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刺客正传Ⅰ > 第 36 章
    暖,同时在想不知博瑞屈怎么样了。我完全无从得知他的伤势有多重。铁匠闻到他的血,所以他至少被捅了一刀。从楼梯上跌下来又造成什么伤害?我试着把担忧放到一边去。我从没想过博瑞屈可能这样受伤,更没想过我对此会有什么感觉。我形容不出此刻自己的感觉。就只是空洞吧,我心想。空洞,又疲倦。

    我边走边吃了点东西,在一条小溪里给水袋装满了水。上午乌云密布,下了点雨,中午刚过不久又突然放晴。我大踏步继续前行,本来以为海岸道路上会有一些人车的,但什么都没看到。走到下午向晓,海岸道路逐渐改变方向靠近悬崖,往前越过一处小海湾看去,我已经可以看到那曾经是冶炼镇的地方。那里的静谧令人不寒而栗,没有炊烟自小屋升起,没有船开进港口。我知道我走的这条路会直直穿过那里,这念头并不令人高兴,但铁匠那温暖的一线生机拉扯着我前进。

    听见脚步拖擦岩石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幸亏浩得的长期训练培养出反shè动作,才救了我一命。我手握棍子一旋身,在四周挥出一圈防卫的圆,打断了我背后那人的下巴,其他人退后。他们一共有4个人,全都遭过冶炼,空芜一如石头。被我打中的那人叫喊着在地上打滚,除了我之外没人理会他。我迅速朝他背上又是一棍,他叫得更大声了,拼命扑打挣动。就算在那个情况下,我的举动还是让自己吃惊。我知道确保受了伤的敌人无法继续行动是明智的做法,但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像对待那人一样去踢一只哀嚎的狗。但跟这些被冶炼的人打斗就像是在跟鬼魂打斗一般,我感觉不到他们任何一人的存在,感觉不到我对那受伤男人造成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他愤怒或畏惧的回音。我仿佛是在摔门,这股暴力完全没有受害者,我又打了他一棍以确保他不会突然抓向我,然后越过他跳到路面上的空旷处。

    我挥舞棍子,让其他人无法近身。他们看起来褴褛又饥饿,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我逃跑他们一样能够追得上我。我本来就已经累了,他们则像饥饿的狼,会一路追到我倒下来为止。有个人太靠近了,我一棍挥打到他的手腕,他手中生锈的杀鱼刀应声落地,他尖叫着把受伤的手捧在胸口,另外两个人还是完全不理会他。我往后跳去。

    “你们要什么?”我质问他们。

    “你有什么?”其中一人说。他的声音喑哑迟疑,仿佛很久没用了,音调也毫无顿挫。他离得远远的,慢慢绕着我走,使我跟着一直转。就像是死人在说话,我心想。这念头不停在我脑海中回dàng。

    “什么都没有。”我喘着气将棍子向前戳,阻止一人再靠近。“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没有钱,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我的东西都掉在来的路上了。”“什么都没有。”另一人说,我这才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是个女人,曾经是。现在她只是一具恶意的空洞木偶,黯淡的眼睛突然发出贪婪的光,说道,“斗蓬。我要你的斗蓬。”

    她似乎对自己想到这一点颇为满意,因此一时不备被我击中胫骨。她低头瞥视腿上的伤,彷佛不解其意,然后继续一瘸一拐追向我。

    “斗蓬。”另一个人回音般说。一时之间他们怒视彼此,迟钝地领悟到双方是竞争对手。“我,我的。”他又说。

    “不。杀你。”她平静地表示。“也杀你。”她提醒我,又逼近过来。我朝她一挥棍子,但她往后跳开,然后伸手要抓我挥过去的棍子。我一转身,正好打中那个手腕已经受伤的人,然后跃过他身旁,沿着道路往前跑。我跑的动作很笨拙,一手紧握棍子,另一手努力要解开我的斗蓬。最后斗蓬终于解开了,我任它落在地上,继续往前跑。我发软的双腿警告我说这是我的最后一招了。几分钟后他们显然赶到了斗蓬所在的地方,因为我听到他们为之争吵的愤怒吼叫嘶喊。我祈祷这足以让他们4个人都忙不过来,同时继续往前跑。道路一弯,转弯的幅度不是很大,但足以让我脱离他们的视线。我依然继续跑,然后变成快步走,尽力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敢回头看。我身后的路宽广空dàng。我逼自己继续前进,等到看到似乎适合的地方就离开路面。

