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美人胭脂骨 > 第66章 鸠酒
    宋胭脂哭起来,“都是你,带着她来做什么,现在害我到这地步你开心了?”

    傻子郡主也哭起来,小池只得将郡主抱在怀中安慰,“要不然你和我们一起逃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宋胭脂越想越气,从她手上将郡主扯出,甩在地上,“逃什么逃,你们就是见不惯我过得好,就是想我和你们一样做乞丐。”

    郡主受了巨大的刺激,女童一般嚎啕大哭,哭声在夜中起起伏伏,不远处的家丁听见就要进院查看,三人连忙扑倒在枯草间,宋胭脂见郡主还在哭便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郡主踢腿挣扎了数下,瞪眼流着眼泪,几名家丁提灯的进了荒院,用手上长棍拨着纵横交错的杂草,她们三人趴在院当中一口枯井边,祈祷着不要被发现,就在家丁的长棍扫到三人头顶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声呵斥,家丁们连忙追了出去。

    她此时才敢喘上一口气,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宋胭脂还在埋怨,“我不管你们了,被抓到了就说是你们自己溜进来的。”她拔腿刚要走,却被小池一把拽住裤腿。

    小池木讷讷盯着面朝下趴着的郡主,她已然没了任何动静,二人将郡主翻过来均吓了一跳,她面色紫黑,双眼瞪着,鼻下一探没了鼻息,她死了。

    宋胭脂吓得退了两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我怎么知道她这么没用,我又不是故意要闷死她……”

    小池怔怔发呆,心中的小山瓦解殆尽,她想起八王府从前的时光,想起应许王妃的还恩,想起照顾郡主的日子,想起郡主虽傻却依赖她,连讨到一口饭也要送到她嘴边。

    “她死了你还落得清闲呢,难道你还养她一辈子不成?再说了八王府都被灭了,她不是郡主了,她算什么?从头到尾就是个傻子,死了也好,免得拖累你还拖累我,你不知道宫里在四处查郡主下落吗?谁知道被找回去是吉是凶,留着她还会受牵连,你还哭?就知道哭,她死了多好啊。”宋胭脂还在喋喋不休,越说越快。

    她望着宋胭脂冷漠的脸,虽流泪却目色如刀,“你从来不想郡主有多可怜,现在是我们对不起她,你心里却只是顾着自己,你从来没有为旁的人考虑过,你就是盼着我们死。”

    宋胭脂从未想到她会顶撞自己,怒气冲上头将她推倒在地,“我就是想你们死怎么了?死成了吗?你还不是苟活到现在?一个傻子,一个冒充傻子的笨蛋,你们有多大能耐?从前在八王府有你们一席之地,现在可没有,你还不是和我一样就是个逃荒的乡下孩子,你凭什么一入府就穿玲珑绸缎,出入皇城,还受晋安郡主的破名,就因为你一张脸?我宋胭脂一辈子费劲吃苦,没人疼没人爱还要伺候你们?凭什么?”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去将宋胭脂压在地上,“你这样的脾性没人疼是自己作孽,没人爱也是活该!”

    “你敢说我!我杀了你!”宋胭脂气急攻心,抓起一块石头砸在她头上,两个人各有各的怨,翻滚撕扯,那一瞬间二人再无从前,再也不记得对方是谁,只像被附身一般,拼命的伤害着对方,直到一方停下……如今经年逝去,她回想一切时浑身颤抖,却独独想不起宋胭脂是怎样死的,是被她扑倒时撞死在枯井上?还是被她急怒之下掐死的?

    不用多辨,她是她害死的。

    那时,尚是陆公家丁的段易在院门外偷听知道了来龙去脉,段易是个贪婪之人,他答应替她保守秘密,条件是将郡主刻了字号的玉佩交给他,让他上京领赏,而郡主与宋胭脂在他的帮助下被抛下了深井,她的视线顺着二人坠落深井也一起停在地下的黑暗中。

    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事,但在她的记忆中又是一片空白,她模糊记得自己是怎么摸回宋胭脂的寝居又是怎样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她只记得某一夜醒来,她从未有过那般的安宁和解脱,或许便是在那一夜,她遗忘了最胆战心惊的前尘,成了宋胭脂成了郡主,把自己彻底骗了。

    她把真相当一夜梦,却把梦当成了真。

    褪去一身尘逅,她终究什么也不是,不是郡主不是丫鬟,没有名字没有家仇,她只是逃荒而来孑孓到此,这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了,都不重要了,都可以舍弃了,她可以抛下青袖似野鸟离去,可是避过岁月再回头,她又是什么?

