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朔漠黄昏 > 第 2 章
    纵横捭阖,铺天盖地,不置敌手于死地不罢休。

    李少迟识得厉害,佩剑如电出鞘。这佩剑是他两年前在敦煌石窟中觅获,剑号“弄影”,剑长三尺三,有削铁切玉之利。弄影剑在手,李少迟气势大涨。他握紧剑柄,剑身上挥,剑光流转,倏然将杨萃的长鞭斩断一小截。

    那长鞭倒非稀世奇珍,不过已追随杨萃十三寒暑。十三年中,杨萃除却沐浴睡眠,长鞭几可说是须臾不释手,日久生情,她早已把长鞭视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心爱之物忽遭李少迟斩断一截,正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愣然之下勃然大怒,恨恨道:“你仗宝剑锋利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在招式上胜过本小姐。”她口中说话,出手却更加凌厉狠辣。“裁云八式”六十四种变化连续使出,浑然一气,无懈可击。

    李少迟不好再用弄影剑削断她的长鞭,故而想在猝然间冲出重重鞭影极为不易,他只能静观其变,来个以静制动。杨萃见他在自己的全力扑击下,尚能进退自如、游刃有余,心知他武功远较自己高明。然而她素来心高气傲,李少迟越是不反击,越激发了她的怒气。她把心一横,皓腕旋动,全身真力贯入长鞭,手臂外伸,长鞭划出一道弧线,“裁云八式”化繁为简,八招合一,仿若天际蛟龙,直侵李少迟。

    李少迟剑眉微蹙,真气迅速凝聚,如流水般汇至弄影剑。继而,他脚步轻移,身体凌空飞起,微一俯身,弄影剑当空劈下,化作无穷幻影,破入杨萃长鞭形成的真气圈。杨萃为对手真气所迫,呼吸艰难,但她已看清李少迟的招式,惊声叫道:“幻影剑法……你是……李少迟?”李少迟不论内功还是剑法都已达随心所yù之境,大巧若拙、收放自如,他得饶人处且饶人,闻声便即收住真气,撤剑落地。

    杨萃急喘了几口气,再一次审视李少迟,良久才道:“江湖人传,李少迟仗剑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少迟不置可否,恬然还剑入鞘。陈杉断没料到这个懒散寡味的义兄,年纪轻轻就已是个名彻江湖的剑客,也不免再次端详一番李少迟。杨萃环顾四围,发现一人骑着那匹黑马绝尘而去,失声疾呼道:“骆坤,你别逃……”

    李少迟早先已洞悉那人是在自己展开幻影剑法搏击杨萃时偷偷离开的,只是他不认得那人,所以未多留意,而杨萃全身心要战胜他,岂能注意到那人潜逃。李少迟听闻杨萃的喊声,问道:“杨捕头,莫非那人就是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花狐狸骆坤?”人名树影,来之不易,李少迟誉满江湖,必然有其道理,杨萃纵然是鼎鼎有名的捕头,也不能不对他客气几分,她点了点头道:“五天前我在开封城外发现这恶贼行踪,一路追到洛阳。不想他机诡百出,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现在又让他逃了,唉!”

    骆坤扬鞭策马,渐行渐远,不一会就消失在沉沉暮霭中。李少迟浅浅一叹,道:“骆坤恶事作尽,此地一逃,不知何处才能再撞见。”杨萃怒瞪陈杉数眼,心气未平道:“若非你妄自dú害小白马,谅他花狐狸chā翅也难飞。”陈杉既知义兄名震武林,大树底下好乘凉,再不畏惧杨萃,以眼还眼。李少迟侠骨丹心,想到骆坤从此逍遥法外,心下忐忑,苦口婆心规劝道:“杉儿,你听我一句话,赶快把解yàojiāo给杨捕头,好让她能追上骆坤那万恶之徒,尽快将其捉拿归案。”

    陈杉埋怨道:“大哥,我都说了我没解yào,你怎能不信呢?”李少迟在林中已上了她的当,吃一堑长一智,不再轻信其言,道:“你要懂得权衡利弊,那骆坤是个无恶不作的yín贼,让他逃跑了,于你有何好处?”陈杉不与他就此事纠缠不休,岔开话题道:“我饿死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吧!”李少迟扫兴道:“你半句话都不听我的,我这大哥当得没滋没味的。好了,我们就算不曾结拜,在这分道扬镳。”他神色肃然,不似说笑,陈杉有些泄气,但口上却道:“我们可是拜了把子的,你反悔就天打五雷轰。”

    李少迟没去瞧她,轻巧道:“天打五雷轰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是一死。”陈杉让步道:“好,我可以把解yào给你,但你得帮我打杨萃俩耳光。”杨萃目道:“臭丫头,你说什么?要不是看在李少侠面上,我现在就赏你俩耳光。”陈杉色厉内荏,不由自主靠近李少迟,道:“大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肯欺负女人,我也不勉强你。这样吧,你答应陪我去京城找个人,我就救活那匹马。”

