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倏然一松,我顺势栽倒在地!这溶洞的构成,似乎跟我在马来海底进入的那个差不多,仿佛都是在极迅速的地质变化过程中,被瞬时从陆上封进海底。溶洞里竟还存有大量空气,抵抗着水压。我栽倒在地,立即翻身而起,蓄势以备。
身后却没有人。
整座溶洞里空dàngdàng的,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然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我脚底向头顶浮上来,似乎全身每个毛孔都要zhà开。我感觉自己的皮肤上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双手双脚,不自禁地抖动不停!
这种感觉,叫做恐怖!
即使我曾经无数次近距离面对过恐怖,却仍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和我在这湖底岩洞里所感受到的相比!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就在岩洞深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东西,极其危险,极其恐怖,极其黑暗!令人震惊的是我这样意识的同时,却丝毫不能拔动自己的脚。我被那巨大的恐惧就这样硬生生钉在了地上,就像一只眼睁睁看着猛虎飞扑过来张开攫食血口的鹿。那一刹那间我被吓呆了,紧接着,我听到从岩洞的深处,传出来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既低又细,而且飘忽,稍纵即逝。非得全神贯注侧耳倾听,才能稍微把握。听见又觉得恐惧却仿佛有一种妖异的吸引力,使人不得不听!我听着听着,才警觉自己下意识间已经拔出了伞兵刀,完全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那是一个人的痛苦呻吟声。
或者……我不敢确定,那的确是人?倘若它真的是人,而在岩洞深处!那么又是什么鬼东西把我拖进来的?!
恐惧感已经稍微缓和了一些,我已经可以勉强抬脚,走近并靠着墙壁站着,借着头灯的光亮,四下观看。那些充满溶洞的光线,其实都是这小小的头灯在四壁之上的折shè。这个溶洞的墙壁并不是单纯的石质,在我触目可及的范围内,无数小而晶莹的矿脉从石壁中凸显出来。而那矿脉是粉红色的,通过折shè可以照亮整个溶洞,光芒璀璨,仿佛仙境。
我还没来得及充分领略这仙境的妙不可言,却发现了一件比那痛苦呻吟声更加可怕的事情。随着痛苦呻吟声的忽高忽低,有一片暗色的东西,循着岩壁和矿脉,一寸一寸推移过来。映照在岩壁上的头灯光亮,不断被那片暗色的东西蚕食吞噬,而那痛苦呻吟声也渐渐转变成地狱一般的凄厉尖啸,在我耳边zhà响。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我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的恐惧慢慢消退,尽管眼前耳边异象一件接着一件,我却更加能够让我镇定下来。我经历过许多神秘事件,而我这曾经不止一次被老约翰击节赞叹的素质,真是天生的超自然现象研究条件。心里想:无论我是怎样来到这里,既然已经听到了异声,见到了异象,又有一桩重大的秘密即将在我眼前揭开,既然已经置身于此,就必须看看究竟有什么玄虚!
我心念已定,手握伞兵刀,不退反进。我的脚步异常小心,而那暗色的物质,不知为何,也渐渐放慢了推移的速度。我的心情极度矛盾,到了镇定与崩溃的临界。我暗自打算,只要再经历一个意料之外的异象,无论如何也要先撤出去再说!但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之间,我头顶的灯灭了!四周顿时漆黑如墨,吓得我“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因为我正身处矿洞,四周都是矿脉,将头灯光线反shè得满室皆辉。因而头灯熄灭,所带来的黑暗远远不是单纯失去一盏头灯的光亮!我只感觉到四下里的岩壁一下子压了过来!那黑暗的稠密宛如实质。而在那黑暗深处,尚有不知何物在藏头露爪,对我虎视眈眈!我大喊一声,拔腿就跑,好在之前早已趁亮将这岩洞尺寸方位全都记牢。我能感觉到自己瞬间汗流浃背。
那岩洞并不宽大,我三步两步,跑到了入口。虽然看不清东西,却仍然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大气流正迎面袭来。不管我是怎么进到这个鬼洞,只要是被人弄进来,那人恐怕就不会轻易放我出去。
我感觉到对面正有人或者其他东西站在那里。孤身一人,伸手不见五指,生死只在顷刻之间。这种危机关头,一出手,已不再留丝毫余裕。但那对面也不知是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竟然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反倒一下子搭住了我的手臂。隔着潜水服,只能感到对方是柔软而光滑如章鱼腕足般的管状物,反应如此敏捷,也真是令人佩服。我仅凭五指之力,便将刀飞shè出去,左手一把捞住,一刀便向对过那东西恶狠狠地刺下去。
这一招方才是我生平力作,我能在一片漆黑里稳而且准,捞住飞刀刀柄,实在已经很不容易。这般生死搏命,都是两三下间便定生死。我明知这一刀倘若再不中,整个人可能就要栽在这里,这一刀更是毫不容情!单凭感觉,便料到十之八九不会再落空。但就在这时候,清晰听到一个声音大喝道:“冯!住手!!”