    慕连侯走进门用手背触茶碗,粥食已经凉透,门内的人靠在床畔,被褥落在腿上,她双眼呆呆望着门外的天,视线绵延久远,对来人的进出没有反应。

    门边睡着的丫鬟被惊醒,吓得跪下去,他摆摆手示意只问:“她几日没进食?”

    “有三日了。”

    “说过什么?”她身畔还放着那个木盒。

    丫鬟摇头,“娘娘就像木雕,没任何反应,水喂到嘴边也不咽,醒来就盯着门外,几个时辰不动一下。”

    他叹了口气,将手边粥端起,“拿去热。”他用手指蘸水润着她的唇,“好歹喝一口水,说一句话也行。”她没有任何回应,他垂下手,随她视线望着门外,“这雪下了好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讲……”他踌躇半晌,“其实,燕南风是当年父皇的一位贵妃之子,是第一个被封世子的皇子,如今有言家及众将军为其佐证,朝中乃至天下竟无人不信,他在位第二日即下令南水北调,开粮仓济灾,天下君臣没人说他一个不字。”他侧身,看见慕挪眸子微动,“他夺位的第一日是发兵来找你……”

    “这些天夜里我总是梦到父皇,他说北有翎人碍于天,大概是想告诉我,我做不了天子,如果我放弃一切你愿意陪我浪迹吗?其实我从来没祈求你一生之中只有我,我只想从起至落都有你,从生到死都可以是你。”

    “有些人从生到死都是一个人。”她垂头望着手边木盒,轻声道:“连侯,你不是世子。”

    屋中静的没有回应,只有她抬首时他一个轻轻的点头,他都知道了,百里方已将一切告诉他,彼时的他十分平静,眼中没有丝毫涟漪起伏。

    “你悔吗?杀了他?”

    慕连侯目色一凝,望着她手边那支木盒,“不悔,我这一生没有一事是悔的。”

    慕挪怔怔望着他,她本想告诉他自己不是郡主,本想靠着他哭一会儿,可那些眼泪和放在唇齿间的话却被咽回去,她已放弃他,就像他们两人各自死去。

    “圣上请随老夫来,有要事商议。”门外传来一声唤,百里方在屋门外对慕连侯招了一招手,他一时不好多说,只得点头,弃她而去了。

    二人来到一处暗房中对坐,百里方斟来两杯热酒,自己先饮下。

    “圣上趁酒热快喝吧。”

    慕连侯叹道:“事到如今,你不必称我为圣上。”

    百里方笑了笑,“就想放弃了?到手的东西却不要?”

    慕连侯心中大乱,蹙眉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已劝够我也听够了,别再说了,皇位不是我的何必要争?”

    “无用小儿,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孰重孰轻,江山和女人哪个更重要你都分不清吗?”

    “即是没有她,这江山我也不要。”

    “你仔细想想她为何一直对你不冷不热,全是因为她早知你不是世子,她也是个利益熏心的人,既是真的世子喜欢她,她为何要找你这个赝品?”

    “你敢偷听!?”

    “偷听又如何?若不是老夫,你和她现在早死在刀剑下,若不是老夫,你能做这么多年的世子?你吃尽苦头受尽谋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杀了皇后董妃现在却要放弃?”

    慕连侯闻言不住犹豫,他的确不是真的世子,但他为世子多少年,知的是世子的礼,为的是世子的道,也受尽了尔虞我诈,铲除了无数异己,如今要因真的世子而退让吗?要吗?

    他定了定神,道:“但如今你手上兵力如何敌过燕南风?”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用兵只怕是赢不了。”百里方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指长的细瓷瓶,“这是鸠毒,你把它加在郡主的杯中让她喝下去,一日内她必毒发,再将她带到皇城下,只要燕南风让出皇城,就给郡主喂解药。”

    “不行!岂不是要慕挪送命?”

    “我自有解药,只要十日内喂她喝下便不至死,你不想赌一把?”

    慕连侯接过鸠毒,疑惑道:“这可行的通?若燕南风是个狠心的人,挥手将你我赶尽杀绝,这一去必定是全军覆没。”

    百里方又斟了一酒,笑道:“他的脾性随他言家人,狠不下心的,你且大胆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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