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涵公司这么一大公司，张天思以为账上有大把钞票等着他，结果一查，也没几个钱，除了发工资，没有多出来的。账是流水的，没有多少现金在那里存着不动。他一查资产，乖乖，一查不得了，资产看都看不过来。看来看去，印象不深，也不生动。干脆叫人来汇报，他叫来相关的一帮子人开会给他汇报。哪里有写字楼，哪里有仓库，哪里有住宅，他闭着眼睛听，觉得很享受。
公司在浅水湾有一栋写字楼——宇涵大厦，地下三层停车场，地面四十层，下面三层租给沃尔玛当超市，每年租金两千多万，公司自用七楼和八楼，还有两层前几年卖掉了，其余的租给人家当办公楼，有一间一间出租，有整层出租，这一块每年也有一千多万的租金。除此之外，公司在浅水湾还有两栋仓库，若干套住宅和三套别墅，另外在上海、北京、海南、苏州等地有多处物业。公司有三百多号人，其中近一百人从事进出口业务，还有一百多号人从事物业管理。物业管理分三个部门，分别是物业管理一部、二部和三部，一部管理宇涵大厦；二部管理浅水湾市内的其它物业；三部管理市外的物业。公司有两个亿的贷款，其中一亿五千万是抵押贷款，当初筹建宇涵大厦时把这栋大楼抵押给了银行，当时评估价比较低，只评估了三个亿，现在市值远远不止这个数。另外五千万是流动资金贷款，主要用来支持进出口业务。公司的业务利润少得可怜，主要是靠物业租金，而租金除了支付利息和公司日常开支，实际上所剩无几。
张天思一边听一边暗自盘算公司所拥有这些物业的实际价值，如果把这些物业都卖了，有多少钱。
整个汇报足足听三天，张天思越听越兴奋。正当他得意忘形之际，蔡树绩又来电话。他一听到那个铃声就烦躁，可是按了又响，不停地响。张天思一气之下接了电话，对着话筒大吼：“老蔡，你有完没完，叫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你还要打？你再打我就把你的电话黑掉，以后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蔡树绩说：“张总，你还是把货款给了我吧？”张天思说：“你怎么还找我呢，不是跟你说了，你以后找向可风，向总。”蔡树绩说：“什么鬼向总，他说让我找你。”张天思问：“这话是他说的？”蔡树绩说：“是他说的。”挂完电话，张天思立马拨了向可风的电话：“你到我这里来一趟。”这是命令，语气很不友好。
过了近一个小时，向可风进来，扫过一眼宽敞而又豪华的办公室后，说：“张总，鸟枪换炮了。”
张天思可没有这么好心情，直话直说：“向助理，你跟蔡树绩说什么了？”
向可风说：“我没说什么呀？嗯，我说啥了，你听到什么？”
张天思说：“他还来向我要钱，我都跟他说了，以后要钱的事找你，我是不管了。我也管不着啊，你现在是百通公司总经理，你怎么叫他来找我，我能解决什么问题？”
“但是公司账上没钱。”向可风蹙眉说道。蔡树绩每天找他要钱，他想也是，既然欠人家的钱，就应当给他。他到财务部问林正标账上有多少钱，林正标告诉他有二十多万。向可风不相信，怎么可能啊。其它他不知道，听蔡树绩说，那一百万美元是前不久打进来的，至少这一百万美元对应的六百多万人民币应当在账上啊。他问，钱到哪里去了？林正标支支吾吾不肯说。不肯说就了，他不可能扳开他的嘴。转身他只好对蔡树绩讲，不是他不给他钱，公司实在没有，要找就找张天思去，他是没有办法。
张天思说：“账上没钱你自己想办法呀，你现在是总经理，难道还要我帮你找钱去？”
向可风说；“可是钱都到哪里去了？蔡树绩说，他的一百万美元是刚汇进来的。”
张天思说：“哪个公司会把钱留着，让新来的老总享用。我算好，还留给你二十多万。我来百通公司的时候，账上一分钱没有，现在我来这宇涵公司，别看公司很大，账上也没有几个钱。怎么弄钱，你要自己想办法，我不可能帮你找对象，还要帮你生孩子，是吧。”
向可风说：“以后的情况再说，就是现在蔡树绩催得急，我也没有办法。”
“蔡树绩的钱，你觉得要给他吗？”张天思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帮他做生意，不收任何手续费，这不符合逻辑。过个路，过个桥，都要收费的。但这事你不能跟他直说，你要跟他拖，要学会周旋。你不能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这里来，我现在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帮你搞这些事情啊。不过话说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通报，不要动不动往集团公司那里跑。”
向可风爽快地说：“那不会，集团公司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张天思说：“你现在是总经理了，很多事情你要学会，譬如，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台上一套，台下一套；白天一套，晚上一套；上面一套，下面一套。这些你都要会。”
向可风说：“照你这么说，当总经理不成阴谋家了？”
张天思哈哈一笑：“离阴谋家差得远。这是艺术，权力的艺术。玩得好谈不上政治家，在我们这个层面，至少是个企业家。”
向可风说：“我是不想当企业家，想当也当不了。”又说：“公司账上就剩二十多万，就算不给蔡树绩，这二十多万，最多发三四个月的工资，公司既没有业务，也没有房产，以后怎么办？我是没有办法。张总，我是不想当这个总经理了。”
“你又来了不是。”张天思严肃地说，“你要不想当跟集团公司说去，你又不是我任命的。”
向可风试探地问：“我真的去说了？”
停了一会儿，张天思摇着一根竖起的食指，说：“你还是别去为好，集团公司刚刚任命，又马上撤掉，怎么可能，那不是朝令夕改，自己打自己嘴巴？”
向可风说：“那你叫我怎么办？”
张天思说：“还能怎么办，就这么办，怎么啦。我跟你说，我不是放手不管，以后有什么事，你要及时向我通报，不要闷着头一个人在那里瞎搞。我会帮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强。我再交代你一遍，以后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往集团公司那里捅。”除了眼前蔡树绩的欠款，以后还有几笔银行贷款到期，百通公司肯定经营不下去，以后还有一个清算的问题。如果这些问题都把以前的老账翻出来，追查资金的去向，不得了。所以，他要随时掌握百通公司的动态，将一切问题的苗头杀死在萌芽状态。
向可风叹了口气，说：“要是任命之前，集团公司找我谈话就好了。”
张天思说：“你又来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话。”又说：“向总，我跟你出个主意，公司没钱，你可以到集团公司要钱。那年我死皮赖脸从财务部那里要了八百万，那个死婆娘开始死活不给，后来怎么样，还不是给了。喂，你最好拿本《厚黑学》好好看看，刘备脸皮多厚，借了荆州不还，还说什么，吾宁死，不做不仁不义之事；曹操心肠多黑，挟持皇帝发号施令，杀了一个又一个，不过他很直白，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向可风听了张天思的馊主意，竟然真的跑去集团公司借钱。财务部部长潘金英大呼小叫：“还借钱？我都不想跟领导说，你们以前借我们的八百万，你以为我忘了，赶快还钱！”向可风吓得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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