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正事儿做好之后，方衡一个人坐在值班室看书。九点多的时候，方衡抬起头看看外面，发现了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方衡一着急，丢下啊里的书就跑了出去。
路灯下正是方衡的母亲田小仙。方衡读大学的时候，也常常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等着自己的母亲，那时候的在省城找了一份饭店的临工，总是在晚上送走客人之后，从客人们懒得打包的剩菜挑一些还能吃的给方衡送来，然后和儿子一起坐在路灯下的路牙上享受一顿美味。
田小仙远远地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里拖着一只xiāng zi，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前走。方衡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大声叫着：“妈！妈！我来！让我来！”硬是从田小仙背上夺下包裹，自己扛着，问道：“妈，这么晚了，你这是”田小仙怔了一下，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方衡心里一紧，问道：“是不是爸又欠债了？”
田小仙默默地点点头，用背抹了抹眼睛。
方衡无语，只是低下头往回走。到了值班室门口的时候，方衡才道：“妈，我就住这儿本来大伯把这边老房子借给我住，我想着我一个人也不用住这么大地方，所以我就租出去了”
“没事儿，妈能将就。”田小仙故作轻松道。
方衡点点头，打开了值班室的门，把行囊全都放进了里间，然后道：“妈，今天你就睡床上，我打个地铺就行了。明天我去弄个小床回来。”
“还是我打地铺吧！”
方衡摇头道：“这世上哪有儿子睡床c亲妈打地铺的道理。别跟我争了，我肉多不怕冷。”
田小仙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点了点头。
方衡又道：“还没吃饭吧？我这儿有面条，我给你下一碗。”说罢，立刻忙活去了。没多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摆到桌上。再看时，方衡发现地上真的多了个地铺，从褥子到床单c被子，一应俱全。看着这架势，方衡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问道：“妈，这次事儿挺大？”
田小仙接过面碗，点了点头，看着碗里的面，又叹息一声道：“又欠了十五万，这次我真的还不上了”说罢，眼泪又从眼角流了出来。
“大伯父知道不？”
田小仙摇摇头：“我没说。”
方衡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先吃吧。”说罢，方衡走到桌前，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然后静静地坐下，没有说话。
田小仙慢慢地吃完一碗面，然后站起身问道：“水龙头在哪儿？我去洗碗”
方衡立刻站起来道：“我去吧！”说罢抢过碗，从桌底下找到洗洁剂给碗里倒了点，再从饮水上倒了半碗热水，端着碗到了门外，蹲在小区路口的下水道口洗碗。正洗着，一辆车就在自己跟前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张仁健的车。
焦彤彤已经从车上跳下来了，看到方衡的模样，随口问道：“这么晚了还洗碗？”
方衡回答道：“我妈来看我了，还没吃晚饭。”
焦彤彤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随后笑道：“反正回去之后还得跟珍贞排队洗澡，我先到你那儿坐坐啊？”
方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焦彤彤回头对张仁健道：“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
张仁健点点头，隔着玻璃对方衡挥挥，等吴珍贞也下车之后开车离开。
“珍贞你先回去洗澡吧，我听胖子讲讲鬼故事再回去，你洗好了给我打diàn huà。”
吴珍贞看了方衡一眼，然后点点头离开。吴珍贞离开之后，焦彤彤立刻就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猜肯定是你/爸”
方衡没有吱声，只是摆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焦彤彤明白了方衡的意思，低声道：“进去说话吧！”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值班室，刚关shàng én，焦彤彤就问方衡道：“你打算怎么办？”
方衡道：“还能怎么办？像以前那样，熬过这一阵再说呗”
