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视其内情而定,有所分别便可令其分而解之。小人比而不周,到时候便不攻自破。”高澄的意思是,不同的人要区别对待,既然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惩治的方法自然也不同。彼此间有了区别,各自便要为各自打算,再也顾不了别人。有的人需要重惩到底,有的人不过是小惩大戒。

    “在高王处世子还是要把话说明白了。过几日大王就要回邺城,世子应当亲为进言,以表心胸。”陈元康觉得父子之间的这个沟通是不能靠别人去替代的。

    “这个自然。这事全在我一人身上,自然要保全父王。”高澄丝毫没有犹豫。也容不得他犹豫,此时他只有挺身而出,不计后果,不计私利,才能保得住世子位,甚至是以此来保住高氏权柄。看来不受点委屈是不行了。

    “世子明白就好。”陈元康知道他心里有谋划,亦不能再深劝了。

    陈元康告退出去了。

    高澄慢慢地躺下来,一个人静静地闭上眼睛细想。

    现在保高氏就必然会损了自己。可是如果保自己,就有可能损了高氏。高氏若是损了,自己还能保得住吗?眼看着仿佛是身居高位,指点庙堂,实际上这地位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果他真的保不住自己了,那些素日里低眉顺眼、阿谀奉承的人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那些暗恨他的人会不会反戈一击?到时候他可能真的就连元玉仪这个舞姬都保不住了。甚至是自己的xìng命。以前数次出过蹊跷的事,他感觉过危险将至,好在都化险为夷。陈元康一定是知道的。

    皇帝表里不一,面上逢迎,实际心里怎么样?宗室中暗流涌动,早就yù对他不利。父亲的故旧,不把他放在眼里,轻视蔑视他,说他是黄口rǔ子。百官里大多是站干岸看水势的。偏又赶上潼关一败,死了行台窦泰。

    有些话是连陈元康、崔季舒也不必去说的。唯有他一个人静下来闭上眼睛时才觉得压力重重。除了二弟高洋,别的弟弟也开始慢慢长大。父王恐怕不是没动过易立的心思吧?

    皇帝和济北王把这个元玉仪送到他身边来,究竟想要什么呢?想要保他们自己?还是想要他的xìng命?

    什么大将军,什么世子,原以为是手握重权,只有到了危机降临的时候才知道手中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如果他不是大将军,如果他不是世子,那他又是谁?

    忽然听到又轻又慢的脚步声。

    高澄睁开眼睛,细听了听,然后慢慢起身坐好。他随手拿了一册书在手上装作在读。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已经知道有个人挑开纱幕走进来。抬头一看是元玉仪。他看着她走到近前。

    元玉仪走到床前,她伸出手拿掉了他手里的书,然后也上床来坐进他怀里,用她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腰,蜷在他怀中,轻轻叫了一声,“公子。”

    正午的日光越来越强烈。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阳光好像格外得耀眼。看着世子妃元仲华的身子摇摇yù坠,阿娈急得六神无主。

    月光也一直站在外面。可是没有娄妃和郡君的吩咐,没人敢把元仲华扶起来。月光吩咐人拿水来给世子妃喝。元仲华却拒绝了。

    忽然一个大将军府的奴婢急匆匆进来直奔阿娈而来,在她耳边低语。

    “怎么会找不到世子?”阿娈惊讶了。她也觉得郎主这些日子有些疏远世子妃。可是他们之间没有过什么矛盾。

    “有没有什么和世子亲近的人可以问一问?一定会知道。”旁边的月光听到了忍不住提醒。

    这下提醒了阿娈,赶紧吩咐道,“去请崔侍郎,他一定知道,请他务必找到世子,转告世子赶紧来。”

    那奴婢又匆匆而去了。

    看样子等把世子高澄找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眼前情景,里面的郡君高娄斤显然是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第176章 :治贪渎世子身受杖(一)

    高澄顺势搂紧了怀里的元玉仪,低下头来温柔低语,“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没听到你的脚步声。”

    元玉仪直起身子却依然不舍得放开他,搂着他的脖颈,看着高澄笑道,“公子心里有事,当然听不到。”

    高澄笑道,“使鸡司夜,使狸捕鼠,皆用其能。不如以后就唤卿为‘狸奴’。”

    两个人你来我往,句句话里藏着机锋。但表面上一个风清云淡,一个懵懂无知。

    元玉仪微笑道,“谢公子赐名。公子赐我名字‘狸奴’,以后我就是公子的‘狸奴’,从前种种都可抛开忘却了。”

