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非人格 > 第六章 天shā rén
    有的秘密一旦出了笼子,守秘人的结局不是偏执便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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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谷拼命撞开摇曳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涌向舞台,好像要与全世界的音浪为敌。他有种被背弃的感觉,不仅是因为黑川,这种痛感更深的源头是父亲!

    是的!父亲那晚的表现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大胡子叔叔是父亲多年的好友,如果他都预知了樂土藩灭亡的结局,那么父亲一定也知道,而且父亲了解的必然更多。

    九年前的那个夜晚,所有的樂土藩人在求生,只有他的父亲在雨中一心求死!

    哲谷冲出了人群,舞台近在咫尺,可那位眉眼沧桑的歌手却悄然离开了,台下是群在后台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哲谷继续向前挤,大胡子叔叔一定在休息室,他必须要找到大胡子叔叔,尽管哲谷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什么。

    “如果我都不说,别人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了。”

    黑川挡在了哲谷身前,出现在人群的最前边。

    哲谷没有去思考黑川何时冲到了前面,但是他面对的人已经不是九年的黑川了,那个小男生成为了现在的k一r一kaa。九年前的黑川体弱单薄,但现在,无论哲谷怎么推搡,k一r一kaa都纹丝不动。

    “冷静点鹧鸪!”

    “让开!”

    黑川的身子就像一堵墙,哲谷不明白那么纤长的一双腿,为何会有这样强的定力。无论哲谷怎么挪动,黑川从开始到现在都只退了一步。

    “即使最热衷来z2喝酒的老客,他们都不知晓这间酒吧在四年前就易主了,买家是个神秘的日裔商人,人们称他藤原先生。”

    黑川揪住哲谷的手。

    “藤原像什么,他更像是艺术家。留着浓密的胡子,不时会到酒吧里驻唱。因为独特的唱腔,酒客很快就被吸引并且迷恋上那种沧桑,现在z2的很多客人都是冲他来的,看看身边就知道,人们对他的喜爱与多深。”

    哲谷茫然地回望,即使吉他歌手离了台,底下依旧有很多人没散去,他们围在台前兴致不减,仿佛在期待藤原的突然返场。

    “明白了吗。”黑川说,“当你踏入z2的那一刻起,藤原就已经决定了不去见你。即使你见了,也不会从他那得到任何东西。

    又是日裔商人么为什么?黑川和大胡子叔叔都选择用这个身份来隐藏自己,k一r一kaa和藤原又是什么关系。

    “他见不见我是一回事,但我要见到他!”哲谷倔强。

    “何必呢鹧鸪,总有一天我都会告诉你的,所有的一切,你——”

    ——“你们都当我是傻瓜对不对?”鹧鸪冷笑“我在sh生活了九年,也接触了真实世界整整九年,你觉得我还会对樂土藩的真相无动于衷吗?”

    黑川沉默不语,周围音乐喧嚣。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其实那晚我看见了卡希尔神父,在城南外。”

    这是黑川出包厢后点的第三支烟,尽管黑川掩饰得很好,但哲谷对他太了解了,即便分开了那么久。当他说到“卡希尔”这三个字的时候,黑川的瞳孔出现了一丝松动,哲谷捕捉到了,而且清楚地知道那种情绪叫惊慌。

    “神父的眼睛,在那一晚,也是红色的。”哲谷说“人的眸子会变色吗,活人没见过,尸体倒是看了不少。红瞳碎尸案,但那只是凶手填上去的两颗玻璃珠,对不对?人的眼睛是不可能变颜色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黑川吐出来的烟弥漫在色光里。

    “红瞳,有那种眼睛的东西。”哲谷想了很久,最后时刻却有些小心翼翼“他们是谁,樂土藩为什么会存在,我们又是谁?”

    “我们是人。”黑川最后说。“吧”

    “他们呢?”

    “卡希尔神父是人,我们就是人。”黑川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时间合适的时候你会明白的。鹧鸪,你最近有不舒服么?”

