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十四渡 > 第 27 章
    的躺在床上打着哈欠和我打招呼,然而唯一的变化是,他的剑已经擦的锃亮,而且就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我见他一切安好,便随便聊几句又一个人走回来。我也悄悄观察过他仅剩的一条右臂,杨壹说的对,他的左臂的确很粗壮,而且很明显的超过了身体的正常比例。也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他提过向他学剑的要求,因为我发现我根本不能接受他对剑的理解。或许不用杀太多人同样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剑客,只是我还没有发现怎么去实现它,可即便我能找出更好的办法,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师兄说的对,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已经是深秋时节,这一天大师兄主动来找我,我出去的时候他正直直的站在门外,用手这个额头眺望天空,“师兄,是不是见过吕正渡了?”我着急的问他。他回过头来淡淡的一笑,然后轻轻的摇摇头。我又问:“那你找我什么事?”

    “你应该去看看一个人。”

    “什么人?”我不解的问。

    “柳无痕!”

    “还是等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再说吧!”

    “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怎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紧张起来,毕竟刀剑无情,谁又能确定吕正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师兄神情也突然感伤起来,他平静的说:“柳无痕不行了,他没有子女,所以我想我们一起为他披麻。”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我问他:“什么时候?”

    “现在。”

    我们一前一后去了东市,柳无痕住的家很简陋,但是很干净,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张很旧的硬板床,他平平的躺在床上,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之所以说他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因为我知道他的年龄还不大。师兄坐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问他:“柳大哥,有什么要叮咛的吗?”柳无痕挣扎着想要挺起身子,师兄赶忙伸手把他扶起来,他嘴巴连续张了好多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两只眼睛就像窗外焦黄的树叶,布满了化不开的落寞。师兄紧攥着他的手说:“柳大哥你放心吧!我明白的。”于是柳无痕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他微闭上眼,喉结上下跳动着,我开始猜测他此时的心情,在他不算漫长的四十三年的生命里,曾埋头苦读了多少年他已经想不起,胶西王府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也未必能记得。唯一使他挂怀的,是那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然而在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果断押上了自己的全部,最终赢来的却是十五年漫长的孤独守候。现在他就要死了,安静的躺在陪了他十五年的硬板床上,默默的数着自己的心跳,在他最后的时刻,没有妻子儿女,陪着他的只是两个不算熟识的好心人,然而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的满足的微笑。于是我确信,此刻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有遗憾,有不舍,有不甘,却一定没有后悔!

    柳无痕毫无悬念的去世了。棺椁是师兄买的,坟地也是师兄托人找来的,在长安城郊灞水之侧的柳树林里。入土那天江河清带了师父的骨灰,我和他店里的小伙计把棺材慢慢的放下去的时候,师兄也同时从背后解下包裹,准备把师傅的骨灰洒在棺盖上,“师兄,这样不合适吧?”我喊了起来,因为我觉得,师父的骨灰更应该送进董家祠堂。

    师兄也不抬头,只是一把接一把的往下撒,撒完了才抬头说了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一天他们等的太久了,况且董氏祠堂里有一方牌位就够了。”我们并排跪在那小小的坟丘前磕完了头,师兄起身就准备离开,我问他:“不用立个简单的墓碑吗?”师兄摇摇头说:“不立了,他们都喜欢安静。”我们都长吁一口气,这一段被诅咒了的爱情,苦苦支撑了十五年之后,终于完完整整的落下了帷幕。

    回来的路上,师兄突然对我说:“平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我不会给他机会去找你”,他说的一脸轻松。然而我却轻松不起来,我的神经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就已经极度脆弱了,我对师兄说:“除非我得知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否则我的神经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绷紧着的。”师兄笑了起来:“他还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我不再言语,直接回了杨壹的住处。

    空dàngdàng的大院里就晚月一个,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她今天竟然在绣花,左手捧着一个圆形的绣架,右手捏着针在一块手绢上来回穿梭着。她问我昨天去哪里了,我说去办了一件事,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自从这次从风旗镇回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说过话,今天或许是个机会,但此时我竟不知的该说些什么。我的不自然终于引起晚月的注意,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帮我倒水,我侧过头看了一眼,手绢上是两只脖颈缠绕的鸳鸯,我笑着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又喜欢玩这个,她只是笑笑却不说话,然后我又问:“在这里住还习惯吧?”她点了点头。我接着问:“你不出去走走吗?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一个人,不感到无聊吗?”晚月指了指她正在绣的那块手绢,“所以我才玩这个的!”

