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凤凰池下</p>
寅时刚过，阳光刚刚洒出来，薛南骑上青骢马，正想心中是百感交集，无人送别，独自一人上路，有些落寞。</p>
马鞭子一抽，冲了几步，忽听有人唤他。</p>
“佳袭！”</p>
“吁——”</p>
他心中暗喜，虽不知来的是谁。</p>
回头却见于语唯一身少年装扮，头戴皮帽，带个包袱。</p>
“你怎么来了？”</p>
“我同你一起走。”她说。</p>
“你身体还未好完，等阿泉吧。”他推辞，先前只是误会，他同她并不熟。</p>
她却拽住他的衣角，苦道：“我谁也不认识，只有跟着你了。你要骂要打悉听尊便，可我如今只认识你一人，不同你走，便没别的去处了。你若不愿，就当带个新朋友，顺捎上路，可好？”</p>
薛南看着她漆黑却光亮的眼睛：“你真的要跟我走？你连我是谁，去干什么都不知道。”</p>
“我信你。”她把包袱抱得紧紧的，信誓旦旦地说。</p>
见她如此坚定，他也不好再拒绝一个姑娘，伸出手。</p>
“上来吧。”</p>
一路驰骋。</p>
不多时，穿过林中小路，忽视野宽阔，乍见一雄伟城池，映入眼帘。先见那远远挂着一排印着“良”的旗帜，再见城墙上如银色河流般轮班驻守目光如炬的士卒，再近些，又见到城门下如铁人般站立的将士，薛南眼前一亮。</p>
这国都之地，人烟稠密，好是热闹，连当兵的精气神都和苍木的不一样，与先前到过的卢州琼州比起来更是雄伟繁华。不仅在建筑大气风格上，人们的精神面貌也似有不同。凤池——国都之所，良国之貌，这外城的南朝门就有四五丈高，进了城门，又见到排列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如果说琼州是商之贸易居多，随处可见买卖，卢州是修雅之所，随处可见古貌，那凤池就在这繁茂和大雅之间更为严肃。大街上的百姓大多是外出打拼或颇有成就之人，能人志士无处不见，薛南进了城，便下马牵着青骢，东张西望，他眼里，处处都透着新鲜，心里甚至颇为感觉自己就是个从穷乡僻壤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p>
同行的于语唯却没想那么多，一路跟着他，走走停停，走走看看，注意力大多落在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目光闪躲，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怕这些人。</p>
“我们去哪里。”她先开口，正好他肚子也饿了，就先去君子酒楼落脚，晚些时候正好可以与约定那人在酒楼见上一面。</p>
小二在门口迎客，薛南走到门前，却有些迟疑了，这君子酒楼装点的富丽堂皇，有点超出薛南的想象。</p>
“公子，吃饭吗？”小二主动招呼，他把缰绳递给她：“你在外面等我下。”</p>
他跟着小二先到了柜前：“两间房，多少钱？”</p>
掌柜打量了下他公子的穿着，眉毛一挑，拨了下算盘，“两间天字号房，二十两银子。”</p>
薛南怵了一下，掏出钱袋数了数，不好意思道：“有便宜的吗？”</p>
“有，地字号房，十五两。”</p>
他拉上钱袋：“还有再便宜的吗？”</p>
这下，掌柜可不乐意了，勉强道：“玄字号，十两。”</p>
他连问都不敢问了，见掌柜一直瞪着他：“还——有么？”</p>
掌柜埋下头，不再看他，低头继续拨算盘：“黄字号还有一间，二两，不住拉倒。”</p>
薛南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心想大概是师父在深山呆太久了，连外头的物价涨了都不知道。</p>
他一脸通红的抓着钱袋走出酒楼，这下连小二都不理他了。他想：完了完了，这人生地不熟，该到哪里落脚都不知道，却再一转身，发现连人带马，没了。</p>
于语唯呢？</p>
他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他忽然十分想念阿泉。</p>
这时，却从路口另一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老板你就卖给我吧，你这放着没人买，不也生灰了，多可惜啊！”</p>
“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p>
他寻声而望，才看见她。</p>
原来是人多，她又蹲着，所以没看到她，马却不知哪里去了。</p>
他走过去。</p>
“你怎么在这，马呢？”</p>