    哲谷楞了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最近突然发了高烧,千万别去医院。相信我,我的号码一直不变,那种情况真发生了就给我一个‘。’,我看到短信会出现的。”黑川神情严肃“最好永远别发生,那时候把樂土藩忘了吧”

    k一r一kaa叹了口气。

    “有一天死在你手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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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典留声机懒洋洋地趴在红木台里,一曲轻扬跃动的“ vie en r一se”充盈了整座空旷的房间。玫瑰越过横栏,白玻璃门打开的时候涌来了海风,那是一个碎花石面的小阳台,朝向当年法兰西南部最黄金的海岸。

    这座城市四百年前叫尼斯,和绽满全城的红玫瑰一样,蓝宝石般的海岸前矗立着密集的红顶别墅。

    城市和太阳一样热情似火,海风的远方有风琴的声音,金色沙滩上传来了烤肉和麦芽酒香。

    这间庄园建在港湾的半山腰里,占据了远眺北地中海最好的位置,单从区位上看,这里的主人就比海边富豪们高出了一个档次。但是庄园主平时深居简出,就连节假日也少有人造访。可今天,一辆辆深黑的奢华轿车从正门一直停到山间公路上,不清楚是不是主人的意思,即使停车场里空空如也,这些黑色名驾也没有一辆是停在里面的。

    阳台里有一支藤制摇椅,海风轻柔。庄园主才修剪了缠绕在铁栏上的玫瑰,他披着宽松的纯色睡袍,阳台上的风呼呼涌进袖管,主人轻擦去额角汗滴。他从圆几上拎起一杯“雷司令”,这是庄园主平日最爱的白葡萄酒,他倒在藤椅里,一边舒服地吁气一边欣赏海风。

    花园阳台的角落有一块白蓝相间的长布,它和落叶堆挤在一起,看样子被主人疏忽已久。如果有常出入上流社会的客人来此做访,他一定会很快认出这块布匹,并且为主人的大逆不道而震惊——

    ——双人执旗扶盾徽!

    那块废弃的蓝白布,赫然是当今大欧陆联邦最顶级的超级豪门——波旁家族的族徽!

    而山间庄园的主人,昂利德波旁,波旁家族内主宗亲第十六孙。他在九年前盛传于世的风名是:五代种,杰洛特。

    “杰洛特。”

    风格简约的大厅内涌进来许多人,同一的西装革履,也同一的银发棕瞳。

    他们与阳台里的杰洛特隔了一扇移动滑门,那里的留声机依旧在缓缓抒唱,杰洛特还是坐在藤椅里,背对着客人们,就像隔绝一个小世界。

    杰洛特押了一口“雷司令”,他的银发间缠了一块黑布,很失礼地没有起身迎客,甚至都没有回头,这种粗鲁在波旁家族是无法想象的。

    “九年了”人群最前面的男人说,虽然身材依旧笔挺,但两道深刻的鼻纹预示了他的年龄。除开杰洛特,这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对他十分敬重。

    “来了,阿兰叔叔。”

    “好点了吗?”男人问。

    一场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一个刀客没了傲气,那他的刀就再也斩不断任何东西。”阿兰说“波旁家的这些小子里,你的傲气是最盛的,所以当年的‘风滴切’也是最利的。”

    “阿兰叔叔。”杰洛特轻念了一声。

    “比起斯图亚特家的那小子,你已经不错了,起码保下了一条命。那小子当年还是斯图亚特王最看好的五代种,你们这一代人啊,年轻,盲目,不可一世。”阿兰棕黑的瞳孔落在杰洛特的背影里。“在那种级别的力量面前,即使是我们王下也不能独当一面。”

    “阿兰叔叔,九年前那个夜晚,我还没瞎。”

    杰洛特迎风起身,海风把他的袍吹得上下翻飞。地中海的海面波光粼粼,杰洛特站在阳台中间,扬着脸,一匹黑布围住了双眸,他站在那里,像在淋一场阳光。

    “八颗jsu一800能弑掉一位王吗,波旁家族在城南的两百余名原种还侥幸活下数十。那城北的斯图亚特家族,整整八百位原种杀到全军覆没也没近到王驾。”杰洛特的语调那么平淡,就像在评论今天的天气。

    “我和埃里克斯斯图亚特的区别,就是他死在了蛇出洞之前。王之间的博弈,怎会因为一个五代种乱了布局。我杰洛特自负,但不是蠢人。如果不是当夜王下御驾亲临樂土藩,我的下场跟埃里克斯没区别。”

