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削发为尼,斩除绮念,各自忏悔!"炀帝这才恍然道:"卿等快些起立。朕已知罪了!自今日起,决意要好好保养身子,以慰众卿。若联再食言,卿等尽可弃朕如何?"
各苑夫人等齐行谢恩,含笑起立。袁紫烟便对炀帝道:"妥娘等直言触犯了圣上,还望圣上见恕!"炀帝急道:"昨宵朕因酒醉,委曲了她们,原在深悔,卿即不言,朕也要赦免了她们了。"说着,即命内侍,将妥娘等四个赦出了冷宫。
不多一时,妥娘、袁宝儿、杳娘、吴绛仙都来谢恩。炀帝着意安慰了一番,众人皆是大喜。独有个月美,掩在房门背后面,瞧了外面的情形,又装了一肚子的愁闷。又闻炀帝说道:"皇后怎的不来,难道怨朕么?"袁紫烟道:"娘娘原是要来的,只恐圣上见了动怒,娘娘便不敢来了!"炀帝道:"昨宵的事儿,原是朕的错误,皇后也是好意,朕怎么能恨她哩!"紫烟点了点头,炀帝忽又问紫烟道:"卿近观星象,吉凶如何?"袁紫烟蹙额道:"只因帝星甚是不佳,妾也万分忧虑呢?"炀帝大惊道:"帝星怎生不佳?"
紫烟道:"贼星犯座甚近,大见凶象咧!"炀帝微叹道:"如此又奈何?"
袁紫烟黯然道:"非修德可以禳灾!"炀帝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径弃了众人,去视萧皇后去了。
炀帝到了萧皇后的宫中,又安慰了她一番,遂与萧皇后同膳,自此果真息了yù念,保养身体了。只是他也知道天下危乱,心中甚是不安,常戴了幅巾,穿了短衣,策杖步游,遍历宫中各室,作为消遣。有一天的晚上,他和了萧皇后、各位夫人、袁紫烟,在宫中的高台上观星象。炀帝自从得了袁紫烟,对于玄象,也能粗解吉凶。此刻瞧了一会,望见天象不佳。即对萧皇后效作吴语道:"外间大有人图侬,侬虽失天下,当不失了长城公,卿亦不失为沈后。"萧皇后愀然道:"圣上怎出此言?"炀帝只是摇头微叹。袁紫烟也是悒悒不欢,众人都觉得凄凉。忽的一阵风起,将台上灯烛,尽行吹灭,众人更是毛发悚然。炀帝即命撤筵,各自归寝。到了明日晨起,炀帝揽镜顾影,忽谓萧皇后道:"好头颅,谁当斫之!"萧皇后听了此言,不禁花容失色,慌忙道:"圣上怎出此言?"炀帝笑道:"贵贱苦乐,更迭为之,有什么好吃惊的呢!"
隔了不几天,江都忽告粮尽,那般扈驾的兵将,多是关中人民,在江都留了多时,思家念切,尽想归去。炀帝见中原已乱,便没有什么心情,车驾北还了。他的心上,yù迁都至丹阳,土卒倒有大半不愿的。有个虎贲郎将窦贤,竟是不别而行,率部西去。炀帝大怒,遣左右卫士追杀窦贤。只是人不畏死,仍是悄悄的偷逃。就连那追杀窦贤的士卒,半路上也逃跑了。炀帝好
生纳闷,在便殿中长吁短叹,愀然不乐。蓦地回过头来,见王义在侧,遂对了王义道:"汝可知道,天下大乱,怎的不和朕言!"王义俯伏在地上,垂泪答道:"天下大乱,已是多时的了,小臣服役深宫,怎敢预闻政事,若是越俎早言,恐小臣的尸骨,也早已朽化了。"炀帝泫然道:"卿今当直陈,令朕知晓!"王义谢恩道:"待臣具牍奏明。"说毕趋退。隔了一宿,王义即面呈一书,与炀帝瞧览。炀帝急忙展视,只见奏牍上道:臣本南楚卑薄之民,逢圣明为治之时,不爱此身,愿从入贡,出入左右,积有岁华,浓沐恩施,竟逾素望。臣虽至鄙,酷好穷经,略知善恶之本源,少识兴亡之所以。深蒙顾问,敢不尽言。
溯自圣上嗣守元符,体临大器,圣神独断,谏议莫从,独发睿谋,不容人献。大兴西苑,两至辽东,龙舟逾于万艘,宫阙遍于天下,兵甲常役百万,士民穷乎山谷。征辽者百不存十,没葬者十不得一。帑藏全虚,粟涌贵,乘舆竟行,行幸无时,遂令四方失望,天下为墟。方今有家之村,存者可数,子弟死兵役,老弱困蓬蒿。目断平野,千里无烟,万民剥落,莫保朝暮,父遗幼子,妻号故夫,孤若何多,饥荒尤甚。饿夫盈郊,尸骸如岳,膏血草野,狐犬尽肥。yīn风无人之处,鬼哭寒草之下。乱离方肆,生死孰知,人主爱人,一何如此?圣上恒xìng毅然,孰敢上谏?