我大吃一惊!听到喊声时,那刀即将刺到了什么!我硬是咬紧牙关,腕上用劲,硬生生将刀势扼住,意识到:“金列科娃!?”
那声音说:“不是我是谁?痛死了!你差点杀了我!”
我这时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后来让金列科娃取笑良久的话:“金列科娃……你,你是谁?!”
不要怪我思绪紊乱,没有超能力的我在惊魂未定之时,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在九处的时候,也的确调查过一些自称接触过地外生物的事件,在那些事件里,很多地外生物,或者尚未水落石出的神秘存在,都曾经表现出某种程度上的探测并模拟地球人思维的能力。正仿佛中国古代神话里那些精怪,稍一摇身,就会变化成你亲人朋友的模样,真假难辨!这时候我实在难以肯定,这个在黑暗里自称金列科娃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只听金列科娃说:“这里有空气?!冯,你小心点。”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一道强光就亮了起来。整座岩洞顿时恢复光明!在强光之中,站在我身前的,正是如假包换的金列科娃!
她的头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掉了,披散着金色长发,像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公主。“柔软而光滑的管状物”是她潜水服里的手臂搭着我的右臂,而我的刀已经刺透了她的潜水服!
她的右手拿着一支很精巧的小电筒。
我确定了是她,虽然面有惭色,但更多的心理还是幸好是她!看金列科娃的脸色,也是惊恐未消。幸亏这里有空气,才能让她发出声音在最关键的时候喝住了我,不然我怎么向她jiāo代,我绝不会原谅自己。我说:“还好是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金列科娃喘了口气,说道:“离你只有1米远,我再感知不到是你,就真该死了!”
于是互相讲了下大致情况,这才知道原来湖底裂缝间繁复曲折,我一个不小心被不知什么东西卷进岩洞,金列科娃稍稍落后,就找不到我的行踪了。她以为我还在下面,就和老狗继续向下,而那里距裂缝尽头已经不远,他们下到尽头,一无所获,却又不见后面三个人。这才再游上来,结果游了没多远,金列科娃就被不知什么东西袭击,仓皇之间挣掉了头盔,连氧气瓶的呼吸装置也丢失了,全凭一口气在湖底摸索,本已预料必死,想不到就在最后关头,误打误撞地摸进了这个岩洞。她也怕前方有什么异常,所以就预先开启了感知能力。在我第一次出手之前,她就已经感知出是我,也感觉到了我出手方位。但那时她的肺活量也已经到了极限,进了岩洞赶忙先深吸一口气,这才能在我第二刀刺出之前及时喊我停手。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她:“你的感知能力还在?”
金列科娃说:“是的。可是我现在除你之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唉,也不知道我们那条老狗怎么样了。”
我又想起在马来西亚海底,那些庞大无比的生物一个一个睁开眼睛,老狗却傲然无惧地衔着我向海面游动的事。“老狗绝不会有事,你只管放心。可是你没感知到这岩洞深处有东西?!”
金列科娃忽然面色一变,慢慢闭上眼睛,秀眉微蹙,似乎正在发挥能力,但突然间仿佛被dú蝎蛰了一般跳起身来,惨叫一声,说道:“什……什么东西?!我终于明白你刚才为什么吓成那个样子了!”
我问:“是什么?”
金列科娃拼命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无法感知!而且我的能力从进岩洞起,就开始下意识回避那个东西!冯,那里边的东西,很危险!”
我忽然意识到,那在我耳边萦绕了良久的痛苦呻吟,乃至尖利长啸的声音,不知何时忽然完全消失了。
整个岩洞里只有我们两人,以及小手电发出的璀璨光辉。
我告诉金列科娃:“我听到一种声音,像是人的呻吟!”
金列科娃立刻说:“契洛夫教授?!”
我说:“不可能,契洛夫教授在俄罗斯学术界声望崇高,怎么可能是这么恐怖的东西?”
金列科娃问道:“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冯,你看,我们怎么办?”