    高澄看着她的面颊,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角微笑道,“从前种种也不必抛开忘却,卿之绝异我幸得之,于卿有恩之人我当谢之。只是有的人脾气太大,连我都受不了。都是天子亲眷,何分内外彼此?可叹这人竟然不懂这个道理,非要一心与我作对。我就是有心想放过他也没有机会。”

    元玉仪搂紧了高澄的脖颈,收了笑意,“公子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也不想听。”

    “那你想听什么?”高澄依然面容温和地笑问道。

    元玉仪忽然仰面贴上来,用她的双唇轻轻覆上高澄的唇。不知不觉中她攀附在他颈上的双臂在用力,好帮助自己能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让她够得上他的双唇。

    高澄心里轰然一动。不由得自己便抱紧了她反客为主地将她放倒在床上,压在自己身下。

    此刻鸣鹤堂中安静得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再就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刚才那本被元玉仪拿开的书正随意摊开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这张大床是刚才高澄和陈元康密议时共坐的,现在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高澄好像忽然发现了,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是完全可以为所yù为的,不用想那么多,也没有压力,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是他自己。这种忽然发现的感觉让他无比兴奋,他急于要证明自己的这种理论是正确的,所以他开始尝试放纵自己。尝试这下发现果然如此,就更加为所yù为。这种极端的放纵至少可以让他在这一时刻得到极端的满足。

    而这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这个被他唤为“狸奴”的舞姬带给他的。

    她真的还是从前的元玉仪吗?在一瞬间,他甚至不想再管她是不是从前的元玉仪,是不是济北王元徽安chā在他身边的人。她好像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在这扇门后与原本的他只是数步之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这里他可以极尽可能地好,也可以极尽可能地坏。但不管他怎么样,都没有人会看到,只有他自己。他喜欢这种感觉。在这里他可以有无穷无尽的yù望,有多少无穷无尽的yù望就可以有多少无穷无尽的满足。

    “狸奴!狸奴!!”他不能自已地大声呼唤她的新名字。

    “高郎……”她却声音纤弱如泣如诉。

    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没有皇帝,没有宗室百官,没有那个讨厌的尉景。

    几乎在此同时,渤海王府第里,娄妃住的院落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正午已过,日已西沉,并且从天空深远处传来闷雷滚滚而过的声音。跪在院子里的元仲华已经是半昏迷了,她的夫君高澄可从来没让她吃过这样的苦。

    这下月光和阿娈真的急了。

    阿娈焦急地向院门口张望,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找到世子高澄,世子又什么时候才能来?

    月光再也忍不住了,唤奴婢道,“把世子妃扶起来送回大将军府去!”

    可是谁都没敢动手。

    阿娈犹豫着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世子妃或是世子带来更大的麻烦。阿娈又看看娄妃的屋子,还是房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个人谁都没注意到院门打开了,太原公高洋走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子中央的冯翊公主元仲华。

    “你们是想看着长嫂就这么一直跪下去吗?”月光嗔道。这时她猛然看到夫君高洋已经走过来了。她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看,可是没有人。

    “是谁让公主跪在这儿的?”高洋大步走上来怒问道。

    月光一怔,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丈夫这么怒形于色管不住自己的样子。

    “是……是郡君……”阿娈回道。

    “哪儿来的什么郡君?!老fù该死,吾必将其分尸抛于野方能解恨。”高洋暴怒得像一头狮子。

    月光和阿娈都怔住了,被一种血淋淋的残忍而震惊了。

    阿娈看着高洋从小长大,此刻却觉得他格外陌生。

    月光虽与他是夫妻,但从来只见他沉默少言,仿佛迟滞痴愚。今天的高洋与平日完全不是一个人。

    高洋并不顾及月光和阿娈惊讶的目光,大步走上去俯身将跪在地上的元仲华抱起来就往外面走去。元仲华旁边跪的那几个奴婢更是拦都不敢拦,话都不敢说。或许心里已经对这个在府里颐指气使的郡君早就不满了。

    元仲华在昏迷之中看了一眼高洋,忽然唤了一声,“阿惠……”

    高洋听到这一声呼唤,顿时觉得手臂一沉,心里像是被鼠啃虫噬一般难以忍受,但他硬是忍下来了。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鸣鹤堂内也渐渐昏暗。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高澄在床上半支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已沉沉入睡的元玉仪。当他获得了极度的满足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极度的空虚感。就好像登上了一座极高的高山,总是要从山上返回山下的原点。