    说到这个地方就又说不下去了,突然感觉我和晚月之间的距离已经拉的更远。我这时候又觉得累了,于是起身回房去休息,晚月也不说什么,继续专心的绣她的鸳鸯。醒来的时候天色还不算晚,晚月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个人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无聊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目光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游走,这时突然看见桌角有个很眼熟的檀木匣子,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是几天前杨壹送了夜明珠的木盒。我以为里面的夜明珠已经挂在晚月的房里了,但是当我将那木匣捧在手里时却感觉不像是空的,打开才发现那颗夜明珠竟然还在盒子里。

    可是我记得早上的时候这个盒子并不在桌上的,这时晚月突然从门口跳进来。我捏着那颗夜明珠问她:“不是让你挂在房里的吗?你不喜欢吗?”她低着头摆置自己的头发说:“我摘下来了。”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要摘下来?”她狡黠的冲我一笑:“你猜!”我笑着说:“我猜不出来”,她得意的看着我:“你可真笨!”于是我很开心的笑了。

    从那天开始,每当她要睡觉的时候,我又不得不站在她门外陪她说话,直到她睡着,早上起来再帮她洗脸,她用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手段,让我和她又回到了从前。晚月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在我完全不经意间带给我意外的惊喜,让我的烦恼在看见她的瞬间烟消云散。

    五 被诅咒过的爱情(5)

    五 被诅咒过的爱情(5)

    大师兄又来看我了,他笑的一脸灿烂,不等我开口,他便走上前平静的说:“吕正渡已经死了,你可以不用一直绷着神经了。”我转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仿佛一下子丢开了身上所有的包袱,连天空都蓝的那么刺眼,我问他:“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京畿繁华之地,我又怎么舍得就此离开?”

    “那你准备做些什么呢?”

    “无痕居以后不叫无痕居了,我给它起了新名字是:‘江河面馆’,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张,要是有时间,记得来照顾我生意。”我爽快的点头,目送他走出巷子,才长舒一口气。我终于可以盘算我自己的事情了,我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伟大的剑客,是的,马上就要,一刻也不能再等!

    晚月见我情很好,自然也非常开心,那天我第一次带着晚月去街上乱逛,她跟在我的身后,胡乱的哼着无名的歌曲,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我们走遍了大半个长安城,直到两个人都累的走不动,又去了长安城里最好的饭店,吃下去整整一桌子的饭菜,才请了马车回家,双脚困乏,酒足饭饱,我想这时候我应该好好睡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晚月黑着眼圈站在门外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

    “怎么啦?”我不解的问。

    “你从昨天这个时候打呼噜打到现在!而且声音很大,站在门口的街道上都听得到,所以我一整夜都没睡着。”

    我哈哈大笑,“那你现在还不赶紧去补觉?”

    “我不睡,你已经饿了我一天了,我现在要吃饭!”

    我又大笑起来,“走,哥带你去吃饭。”

    “我不要吃外面的饭,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苦笑着说:“可是你知道我不会做饭啊!”

    “这个简单,我可以教你”,她咯咯咯笑起来,拉着我的手冲进了厨房!锅碗瓢盆一阵叮叮咣咣的响,紧接着整个街巷里都回dàng起晚月尖利的嘶喊:“笨死了,笨死了,倒上满满一盆水还能揉的开吗?”训斥仿佛还不足宣泄她的愤怒,于是她很放肆的拧我的耳朵。可这一天我的心情真的是太好了,好到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只觉得她比平时更可爱。

    也是那一天,我终于发现自己是个很懦弱的人,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会打乱我的生活!使我的心情不断恶化,然而生活的实质或许的确是这样的:糟糕的心情之下,整个世界便也都是糟糕的!