我解释说:“刚才我已经决定闯进去看看,可是头灯突然不知为什么熄灭了,我这才害怕起来,中途放弃。”
“现在那声音已经消失了,而我们是两个人,怎么办?”金列科娃似乎也有些惊慌。
我点头道:“再进去!”其实金列科娃那样说,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而她所以那样说,也已经早知道了我会如此答复。我们这个小队四人里,不知为什么,终究还是我们两个最为默契。这时又重新有了光源,我胆气又壮了起来,我握刀在前,金列科娃在后,克服巨大的心理恐惧,慢慢向岩洞深处走去!
我们的电筒在矿脉里折shè出无数光芒,却难以减轻心中的一丝恐惧。这个矿脉,并不深远,或者说目前还埋藏在水下的部分,并不深远,一路向下,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尽头。我们转过一面岩壁,就看到一个人!
这是一个蜷缩在地上的,赤身luǒ体的人!看不清面容,但从他已经枯干花白的头发上可以断定,他已经很老了。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尽管没有任何旁证,这个人一定就是契洛夫!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老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更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他的呻吟,本已慢慢平复。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又突然剧烈起来,只是这一次缺少了岩壁的反复折shè,失去了威压,不再震耳yù聋,却变得更加刺耳,更令人揪心!他一面呻吟,一面大声含糊说着什么。我听了几句,是俄语!
世界上几种常用语言之中,唯有俄语我最生疏!还是认识了金列科娃之后,跟她突击了一阵子。然而那个老人语音含糊,却翻来覆去,都是在喊叫着同样的内容。终于大致听出了他的内容。契洛夫,这个俄罗斯地质学界的泰斗级人物,已经年逾七旬的老人,反复在喊叫着的是:“阿廖沙!……阿廖沙!……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金列科娃默然地望着我,我也沉默地望着她。
俄语是她的母语,我都已经听了出来,当然难不倒她。单凭这几句话,我们就已经隐约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阿廖沙,这个极普通的俄罗斯男子姓名!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在国家级行动中,没有通过审查而神秘失踪了的,我们的雇主,俄罗斯顶级富豪阿木的父亲。
契洛夫当年情同手足的同学!
我们终于找到了契洛夫,他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即使我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恐怖,只有衰老、孤独与无助。我望着金列科娃,她摇了摇头。
没有潜水装备,即使我们强行把他带出湖面,他也必然会在中途溺亡。
我们默默退了出来。
而岩洞里已经又出现了一个人,穆勒牧师。对这个人的出现,我们并不意外。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韦布中尉,两人必有其一。这一点我十分确信,因为以契洛夫教授的身体状态以及他对本岛的了解,没有这两人之一的帮助,他不可能找到并成功潜入这里。
穆勒牧师摘去了潜水面具,沉静地望着我们。
我问他:“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穆勒摇摇头,说:“不。是命运!你们既然参与了此事,仁慈的天主必然也将此命运,恩赐于你们。”
我说:“你阻止那两个士兵下水,自己又主动下来,是早就想暗算我们?”
穆勒又摇摇头,说:“我要暗算你们,不用等到现在。病dú已经扩散了!我之所以坚持不让那两个士兵下水,是为了挽救两个无辜的生命!以我的初衷,这次下水的五个人,连同我在内,谁也不要再回到岛上了。可惜事与愿违,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们。”
我冷笑道:“亲自灭口?”
穆勒苦苦一笑,说道:“不!……是为了忏悔,或者救赎!”
金列科娃轻轻地低呼一声。
我向金列科娃望了望,她点点头,说道:“穆勒牧师是好人。潜意识是不会说谎的。”
穆勒问:“里面的人,那是契洛夫教授!你们都看到了?”
我说:“是的,但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穆勒牧师沉吟片刻:“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你们。”
于是我们听着穆勒讲出一段难以想象,又不可置疑的往事。对于契洛夫身上发生的事,穆勒知道的似乎透彻得多。
“契洛夫和阿廖沙,在50多年前,是同一所大学同专业同一届的学生,情同手足。当时都只有20多岁,就已经在地质学界崭露头角。地质学跟生物学、历史学、考古学一样,严格说起来,算是经验科学的一种。这些学科往往需要成年累月的艰苦基础积累,很少能产生天才。但契洛夫和阿廖沙,被公认为俄罗斯100年之内地质学界风头最劲,前途最不可限量的两位年轻天才。他们在学习中互相砥砺,在生活中胜似亲兄弟。”
“1955年,契洛夫和阿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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