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童氏百年 > 第 23 章
    过凤儿娘一个人,可见凤儿娘有多神通。

    我还听另一个同姓伙伴说,凤儿和弟弟小军好,但两家的人都不知道。我总觉得他们俩悬。父亲脾气暴躁,无人不知;家里孩子又多,还有两个在外地读书,花销很高;凤儿爹一辈子老实巴jiāo,(即像胡屠户说范进是一个“烂忠厚无用的人”)凤儿娘对他很不满意(她认为那是窝囊);再说凤儿和小军还都小,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当然,我见到凤儿以后,她也没有和我说过此事,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问过。

    1979年8月19日星期日天气状况:晴

    我虽然放假很多天了,却始终没见到过东院的胖子(小名)姑姑。她在村里砖厂上班,专门用小车推砖坯子,劳动强度非常大。每天早出晚归,邻居们根本见不到她影儿。每天早晨,太阳刚出来,胖子就上班了,晚上太阳下山以后才下班。推一天砖坯子,等到家时,已经累得筋疲力竭,身体散了架似的。可是,胖子年轻,不服输,硬撑着。

    按辈分,胖子还是我的姑姑,她的爷爷与我父亲的爷爷(即我的太爷爷)是亲兄弟。她的父亲在她十来岁时就去世了,留下她们母女四人艰难度日。再后来,她母亲改嫁给了她家前院的远房叔叔,她叫那叔叔“伯伯(baibai)”。那家四个男孩,她家三个女孩,共计七个孩子。在一起肯定整天有仗打。于是,胖子的继父就扔下母亲和四个儿子,来到胖子家过活。

    胖子继父的父亲二十来岁时就去世了,母亲从此守着两个儿子过日子,倒也走过来了。谁知小儿子十几岁时,都已经订婚了,却被水淹死了。到胖子继父年近三十岁时,她继父的老婆因和婆婆生点气,一时想不开,喝农yào死了。就是这样两个残缺的家,合成一个大家庭,分两个院过日子,孩子们今天气了,明天事了的,总有是是非非,让三位家长伤脑筋。但是这些还都是小事,不管怎样,日子还得继续。

    只是胖子那继父的母亲着实令人畏惧。她是远近闻名名的“大寡fù”,霸道、蛮横。不说别的,就那没完没了的闲话,就让人受不了。她平生最看不上的人中,就有胖子妈,谁知她的儿子偏偏就和胖子妈结婚了。这对她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可是又无力改变现实。她也痛苦不堪,甚至对儿子也产生了深深的怨恨,更与胖子妈势不两立。她跟她的大孙子说好了,将来胖子妈死了,绝不可以埋在她所在的坟地。她活着时不想看见她,死后到地下也不想见到她。

    我想,她还有一层意思,她认为她唯一的宝贝儿子是她的私有财产,现在被她讨厌的人抢去了,她怎能甘心,怎能罢休!

    如今,胖子的母亲和继父,又生育了一儿一女,生活更艰难了。可是胖子继父的母亲,对这两个孩子从来都是不理不睬的,没有他俩似的。

    胖子的大妹妹珠子也辍学了,在小队里参加劳动。二爷爷在世时,什么都不让她们干。三个女儿三块宝,被二爷爷整天捧在手心里。早晨,经常是他自己早早起床,做熟饭,在外屋灶间站着,扒拉两碗饭,再把饭热在锅里,等胖子三姐妹和她妈起来吃。然后,自己下地干活去了。如今,几个孩子沦落到如此地步,怎不叫人心疼!如果二爷爷地下有知,一定不会瞑目的。

    1979年8月20日星期一天气状况:晴

    小军依然我行我素,就像一匹力大无穷而又不安分的马,拉着车往前走,时刻都想挣脱羁绊,搞得辕断车折。他给家人的感觉是:他专门做不可以的事。但是在父亲面前,还是稍微有所顾忌的。父亲几乎已经放弃了对他的管教,只要他做的不太过分,父亲就一切不闻不问,任其自由发展。

    “姐,小军哥知道美了。”妹妹说。上个月,他曾经把父亲最心爱的宝贝---那块瑞士手表(当年400多圆买的)偷出去带上,离家出走了。小军坐着火车,到了距离我家八十里路的临县县城,又后悔了。一是没处去,再是他担心父亲发现手表不在了,会饶不了妈妈的。于是,出走一天的小军又回来了。他只跟妈妈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妈妈此时才明白过来,吓得脸像窗户纸一样白,连话都说不成句啦。妈妈后怕,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妈妈哪敢和父亲说起此事啊,直到现在,父亲都不知道。