    我碰上一丛又野又尖的荆棘,勉强穿越到它的中心地带。我全身发抖、筋疲力尽,缩身蹲在浓密多刺的灌木丛下,伸长耳朵听有没有人来追我。我稍喝了几口水,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必须赶回公鹿堡去,但我不敢走出来。到现在我还想不通我怎么能在那里睡着,但我确实是睡着了。我逐渐醒过来,昏昏沉沉,觉得自己一定是身受重伤或卧病已久。我眼睛黏黏的,嘴里感觉又酸又麻。我强迫自己撑开眼皮,迷惑地环顾四周。天光渐暗,乌云遮住了月亮。

    我实在太筋疲力尽,居然靠倒在荆棘丛上睡着了,尽管有无数的尖刺刺着我。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脱身,衣服和皮肤都勾破了,头发也扯掉好多根。我像遭到追猎的动物一样从藏身之处小心翼翼冒出来,不只以我感官之力尽可能探寻远处,也闻嗅着空气,瞥视四周。我知道我用探寻的方式不可能找到被冶炼的人,只希望如果有被冶炼的人在附近,森林里的动物看到他们会有所反应。但一切都很安静。

    我谨慎地回到路上,道路宽阔空dàng。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然后往冶炼镇前进,尽量靠路边走,走在树影最浓的地方。我试着让脚步既迅速又无声,但这两点都没有做得很好。我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要戒备,想着必须回到公鹿堡。铁匠的生命在我脑袋里只剩再微薄不过的一条细线。现在想起来,当时我心中的情绪只剩下畏惧,是畏惧让我边走边不停回头看、边走边扫视两旁的树林。

    我走到俯视冶炼镇的山丘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在那里站了一段时间看下去,寻找任何生命迹象,然后强迫自己继续走。起风了,月亮在云层中断断续续露脸。这种光线有还不如没有,因为它让你看到的东西跟看错的东西一样多,让废弃房屋的角落看起来像有yīn影移动,让街上的一滩滩积水突然闪出刀锋般的寒光。但冶炼镇空无一人,港口里没有船,烟囱里没有炊烟。此地遭遇那场在劫难逃的掳掠之后下久,正常的居民就弃家园而去,现在被冶炼的人显然也走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能提供温饱的东西。这个镇遭到劫掠之后未再重建,经过充满风暴怒涛的漫长冬季之后,在红船劫匪手下半毁的事物如今几乎全毁,只有港口看来还算正常,除了停船的位置都空着之外。弧形的海堤仍然伸向湾内,彷佛一双弯捧住、保护着港口的手,但这里已经不剩任何东西需要保护了。

    我穿过冶炼镇的荒寂残骸。烧得半毁的房屋里,断裂的门框上还挂着摇摇yù坠的门,我悄悄溜过,全身发毛。等到离开了空dàng房屋的霉味笼罩,站在码头上看向海水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条路直接通到码头,然后沿着弧形的海湾前进。路肩用粗略打磨的石块盖了一堵矮墙,原本能保护路面抵挡贪婪的大海,但在无人整修之下经过一整个冬天潮水和风暴的侵袭,这矮墙也快垮了。石块逐渐松动,而海里来的漂流木就像撞门柱,现在这些木头被潮水弃置散落在底下的沙滩上。以前曾经有一车车的祷铁沿着这条路送到等待的船只上。我沿着海堤走,发现本来从上方山丘看来那么坚固持久的石墙,在无人维修的情况下顶多再撑一两个冬天就会被大海重新占据。

    头顶上,星星在飞掠的云块间不时闪烁着,捉摸不定的月亮也忽隐忽现,让我偶尔能瞥见港口。潮水唰啦啦的响着,像是个被下了yào的巨人的呼吸声。这夜晚宛如梦境,我看向海面,看见一艘红船的鬼影划破月光,驶进冶炼镇的港口。船身长而光滑,桅杆上的帆都已收起,慢慢滑进港口,船身和船艏的亮红色像是刚洒出的鲜血,仿佛它是穿过血海而非海水驶来。在我身后的死镇里,没有人发出警讯叫声。

    我呆若木鸡,站在海堤上对着那幻影打冶颤,直到吱嘎的桨声和桨上滴落的银色水滴使那艘红船变成真实。

    我趴倒在堤道上,然后沿着平滑的路面半滑半爬到海堤旁满满堆积的那些岩石和漂流木中。我吓得无法呼吸,血全涌进脑袋里,脉搏轰隆隆,肺里一点空气也没有。我把头埋在双臂间,闭上眼睛,试着控制住自己。这时候我已经能听见水面上传来微弱但确切的声响,再怎么静悄悄的船都不能避免发出一点声音。一个男人清喉咙的声音,一支桨在扣环里发出的喀啦声,某个重物在甲板上发出的砰然闷声。我等着听见叫喊或命令声,显示我己经被发现了,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小心翼翼抬起头,从一根漂流木发白的根部缝隙看出去。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那艘船愈来愈接近,划桨手逐渐把船划进港口里,然后所有的桨整齐一致举起来,几乎完全无声。