“你这开什么玩笑？”焦彤彤皱眉道，“以前你还是个学生，现在你已经有工作有收入，这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对你的影响很大的。这不是一个‘熬’就能熬过去的！再说了，值班室能有多大个地方啊？伯母和你两个人母子俩挤这么小个地方，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这样，我和珍贞一直都是睡一个房间，还有一间空着，让伯母睡我们那儿去吧？”
方衡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这是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交了，下个月的房租还没交，我帮你们再找个地儿就行了。还在这个小区里找，行不行？也就这几天了”
焦彤彤立刻道：“这多大个事儿啊！大不了下个月我们少交点，水电两家均摊，这总行了吧？我是谁啊？侠女啊！”
方衡道：“可我么李队都说了，今年春节前后有好几套房子租户会搬走，你们好好的整套房子不去租，干嘛挤这么个小地方？”
焦彤彤道：“要租别的房子我不会到我们校门口租啊？我和珍贞到宾馆包个房间住也才一个月四千多，还每天都有人替我们打扫呢！而且我敢打赌，只要我这么做了，贱人张绝对的会把我那左右隔壁也包下来！安全上绝对没问题！可你知道的，我这人那个的，对吧？还是住这儿比较有安全感”
方衡顿时语塞。
焦彤彤继续道：“要不这样。我跟贱人张说说，让他找个附近的地方租个别墅算了，咱们全都搬进去住。我和珍贞睡楼上伯母也算上，你和贱人张睡楼下。哼哼，能和珍贞睡一个屋，天天见面，贱人张肯定乐疯了到时候di piliu áng交给贱人张负责，妖魔鬼怪交给你负责，这安排太完美了！”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方衡觉得自己被焦彤彤打败了，连连摇头道，“租别墅的事儿就算了，张哥正在筹备他的店呢，有钱也应该花在刀刃上。反正也就这一阵子的事儿，你们也快放寒假了对吧？下个月房租你们别交了，先住着，等你们寒假回家了我让我妈搬进去住一段日子，等你们返校的时候，事情应该都处理好了”
“嗯好吧！”焦彤彤想了想之后道，“有个人住着也挺好，免得我们返校之后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弄得我们还得重新打扫。”
“你们也勤快点嘛！扫地擦桌子又不费事”
“我们俩在家都不做家务活的好不好？我家还有两个保姆的好不好？让我做家务？好”焦彤彤翻个白眼，“难啊！”
方衡再次无语。
焦彤彤则扯着方衡的袖子往里间走，口道：“我既然都来了，你也带我进来打个招呼吧”刚刚进里间，焦彤彤就看到田小仙端正地坐在床沿上，微微笑着朝自己看。“啊！伯母您好！我叫焦彤彤是胖方衡的朋友，也是他的房客”焦彤彤突然就结巴了，“伯母您真漂亮”
“我？”田小仙听到焦彤彤的夸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失笑自嘲道，“我都老了”
焦彤彤连连摇头，认真道：“不不不！您真的很漂亮啊！您说您老了那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这话说得田小仙一阵失神，方衡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还真让焦彤彤说对了，自己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的确是大美人。母亲的化程度不高，只是初毕业就跟着外婆在家务农，但因为长得漂亮，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母亲渐渐长大之后，肯吃苦能干活儿，加上人又漂亮脾气又好，到外婆家说媒的几乎天天都有；当年甚至闹出几家媒人在村口遇上，先打上一架再来说媒的笑话。
也挺偶然的一次会，方衡的父亲方国光一直游好闲东游西逛，到乡下鱼塘里偷鱼的时候就碰上了田小仙。这一看，就神使鬼差地看上了，先是亲自上阵穷追猛打，然后回家向父母也就是方衡的爷爷奶奶哭诉要结婚。方衡的爷爷奶奶实在拗不过这个儿子，只能拉下这张老脸请人去说这门亲。
那个时候，“城里人”和“农村人”这两重身份概念比现在要敏感得多；两者之间的福利差距虽然不至于像美帝和阿富汗一样离谱，但绝对跟c朝两国之间的差距有得一拼，城里的姑娘穿着“的确良”面料，像一只只骄傲的孔雀；农村的姑娘只能看着眼馋。而且，父；母是农村人，子子孙孙都是农村人；农业户口想要变成城市户口，其难度快赶上重新投胎，花的钱更是海了去了。
而当时，虽然有婚姻自由这个说法，但为了家里能够多拿到“城市定量”的粮油票c布票和肉票，城里的人家是坚决不愿意与农村家庭通婚的。城里的儿子娶个农村老婆，城里人会笑话一阵，农村人会艳羡一阵；如果城里的女孩嫁农村去，那就是轰动事件。八成的人，要么会认为这家人脑子抽了，要么会认为这个女孩“不干净”。
而方国光和田小仙本来根本就不可能般配的一对，就是那个时代价值观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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