    即使是阿兰波旁这种久经社交场的高位之人,在这句话之后也难免动容,虽然很快调整了表情,但这一切仿佛都瞒不过双目失明的杰洛特。

    “你不是王下的棋子,杰洛特。”

    “埃里克斯也不是,可他死了。”杰洛特面无表情。“斯图亚特王也来了吧,可为什么没救下埃里克斯呢。”

    阿兰面色陡变。

    “好一个四王之战,好一个小小的樂土藩。独面三王依然全身而退的存在,我杰洛特瞎一对眼又算得了什么呢,看看它们,多像一对讽刺的奖章。”杰洛特虚指自己的双眼,轻声问——

    ——“所以九年前死掉的王,究竟是哪一位?”

    阿兰的脸上古井无波,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他和杰洛特两人。这是波旁家的最高机密,不,即使称之为欧洲原种的最高机密也不为过,因为包括波旁家族和斯图亚特家族在内,它们本身就是欧洲七大原种家族之二了。

    “等你成了五代王,即使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堵在耳边告诉你,可你还不是。”阿兰说“杰洛特,我这次来是因为王下的族谕,对你的第二次家族谕。”

    银发的年轻人重新落回藤椅里,他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动作之熟练精准,根本不像是失去视觉的人。

    “杰洛特已经是双目失明的废人了。”

    “有过一次已是大逆不道了,昂利。”阿兰很少直呼杰洛特的本名,但他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即使王下再开明,族里的声音也压不住了。五代种总归是有五代种的宿命,你的‘风滴切’。”

    杰洛特把玩着杯柄,海滩前有冲浪的人,可他们都和自己离得很远。

    “‘风滴切’,在九年前就是柄断刀了。”

    “推诿的话你和王下说就好了,我只是要把王下的族谕告诉你。”阿兰说“两件事,樂土藩的种子是时候发芽了,王下要你出使远东共和国,胁令‘中华白氏’出兵,他们是远东共和国南方最大的原种家族,有了他们的帮助,整件事情能少走一半的弯路。”

    杰洛特没有接话,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许他什么都看不到。

    “中华白氏向来是我们在远东共和国最坚定的盟友。可惜去年,白氏族长大位交接,新上任了一位年轻人,从那之后他们对波旁的态度就暧昧不明。族里需要你去传达使令,必要的时候,波旁允许你使用武力敲打敲打,这个任务不轻松。”

    “孤身一人找到别人家门口,不答应帮忙,我还得一个人敲打整个原种家族么”杰洛特笑了笑。

    “第二件事。”阿兰的表情有些微妙“波旁在联盟里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

    杰洛特苦笑。

    “伊莲娜还没放弃么,波旁这么多世孙,这么多优秀的五代种,何苦盯着我一个连原——”

    ——“伊莲娜是美第奇家族的长孙女,而美第奇是我们扭转北方四族最关键的一票,个中利害也不用我多说,你不是蠢人。”阿兰叹了口气“昂利,伊莲娜了等你好多年,波旁族内那么多年轻人她偏偏钟情于你,姑娘的青春也等不起你再多年了。”

    杰洛特枕在摇椅里,在越来越昏黄的海面前摇啊摇,很久之后都没再说话,一直到阿兰离开,一直到秋色的太阳沉向海里,再到人们再也寻觅不见。

    阿兰临走前摸出一张白纸,用钢笔在上面草草留了个名字,慎重嘱咐杰洛特那是本次出行的最高机密,王下希望他务必将那个名字的主人抹杀。

    “真没把我当成废人啊,都九年了,还没习惯我的失明吗。”杰洛特伸了个懒腰,尽管他看不见,但是敏锐的听觉还是将笔画的起承勾勒深深印在了脑子里。

    “怎么会有人把鸟当做自己的名字,哈哈哈哈。”

    他很久没对着海这样酣畅淋漓地笑过了,杰洛特是瞎了,可世上大概只有他把自己当成了废人。阿兰说的没错,他确实没了当年的傲气,而褪去傲气的刀客,是斩不断任何东西的——

    ——现在的杰洛特有的全是傲骨,他早已洗尽所有铅华。

    “终有横刀问欧陆,孰明孰瞎天shā rén。”

    杰洛特抽断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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