或有鲠言,又令赐死。臣下相顾,箝结自全,龙奉复生,安敢奏议!左右近人,阿谀顺旨,迎合帝意,造作拒谏,皆出此途,乃蒙富贵,圣上过恶,从何得闻?方今又败辽师,再幸东土,社稷危于春雪,干戈遍于四方,生民已入涂炭,官吏犹未敢言。圣上自维,若何为计?圣上yù幸永嘉,坐延岁月,神武威严,一何消铄。圣上yù兴师,则兵吏不顺;yù行幸,则侍卫莫从。适当此时,如何自处!陛下虽yù发愤修德,加意爱民,然大势已去,时不再来,巨厦之倾,一木不能支;洪河已决,掬壤不能救。臣本远人,罔知忌讳,事已至此,安敢不言!臣今不死,后必死兵!敢献此书,延颈待尽,窃不胜惶切,待命之至。
炀帝阅毕,汗流浃背,继而长叹道:"从古以来,哪有不亡的国家,不死的主子。时至今日,也无可奈何的了!"王义俯伏在炀帝足下道:"圣上到了今日,还要不自悔罪,掩饰己过么?小臣独记得圣上的话儿道:‘朕当跨三皇,超五帝,俯视商周,当万世不可及的圣主?'时至今日,不要说别的事了,连乘舆都不能回京,岂非大背前言么?"炀帝听了王义的话儿,不禁满面羞惭,也不能自辩,只泣下沾襟道:"汝真忠臣,朝堂百官,皆不及卿,朕原是后悔嫌迟了!"王义也泣道:"臣昔不言,尚是贪生,今既具奏,愿一死报谢圣恩,请圣上自爱!"说毕,即叩头而出,到了外面,仰天长叹道:"覆亡即在目前,忍看天子受刑么,不速死,日后原是难免的!"说毕,竟取出了佩剑,刎颈而死。一个南楚鄙民,却能如此,倒也难得。只是明知君恶,不能早日劝阻天子,迁过从善,待至日暮途穷,方上一纸谏书,尚有何用?报恩自杀,亦殊无聊,终不免受讥君子,称为愚忠!但一纸谏书,指陈前弊,深切显明,正史却不录其事,岂以义为宫掖小人,不足道么?惟韩《海山记》,独表而出之,故小子也采入了书中。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且说王义自刎身亡,早有人入报炀帝,炀帝听了,不觉惊叹道:"竟有这等事情么,可悲!可痛!"说着说着,不禁泫然下泪,遂命有司厚礼具葬。同日那个月美,又自缢身亡。原来月美和炀帝一夕欢娱之后,满望大得恩宠,谁知炀帝从了各位夫人的话儿,暂行止yù。月美那里,便不再去了。萧皇后因月美刁恶,不时召入宫中,面加呵责。各夫人、美人等,又齐加嘲笑。月美自知不容于众,愤然离去。但愤恨无处可泄,便自缢身死了。炀帝闻知此事,也不免悲伤了一番。隔了一天,又接到了几处警报,乃是武威司马李轨,占据了河西各郡,自称凉王。罗川令萧铣,占据了巴陵,自称梁王。还有金城乱首薛举,先时自称西秦霸王,此刻却移占了天水,居
然立号为秦帝了。占据了睢阳一带,自称长乐王的窦建德,此时又改称夏王了,真是王者四起。一个局缩在一隅的隋炀帝,日夕担忧,心神不宁。不免xìng情反常,躁急易怒。萧皇后和各夫人、美人们都惴惴不安。只是图炀帝快乐,只得陪他纵饮。炀帝一杯入手,便也顿忘了国忧,一味的狂饮,不醉不休。
炀帝终日昏昏沉沉,在醉乡中解他的愁闷。那般将士们,离异的贰心,逐渐发生,都要舍去了炀帝,各自西归了。其中有个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生xìng甚是刁枭,他也不愿留在江都。直阅将军裴虔通,是德戡的好友。德戡这天对虔通道:"主上流连江都,乐不思蜀,将士大半都怀了归心,他兀是执迷不悟,尚yù迁都丹阳。我实无意留此,公意如何?"虔通道:"我已是有此心了,只因独身远行,殊觉不便罢了!"德戡大喜道:"公既同意,待我召集他人,索xìng走个干净。"虔通点点头道:"思归的人多了,我也可征求几个的。"他们两个商议定当,便辗转勾引。
偏有一个宫女,闻知这个消息,便悄悄的对萧皇后道:"外间有人要造反了!"萧皇后道:"汝怎生得知?"宫女道:"贱妾见侍卫的兵卒,都在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这种情形,似觉不妙,贱婢因此猜测,定有人密图不轨呢!"
