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指数正常。”
“心率正常。”
“锁死他的手脚。”
不知谁的声音这么说。周围尽是人, 全忙忙碌碌地围绕着坐在中央的冬兵。
但眼睛所望见的冬兵并非如今九头蛇的顶级shā sh一u, 而是个被改造过程折磨得无比疯狂的野兽。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莫斯科。
地下工厂的灯光昏暗地摇曳着。
仿生电子手臂接入的疼痛非常人可忍受，他们并未将冬兵当人看待，器械拉扯之间, 他已浑身是血。被拷住的另一只完整的手同双脚都勒出深深的血痕。
然而不能动也不能反抗, 偶尔忍受不住挥臂要求停止, 便当即遭受流遍通体的电击，双目无神地瞪着虚空, 只余下大口大口喘气的力气，如同濒死的鱼。
他大概也是快死了——再无动静，任由那群人用器械对比着他的手臂, 最后竟决定再切割下一块肉。
“给他打麻药。”
长长的针扎进皮肉中去。
那刀子带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将受了麻痹毫无知觉的肩头肌肉深深一剜——
画面剧烈晃动起来, 伴随着逃跑与尖叫。
那浑身是血的困兽一声嘶吼，竟挣脱了镣铐, 猛扑过去, 将那剜肉之人的脖颈一口咬住，生生撕扯下一块肉
冬兵倏然睁开眼。
心跳得非常快, 好似被用力捏紧了放开，在痛苦中膨胀又跳脱。
莉莉不在他臂弯。窗边站着个影子, 身上已换回昨日的衣着, 勉强捂干的衣服有些发皱, 那垂落下来的打着卷儿的金发亦凌乱着。
她的一只手抬着, 掀开蒙住玻璃的一角往外看, 默默地不知看了多久。
那侧脸上分明有些隐藏不住的黯淡。昨晚那软声软气撒娇的情态却是半点都不见。
冬兵坐起身。
他向来警醒，稍有动作便会睁眼的，今日竟异常地连莉莉起来也不知。两侧太阳穴有些隐隐的胀痛。
莉莉听见响动，回过头来，赶紧打起精神走到床边，爬上床铺：“你醒了。”
他垂眸瞧着她。
她眼下有些浮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同他对视几秒，便低下头，往他怀里轻轻偎了偎。
大掌抚上她的发，薄唇贴来，嗅吻的动作很轻柔。
莉莉闭目任他亲着，随后抬头承接了他的吻，亲密片刻，忽听得他低声道：“莉莉。”
“嗯？”
“你有话跟我说。”
莉莉闻言一怔，慢慢道：“没有啊。”
冬兵不作声。沉默半晌，道：“汤姆·艾德里安对你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莉莉又默了一会儿才作答，却是答非所问：“皮尔斯带我进的九头蛇。他给我很多很多的钱，我才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他静静听着。
“才会遇上你。可是你”她张张嘴，“如果九头蛇令你痛苦，你会离开吗？”
冬兵越发蹙了眉，似预感到什么，大手扶住她的肩：“告诉我。”
“‘冬日战士’于你而言不过是个代号。”莉莉苦笑一声，抬了手放到他脸上，缓缓闭上眼，“但你是詹姆斯”
“詹姆斯·巴恩斯中士。”
冬兵猛地一颤。
有个戴眼镜的矮小男人微笑着在眼前道：“你会成为我最得意的作品。”
留声机里反复播放着一首时不时卡顿的喀秋莎，那低靡男声的吟唱如同醒不来的幻梦。
“n6一nцyhaдaльhe п一гpahnчьe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
一tkatюшnпepeдanпpnвet
（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传达的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刀刃，金属手臂划破空气，跟前人胸腔喷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那暗绿的眼瞳中悲喜俱无，冷酷得如同霜天冰雪。
“九头蛇万岁。”
“把u qi冻起来。”
“詹姆斯！”耳畔一声惊叫。
冬兵蓦地睁大眼，大口大口喘出粗气，额汗止不住地滴落到地板上。
他的眼中布满震颤与迷茫，一时竟不能聚焦，木木地望着前方，直到又听见一声“詹姆斯”，才恍恍惚惚回神，发现周围他手能碰到的东西，都已被暴力摧残成一地狼藉。
莉莉离他几步远，手上有道抓痕，望着他，眼圈有些红。
“索拉。”冬兵脑中乱作一团，无意识地吐出个名字，往后退了两步。
他生于一九一七，死在一九四四年。
“詹姆斯·巴恩斯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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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把薄被叠好放回床上，那些坏掉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好装在塑料袋里，扎紧放在门边。
