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英雄无泪 > 第 26 章
    还是高估了自己,都同样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司马超群应该明白这一点。

    他既不会低估卓东来,也不会高估自己,他一向是个很不容易犯错的人。

    他使出这一剑,只不过因为他太了解卓东来了。

    卓东来人谨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都下会出手,出手时所用的招式,也一定是万无一失的招式。

    只要对方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伤害他,他就不会使出那一招来。

    司马超群是他自己造成的不败的英雄,他曾经眼看过无数高手被斩杀在这一剑下。

    司马超祥这个人和“大霹雳”这一剑,在他心里都无疑会有种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他的弱点。

    他的弱点,就是司马超群的机会。

    司马超群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只要卓东来在他的压力下有一点迟疑畏缩,他这一剑枕必将洞穿卓东来的心脏。

    高手相争,生死胜负往往只不过是一招间的事。

    因为他们在一招击出时,就已将每一种情况都算好了。

    ——天时,地利,对手的情绪和体力,都已在他们的计算中。

    可是每个人都难免有点错的时候,只要他的计算有分毫之差,他犯下的错误就必将令他遗恨终生。

    九剑光一闪,闪电般击下。

    卓东来没有犹疑,没有畏缩,也没有被闪电般的眩目的剑光所迷惑。

    他已经在光芒闪动中找出了这一剑的尖锋。

    剑的尖,就是剑的心。

    剑势随着尖锋而变化,这种变化就是这一剑的命脉。

    他一刀断了这一剑的命脉。

    满天闪动的剑光骤然消失,卓东来的刀锋已经在司马左颈后。

    他已经完全没有闪避招架反击的余力,削铁如泥的刀锋在一瞬间就可以割下他的头颅。

    他没有闭上眼睛等着挨这一刀。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丝毫悲痛怨仇恐惧之意。

    在这一瞬间,司马超群居然显得远比刚才平静得多。

    如果他刚才一剑刺杀了卓东来,也许反而没有此时这么平静。

    卓东来冷冷的看着他,眼中也没有丝毫感情。

    “你错了。”卓东来说:“所以你败了。”

    “是的,我败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jiāo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可是我却不想知道,”卓东来说:“我一直都不相知道。”

    他的声音里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哀伤,可是他手里的刀已经砍在司马超群的脖子上。

    只有刀光一闪,没有鲜血溅出。

    这一刀是用刀背砍下去的。

    然后他就走,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司马超群一眼。

    司马忍不住嘶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卓东来还是没有回头,只淡淡的说:“因为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

    第十六章 高处不胜寒

    一

    二月廿五三更前后。

    长安。

    远处有人在敲更,三更。

    每一夜都有三更,每一夜的三更仿佛都带着种凄凉而神秘的美。

    每一夜的三更仿佛都是这一天之中最令人销魂的时候。

    卓东来坐拥貂裘,浅斟美酒,应着远远传来的更鼓,在这个令人销魂的三更夜里,他应该可以算是长安城里最愉快的人了。

    他的对手都已被击败,他要做的事都已完成,当今天下,还有谁能与他争锋?

    又有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别人想象中那么愉快?

    他也在问自己。

    ——他既然不杀司马,为什么要将司马击败?为什么要击败他自己造成的英雄偶像?他自己是不是也和天下英雄同样失望?

    他无法回答。

    ——他既然不杀司马,为什么不索xìng成全他?为什么不悄然而去?

    卓东来也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那一刀绝不能用刀锋砍下去,绝不能让司马超群死在他手里:正如他不能亲手杀死自己一样。

    在某一方面来说,他这个人已经有一部分溶入司马超群的身体里,他自己身体里也一部分已经被司马超群取代。

    可是他相信,就算没有司马超群,他也一样会活下去,大镖局也一样会继续存在。

    喝到第四杯时,卓东来的心情已经真的愉快起来了,他准备再喝一杯就上床去睡。

    就在他伸手去倒这杯酒时,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瞳孔忽然收缩。

    他忽然发现摆在灯下的那口箱子已经不见了。

    附近日夜都有人在轮班守卫,没有人能轻易走进他这栋小屋,也没有人知道这口平凡陈旧的箱子是件可怕的秘密武器。

    有什么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拿走一口箱子?

