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要小心些,屋外有我备好的烟花,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放烟花,我能看见。”
张艺兴点点头,片刻,他又抬头望着鹿晗,却不说话。
“怎么了?”鹿晗问。
张艺兴摇摇头,对鹿晗微微一笑,躺下,闭眼睡去。
鹿晗熄了灯,两个人明明都没有睡,反而一个比一个安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唔唔。”
良久,张艺兴才开口。
鹿晗问:“怎么了?”
张艺兴停顿了好久,吃力的用根本不能说出话来的嗓音努力想表达自己要说的话:“你……的……腿……对……不……起……”
鹿晗身子紧绷,转身看他,漆黑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很确定的盯着张艺兴的方向,“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与你无关,我常年征战,这点伤算什么,不过一条腿,瘸了就瘸了,我现在还能走路,虽然走不快,但是与正常人也没多大区别。”
他知道他的这条腿于张艺兴而言是多重的愧疚,当年他带着张艺兴去营地看医生,正巧碰上敌军的飞机,张艺兴行动不便,怎么可能躲得过pào弹的轰zhà,他飞快朝着张艺兴的方向奔过去,pào弹bàozhà的一瞬间,他将张艺兴护在了身下,张艺兴只是受了一点擦伤,而他被zhà伤了腿,从此,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片刻,他又轻声道:“阿兴,你别担心,我没事,只要你好好的,万事于我而言,都是小事。”
床铺那边没了声音,鹿晗以为张艺兴睡了,便不再开口。
没人知道,此时的张艺兴狰狞的脸上流下的那两道凄凉的泪痕。
第48章 【肆拾捌】
1944年11月,日本发动了号称“一号战役”的豫湘桂战役。
军营阵地,一批批受伤的军员一个紧挨一个。
吴亦凡亲自上阵,缠绕着白纱的左胳膊已经渗出了血。
随是冬天,满是灰土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给我狠狠地打,把这群土匪打出中国!”
他撕裂着嗓子怒吼,仿若千万的仇恨都随着这一嗓子被吼出来。
手中的qiāng每击中一个敌人,他的心就愈发的沸腾。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场战役他坚持了多久,可从未感觉到累,更是愈发的精神抖擞,倍感兴奋。
他死命的qiāng击着一个一个的敌人,手中的qiāng换了一把又一把,他甚至夺下机关qiāng扫shè。
他心中的仇恨愈发浓重,可那人怕是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不由得脑海中忆起当年一丝一缕,那人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不由得唇角跟着脑海中的那个人微笑。
突然胸口一疼,他还没反应过来,数颗子弹已经shè入他的胸膛。
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吴亦凡抱起qiāng,用最后的力气,扫shè。
我终是要给他报仇的。
扑通身子栽倒在地,脑海中一阵眩晕,他墨色的双眸望着天,是那样湛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死,他还在那座城等着我,等我回去与他团聚。”
吴亦凡自言自语,突然对着天空苦笑。这山河再也与他无关了,他心念的不过那戏台上青衣红袖的唱戏人。
人说,一个人如果快死了,他就会特别想念他此生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时光流转,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戏台上,少年戏袍加身,粉黛红妆,京胡戏弦中,少年青衣红袖,余音绕梁。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这一生金戈戎马,苍天可鉴,虽死无悔,只是这十余年岁月里单单辜负了戏台上的他。
可那人生死未卜,十余年没有消息,不由得苦笑,眼角泪珠滑落,当真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了。
“我想你了。”
“真的,好想你啊!”
南京城一群孩童怀中抱着报纸,在街上叫卖。
“卖报,卖报,新华日报,日本在豫湘桂发起“一号战役”,此次战役我军损失惨重。”
“卖报,卖报!”
“师座,要不要告诉张先生。”营地中,下属看着收手握拳打在桌案上的鹿晗。
良久,他也没有开口说话。
下属道:“师座,这事满城皆知了,怕是瞒不住啊。”
鹿晗怒目瞪着桌面,良久,起身拿了外衣,快步离去。
“师座你去哪儿?”