两人留宿过的痕迹尽数清除了去。
她起身去牵等在窗边的冬兵的手。
他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却久久没开过一次口，时不时发呆地，好似要将那些一股涌入脑的记忆全消化完。
但其实也没有多少。
“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么？”莉莉轻声问。
冬兵摇头。
“九头蛇那里。”她抿抿唇，“你打算”
说着顿了顿，“他们要是发现你知道真相，会洗你的脑，再把你冻回去。”手便捏紧了，“其实我也不是过不惯跑来跑去的生活。”
话未说完，冬兵杀意陡起。
不是冲着她——那暗绿眸中恢复了锐利冰冷的锋芒，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腕一转，飞旋于掌中的bi sh一u刺掷出去，立时“咔擦”穿破房门。
门外一片静寂。
莉莉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发难中反应过来，顿时噤声，警惕地望着那背后掩藏着未知威胁的门板，一瞬间差点便以为九头蛇派人来找。
须臾，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冬兵手一动，大掌中已是又握了一把折刀，无声地走到门后。
那敲门之人久等不见应答，或许终于放弃，便停了声音。
但随即那原本上锁的门好似给无形的手挑开了阻碍一般，不过响动一声，竟是从外面打了开来。
不速之客将将进门，手上没有u qi，眼眸弯一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冰冷的刀锋抵住了脖颈。
汤姆举高双手。
“我没有找打的意思。”他的眼往屋里一扫，望见小脸紧绷的莉莉，很快移开眼去，对关了门站在身后的冬兵道，“不过想找你们做个交易。”
炸弹炸不死他，竟还找到这里。
冬兵手上一用力，汤姆的脖子依旧当场便见了血。
所幸只是划破薄薄的一层皮，倘若刀刃按得深一点，恐怕他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汤姆看屋子里两个人的反应，便知莉莉已经将昨日所见告知冬兵，心中有了些许把握，面上仍是平静的：“很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但事关紧要，不得不找机会跟你们商量。”
说话间，莉莉已走过来，冷冷道：“你真是无止境纠缠。”
汤姆也不生气：“昨日说过，若非在山迪那里出了差错，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地把你绑过来，但我有没有恶意，单从ti g一ng给你的那些真相里还不够看出来吗？为拿到那些记忆，我实在是费了很多功夫。”
“你既然这样辛苦，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莉莉道，“你想对九头蛇不利。”
“我是想对九头蛇不利。”汤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本来就想端掉九头蛇。知道真相之后，恐怕你们也想。就算现在不想，也难继续留在那里。”
她没说话。
“我无意插手你们的事情，但如今我不在九头蛇，确确实实需要助力。”他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意图，“如果你们想离开九头蛇，我可以帮忙，作为交换条件，我需要士兵。”
根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冬兵。
莉莉下意识便是一口拒绝：“休想！”
汤姆尝试着把眼往后转了转，维持着投降的姿势实在有点难看见冬兵的脸，于是作罢：“心灵宝石在那个人手里，九头蛇连他是谁也不知道，更不用说拿回宝石。皮尔斯开始有异动了。同你们交易，自然是需要交付件有些难度的事情但倘若士兵去办，未必需要冒很大的风险。事成之后，我可以帮助你们离开，亦不会在其他rén iàn前泄露你们的踪迹。”
这笔交易提出，小屋子里一时无话。
汤姆并不着急，十分有耐性地等待着两人的回复。
良久。
冬兵手上的刃稍稍放了些，却是终于开口，冷若冰霜：“蝙蝠镖的主人是谁？”
“我不能说。”汤姆道。
“你说的那件事情。”莉莉接话道，“又是什么？”
“你大概不太清楚，士兵却是知道的。”汤姆又微微地笑起来，试探性地转一转脖子，并未再受刀刃的胁迫，便放下高举的双手，轻轻吐出个词组，“洞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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