    我在的时候,杨壹是很少过来的,有时候过来了也不会呆太久,随便的说几句话,添置点必需品又匆匆离开。这一天他在院子里随便转了转又要走,我拉着他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他回头看了看我说:“看大哥心情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我笑着点了点头对他说:“那个吕正渡他已经死了!”杨壹也很为我高兴,他问我:“那大哥以后打算做点什么呢?”我仔细想了想,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只好说:“先喝酒,那些事情现在不着急”,杨壹便笑着点了点头。酒到半酣的时候,杨壹突然问我:“大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他笑着点头,“酒很好,可惜太安静了,我来抚一曲,以助酒兴。”

    “这里有琴吗?”

    “有!”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晚月,帮哥拿琴。”晚月点点头,穿过内侧的弄堂捧着他的琴走出来,放在杨壹眼前的桌子上。杨壹重新坐下来,晚月已经打来了一盆水,把毛巾在水里摆了一遍递给他,杨壹擦洗过后才开始拨琴。

    杨壹的琴声依然悲壮苍凉,恰如这天晚上的夜色,天高云远,明月高悬。他允自填词悲唱:“雪夜闻笛,四面楚歌西风里,回首乌江浪涌,怎耐今生今时,英雄悲歌马蹄酥;忆别江东,八千男儿yīn陵渡,转眼横尸百里,遥想来年来日,卷土重来再无期。”琴声顿止,我赶忙上前问他:“这是什么歌?”他笑笑说:“乌江不渡。”

    “你写的?”

    “是!”

    我赞叹:“写的真好。”

    他笑笑说:“你喜欢就好!”

    “接着喝吧!”我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杨壹却浅浅一笑,抬手解下冠带,把披散下来的头发甩向一边,提起酒坛子囫囵豪饮,他抹一把嘴,把酒坛子递给我:“一醉方休!”我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一醉方休!”

    他抱着我的肩头说:“如今国家动dàng,兵连祸结,大哥何不投身军旅?南震蛮夷而北逼强胡,戎马倥偬间建业立功,终不负虎躯七尺!”

    “国家动dàng?”我反问他。

    他认真的点点头,我的醉意不由醒了三分。

    “南震蛮夷,北逼强胡?”我再次反问他。

    他还是认真的点头,我却无声的笑了,即便兵连祸结,我也不认为用战争去结束战争是最明智的选择。西日阿訇的话犹在耳边,我又怎么能让自己轻易卷入两个王族的争斗,做他们杀人的工具?更何况,我早已没有国家,于是我告诉杨壹:“可我从来没有过这些想法。”

    “那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了,我不想去打仗?”

    “为什么?你怕吗?”

    我定定的说:“不是因为我怕,我只是不想杀人。”

    “可你知道他们在边关一天要杀多少汉人吗?”

    “不知道!”

    杨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我大汉立国至今已近百年,然而边关历来纷争不断,光死在胡刀之下的汉人足有百万之多,他们伤我同族,占我河山,难道不该杀吗?”他的语气里满是愤慨,但我只能继续摇头:“以暴制暴终究不算是明智之举”,我平静的告诉他。

    “可是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当然有,汉人是人,胡人是人,西域人也是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认为汉人比他们高一等?他们千里南下,为的只不过是一口饭而已,难道我们就不能拿出大国的风度,忽略种与族界限接受他们,把我们的土地和食物分给他们一点吗?”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杨壹冷冷的问。

    我对他点点头,并决定把当年西日阿訇的话重复给她听:“这人世间所有的战争,其实都只不过是一个王族与另一个王族的争斗,百姓集结成的军队,只不过是把是他们的棋子,是他们借以杀人的刀,善杀戮者,绝非英雄!”

    杨壹终于沉默了,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嘲笑我的软弱和迂腐,然而当他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眶竟然是湿润的。他忍着泪水苦笑:“若是世人都有大哥这样的胸襟,天下黎民又怎么会受兵祸之灾?”

    我想不起那一夜我们到底喝了多少酒,只隐约记得他唱了好多首歌,音声悲戚,哀婉动人。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杨壹又去打点他的生意了,我感觉头疼的厉害,晚月帮我打好了洗脸水,她要走出去的时候,我从背后喊住她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二哥经常弹琴给你听吗?”她神秘的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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