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话题都绕不开那场战役。万面鬼宗对战元清宗。在元清宗一方，称之为正邪之战，而在万面鬼宗口中则称为讨伐圣战。孰是孰非，还真的没有定论，而我，则是在那场战争中遇到殇雪的。”
“当时的我，年轻气盛，精通元清诀，修得灵通六重天的修为。自负要在那场战争中取得辉煌战绩，名列元清宗光荣榜。我跟随一路大军，奇袭驻扎万通山脉的万面鬼宗分支。这本是一场以多大少，速战速决的奇袭。但是，我们却在万通山脉停留了不少时间。”
何故不解，看向老爷子问：“既然是突袭，自然速战速决，难道是抵抗太强，导致难以脱身。”
老爷子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他沉重说：“战争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将集体主义和仇视主义完美糅合在一起。在战争中，人十分容易丧失个人判断，盲目屈从于集体。万通山脉的驻军不多，本就应该尽数扫荡而去。可是，万通山脉的分支是万面鬼宗的琴海堂。”
“琴海堂？这又如何？”
“都是女子。迅速征服了这座分支之后，我们的征服欲望并没有满足。而是将欲望指向这些寡不敌众的女修。那个场面，人间地狱，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不是正道所为！我之前说过，纵然知道这样非正道所为，但处在战争的集体中，谁又能真正保持住理性？”
何故哀叹一口气，不由得闭上双眼。
“我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蒙面女子身上，那个人真是坟中所埋的殇雪。但是，情况却不如我当时想象那么乐观。殇雪实力强大，灵通五重天，一把乌骨扇出神入化，极其难以击败。我与她交手数百回合，打出了万通山脉，本来依仗着境界即将把她击败，落入我手。但是这时，剧变发生了。”
“原先的情报是对的，但是并不详尽。万通山脉的分支是偏弱，但是我们忽略了，在万通山脉不远处，就是万面鬼王的本营。鬼王面具突然从天而降，我记得十分清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整个天空被面具所遮蔽，黑白参半的面具遮蔽了整个天空，如山岳重的晦涩气体从天空流下，元清宗的所有人被雾气包裹，都反抗不得，全部爆体而亡。血雨从空中降下，撒在那些女子白色裸体上，那画面显得多么讽刺。”
紫烟雨听到这番话，脸色惨白，失神向后倾倒，何故一把扶住了她，向她投过安定的眼光，紧紧握住紫烟雨颤抖的手。
“我因为离主战场太远，所以鬼王面具没有将我杀死，只是将我击伤。我当时因为痛恨同伴全部惨死而怒向殇雪，殇雪也因为她的姐妹没受到我们的残害，也誓要杀我。我与她愤怒交战，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不分情况，我们相互拼杀，结果被劈开的时空隧道吸引进去。原来鬼王面具在鬼王手中太过强横，时空被震出许多裂缝。我们就被时空裂缝吸到这片钟灵秘境来。”
“但事情还不算完，就算在钟灵秘境中，我们依然相互争斗，拼得你死我活。就这样，我们的灵性与法力加速流逝，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就彻底失去了施展法术的能力。但是仇恨却不会因为法术的消失而消失，此后的十年中。我们都处心积虑向暗杀对方。仇恨虽然不会因为法术的消失而消失，但是会因为时间的消磨而退去。”
“后来我才明白，在这钟灵秘境中，最可怕的不是失去灵性与法力，而是孤寂。我们之后的相互暗杀，仇恨的意念已经不在占据主导了，主要是要生活有目标可寻，不用再容受一个人无所作为的孤寂。这一点，是我将屠刀举在殇雪脖子上时才明白。”
“当时我处心积虑，终于占尽先机，将刀刃完美架在她脖子上。但是要下手的那一刻，我却犹豫了。本来在刀刃之下的她应该害怕，可是她的脸上显现出如此淡然超脱的表情，反而是再说，来啊，就等着你下手。可是，这本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神情却涌现在我脸上，我害怕了。十年了，仇恨的影子早就淡化了，而且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她，想着如何杀她，因而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让我的生活有了期许，不用直面钟灵秘境所给予的孤寂。可是，我今日下手杀了她，我以后该何去何从？我该考虑什么人？该想着什么人？该看着什么人？那一刻，我感觉我更想躺在刀刃下的人是我。”
