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覆一口气的冲出了那间屋子,盯着眼前的密林却又怔怔发呆,他深吸了一口气,晚风习习,一阵凉意袭来。
晚风渐起秋来九,一阵天凉好个秋。
花蝶儿悄然站在他的身后,并没有一声言语。只是静静的低着头。她微微叹息,开口道:“小王爷,蝶儿本是死侍,并非贪生怕死。而是只能用这种方法得以保存您的性命,若您”她吞吞吐吐并没有说下去,却又再次说到,她亦知晓此行的艰难,她旋即又坚定的道:“花蝶儿保证绝不独活于世。”
宇文一手扶起微微欠身的花碟儿,他呵呵一笑:蝶儿姐姐,我从没把你们任何一个孝忠于我宇文家的人当作奴才,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会回到中州的,到时我们再见面,我一定给你见到一个崭新的我。
宇文旋即转过那头轻轻的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前辈,我二人在你这屋前赏月,我不会带她逃跑的。
屋内并没有传来任何响动。
宇文自是不再言语,只是带着花蝶儿走向最近的一处小草坡,听着阵阵虫鸣,心情竟是不禁有了几分好转,他将一切烦恼抛在脑后,只是静静的走着。
而此时屋内的白鬓儒士静坐在棋盘前,那些吃过的碗碟不知何时已经被收起,男子目光如炬,他紧紧的盯着那尾走投无路的黑龙,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位渔夫,静静的观瞧着自己洒下的一尾渔网,又像是一个老农在渴望着好收成。只见他右手拿着那块木质鱼雕轻轻摩挲,而左手则轻捻白子,似若有所思。
蓦地,男子咧嘴一笑,一副狡黠嘴脸,他轻轻的把手中捻着的白色棋子扔回棋盒,继而又是从棋盘上拿下几颗白子,而此时的黑子刹那便是一扫之前的颓势。
黑龙平地起惊雷,扶摇直上九万里。
它肆意的舞动在云海,翻腾起滔天的波浪,它一只龙爪擎着闪电,另一只则握控着一个水球,它吞云吐雾,灵动无比,好不快哉。此时的它重获新生,仿佛掌握着一切。它嘶吼,它舞动,它翻腾,它再没有一丝的畏惧与无奈,它就是这棋盘上的主宰。
男子微微皱眉,他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的黑棋,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嘴中轻轻喃到:“一条小泥鳅,也敢如此聒噪。”
他略作思量,信手又是拈来三颗白子,“啪啪啪”,三颗白子化作了三把利剑,落在了黑龙的关节处,将其牢牢钉死,黑龙再没有半分生机。此时男子却并未有半点的“屠龙”喜悦,他目光深邃,似一口枯井,黑洞洞的井口一路延展,看不到尽头。“嘶~呼”一吸一吐只一瞬间,男子指如疾风,他拔出了那三根“斩龙钉”。他微微摇了摇头,轻轻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杀不得啊。”男子声音嘶哑,就像是破败不堪的木屋子在风中发出的凄凉声响,他将一颗子丢如棋盒,另外两颗放在了黑子尾部,黑子的强势被扼制,虽并没有如最开始般的颓势,但也是不得再翻云覆雨。终究是被白子微微的压着一头。
男子不再看那黑白分明的棋盘,摇头晃脑的不知在嘀咕什么,细细听来竟是在被着一首诗文:
来时秋暮,到时春暮,归去又还秋暮。丰乐楼上望西川,动不动八千里路。青山无数,白云无数,绿水又还无数。人生七十古来稀,算恁地光阴,能来得几度!
男子想起了当时自己的老师,那个平凡的教书匠,一生的郁郁不得志,或者说他本就天资平庸,终其一生也只是在读书的大道上来回兜圈子,一路的泥泞,一路的曲折,一路的辛酸。这首诗是那老人垂垂老矣之时在病榻之上写出的一首词,男子并不怎么敬佩那老人,他只是觉得那老人迂腐,麻烦,他没有半分的才气,他不知道家中长辈为何为他请一个这样的老师。
直到那天,直到这首词,他才明白了这个老人,他才知道老人这一生活的有多豪迈。
老人只活到了七十有一,他终其一生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教书匠,他不知道自己教导的这个学生在修行上有多么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赋,他也只是觉得这个过目不忘的清秀年轻人,是个读书的好面子。若是能专心念书,科举考试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他还记得那个老人,死前把他叫到床前,颤巍巍的把这那张写着这首词的信送给他,并且嘱咐他一定要去参加科举,一定要考上一个好成绩。
十年之后,他参加科举,四次考试皆是第一名。皇上对他赞不绝口,那时他的风头甚至压过了当朝宰相。
男子一笑,甚是狂傲。却又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好像是提醒下自己。
男子收敛思绪,只是静静的盯着那黑子,眼神平静,古井不波。他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我已经活了二百九十九岁了,今年便是极限,若在不能踏破那层台阶,怕也只能身死道消,化作这隐秀山的一抷黄土了。”
忽然,他眼神狂热,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他狠狠的盯着那条眼中钉肉中刺,杀得掉又杀不得的黑龙。他对着那条黑龙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做的饭,可没那般的好吃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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