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道:“杜某来迟,还望徐公子见谅。”
钱小晴灼亮的眸光盯着老者。
此人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谁也不知道,因为江湖上谁也不曾见过铁面判官杜云魂的真容。
徐天良瞧着老者,冷冷地道:“你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老者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老朽。”
徐天良冷然一哼,没再多说什么。
老者故意一挑眉,含笑道:“徐公子定要逼老朽出来,不知有何指教?”
徐天良眯眼笑笑,但脸色依然森森地道:“你在酒中掺了水。”
老者并未恼火,却扁扁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老朽真的是个凡人。”
徐天良凝目道:“知过必改,方为好人。”
老者恭谦地道:“金石良言,铭记在心。”
徐天良又道:“还有一句忠告。”
“请讲。”
“少管闲事,少惹是非,俗云: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老朽身在局中,自是昏花了眼,谢公子指点。”
徐天良扭脸对宋志傲和钱小晴道:“咱们走。”
老者拱手道:“好走,不送。”
宋志傲和钱小晴起身离桌,走向梯口。
徐天良抓起一双竹筷,顺手一掷:“杜老板,告辞!”
竹筷划过堂厅,“冬”地钉在钟馗的双目上,入木数寸。
徐天良、宋志傲和钱小晴,走出天仙居酒楼大门。
宋志傲问道:“那老者就是铁面判官?”
徐天良冷声道:“不是。”
宋志傲困惑地问道:“你没见过铁面判官,怎知那老者是假的?”
钱小晴道:“江湖两判官从不以真貌见人。生死判官见人时,总要带着个罗汉面具,而铁面判官见人时,总要带张铁皮面具,那老者没带铁皮面具,自然就是假的了。”
宋志傲嗯了一声,又道:“也许他是真心想见徐公子,所以以真貌相见。”
“你真笨。”钱小晴翘起嘴道:“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在手下的面前,暴露真相。”
“呵!”宋志傲狠狠地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个杜云魂真是假的?”
天仙居顶楼内壁。
杜云魂在夹壁中站着,右手指间捏着一双竹筷。
刚才冒称杜云魂的老者,即天仙居的帐房先生,垂手侍立在夹壁外。
杜云魂低沉的声音从夹壁内传出:“通知闽大公子,我要见他。”
“是。”帐房先生躬身退下。
“咋嚎!”竹筷在杜云魂指间断裂了。他那看不清脸色的脸上,露出一抹莫测如深的笑容。
夜空,托出一轮浑圆的圆月。
一阵微风吹过街头,楼下灯笼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密密的灯笼团绕在一起,簇成团团的星光,与天空的皓月、繁星,jiāo相辉映。
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转眼之间,已到了献县,离沧州已不到一天的路程。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徐天良与钱小晴最后的相聚之夜。
徐天良一旦进入西子庄,则会变成一个听命于主子的杀手。他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怎能还带着钱小晴,与她朝夕相处?
他有一个可怕的预感,到沧州后他会失去她。
因此,这一夜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重要而又感到可怕的一夜。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县城不大,但很热闹,比京华的元宵灯街要热闹。
全城到处挂起了灯笼。南城口的大庙坪内,数千张灯笼云集在此,斗焰争辉,还有戏班的采莲班与高跷队在表演。
不是元宵,也不是谷节,献县城大排灯笼阵做什么?
今日是献县城的状元节,所以才这番热闹。
这里有一个故事。
相传唐朝开元九年,献县有位叫和玉的考生,赶往京城赴考,因途中生病,赶到京城时,已误了考期。他怀才不遇,屡屡不乐,又在京城病倒,当他从病床上爬起来走上街头时,发现店前的整个一条街,全都接满了灯笼。他很奇怪,不是元宵节,也不是八月十五,接什么灯笼?
