头来,yīn狠地笑着,仿佛正在我们眼前。
门外随即响起一连串的重重脚步。我微皱眉头,集中精神。我向碧姬问:“他们认识你?”
碧姬眼里汪着眼泪颤抖着点点头,说:“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响起一个粗重的声音:“开门开门!钱和女人都jiāo出来。不杀你们!”这些人来得如此之快,应该是早在攻占大厅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我朝碧姬和陈明达又打了个手势,碧姬乖巧地躲到一张桌子下面,陈明达更是一轱辘钻进了床底,浑然不顾美人在前。我坐在床头,手握七七式。不但总揽全局,而且护住床头柜上的陈老先生骨灰盒。
门外的海盗们见没有回应,焦躁起来,咣咣几脚把客房房门蹬开。一个海盗闯了进来,大喝道:“他妈的不识相!找死……”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抬手一qiāng!七七式这种qiāng,我之前没有用过。一般来说手qiāng并不是主要战斗武器。毕竟船上客房空间有限,这样短的距离之内,我虽不敢说指哪打哪,却也可以保证每发必中。果然那一qiāng让海盗轰地倒飞出去,都来不及看清他的相貌。这qiāng应当是格外经过改造的。普通的七七式,威力还没有这么大。
那些海盗,可能没想过遇到这样的抵抗。我一qiāng干掉一个,门外顿时喧哗起来。我见人影晃动,举手又是两qiāng,门外响起两声惨叫。这两qiāng都打在胳膊或手腕上,要不了他们的命,但却废了他们使qiāng的手。一个海盗疼得哇啦哇啦直叫,又一个海盗大声责骂,才把他压了下去。
我心中却突然疑惑起来,因为这两个海盗情急之下使用的语言,并不是东南亚的土话,而是日语。我对日语虽不算精通,日本卡通片还是看得很熟的。何况新加坡别墅里就现有一个日本人。接触日语的机会当真不少。那两个人所说的是日语,绝不会错。
就在这时候又听到第三个声音也用日语说道:“八嘎,不要鲁莽!别弄坏了东西!”
这一句说得非常快,紧接着改成雅加达土语,说道:“里边的人听着,如果再反抗,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一句不说倒好,一说,反倒引起了我的疑虑。要知道这艘游艇的客房构造,并不坚固,海盗们几脚就能把门踹开。虽然我先发制人,但势单力薄,不可能敌得过他们。这些人手中肯定有足够的武器,一旦对着门扫shè,恐怕两只苍蝇都逃不过。
但他们却并没有这样做,即使在我先开qiāng打死打伤了他们的人的情况下。尤其那个人情急之下的喊话:“不要伤了东西”而不是“不要伤了人”。要点在“东西”,就表明他们并非朝着陈明达赢来的赌金或者碧姬小姐,而是一件“东西”!尽管他们的外表,是以抢钱抢人的海盗为掩护的。
我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主意。他们既然有顾忌,我反而容易取得主动。我说道:“你们既然是来要‘东西’的,也不先问问主人!”
我这句话,特地把“东西”点出来,顺便提示他们我是懂日语的。外边安静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儿,隔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说:“冯先生,佩服佩服!和你这种人打jiāo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露不得。”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普通话里,有明显的东北腔。我一下就听出了这个声音。这就是在陈家曾经和我jiāo过手的,那个巴西柔术好手。那么他们假扮海盗,控制了这艘游轮,真正目的,也就不问可知。
我凝视着舱壁,问道:“阁下是日本人?各位是关东军的后代吗?”