“栓那边儿的，诶你帮我看看这玉杯子如何？”</p>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正捧着一个青白刻龙的酒杯，他蹲到她身边，接过看看。</p>
“是上好的玉料，晶莹通透。”</p>
小贩听，乐了，“看吧，小兄弟，我没骗你吧，二两银子带走，八国之乱时期的，不议价。”</p>
于语唯委屈道：“我就只有一两银子，临走前找他们拿的。”</p>
小贩摊手，不在意：“那就没法了。”</p>
于语唯嘴一噘，有些难过，余光却瞥到薛南手里布袋，便用手肘推了推他：“你有钱吗？一两银子就好。”</p>
薛南拒绝：“别买了。我们去吃饭吧。”她却仍一动不动。</p>
“就一两银子，晚些时候还你！”她的眼神异常坚定，薛南却觉得可笑，她哪里会有银子还。</p>
“你信我！”她抓住他的衣袖说。双眼盯着他的双眼，信誓旦旦说，像要把他给吞了。</p>
“你信我！我会还你的！我没骗你！”</p>
见她如此执着，薛南又拿起玉杯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以他平日对铸剑材料的认知，仍没看出什么异端。</p>
“买了它吧！”她把玉杯子宝贝似的紧紧抱在怀里，再次坚定的说。</p>
可能她有她的原因吧，看起来她不像以前是个胡乱花钱的大xiǎ一 jiě。</p>
“好吧——”</p>
他无奈地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她。</p>
交易完成，她把杯子拿布裹起来抱在怀里，十分高兴的模样。</p>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薛南重新牵马。</p>
于语唯抱着“宝贝”起身，不解：“我们不去酒楼吗？”</p>
“我们去别的地方吃。”</p>
于语唯却忽然笑开了花，大道：“那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很快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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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上印着一个诺大的金灿灿的“当”字。</p>
“你要去的是这里？”</p>
薛南不懂她来当铺做什么。</p>
她点头，抱着“宝贝”走了进去，他好奇，也跟了进去。</p>
“老板，我要当这个！”</p>
她把玉杯从布里取出来，递给老板：“老板我要当这个。”</p>
她买玉杯竟是为了卖？薛南不太理解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p>
老板收过玉杯，仔细看了看，判断道：“这大概是八国之乱时候的——一两银子吧。”</p>
薛南心里“咯噔”一声。</p>
“老板，这个纹路可不是青玉，看起来像青玉，你对着光看看，玉料中是不是还有金光？这是金丝玉！老板，这至少是战国前的东西，比八国之乱可早多了！”</p>
听她这么一说，薛南懵了，老板也懵了。又拿起玉杯再三仔细看了看，还是把不定主意，拿着玉杯转了一圈，问了问一同工作的同行，再三确定，终于露出笑龈：“这确实是战国的东西，姑娘，这样吧，一千两我收了。”</p>
于语唯心满意足地接过银票，刚走出门，却把银票递给薛南。</p>
“我说让你信我吧。”</p>
薛南正有点佩服这姑娘，却不理解她的行为：“你这是干什么？”</p>
“我五百两，你五百两，我的五百两你帮我先收着，我这一路跟着你，你帮我付就好了。”</p>
这于语唯看起柔柔弱弱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却机灵的很。</p>
可薛南不解：“可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战国的？”</p>
于语唯眉毛一皱：“不知道，直觉吧。小贩看走了眼，正好被我瞧上了。幸亏遇上了我这个伯乐，要不是我，它还不知道多久重见天日呢。”</p>
她这两个字，吓出薛南一身冷汗。</p>
“直觉？万一看走眼了怎么办？”</p>
于语唯嫣然一笑，耸耸肩，背着手跑开：“那就没办法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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