和玉一打听,才知道是此街的一位考生高中了状元,故在此街摆下灯谜大阵,以熔耀他的才华。和玉气愤不过,忿然上阵,大破灯谜,一口气将这位状元写下的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字的迷灯全解了。
皇上玄宗李隆基酷爱字谜,便服前往观阵,见和玉势如破竹,大破新得状元的字谜阵,龙心大悦。欣喜之下,即破例封和玉为第二名新科状元,并将此街改名为“双状元街。”
献县出了状元,人们自是雀跃欢腾,便把这日立为状元节,每到状元节这天,人们便要接起字谜灯笼,在南城口大庙坪设起灯笼大阵,以寻找新的状元郎。
数百年来,献县再也没有出过状元,但这状元节、灯谜大阵的风俗,却是沿袭下来。当然,这种灯谜大阵不再是为了寻找状元郎,而是一种民间的娱乐罢了。
说也巧,徐天良和钱小晴正巧撞上这个状元节。
也许,这将是非常值得留恋的一夜。
徐天良和钱小晴沿街走向南城口大高坪灯会场。
宋志傲没有同去,他独自留在西街巷的一家小客栈中。
他有他的任务,他要练笛。
他练笛两天,不仅进步很快,而且已完全痴迷在笛音中。
大庙坪设备很陈旧,但很宽敞。
坪中搭着很多的木台,木台上桂满着字谜灯笼。
木台有大小,有高有低,灯笼也分各种种类。木台前都设有一个香案,案上摆着托盘,托盘中搁着银子、绫罗绸锻或其它的奖品。
按灯会的规定,凡猜中字谜者,都能领到一份奖品,字谜愈难,奖品的价值就愈高。
这纯粹是民间自发的活动,没有任何强制xìng,这些木台都是献县人自己搭的。自己请人出字谜,自己出台,自己出奖品,为的弘扬献县人的文化,发扬光大献县人的状元精神。
当然,也有借此机会出风头,炫耀自己财势的人,在这个年代,这种情况不足为奇。由于各人的财力不同,所以木台的规格不一致,奖品价值的悬殊也很大,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一起构成了献县状元节字谜灯会的热闹场景。
字谜灯会正值高潮。
会场中人群熙熙攘攘,喧哗声、吟字声如同海潮。
每一个木台前都挤满了人。这些人都刻意打扮成秀才、文人的模样,摇头摆脑的装出一副满腹经纶的样子,相互高声吟着字谜。
徐天良、钱小晴忍不住想笑。
两人随着人群缓缓移动,半个时辰已将灯会游览过半,只剩下西隅角没有去。
字谜灯虽多,但大都很简易,品味较高、难度较大的字谜很少见。
徐天良已感到有些厌倦,尤其对这些装腔作势的“文人”更觉得有些厌烦。
他皱了皱眉,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预感到将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转过头对钱小晴说:“咱们回客栈吧。”
她却两眼四下张望,兴趣盎然。“走,那里有座大高台,咱们过去瞧瞧。”
他皱起眉,犹豫了一下,无奈地道:“好吧。”
这是他与她相聚的最后一夜,他不愿扫她的兴。
“走,”她兴冲冲地拉起他的手,往西隅角走去,一座高八尺、长度两丈的木台,台上呈环形立着十余根长竿,竿上挂满了各种色彩的字谜灯笼。
台前的香案上,两只托盘皆放着垒成宝塔形的银锭。
这是灯会中最大的木台,自然托盘中的赏银也是最高的。
木台上左侧,一张太师椅,椅中坐着本县最有才学,最有财势的张员外。
张员外身旁,一张靠椅,椅中坐着张员外特意从京都请来的字谜专家王先生。
台前挤满了人群。
钱小晴拉着徐天良挤入人群里。
此时,正值两个仆人挑着一只大红灯笼,挂到台中央的竹竿上。
灯笼徐徐旋转着,露出灯罩上的字谜:“孤月伴云角下,残花并落马蹄前。”
张员外微微弓身,朗声道:“打一字,这是王先生母亲的姓氏,若能猜中者,赏银加倍。”
话音刚落,立即有仆人又端来两盘银锭,搁到香案上。
“吆!这么多银子!”人群中一片喧哗。
得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人上前应试:“是个胡字。”
张员外唬脸道:“胡说八道!回家去好好读书吧。”
还有勇者:“是个腾字。”
张员外笑道:“龙腾虎跃是不是?你回去腾跃粪坑吧。”
王先生抿唇浅笑,轻摇二郎腿,神情很是得意。
钱小晴突然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笑声不高,却很刺耳。
张员外目光扫到钱小晴的脸上:“姑娘,你笑什么?”
钱小晴翘唇道:“我笑你先生居然连这种字谜也挂上大台?”
王先生脸色微变,怪声怪气地道:“你能解此谜?”
钱小晴神情倔傲地昂起头:“王先生的娘家姓熊,对不对?”
王先生睁圆了小眼,蓦地笑了笑,没回话。
这个字的谜底,果然是个熊字。
张员外故意搓搓手道:“不知姑娘如何猜得此字,是否事先得知王先生母家姓氏?”
