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元浑浊的老眼瞬间睁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下跪道歉？这简直骇人听闻。所谓做人留一线，以后好想见，江湖上纷争很常见，但绝少有人把事做得如此不留余地。
要知道对武林中人来说，面子可比性命更重要。下跪道歉，可比受了重伤还难受，倘若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陈然神色丝毫未动，轻描淡写道：“我没让你断手断脚，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赶紧选吧。”
周启元见他神色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视，刹那间热血上涌，准备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陈然感受到老者眼中暴涨的精光，冷然一笑。
刹那之间，周启元感到如坠冰窟，浑身上下，甚至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陈然刚才那一眼，似乎把一阵极北的寒气吹进了自己灵魂。
这究竟是什么功夫？这究竟又是何等可怕的一个人？
周启元额头布满了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
过了良久，他双膝猛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他的额头和地面来了次狠狠的接触。
他不敢抬头，一直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他心中一动，一抬头，这才发现陈然早已不见踪影。
几个年轻学生正在不远处对自己指指点点。
周启元老脸一红，连忙站了起来。他想赶紧走开，不料腿一软，身子一晃，一下靠在了强上。
那几个年轻学生还以为他是跪久了腿软，一边捂嘴笑一边散了，心想着这是哪来的老疯子。
周启元自己却清楚，腿软不在于跪的时间长短，而在于内心的恐惧程度。
在刚才和陈然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死危机，似乎如果不下跪，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如果年轻二十岁，在自尊和性命之间，周启元一定选择前者，但现在不同了，岁月催人老，也将一腔热血变凉，再也没有至死地于后生的勇气了。
周启元内心长叹一声，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过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了。
因为陈然就像一把高悬头顶的利剑，不知什么时候会劈下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离开小巷，渐渐远去。
断墙的背面，陈然看着蜷缩在墙角的美貌女子，淡然道：“周启元走了，你可以说了。”
女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乌发半垂，遮住了小半的花容月貌，却更能激发男人的欲望，想要一探究竟。
她的美，就像江南的园林，古意而神秘。
南笙定了定神，轻声道：“我就想来亲眼见识一下，先生的本事。”
陈然微嘲道：“你说的先生，指的是周启元呢，还是我？”
南笙的美眸中突然迸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光彩，用异常坚定的口吻道：“当然指的是陈先生！”
陈然摇了摇头，不屑道：“你这套魅惑人的把戏对林天生好使，在我这可没用。”
真以为抛个媚眼，露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我就能相信你的鬼话？有谁会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能碾压在渝市威名赫赫的周启元？
南笙紧紧咬着魅惑纤细的下唇，一字一句道：“林天生有个怪癖，杀人的时候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场。”
“我已经见过很多血腥的场景了，如果我不认为你能赢，何必要再重复一次这种不算愉快的经历，难道我也有怪癖？”
陈然目光一动，双眉微挑。
这个女人看上去倒不像是说谎。
南笙鼓起勇气，继续道：“陈先生，我是真的觉得你很特别！”
“哦？”陈然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南笙的美眸中突然闪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轻声道，“因为我觉得我和你是一类人。”
“一类人？”陈然脸色微嘲。
过去八年里，我坚持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是你一个为了钱委身于林天生的人能懂的？
南笙敏锐地察觉到了陈然的神色变化，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只是个下贱女人，配不上和你是一类人。”
南笙神色微黯，但瞬间又爆发出一阵光芒。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怎么就断定我没有自己的苦衷呢？”
“两年前我母亲在林天生的公司打工，因为一点小事被林天生打得半死，他直接放话，如果我不从，他就要把我母亲活活打死！”
“我当时只有17岁，我能怎么办？我能为了自己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吗？你有亲眼目睹过你最亲的人倒在血泊中么？”
南笙饱满的胸部不停起伏，那道深深的沟壑时不时暴露在陈然的目光下。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哑然一笑。
我不仅亲眼见过最亲的人倒在血泊之中，还亲眼见过他们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甚至还亲眼见过杀死他们的凶手驾着车从容离开。
南笙察觉到陈然眼中的异色，以为是自己说话太过分了，顿时有些紧张。
“无妨，你继续，把想说的都说出来。”陈然淡淡道。
南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所以那天你对林天生讲话时，我看到你的神态，立刻便是一惊。你看似很淡然，其实心中压着一团火。这团火在你心里一定已经藏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释放出来。你就像是一个最冷血，最精密的刽子手，要一刀又一刀把敌人千刀万剐。”
听到这里，陈然终于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看似很简单，其实很不简单的女人。
毕竟哪怕是云姿，也没能如此深入自己的内心。
南笙一口气说了这一段话，心中砰砰乱跳，毕竟对方是个连周启元都不得不得跪地求饶的恐怖人物。
陈然轻叹一声：“你走吧。”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去核实对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南笙一愣，突然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陈然有些无奈，问道：“你还想怎么样？”
在他看来，放你走，就表示不会追究你一路尾随的事了，还不快滚，难道不怕我改变主意？
南笙突然一咬牙，脱口而出道：“我想请先生教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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