    她既妥协退让,李少迟焉能不遂其愿,未多思索便一口应下。陈杉总还言而有信,李少迟一答应下,她就将解yào抛给杨萃。白马中dú过久,奄奄一息,服下解yào半柱香后才回复生机。在这半柱香时间里,陈杉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李少迟则自斟自饮,喝了一坛子绍兴老酒。杨萃深明大义,不为一己成败与李少迟结怨,爽快地邀请他协助擒拿骆坤。李少迟浪迹江湖处处家,慷慨应承援之以手。陈杉百八十个不乐意,鼓起腮帮子,强烈反对。李少迟不以为意,一笑了之。

    酒足饭饱,李少迟、陈杉伴随杨萃循着骆坤逃遁路线纵马追缉。杨萃的白马确乃神驹,奔腾如风。陈杉没有坐骑,又不肯与杨萃并骑,只好和李少迟同乘一马。除了夏若云外,李少迟从未和其她女子如此亲密接触,初时有些忸怩不安。陈杉一反常态,置男女大防于不睬,嬉皮笑脸地倚在李少迟胸前,慌得李少迟手足无措,而她则狡黠一笑。

    那老马外表看去病瘦羸弱,此时驮着两人,驰骋之际竟不输杨萃的白马。陈杉、杨萃皆惊异不已,陈杉笑道:“大哥,这马跟你一样,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原来是韬光养晦。”李少迟轻轻抚了抚马头,道:“这是我两年前在西域时买的大宛马,脚力绝不逊色中原良驹,只是这些日子跟我受苦了,才日渐消瘦的。”

    三人追踪一个时辰,到了一座小镇,还是没有骆坤的线索。这时夜幕屏蔽,天已大黑,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小镇地处偏僻,过往商旅稀少,今夜客栈只有他们三位客人。夜深人静,陈杉、杨萃各自归房歇息,李少迟并无睡意,他独自凭窗而坐,索然自饮。

    夜过子时夜半残,一阵秋风席卷,李少迟打了一个寒颤。不一刻夜雨淅淅沥沥拍打寒窗,滴答滴答,敲得人心碎。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李少迟默默沉吟这两句词,清泪悄然滑落。他又不能自拔陷入了思忆之中。

    犹记得荒野孤村,世外桃源,他和夏若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春日里漫走溪山;夏日里戏水捕鱼;秋日里遍采花果;冬日里踏雪寻梅……生活就像一场梦 一场终生不愿醒的梦。夏若云是他义父夏焱的女儿,比他小两岁。她自小天真活泼、无邪乖巧,加之俊美无双,端的惹人怜爱。他义父夏焱是个落第秀才,十年窗下无人问,换来的却是屡试不中,因而自暴自弃,恨不能一死了之。一日,他义父愁上心头,遂生投河自尽之心,恰巧他父亲李丛路过,救其一命。而他父亲李丛虽侠肝义胆,奈何限于资质,家传内功“乾坤纯气”和幻影剑法皆未能大成,武艺平平、籍籍无名。他父亲与他义父畅怀倾谈之下,同病相怜、惺惺相惜,遂结为异姓兄弟,相约隐居山野。

    他父亲隐居之时,他刚满周岁,一年后,夏若云也来到这个世上。他义母生下夏若云后,身体日趋虚乏,一年后就离世了,他义父伤爱妻亡故,终年酗酒,两年后醉酒而死。于是,他和夏若云都靠他母亲照料,亲逾骨ròu。他五岁那年,父亲开始教他习武。他习武天资奇高,两年间已筑基完成。可在这时,他父亲李丛却练功走火,撒手人寰。他母亲独力抚养他和夏若云,艰苦度日,五年后因cāo劳过度病逝。

    那时他十二岁,夏若云十岁,自此两人相依为命。夏若云生xìng跳脱开朗,平日无忧无虑,笑口常开。他白天陪着夏若云玩耍,哄她开心,晚上则修习武功。如此,无风无浪度过五年,直到三年前,两个陌生人突然来到小村里。那两人都已年过四旬,一高一矮,长相皆温文有礼,像是饱读诗书之流。当时他和夏若云正在山溪抓螃蟹,那两人见到他们便停下脚步,借故询问附近有无其他村落,但眼睛都在关注夏若云的一举一动。

    夏若云在溪石间一蹦一跳,玩得不亦乐乎,对二人的唐突没在心。他少年纯真,不通晓人xìng险恶,也未多加在意。他和夏若云这日收获颇丰,大大小小的螃蟹抓了三十余只,他们想附近再无村舍,便邀请那二人到家里同吃螃蟹。那二人欣然接受,路上jiāo谈时,那二人自报名姓,矮的叫张三,高的叫李四。他和夏若云没想到这是随便捏造的假名,亲切唤他们为张伯伯、李伯伯,那二人听了捻须微笑。