    父亲出去进来,表情沉默得像他的影子。我明白,小军让父亲永远有一种挫败感,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并且,越来越强烈。亏着还有我和小战,能在重点中学读书,从某种程度上讲,还能为他挽回点面子。父亲曾经几次说过:“你们几个,这么笨,要是在日本,早就该被丢到山沟里喂狼去了。”说归说,不满意归不满意,父亲还是到时候就给我们买上穿戴,供我们读书,还说念到哪供到哪。以我家的条件,我还是非常感激父亲了。

    这个暑假,父亲尽管总yīn沉着脸,但是,他的脾气比以往好了许多。我都回来好些天了,他还没发过脾气呢,这太罕见了,是前所未有过的。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父亲了,偶尔也敢主动跟父亲说几句话了。当然,父亲整天病歪歪的,没有多大力气,大夏天的,身体也不是很舒展,还得经常把大粒子盐炒热,装在布袋里,放在肚子上,热乎肚子。我就曾经给他炒过好几次盐。

    父亲并没有跟我们说过他的病有多严重,我们也没想过他的病会很严重。他以往一直很在意自己的病,用妈的话说,“他太虚惊!”我也认为他有点小题大做,并未放在心上,心想,不碍事的,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第三十七章

    1979年8月22日星期三天气状况:晴

    今天夜里,我梦见了后院已经去世多年的二太太,即胖子的nǎinǎi。她还是在世时的摸样:长条脸型,高颧骨,尖下颌,两眼深陷。瘦得皮包骨,大高个,一双小脚走起路来左右摇晃,稀疏的灰白头发不屈地站着,活像一具木乃伊。

    二太太可是一个独特的老人。她在世身体好时,见到我们这些孩子,总是带答不理的,整天虎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前后院住着,反正我从来没见二太太笑过。村里人都说,二太太是个心肠格外硬的人。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提。小时候,我家和二太太家共用一眼水井。水井在她家的东园子,在她家正房的东房山再往东一点点。我们走我家后门去挑水和她家东厢房的后房檐底下。每当夏天末尾到秋天的一段时光里,我和小军都很愿意去挑水。因为水井旁有一棵树干粗壮、枝繁叶茂的大梨树,树上挂满了黄澄澄、金灿灿的大鸭梨。想一想都流口水,如果咬上一口,甜甜的梨汁顿时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五脏六腑都妥妥帖帖,完全被甜醉了。那美妙的感觉,回味无穷,叫人久久难以忘怀。

    可是,我十次有八次甚至九次,都能看见二太太,站在她家正房与东厢房之间的过道上,在向我张望着。于是,我的心会马上冰凉冰凉的。本想偷着用吊杆子(打水用的)打个犁尝尝,解解馋,看来今天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悻悻地、及其失望地挑着两小桶水回来了(那时,只有十二三岁的我们,挑不动两只大水桶,父亲就给我们砸两只小桶)。

    如今,物不在,人已去,二太太紧紧把守着的那颗大梨树,已被砍倒。各家都用压井子压水吃,那口水井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早已被吞上了。那年夏天的一天,我去挑水,井口旁边一只蛤蟆见我走近,嗖地一下跳进井里去了,留下我望着井水发好一会子呆,嫌水脏,甚至都不想打水了。极不情愿地打回水来。大惊失色地跟妈妈讲了此事,谁知妈妈轻描淡写地说:“嗨,那有啥,井里的蛤蟆,酱里的蛆吗!”

    二太太逝世后,她的一只袜子被丢在园子里,妈妈捡起来看看,袜筒里一层白虮子,可以想象,当初老人家在世时,受啥样的罪来。人啊,可真没处说去,想当年,二太太威风八面,说一不二,腰硬霸道,谁敢惹她!到老来,却连一只只小小的虱子、虮子,也奈何不了!

    胖子妈改嫁时,胖子的爷爷、nǎinǎi还健在。他们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大儿子、二儿子、大姑娘均在年轻时,就已经相继辞世。大儿子和三儿子儿子的第一房媳fù,二儿子的第一、第二房媳fù,共计四个儿媳fù,也均已经先于她们的丈夫离世(胖子妈是胖子爸的第三房)。大儿子、二儿子又各夭折一个女儿。

    胖子爸爸去世后,没多长时间,胖子妈改嫁给同姓本家的小叔子,胖子nǎinǎi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胖子nǎinǎi去胖子三叔家,踮着一双小脚,宁可颤巍巍地从墙豁子爬过去,也不从胖子家门前路过。胖子的亲大娘(她大伯父的第二房),在胖子大伯父死后,嫁给了我的爷爷,据说胖子nǎinǎi好长时间没和我家人说过话。两个儿媳fù,在儿子死后,都没守住,都分别嫁给了本家,一个是她老人家的亲侄子,一个是她老人家的远房侄子。她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又阻止不了,于是成了她永远的痛。