    不久后我便可以听见说话声,他们的语言跟我们的类似,但语调非常粗砺刺耳,我勉强才能听出字句的意思。有个人拉着一条绳子从船侧跳出来,挣扎着上了岸把船系住,离我趴躲在石块木头间的地方仅有两艘船的长度。另外两个人持刀跳下船,匆匆爬上海堤,沿着路朝相反方向跑出一段距离,然后就定位,担任把风的哨兵,其中一人几乎就站在我正上方。我把自己缩得小小的,静止不动,在脑海里紧握住铁匠,就像小孩抓着心爱的玩具对抗恶梦一样。我必须回家去、回到它身边,所以我不能被发现。我知道我必须做到前者,因此后者似乎也显得比较有可能了一点。

    众人匆匆下船前行,动作明显看得出是熟门熟路。我完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停泊在这里,直到我看见他们从船上卸下空了的淡水桶。空空的水桶沿着堤道一一往前滚,我想起了路上经过的那口水井。我脑袋属於切德的那部分注意到他们对冶炼镇非常熟悉,因为停船的地方几乎就在井旁。这不是这艘船第一次停在这里补充淡水。“离开前在井水里下dú。”他建议。但我没有任何能下dú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勇气能做任何事,只能继续躲着。

    其他人也从船上下来伸伸腿,我听见一男一女在争执。男的希望获准捡些漂流木来生火烤ròu,女的不准他这么做,说他们还离得不够远,火光太容易被看见了。由此可见他们最近刚打劫过,才会有新鲜的ròu可烤,而且打劫的是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她准许了另外一件事,但我听不太懂,直到我看见他们卸下了两个满满的桶子。有个男人肩上扛着一整条火腿上岸来,啪地放在其中一个直立的桶子上,拿出刀开始切下一大块一大块,另一个男人则把另一个桶敲破。他们不打算很快离开。如果他们真的生了火或者待到天亮,我在这木头yīn影里根本躲不住。我必须离开这里。

    我肚子贴着沙地和碎石往前爬,穿过一窝窝的沙蚤和一堆堆湿答答的海藻,从木头石块之间或底下爬过,咒骂每一株钩住我的植物,而每一块松动的石头都挡住我的去路。涨潮了,海水一波波喧嚷地拍打岩石,飞溅的水随风吹来,很快就让我全身湿透。我试着配合浪涛拍岸的时间做动作,好让他们听不见我发出的细微声音。岩石上满是尖锐的藤壶,我双手双膝上被戳出的伤口里满满是沙。我的棍子变得累赘不堪,但我绝不抛弃我唯一的武器。一直到我早已看不见、听不见那些劫匪了,我还是不敢站起来,继续沿着石块木头一下子爬、一下子缩住不动。最后我终于冒险爬向道路,爬过路面,好不容易来到一座仓库的yīn影下,贴着墙站起来环顾四周。

    一片沉寂。我壮起胆子踏出两步站到路上,但还是看不到船和哨兵。或许这表示他们也看不到我。我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朝铁匠探寻,就像有些人拍拍荷包以确定里面的钱还在。我找到了它,但它微弱又安静,心智像一潭止水。我马上就来了。我低声说,深怕让它勉强使力回覆我。然后我又开始前进。

    风势无情,被海水浸湿的衣服紧贴着、磨擦着我身体。我又饿、又冷、又累,脚上的湿鞋子让我难受不已,但我完全没想到要停下来。我像只狼小跑前进,眼神不断游移,竖直耳朵听背后有无任何动静。前一刻我面前的路还是空dàng漆黑,后一刻黑暗就变成了人。前面有两个人,我陡然转身,后面还有一个。浪潮拍打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时隐时现的月亮只让我偶尔瞥见逐渐接近包围我的他们。我背靠着仓库的坚实墙壁,举起棒子,等待。

    我看着他们偷偷摸摸地悄悄潜近,这令我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大喊出声,为什么不叫全部的人都来看我被逮?但这些人看向我的次数跟看向彼此的次数一样频繁。他们不是同一伙的,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动手杀我而被我杀死,留下战利品让自己捡现成的。他们是被冶炼的人,不是劫匪。

    我心中涌起一阵可怕的寒意。我想,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一定会引来红船劫匪,所以就算我没死在这些被冶炼的人手下,劫匪也会结束我的xìng命。但既然条条大路均是死,就没有必要急着往前跑了,,情会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们一共3个人,其中一人有一把刀,但我有一根棍子,而且受过训练。他们瘦削、褴褛,而且至少跟我一样饿、一样冷。我想其中一个是前一天晚上的那个女人。他们如此安静地朝我包围过来,我猜他们也知道劫匪在这里,也跟我一样怕他们。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要攻击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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