    “波”的一声响,卓东来手里的水晶杯已粉碎,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可能做错了一件事,忽然想到了卓青临死前的表情。

    然后他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进来。”

    一个高额方脸宽肩太子的健壮少年,立刻推门而入,衣着整洁朴素,态度严肃诚恳。

    大镖局的规模庞大,组织严密,每一项工作,每一次行动都有人分层负责,直接受令于卓东来的人并不多,所以镖局里的低层属下能当面见到他的人也不多。

    卓东来以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可是现在立刻就猜出他是谁了。

    “郑诚。”卓东来沉着脸:“我知道你最近为卓青立过功,可是你也应该知道这地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来的。”

    “弟子知道。”郑诚恭谨而诚恳:“可是弟子不能不来。”

    “为什么?”

    “五个月前,卓青已将弟子拨在他的属下,由他直接指挥了。”郑诚说:“所以不管他要弟子做什么,弟子都不敢抗命。”

    “是卓青要你来的?”

    “是。”郑诚说:“来替他说话。”

    “替他说话?”卓东未厉声问:“他为什么要你来替他说话?”

    “因为他已经死了。”

    “如果他没有死,你就下会来?”

    “是的,”郑诚平平静静的说:“如果他还活着,就算把弟子抛下油锅,也下会把他说的那些话泄露一字。”

    “他要你等他死了之后再来?”

    “是的。”郑诚道:“他吩咐弟子,如果他死了,就要弟子在两个时辰之内来见卓先生,把他的活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卓东来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人说话的态度和口气,几乎就像是卓青自己在说话一样。

    “现在他已经死了。”郑诚说道:“所以弟子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

    水晶杯的碎片犹在灯下闪着光,每一片碎片看来都像是卓青临死的眼神一样。

    卓东来无疑又想起了他临死的态度,过了很人才问郑诚:“他是在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大概是在戍时前后。”

    “戊时前后?”卓东来的瞳孔再次收缩,“当然是在戍时前后。”

    那时候司马超群和卓东来都已经到了那间坟墓般的屋子里。

    那时候正是卓青可以抽空去梳洗更衣的时候。

    但是,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去做这些事,那时候他去做的事,是只能在他死后才能让卓东未知道的事。

    卓东来盯着郑诚。

    “那时候他就已知道他快要死了?”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郑诚说:“他自己告诉我,他大概已经活不到明晨日出时。”

    “他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个人准备要他死。”

    “这个人是谁?”

    “是你。”郑诚直视卓东来:“他说的这个人就是你。”

    “我为什么会要他死?”

    “因为他为你做的事大多了,知道的事也大多了,你绝不会把他留给司马超群的。”郑诚说:“他看得出你和司马已经到了决裂的时候,不管是为了司马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会先将他置之于死地。”

    “他既然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不逃走?”

    “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他根本来不及准备。”郑诚道:“可是你和司马jiāo手之前,一定要先找到他,如果发现他已逃离,一定会将别的事全都放下,全力去追捕他,以他现在的力量,还逃不脱你的掌握。”

    “到那时最多也只不过是一死而已,他为什么不试一试?”

    “因为到了那时候,司马的悲愤可能已平息,决心也可能已动摇,他自己还是难逃一死,你和司马反而可能因此而复合。”

    郑诚说:“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

    卓东来握紧双拳。

    “所以他宁死也不愿给我这个机会,宁死也不愿让我与司马复合?”

    “是的。”郑诚说:“因为你们两个人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他要替自己复仇,这次机会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卓东来冷笑:“他已经死了,还能为自己复仇?”