    到家后,他和夏若云忙着张罗款待客人。夏若云虽然天真烂漫、爱笑胡闹,却有一手好厨艺。可往日没有外人时,她总懒得下厨,只站在一边指挥他动手。今日有客人来,她笑吟吟把他推到一旁,一切亲力亲为。他闲着无事,便陪张三李四聊天。张三李四不停夸赞夏若云貌若天仙、心灵手巧,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他乐上心头飘飘然。

    夏若云厨艺的确是人间一绝,张三李四吃着她烧的菜,更是赞不绝口。夏若云心花怒放,抱住他手臂笑道:“好哥哥,我千般好万般也好,你算是捡到宝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我哦!”当着外人的面,他有些害羞,低下了头。就在这瞬间,张三忽然出手封住他全身大穴。他猝不及防,只感脑海一沉,便人事不省了。

    待他醒转时,已是第二日午后。他发觉自己僵倒在地,屋内空dàngdàng的,夏若云和张三李四都已不见踪影。他挣扎着要站立起来,可浑身酸麻乏力,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他警告自己不能轻易死去,因为夏若云尚在人间,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独活于世。念及夏若云,他心如刀割。她去哪了?是被张三李四抓走了吗?他们把她抓到哪去了呢?他反反复复追问着这些问题,只恨无人能给他答案。他想得困乏了,又沉沉睡去。

    他没吃没喝,不记得过了多少天,但他还活着。这一日,他不再一如往前能够平静地睡去。他体内真气汹涌奔腾,有如江河决堤,又如同沧海惊涛翻卷,肆无忌惮,仿佛要吞噬他的生命。他试图运用父亲传授的内功心法引导真气流入丹田,最终功亏一篑。后来他身体鼓胀,轻飘飘地徐徐升上半空,体内浩瀚磅礴的真气似yù破体而出,以注满乾坤。他骇然色变,忆起母亲曾说,人死时就是化作一缕轻烟、一道霞云……飞离人世。他现在也飞起来了。他想这是死亡的征兆,霎时间悲从中起,放声长啸。

    接着,他恍如进入幻境,一切都变得亦真亦假,如梦如幻。之后,他只觉那强大无匹、鼓dàng澎湃的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像是在开经拓脉,至此痛苦中开始伴随着快感。再后来,真气由急转缓,绵绵不绝游走于奇经八脉,身体各处说不出的舒坦。他一腾身,人稳稳站直。即便已经几天几夜米水未进,精神气力却犹胜之前。他莫名其妙,呆愣了好半天,还是一头雾水。这其中的因缘际会,他是直至一年后巧遇武当掌门松风道长,得其悉心指点才恍然大悟的。原来他家祖传绝学“乾坤纯气”乃道家始祖李耳所创,修习者须有机缘巧合,采天地之灵气、置死地而后生方可大功告成,武当派自祖师爷张三丰以后,此功便已失传。他李少迟家之所以世代传此绝学,想必是李耳后人,但由于他先人们机缘不够,修成者寥寥无几。他罹遭张三李四封死穴道,本来非死不可,但是他少小修习“乾坤纯气”,因祸得福,死中求生时突破“乾坤纯气”的玄关,从而臻入武学至境。

    李少迟想得入神,一壶酒已悉数倒入肚肠。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泪滴不尽,相思不绝。李少迟一声长叹,将酒壶抛出窗外,道:“朋友既已到来,何必偷偷摸摸?”窗前人影一晃,一人已掠进窗内。来人而立之年,身着一件浅灰色长衣,英俊挺拔、雄姿勃发,两目炯炯有神,不问可知绝非寻常人物。李少迟与他对视了足足有一盏茶时间,谁也不说话,但他们眼里都已充满战意没有敌意的战意。

    来人淡淡一笑,横掌击向李少迟右侧。李少迟不急不躁,挥掌相迎。他的掌法是从幻影剑法演化出来的,招式灵动、变幻莫测。来人一招受阻,第二招又至,他的掌法柔中带刚、快慢jiāo加,每一招都挟着强劲真气。两人以快打快,一刹间jiāo换了三十余招。数招之下,李少迟辨出来人所施乃“柔云掌”,而普天之下能将柔云掌练至这等境界的人只有刑部总捕头张悠远一人,他浅笑道:“张总捕好闲情呀!”

    来人正是张悠远,他被李少迟叫破来历,潇洒一笑,不慌不忙道:“李少侠好眼力,咱们比比掌力如何?”李少迟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张悠远右掌竖起,长驱直拍。李少迟分厘不让,立掌迎上。两掌相jiāo,李少迟甫觉张悠远内力弱于自己,当即收回三成真气。掌力相撞,二人身体各晃了晃。张悠远收掌抱拳道:“李少侠武功惊世骇俗,张某佩服不已。”李少迟恭谨道:“张总捕掌法精妙、功力深湛,李少迟甘拜下风。”张悠远笑道:“李少侠太谦虚了,咱们意气相jiāo,就不讲这些客套话了。张某此来是因听闻杨萃杨捕头与你一道住在此处,特来寻访,劳烦你带路。”

    二人来到杨萃房前,李少迟敲了敲门道:“杨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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