    胖子的爸爸,我叫他二爷爷,他是个特别特别善良厚道、宽宏大量、任劳任怨的人。作为生产队队长,全小队没一人说他不济。可惜好人不长寿。那一年春天,他带领社员给小队chā稻秧,本来他的脚有扎伤,不下田,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可是,他是个以身作则,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结果,伤口感染,没救治过来。听到他的死讯,全小队里大人孩子,几乎没有不哭泣落泪的。我更是哭得伤心yù绝,我家受到二爷爷的恩惠更多。

    我的小弟弟出生在腊月根底下,那年又是二十九过年。正月里初几,父亲出去玩,等到晌午歪了,还不回来。家里没水做不成饭,妈派我去叫二爷爷,儿爷爷二话没说,赶紧来给我家挑满缸水。之后放好水桶,不声不响地走了。二爷爷就是这样,有求必应。前条街有一个本家,他说他最佩服的,就是我的亲爷爷和我的这个二爷爷,他也要像他们一样积德行善,做童家另一个善人。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可见,童家这两个人对大家的影响有多大!

    1979年8月30日星期四天气状况:晴

    又该开学了,未来的一年,将是最关键的一年。我暗暗下定决心,即使拼了老命,也要考上大学。父母供我们俩读书实在不易,为了辛辛苦苦的父母,我也得努力学习,绝不能辜负了父亲的殷切希望。

    真是天不遂人愿,当年,父亲成绩优异,却因没人供他读书,而与大学失之jiāo臂。我现在有父亲不遗余力的供养,却又没有了父亲那样出色的成绩。想到此,我就自责、愧疚。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当年那样,学习成绩顶呱呱,响当当。可是我手不释卷,心无旁骛,都做不到。人和人之间的差异确实太大了。聪明人,一点就透,没看见他们多么努力,就能轻而易举胜出;我这个笨人呢,整日学呀学,学得天昏地暗,到头来,还是照人家差一截。是老天不公平,还是我的天分不足,学习不得法?应该是几方面都有吧。

    昨天中午,常姓同学又来到我家,给我送来两本文科学习资料。我恰巧出去了,等我回来时,他已经走了。见到资料,我心想:亏着我当时不在家,否则,我该说什么呢!恐怕只有尴尬罢了。我会更加内疚不安,总感到自己在做亏心事似的,对不起父母。这种感觉折磨着我,令我无法自拔。

    快开学了,他肯定还会给我写信,我只能还像以前那样,一个字不回。时间久了,他的那份执着,自然而然就被浇灭了。就像那次,我处于矛盾中,回信不是,不回信也不是,几次拿起纸笔来,又放下。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没回。如今,他的热情的温度,不也渐渐降下来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医生,再重的伤,也能慢慢治愈。

    1979年9月13日星期四天气状况:yīn

    我今天与同学闹别扭了。现在气还未全消。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间cāo时,应该和我左右对齐的一同宿舍舍友,却把她应该站的位置空着,退到后一个位置与我后面的同学边说话,边做cāo。我当时就气得鼓鼓的,认为她那是故意羞辱我,让我难堪。回到教室就跟她你一句我一句好个掰扯,到后来,我俩都急了,“你就是人缘差,我就是懒得跟你对齐!”她说完甩手而去,留下伤心的我在那坐不是站不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我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泪。想想她的那几句狠话,我就心如刀绞。她太欺负我了,我不会原谅她的。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两眼哭肿了,感觉皱巴巴的,像两颗烂樱桃,不敢抬头。

    此时,另一次与一男生发生口角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刚入学不久的一天,下课了,我从两行桌子之间的过道走着,只听见“咔呲”一声,我的新蓝裤子被刮出了一道“直角”形口子。我心疼坏了,这可是我唯一一条新裤子,第一天穿。仔细观察,原来是桌子的主人在桌子侧面砸了一颗粗钉子,大半截露在外面(用来挂书包)。罪魁祸首是它。我二话没说就急了,吵吵一顿,当然是不欢而散。

    冷静下来,细想想,我也是,从小家庭环境复杂,成长经历特殊,特别自卑。于是,像刺猬一样长了一身刺来保护自己。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立即竖起刺来自卫,却想不到扎到人了。我又犟,不回头。有时明明自己错了,也不表达歉意。平时又不苟言笑,时间久了,谁会喜欢这样的人!这样想着,不觉又后悔起来,又非常讨厌起自己来了,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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