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泾渭
王梓显是希望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与那个女子的关系会有所改善的,但是自从自己醒来后,还没有见到董清姝一面,平常见她总是温婉自持的样子,但是言行举止之间礼数周到,他想,就算是作为普通朋友,朋友受伤了来探望一番也是情理所在吧,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王梓显的心中有微微的抑郁。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漂泊着,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就像是一把身不由己的刀一样,父亲的命令指向哪里,自己就去到哪里,奔波流浪在偌大的天地,日日夜夜与权谋机心相伴,虽然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但是那些藏在雅道之后的机心,一着不慎,也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那些都是已经习惯了的,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但是在董清姝的面前,王梓显总是觉得有什么不由自主的在吸引着自己,让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心中甚至朦胧滋生了想要改变的愿望,那样轻微的生长的声音也让自己被日常的忙碌所忽略,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了,才会像淡淡的烟雾一样笼罩在心头,心中有了盼望,时间久了也会心生惆怅。
王梓显望着窗外,时间过得很快,来到这里,已经是半年之久了,从皑皑白雪到现在的黄叶飘落,已经在这个地方目睹了春秋的转移和岁月的变迁,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
有些微的不甘心,他总是觉得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就这样一生,或许就混在乱世的追逐中消耗时光,可是偏偏遇见。
求不得真的很苦,在舌尖淡淡的化开,那样轻微的却不容忽略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里,骨头里。
又过了三日之后,临兰陪着董清姝造访王梓显所在的住处。
这时候的王梓显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可是他听了王治的禀报却是一点也不想动,懒懒说道:“我不便起身相迎,就说我已经快要好全了,让她坐坐就请回吧。”
王治明显的一愣,自己这些天的心不在焉显然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一定没有办法明白,不是不想见,只是见了又能如何,就连他自己也讨厌这样的纠缠,如果没有结果,他不希望自己用很长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而那个人一点也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她一定不知道,以自己在家族的地位,只有人为自己挡刀的分,自己是不会轻易的为了一个女子就这样的轻待自己的性命,也是那样的时刻,他才惊觉自己的心意,只是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徒增了许多的不曾有的烦恼。
王治如实转达了王梓显的话,董清姝听了,眼中微微的严肃,自己是要来看看王梓显的伤势的,哪里能够人都没见到就回去了的。看着王治欲言又止的样子,董清姝心中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不请自如,你家主子知道了会不会罚你?”
王治闻言却是心头一喜,心想公子这些天心中的心思自己也多少事明白的,其他的事情自己不敢自作主张,但是现在人家董姑娘都说了,自己也应该为公子做点什么的,想到这里,王治微微一笑,有些狡猾的说道:“姑娘到时候只要说是自己坚持去的,奴才就好说话了。”
董清姝心领神会,暗道这个奴才还真是有些泥滑,却也不多说,示意他前面带路。
门打开了,王梓显只觉得有些疲惫,抚了抚额头淡淡说道:“走了吗?”
董清姝端着一碗药上前,足音轻微,步态从容。
王梓显觉得有异,抬头一开,只觉得一时间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董清姝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雪章,男孩子明明平常通情达理的很,但是只要一生病,脾气还是小孩子气十足,把药碗放下,轻声说道:“公子还在病中,脾气却比平常任性的很,孩童一般。”只是这么想就这么说了,也没有想想自己一个女儿家说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孩子,已经有几分亲密的形容了。
只是看到王梓显突然又饿了生气的神色,再回头体会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董清姝不自觉的觉得有些难堪,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吸取教训,下次以防再犯。
王梓显见她欲言又止,之后又无话可说,不觉眼中一阵黯然,他也明白了董清姝的心思,虽然一个不慎说了让自己的话,之后她只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不会再让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误会了。