“其实我早就明白，那场战争，就是一场荒谬的屠杀。万面鬼王屠杀了我们全队，而我们全队又对琴海堂那些女修做了什么？孰是孰非？终究没有定论，所谓的仇恨，只不过是无知时的空想。于是，我懂了，我彻底懂了。我放下了刀刃，做了我这辈子最正确的事。”
老爷子皱纹纵横的脸上突然显现柔和的微笑，他说：“我放下了刀，轻轻吻了她。因为我懂了，与其余生的日子全心去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恨她，倒不如竭尽全力去爱她。”
何故与紫烟雨相视一笑，皆出现感动的神色。
“日后的日子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一同生活，可惜她身体一直不好，先离我而去。今日，我也该去找她了。”转而老爷子坐到墓碑旁边，抚摸着粗糙的墓碑，看着万殇机说：“万兄，我很抱歉以前的所作所为。若是你想杀我解恨，能在死之前帮到你，也算是我的福气。若此，你就来吧，让我早点去见殇雪。”
可是，本来暴怒的万殇机突然沉静下来，一团黑气浮在空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爷子敞开胸怀对万殇机说：“来啊，万殇机，送我去见殇雪。”
万殇机在雾气中沉声道：“不，老夫不会动手的。才不会遂了你的愿，既然你陪殇雪过了很长一段快乐时光。老夫也就原谅你了，为了殇雪 ，你能活着也是随她的愿吧。”
老爷子一笑，说：“难得你能这样想。可是，我是该去见殇雪了。老夫寿元已经快要耗尽了。大家就此别过吧。”老人一笑，慢慢闭上双眼，气息就这样散了。
“前辈！”
紫烟雨一声疾呼，想要冲过去，但是却被何故拉住了。他说：“前辈已经走了，既然他想要去见殇雪前辈，我们就别阻拦他了。”转而他对陈沐璃说：“我们埋葬好前辈，就离开吧如何？”
陈沐璃慢慢点点头。
接着何故动手，将老爷子的遗体安放在原来挖好的坑中。一捧捧的泥土慢慢盖上。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肃穆无声，安然等着何故一点点将坟墓修好。
最后，何故拔出老爷子的仙剑，插在坟头。剑柄倾斜向旁边的殇雪之墓。所有人都站在坟头，恭恭敬敬拜了拜。最后何故对紫烟雨说：“是时候了，我们离开钟灵秘境！”
紫烟雨点点头：“好！”
然而此刻万老却发言：“等等何故。念在老夫跟随你这么久的时间，你就答应老夫一个请求吧。请解除鬼迷心窍之术，将老夫我留在这钟灵秘境吧。在这秘境，我不会暴露了你的秘密，你大可放心。”
何故一皱眉：“可是万老，你在我识海中并未被秘境夺取灵性。将来我法术大成自然会重塑你的法身，你这样子留在钟灵秘境，缺少我的庇护，很快就被会环境掠夺精光。不能久活。”
平时疯癫的万老此刻却发出长远的叹息，他说：“此刻，老夫不想回到那个纷争的世界。在那个世界苟且偷生，不如在这里安心守护殇雪几天，也好圆了我的心愿。”
“鬼王面具到了你的手上，不出意外，你将来会成为比鬼王大人更伟大的人。我们的传承也不算断了。而我，真的是累了。你就留我在这里吧。”
何故沉默片刻，本来他十分厌恶这个万老的。一开始他抱着必除之心，之后与他定下契约，到现在已经没有仇视之意了。何故伸出手指，挤出一滴至尊精血浮在空中。他道：“你以灵体在这个环境中，不能久活。现在我正式接触鬼迷心窍之术，还你自由，并助你重塑肉身，以报这些时日的情谊。”
至尊精血滴溜溜在空中旋转，何故掏出鬼王面具，晦涩气体涌出缠绕着万老的灵体，将其牵引向至尊精血。很快在何故精血构建下，一具人体逐渐成形，万老的灵识也在鬼王面具的帮助下成功入驻这具肉身。
如此以来，有肉身支持，万老就能活到寿元的尽头。
万老拱手尊敬一拜，对何故说：“多谢。”
何故也拱手还礼。
转而他一转头，对紫烟雨说：“小俣，准备打开离开钟灵秘境的通道。我们该尝试一下，我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好！”
可是，突然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准备。这时一声苍老的呼喊声：“等等！”
接着，一个步伐蹒跚的老年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何故仔细观察一番，惊讶脱口而出道：“苏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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