    “是的。”郑诚说:“他要我告诉你,你杀了他,他一定会要你后悔的,因为他在临死之前,已经替你挖好了坟墓,你迟早总有一天会躺进去。”

    郑诚说:“他还要我告诉你,这一天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卓东来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死,还是在举手间就可以死了你,而且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

    “那么你在我面前说话怎敢如此无礼,”

    “因为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卓青说的。”郑诚神色不变:“他要我把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我若少说了一句,非但时你不忠,对他也无义。”

    他的态度严肃而诚恳:“现在我还不够资格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不够资格?”卓东来忍不住问:“要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也要有资格?”

    “是。”

    “要有什么样的资格才能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要让人虽然明知他不忠不义,也只能恨在心里,看到他时,还是只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无札。”郑诚说:“若是没有这样的资格也想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那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卓东来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是不是已经有这样的资格?”

    郭诚毫不考虑就回答:“是的。”

    卓东来忽然笑了。

    他不该笑的,郭诚说的话并不好笑,每句活都不好笑,任何人听到这些话都不会笑得出来。

    可是他笑了。

    “你说得好,说得好极,”卓东来笑道:“一个人如果已经有资格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天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烦恼?”

    “大概没有了,”郑诚说得很诚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做到这一步,我也不会再有什么烦恼。”

    “那么你就好好的去做吧。”卓东来居然说:“我希望你能做得到。”

    他又笑了笑:“我相信卓青一定也算准了我不会杀你,现在我正好用得着你这样的人。”

    郑诚看着他,眼中充满尊敬,就好像以前卓青的眼色一样。

    “还有一个人,”郑诚说:“还有一个人很可能比我更有用。”

    “推?”

    “高渐飞。”

    郑诚说:“他一直在等着见你,我要他走,他却一定要等,而且说不管等多久都没关系,因为他反正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

    “那么我们就让他等吧。”卓东来淡淡的说:“可是一个人在等人的时候总是比较难过些的。所以我们对他不妨好一点,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

    “是。”

    郑诚慢慢的退下去,好像还在等着卓东来问他什么话。

    可是卓东来什么都没有再问,而且已经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在灯下看来,他的脸色确实很疲倦,苍白虚弱而疲倦。

    但是郑诚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却充满了敬畏之意,真正从心底发出的尊敬和畏惧。

    因为这个人的确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对每件事的看法和反应都和别人不一样。

    郑诚退出去,掩上门,冷风吹到他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连裤裆都已被冷汗湿透。

    二卓东来的确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别人一定会为某一件事悲伤愤怒时,他却笑了,别人一定会为某一件事惊奇兴奋时,他的反应却冷淡得出奇,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高渐飞来了,而且正像一个痴情的少年在等候情人一样等着他。

    他也知道高渐飞剑上的泪痕,随时都可能变为血痕,可能是他的血,也可能是他仇敌的血。

    可是他却好像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桌上的箱子已经不见了,被卓青安顿在那小院中的箱子主人很可能也不见了。

    卓青已经决心要报复。

    如果他要替卓东来找一个最可怕的仇敌,萧泪血无疑是最理想的一个。

    君子香并不是一种永远解不开的迷yào,如果不继续使用,萧泪血的功力在三两天之内就可以完全恢复。

    那时候很可能就是卓东来的死期。

    除此之外,卓青还可以为他做很多事,很多要他后悔的事。

    他的帐目,他的钱财,他的信札,他的秘密,每一样都可能被卓青出卖,与他不对的部属,每一个人都可能被卓青所利用。

    ——卓青临死前,为他挖好的是个什么样的坟墓?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在最短的时间里去查出来。

    可是卓东来什么事都没有做。

    卓东来睡着了,真的睡着了。

    他先走进他的寝室,关上门窗,在床头某一个秘密的角落里按动了一个秘密的枢纽。

    然后他又到那个角落里一个暗柜中,拿出了一个镶着珠宝的小匣子,从匣子里拿出一粒淡绿色丸yào吞下去,一种可以让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安然入睡的yào丸。

    他太疲倦。

    在一次特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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