萧皇后听了宫女的话儿,又惊又疑,沉吟了一会,含笑对宫女道:"汝何不奏明圣上。"宫女听了萧皇后的话儿,便申奏炀帝。也是宫女合该晦气,正值炀帝烦恼的时候,便大怒道:"汝知道什么国家大事,胆敢妄言,扰乱人心,显见是有意肆jiān!"宫女吓得连连叩首,炀帝竟命左右,牵出宫女,用帛缢死。可怜那个宫女,一片好意,却惨遭屈死。萧皇后也不发一言劝阻,实是深恐累及自己。自是宫中的人,虽知外面的消息不稳,但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自取杀身的大祸。
这时有个虎牙郎将赵元枢,已由司马德戡、裴虔通两个人,用言打动,串通一气,约期西遁。元枢本和将作监宇文智及十分相善,便对智及道:"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约我西行,我已允了他们了,你瞧可好?"智及听后道:"主上虽是偏安一隅,威令尚能指行。君等相约西遁,正恐也蹈了窦贤的覆辙,自取死亡呢!"元枢听了智及的话儿,觉得有理,不禁蹙额道:"这便奈何?"
智及道:"如今天心恹隋,亡象日见,四处英雄,尚是纷起,图成大事。今若能即在江都,同心谋叛,目下只须奋臂一呼,便可得数众万人,以此举事,小则为王,大可成帝!何必定yù如丧家之犬呢!"这一番话儿,遂使平地起了风波。正是:片言扼要人相惊,顷刻萧墙起祸端。
yù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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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识覆亡紫烟绝迹 骂叛党贵儿丧身
话说宇文智及说出了一番话儿,元枢听了,沉吟半晌,方道:"公言原是有理,但yù行大事,先yù推一主帅。环顾诸人,惟公弟兄,足当此任。公若有意,深愿效力。"智及点头道:"此事却须与我兄熟商,再定计较。"
元枢遂即趋出,往晤司马德戡,即对他道:"顷值宇文智及,对于我们西行,却不赞同。"德戡吃惊道:"彼不同意,若有泄言,我们危险了!"元枢笑道:"彼有一条妙计,却胜西行百倍。"德戡诧问所以,元枢即和盘托出。
德戡大喜道:"若能成功了此事,强似负罪作逃人了。"遂又告知裴虔通。
虔通哪有不从的理。其余同党,亦皆赞成。
隔了几天,元枢约同了智及和司马德戡、裴虔通,相偕至化及居处,化及设筵款待。酒过数巡,智及向元枢使了个眼色。元枢会意,便对化及道:"今日特来见公,公可知为了何事?"化及笑道:"正在相猜,未敢动问。"
元枢厉声道:"主上昏暴,日甚一日,叛者四起,各占郡邑。我公以英贤夙着,为众所倾。虔通等愿奉公为主,废昏立明,以征群贼。"化及胆力本弱,听了虔通的话儿,汗流浃背,大惊失色,期期不能出语。司马德戡道:"应天顺人,以除昏暴,宇文公何必胆小若鼠呢?"化及摇首道:"公等休了,化及何人,怎能当此大事?诸公可另推英雄,起任艰巨,化及亦当执戈相从。"
智及见化及推诿。遂正色道:"裴公等以兄英明,愿奉为主,兄何必坚拒。
且jiāo市的险遭杀身,兄岂忘怀了么?如此昏主,若不早日废去,生灵更将不堪。兄为一身计,不为兆民计么?"化及沉吟了半晌,方道:"化及实是无能,诸公若定是推许,只能勉从了。但一切进行,全仗二弟与诸公了。"德戡欢然道:"敢不效力!"遂尽欢而散。
到了次日,德戡即召骁勇军吏,晓以密谋。大众闻言,尽皆雀跃道:"唯将军命。"德戡等见众心一致,不胜大喜。于是摩厉以须,戒期行事。炀帝原知众心离贰,未尝不防,时时夜起观看星象,终觉凶多吉少,更是急得没法。这一夜见贼星犯帝座愈近,帝星摇摇yù坠,炀帝大惊,急命人召袁紫烟,紫烟已是失踪,室中留有一书,宫女持书覆命。炀帝好生惊疑,皇后也是吃惊,促炀帝从速剖函。炀帝急启书函,与萧皇后一同展阅。函云:妾自点选入侍,厚荷圣眷,今乃不别而行,深多罪戾。惟有下情,尚须乞原。天象示变,祸在旦夕,一时猝发,求死不能,偷生徒辱。回忆妾师有语,妾之死所,非在江都。奇遇在后,yù违何从?妾之不能始终随侍圣上者,此其一也。妾有老母,相别久矣,弱弟零丁,尚未成立,乱离日亟,生死莫卜。梦绕家乡,肠断肝摧,乌鸟之私,窃所yù申。妾之始终不能随侍左右者,此其二也。天心厌隋,危如风烛。圣上即yù修德禳灾,已迟矣。天数已定,徒悲何益?惟愿圣上随遇而安,若能低首下人,或可全身避祸。临去直言,罔识忌讳。深望圣上谅之。
炀帝和萧皇后阅毕,相顾失色。萧皇后只得温慰炀帝道:"紫烟胆怯,yù求脱身计,故作危言恫人,圣上不必深信其言。"炀帝泫然道:"紫烟的话儿,不是过甚其辞,朕自察天象,也知朝不保暮了。"萧皇后听说,不禁惶然yù涕。炀帝强笑道:"生死有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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