那人怔了一怔,脱口道:“佩服!”这一声佩服比上一声礼节xìng的称赞要真诚得多。
其实这个推论,并不复杂。以往的日本人对中国东北情结之重,甚至胜过不少中国人。因为日本土地贫瘠,中国地大物博,所以才对面积广袤土地肥沃的东北向来有狼子野心。20世纪30年代,日本就已派驻精锐部队关东军侵占中国东北,扶植傀儡政权。那时为了压制日本国内的不同意见,日军少壮派中的代表人物石原莞尔就有一句名言:“如果到了不可缓解的时刻,全体关东军即使放弃日本国籍,也要保住满洲!”可见他们的野心之大,到了什么地步。陈老先生是东北人,又是抗日英雄。这些日本人过了许多年还孜孜不忘抢夺他的骨灰,这个仇恨,必然由来已久。能和陈老先生结仇的日本人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关东军,果然一猜即中。
我想到这里,顺口又问:“这么多年以后,你们的野心还没有消灭吗?今天的日本已经不是当年的日本了,今天的中国也再不是当年的中国了!”
那人听了,却哈哈一笑,语气轻松,说道:“原来还是高估了冯先生,你什么都不知道!”紧接着对其他人说,“一起冲进去,这个人可以杀死!”
我知道刚才那一句,必是犯了大错,也被他看出了我的破绽。但我们彼此相隔极近,仓促之下,已经再没有盘旋的余地,也只好咬一咬牙,准备和他们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整艘游轮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振幅之大让站在房外的海盗们都齐声惊呼了起来。仿佛一个大浪将整艘游轮抬了起来,而后再重重摔下。我在床头也坐不稳,借势一个侧翻翻到了桌子旁边。碧姬正缩在桌下泪眼蒙地望着我,我陡然生出一阵怜惜之意,轻声说:“不要怕,其实和你没有关系。”
剧震刚一结束,就听到外边的海盗们大喊起来。他们惶急之下说的是日语,内容则是:“解放军!解放军!”“中国海军的舰艇!”“山田君,快下决定吧!在这种地方玉碎没有意义啊!”那个为首的人只迟疑了一秒钟,就果断下令:“撤!不能落在中国人手里!”
这些关东军的后代,平时应当也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喊一声退,立即井然有序地退走!我还怕是疑兵之计,透过客房的舷窗望去,果然远处海波之中,已经隐隐现出了中国海军舰艇的红星和红旗!两艘巡逻舰已经迅速地向游轮靠近,而这艘游轮不知何时也偏转了方向,迎着海军舰艇开去。怪不得那些人要迅速撤走。再晚一些,只怕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陈明达和碧姬这时从藏身之处出来。陈明达意识到在碧姬面前失了脸面,神色讪讪,说道:“其实我倒不是怕!”
碧姬微笑一笑,说:“是的,你和冯先生,都很勇敢!”而后轻轻走到我身边,身子微微凑近我,细声说,“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多一点!谢谢你!”
我说:“不敢当。外边一时还不能保证安全,你别急着出门。”
她盈盈一笑,说道:“没事了,不相干的。”便与我擦肩而过。
令人难以预料的是,在她走出舱门的一刹那,她突然迅速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浅笑,手里却已经出现了一把极小的qiāng。那qiāng击发时,除了弹壳退落,几乎再没有任何声音。电光石火之间,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陈明达的胸膛,就已经溅出几道血箭!而这时碧姬已经飞快地向舱外跑去,纵身一跃,像一条美人鱼一样纵过船舷,跳进大海里!
我举着七七式,qiāng凝在半空,没有击发!
中国海军舰艇的马达声,已越来越近。
三个小时之后,我和陈明达搭乘中国海军的舰艇全速抵达香港。陈明达这时已经基本上与死人无异了。碧姬那把手qiāng十分yīndú,它故意把穿透力控制在一个比较低的范围。所以陈明达这几处伤口处处都是盲管伤。弹头还在身体里取不出来,舰艇上又无条件,加之大量失血。如果不是军人们以有限的条件紧急救治,可能连这三个小时,陈明达都挺不过去。
又一小时后,香港伊丽莎白医院。
急诊室外,我抱着骨灰盒站在窗边,心情无比沉重。陈明达在我保护之下,在我眼前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但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已经过世了的陈老先生。那些敌人从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盯上了这个骨灰盒。那个碧姬无论外表抑或种族,谁也想不到她竟也会和旧关东军扯上关系。
我正在忏悔,金列科娃和阿奎斯已经赶了过来。他们乘飞机先一步到了香港,我下船之后,便通过卫星电话联络到了他们。他们赶过来见我毫发无伤,先是放下了心,见我眼色沉郁,马上盘问起来。我把经过一一向他们说了。阿奎斯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地听。金列科娃道:“想不到我们的冯队长,一样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句话里暗含讥刺,我自然明白。其实我对碧姬倒是没有任何想法,只不过在美女面前放松警惕,只怕是天下男人所共有的常事。如果当时金列科娃也在船上和我在一起,那么凭借她的能力,碧姬的骗局只怕就不会得逞。
这时候急救室房门打开,几个医生一边jiāo谈一边疲倦地走出来。我立即迎上去,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一个为首的医生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是所有医院所有医生的回答里,最糟糕的一种!