不禁笑了笑:“只是在床上躺的时间久了,有些呆不住,姑娘前来探望,在下衣冠不整的,实在是让姑娘见笑了。”有些事情必须是两厢情愿的,这样的折腾纠缠才有些意思,但是如果总是自己一头热,王梓显自以为还有些男人的风度,拿得起还要放得下才行,既然会让她为难,自己何不退一步,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不让她心中难为呢。王梓显想到这里的时候做的很自然。
董清姝看着王梓显,没有说话,只是把药碗端过去,让他趁热喝了。
喝完药,一时之间两人竟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梓显见状,有些无奈,还是为难了,正想着说辞怎么下着逐客令,董清姝转头一看,窗前有一架古琴,也不招呼,自己走过去,一首曲子泠泠的弹了出来。
听完一首高山流水,王梓显已经明白了。
按住琴弦,董清姝抬头看着王梓显:“公子救命之恩,妾身难报一二,今后公子若有需要妾身的地方,妾身必然尽力而为,经此一难,妾身与公子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还希望公子不嫌弃妾身一介女流,出身卑微,愿公子能许妾身为友,闲暇时光,煮酒煎茶,妾身许能奉陪一二。”
一开始就这样的界限分明,也避免了以后的暧昧纠缠。王梓显不能不承认,董清姝虽然看上去温婉柔美的,其实心中也有男儿豁达的一面,她必然是察觉了一些自己的心思,但是她没有明白的拒绝,也没有依凭这样的资本来发展一些暧昧,为今后留下一条出路,女子经常使用的手段她一点也不屑为之,就这样清清白白,明明楚楚,说的王梓显只觉得在心中起伏不定,却不能忽视心中升起的那些赞叹的声音。
这样的女子是世间少有的,她有女子所有梦寐以求的容颜和才情,却也有不输男儿的气度和胸襟,就算是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就算是听书听到了这样的女子,自己也会忍不住要喝一声彩的。
胸中的一口浊气就这样的疏散了出来,王梓显笑容舒展,回答一声:“好。”
这样的回答让人轻松,董清姝报以微笑。
回去的路上,董清姝看着马车外的暮色,心中平静的没有言语,这几年的时间,她习惯了一些事,也此生认定了一些事,不希望再有改变了。
王梓显的眼神有些炽热,让自己害怕。
那样的眼神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与那样的眼神的交集,注定是不圆满的,她也没有了心思和勇气再去尝试什么。
人的贪婪就像是一条蛇,捕获一些猎物的时候,只会唤醒自己心中的黑暗。她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拥有很多了,不需要再多,只要守住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这一辈子的愿望就已经满足了。
看得出来,王梓显出身显贵,那样的仆从,那样的言谈举止,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更加不愿意去沾染。
董清姝不是谁生命中必不可少,不能或缺的,错过了董清姝,还会遇见更加亮丽的景致,只是自己却实在是没有心思在为了谁去像一朵花,再开放一次。女人的美好年华,已经与自己告别了,花开过之后也凋谢了,顶着一张或许世人看上去还算年轻的脸,但是没有人看得见里面的苍老。
自己的那一朵花,开得太仓促,凋谢的也太荼靡。
走的时候,看得出,王梓显已经释然了,那样的男子自己也会要连声赞叹,不管是为了款自己的心,还是真的已经放下,她都感激他的善解人意,没有强人所难。
是的,没有强人所难,没有勉强自己。
转过头,看着安静的陪着自己坐在车内的临兰,温和的开口:“我想去见见自己的孩子,你要陪着我去,还是回阁子?”
临兰闻言,似乎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惊奇的睁大了眼睛:“是姑娘收养的孩子吗?”
董清姝微笑:“不,是我自己的孩子。”
话一出口,临兰平常很少表情的脸上一脸的惊奇,但是突然又有些忸怩,试探的问道:“那我可以去看吗?”
董清姝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说道:“已经晚了,我并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我的孩子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少在大家面前说起,你进来的时间也有三年的,时间大概和我的小女儿年纪差不多,现在她三岁多了,已经回满地跑着,追着喊娘亲了。外人很少去那个地方,但是临兰,我没有把你当过外人。”
临兰是自己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丫鬟,自己阁子里的姑娘虽然不多,但是一般调补却从来不在人贩子手中买的,董清姝觉得这样的买卖只会助长那样的行业,最后受苦的还是无辜的女子,但是那一次却是不巧,见到几个人贩子对临兰拳打脚踢,怒骂不断的当儿,也让路过的人明白了,大概是这个女孩子不爱说话,所以没有卖出去,是董清姝救了她。
而临兰,三年来虽然人也开朗了不少,但是除了自己,不愿意太与人亲近。
听见董清姝这样说,临兰心中还是很感动的,但是她没有哭,只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有些害羞和腼腆。
董清姝不忘了给临兰说一些情况,怕她以对自己的片面认识,到时候只会觉得难以接受,轻声说道:“我还有一个儿子,名唤雪章,跟先生学书很是不错,但是自己鬼点子多,经常把先生气着,已经快五岁了,女儿名唤梅茵,你如果一见面见喊出她的名字,她会用很好奇的目光打量你,然后围着你问东问西的,小家伙很有意思。”
临兰认真的听着,不自觉的被董清姝神情中流露的温柔所感染,那两个孩子在母亲心中就像是天下间最惹人疼的孩子一般,可心而聪明,让自己咧开的嘴角再也没有合拢过。
原来女人有如此之多的角色,妻子,母亲,......每一个角色,在董清姝的言谈间都染上了莫名的温柔,像春水一样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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