钱小晴浅笑道:“孤月,乃月也,云脚,乃云字的下半部。
孤月伴依云脚下,即为熊字的左半首。残花,乃花头缺也(古花字头为花)。马蹄,乃为四点,残花并落马蹄前,即为熊字的右半首乃下部,故此,此字为熊字。”
全场人听得默然,此字原来如此之解,倒也精妙。
钱小晴晃着头,故意装出斯文兮兮的样子道:“王先生,这个熊字,不知猜得对不对?”
她不喜欢王先生的文人酸溜劲,和那股不可一世的得意神气,所以有意要气气他。
王先生扁着嘴,神情蓦地已极,不知如何回话。
张员外呵呵笑道:“奇才!赏银,赏银。”
钱小晴笑哈哈地走向香案桌。
王先生霍地从椅中站起,拍拍手,尖声道:“挂灯!”
大白灯笼徐徐旋转,一行黑字跃入徐天良眼帘:“春雨绵绵妻独宿。”
白色的灯笼,凄凉的字句,不祥之兆!
徐天良心弦陡然一震。
他正待要钱小晴离开,忽然,钱小晴嚷道:“这个字谜没什么了不起,他就会解!”
钱小晴说话时,手朝徐天良一指。
张员外、王先生、还有所有的眼光都倾注到了徐天良的身上!
衣裳褴褛的徐天良,一下子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张员外毗着嘴道:“他?一个叫化子也会解这灯上的字谜?”
王先生眯起了眼,摇着头道:“稀泥不可扶,朽木不可雕。一个叫花子也能解老夫的字谜,老夫还算什么字谜专家?”
徐天良原本不想去解这些无聊的字谜,听王先生这么一说,心中倒是激起一股傲气。
他斜横身子,走上前道:“这是个最简单的字。”
“最简单的字?”张员外带头呼叫出声。
这是王先生自备的字谜灯,张员外不知此字谜的谜底,但他坚信,王先生这样的字谜专家,决不会出最简单的字谜。
其实,张员外是领悟错了徐天良话中之意,徐天良说的最简单的字。不是指字谜本身,而是指谜底的字。
王先生的脸色变得灰白,傲然的神态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徐天良已经猜中了字谜的谜底。
众人用因惑的眼光瞧着徐天良。
徐天良缓缓地道:“春雨绵绵,即为yīn天,yīn天则无阳,春字中该去掉一个字。妻独宿,即为夫不在,字中再去掉一个夫字春字,去掉目,再去掉夫,不就剩下了一个最简单的字?”
“是一字!”有人高声呼喊。
“妙!”人声呼喊。
张员外呼地站起,拍手道:“状元之才!赏银!”
四名仆人端四盘银锭,从后台走出。
徐天良无心领银,浅浅一笑,扭回头。
刹时,他脸色变了,笑容冻结在脸上。
钱小晴不见了,香案前,白花花的银锭撤得遍地都是。
第二十六章 天地倒悬和金陵亡魂
灯火辉煌,献县城内到处热闹。
只有东街巷内,一座小平房里,却是安静得很。
一盏昏黄的油灯。
一张小桌。
桌子的一端坐着闽佳汝,另一端坐着带着铁皮面具的杜云魂。
灯火映着闽佳汝英俊而略带苍白的脸。
闽佳汝冷冷地道:“想不到,铁面判官居然会想出如此yīn险歹dú的诡计。”
杜云魂铁皮面具在灯光下闪着青光,冷森地道:“只有在你这种yīn险歹dú人的面前,我才会出这种主意。”
闽佳汝轻拍掌道:“说得真是妙极了!但是你以为我一定会接受你的主意?”
杜云魂眼睛闪着幽光,悠悠地道:“你已经接受我的主意了。”
闽佳汝双掌按在桌上:“何以见得?”
杜云魂微弓起身:“你不是已经叫村然去通知关培南了吗?”
闽佳汝掌心透出七成内力:“你真是无所不知!”
杜云魂身子抵住桌沿,铁皮面具嘴里吐出冷冷的声音:“如果这点消息我也探听不到,还算什么铁皮判官?如何能公正地判处江湖上的纠纷?”
闽佳汝发出的内力,畅通无阻地透过桌面击到杜云魂身上。
“公正?”闽佳汝冷笑着道:“这该是叫卑鄙才对。”
杜云魂身子动也未动,铁皮面具内的眸光也无异样:“对卑鄙的人用卑鄙的手段,也该算是公正。”
闽佳汝骤然将功力加至十成:“你说徐天良也是卑鄙的人?”
杜云魂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只是浅浅一笑。
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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