我顿时觉得身上没有了力气。金列科娃搀住了我。
那个医生说:“病人的伤势非常严重。胸腹总共五处qiāng伤,全部是盲管伤,引发了血气胸,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虽然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伤情已经得到抑制,但qiāng伤已经引起内部器官衰竭,而且据我们估计,弹头上也可能带dú。总而言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对不起!”
我霎时间心乱如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金列科娃代我问道:“那么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那医生摇头道:“病人最多还有24小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除非出现奇迹!”
说罢,他就走了过去。陈明达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他还处在深深的昏迷之中,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我抢过去扶住他的病床,心里极为凄楚。想起他总共只有一天一夜的活路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恐怕都不能恢复意识。他间关万里,从南洋回到祖国,哪知已经近在咫尺,却不能再睁眼看一看。
金列科娃见我有失理智,怕我失态,始终紧紧地跟随着我。劝我道:“冯,事情已经这样,再伤心也没有办法,还是想想我们有什么能做的,万一上天慈悲,出现奇迹……”
也就在这个词再次打进我耳鼓里的时候,我脑海里轰然一震,猛地转过身来。旁边的护士都吓得险些惊叫起来。我紧紧抓住金列科娃的手,说道:“奇迹!”
金列科娃不解其意,说道:“是啊,我们都相信奇迹!”
我说:“不!奇迹……奇迹!金列科娃,快,快感知陈明达的思维!奇迹!这是最后的机会!”
金列科娃不知我究竟怎么了,但看我语气激烈,神情冲动,只好依照我的话施展出她的感知能力。陈明达这时候昏迷不醒,而且24小时之内都未必再醒。要不是金列科娃恰好这时候到了香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列科娃闭上眼睛,神情肃穆。护士们见我们这几个人神头鬼脸,也抑制不住好奇。我则全神贯注地盯着金列科娃的嘴唇,生怕她说出“感知不到”之类的字句来。她感知的时间相当短,最多不过一分钟。但这一分钟于我却如10年。终于只见金列科娃的脸上现出奇特的表情,缓缓启唇,吐出两个字:“营口!”
当晚8时左右,香港国际机场。
我们赶到机场之时,南方航空公司的一架由香港飞至沈阳桃仙国际机场的空客正在检票登机。这是当天去沈阳最晚的一架客机,如果不能及时赶上,我们就要在香港滞留超过12小时,或者过关去深圳宝安机场搭乘就近的客机。无论哪样,对于生命垂危的陈明达来说都是噩耗。但我们这一行人登机的时候,却也遇上了不小的阻碍。金列科娃和阿奎斯倒没什么,他们有备而来,证件齐全。麻烦的是我和陈明达。陈明达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属于严禁搭乘客机的人员,而我手里捧着的这个钛合金骨灰盒,也过不了机场安检。香港国际机场的安检设备比较新,一般而言至少能穿透4厘米左右的钢板,探测到里边。我捧着的这个超大号骨灰盒在设备之下则是毫无反应。眼看飞机即将起飞,我们情急之下,只好表露身份,并且将陈明达和陈老爷子的故事概略说了一遍。
机场和机组的工作人员也很动容,但是坚持说:“实在对不起,冯先生,我们不能违反规定。而且您说这个是陈老先生的骨灰盒,我们也缺乏证据。要不这样吧,只要您能将它打开,由我们机场和机组人员验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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