    其实所有的一切烦恼并没有消失,又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尤其是在这个不明不暗的黄昏,让他倍感心烦。高澄起身下床,他心里空dàngdàng的,忽然很想念从前那种踏实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抚了抚右腮,刚想找铜镜来看看,却听到了奴婢的声音。

    “世子,崔侍郎求见。”奴婢的声音怯怯的,忽高忽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郎主被打扰而生气。

    “让他进来。”高澄立刻吩咐。

    马上门就打开了,崔季舒轻手轻脚走进来。

    他的目光已经瞟到了床上衣饰凌乱,还在熟睡的元玉仪。世子倒是毫无倦意地迎着他走过来。崔季舒完全无视高澄略有蓬松的凌乱头发和他身上也只穿着白色中衣。

    “郎主,大将军府里的奴婢来找臣,说王妃请世子去给郡君问安。”崔季舒看了一眼床上的元玉仪,说话有点顾忌。

    “不去!”高澄断然拒绝。

    “世子,郡君拿世子妃出气,正在为难世子妃。”崔季舒不得不又透露了一层。

    高澄一惊,顿住了,仿佛不敢相信地看着崔季舒。但一瞬之后提步便向外面走去。

    崔季舒又看了一眼元玉仪,看到她一动未动,才跟了出来。

    天色愈发yīn沉了,是马上就要下大雨的前奏。渤海王府门口,策马而来的大将军高澄飞身下马,随手把手里的鞭子扔给了迎上来的一个青年仆从。第一句话便问道,“世子妃可好?”

    仆从一怔,他一向在外面服侍,不明白世子怎么会忽然问起内宅的事来。他又不能说他不知道,只得所答非所问地回道,“王妃和郡君在内宅,今日世子妃和太原公夫人都来拜见王妃。后来太原公也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跟上大步如飞奔的世子。

    高澄听他说了半天都没有切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命他下去,然后便自顾自地往娄妃内院去了。

    崔季舒不便进去和跟着大将军一起来的众仆从候在外面。

    高澄刚闯入母亲娄妃住的院落,一眼便看到有两个奴婢,正是服侍世子妃元仲华的,顿时心头一喜,如同见了元仲华一般。那两个婢子见了自己家郎主也赶紧迎上来准备回话。

    “世子妃在里面?”高澄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夫人已经回府了。”奴婢回道,犹豫着该怎么说今天的事。

    高澄没说话,但显然是放心了。那他现在还需要进去见姑母高娄斤吗?

    奴婢见郎主不往下问了,便提醒道,“阿娈已经随侍夫人回府,说若是郎主来了,请郎主见过郡君后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回府去看看夫人。夫人本来就产后受损未愈,今日又跪了好几个时辰,实在是受了委屈,心里难过,一直昏迷未醒。”

    婢子的语气已经尽量放缓和,怕挑起郎主大怒。但因为她一直是服侍世子妃元仲华的奴婢,所以语气里免不了是替元仲华鸣不平。

    听到跪了好几个时辰这样的话,高澄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等到他好不容易脑子里明白过来,便勃然大怒喝道,“是谁让世子妃跪着的?”想来元仲华自从降生至今也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是……是郡君。”婢子本来想说是娄妃,但灵光突至改了口。这样说确实也没错,娄妃不过是顺着郡君而已。

    高澄努力压住了心头怒火,半晌终于控制住了要冲进去的冲动,又问道,“后来呢?”

    “世子妃一直跪着,阿娈命人去请世子……”奴婢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高澄,又岔开了话题道,“太原公夫人怕世子妃身有疾又受罚,撑不住,便想要违了郡君之命送世子妃先回去。正好太原公来了,见世子妃晕倒,便把世子妃带走送回大将军府,也没有禀报王妃和郡君。”

    婢子停了停又补充道,“后来郡君又向太原公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太原公夫人知情不报,分明就是替世子妃掩饰。郡君说,太傅在狱中生不如死,世子妃在这里跪一时半刻也不要紧……”婢子忽然缩了口,不肯再往下说了,她惊觉自己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

    高澄似听非听,神情看似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婢子说的话上。但实际上他字字入耳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把自己的盛怒牢牢锁在心里,同时心里也是疑点重重。

    这时忽见紧闭的房门打开,一个奴婢走出来,正是服侍娄妃的。奴婢一眼就看到了高澄,行个礼正色道,“王妃知道世子来了,命世子进去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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