鹿晗并没有回应,而是开了车直径离开。
小山坡上的茅草屋内,那面容狰狞的人静静睡着,眉头紧蹙,双拳紧握,额头上满是汗珠,好似做了噩梦。
突然,他忽的坐起,双眸中带着无尽的惊恐和哀愁,反应过来,只是苦笑,连话都说不出了,张艺兴,做了噩梦,叫呼喊声都不会了?
他大口喘息,不停的用手捋着胸口,不然,依他这副残破的身子是很难喘上气来的。
好多次都是一口气上不了,就要憋死过去。
“艺兴。”
突然头顶一个声音响起,张艺兴浑身瞬间绷住,呆呆的硬是不敢抬头看,双眼泪水撑胀着眼眶。
“艺兴,我回来了。”
那人语气很轻,张艺兴心仿若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疼的撕心裂肺。
他缓缓抬头,终于看到了那人,那个他思念已久,已经十余年未见过的冤家。
“吴亦凡。”
他心中呼唤,欣喜若狂,踉跄起身,什么都顾不得,朝着他扑过去。
他有太多话要同他讲。
他要告诉他,这十余年,他一直在遵守诺言,他在等着他。
他要告诉他,日本人曾逼迫他唱曲儿,他不从,还zhà死了他们好多人。
吴亦凡,你瞧,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要问问他,他这么丑了,他还要吗?会不会嫌弃?
吴亦凡,我再也不能开口唱了,你会不会心疼啊?
吴亦凡,我想你。
当张艺兴的身子yù要抱住吴亦凡的时候,突然那身形慢慢消散而去。
张艺兴身子一栽,差点摔在地上。
“吴亦凡?”
他愕然,环视着四周,这寂静的如死水一样的茅草屋,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
他身子愈来愈软,无力的瘫倒在地,泪如雨下,张艺兴呆呆的坐着,良久,突然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心道:“吴亦凡,你骗我。”
吴亦凡,你这个骗子!
“阿兴?”鹿晗神色匆匆,见张艺兴瘫坐在地上,蓦然一惊,忙跑上去,将他扶起来。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找到这里来了?不然,你跟我回去住吧,你在我身边,我也好放心。”
他焦急的自说自语了一大推,也不管那人听没听的进去。
待扶着张艺兴坐回床上,鹿晗握着张艺兴冰凉却满是冷汗的手,心中一疼:“阿兴,你怎么了?”
张艺兴并没回他,眼睛盯着地面,动也不动,仿若死人。
“阿兴?”鹿晗再次试探着问。
“你是怎么了?”他知道了吗,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了?可这里无人光顾,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人找到这里来了,是哪个混蛋告诉了他。
鹿晗思虑了半刻,蹙眉轻声道:“阿兴,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良久,张艺兴泪眼抬头看向鹿晗,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却让鹿晗浑身一震,“你是要吴亦凡的家书?”
张艺兴看他眼中的疑虑,又在鹿晗手心写着。
鹿晗忙道:“有,有,今儿清早刚来的,我来的匆忙,忘记带了,等下次,我在带给你,好不好。”
张艺兴点了点头。
鹿晗暗下咬唇,倒吸了口凉气,故作一张笑脸,道:“阿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峰下来消息,说打了胜仗,他们那边军民都在庆贺,你知不知道,带头的人是谁?”
张艺兴蹙眉,摇摇头。
“是吴亦凡。”鹿晗笑着道,继而反讽:“哼,那小子竟然又打了胜仗,战功都高过我了,等他回来,岂不要又要跑来跟我炫耀,轻浮!”
张艺兴摇摇头,满脸无奈,拉过鹿晗的手,轻轻划写:“他还好吗?”
鹿晗愕然,强忍着眼眸中的泪水,起身背对着张艺兴,牵强地扯出笑容,道:“他好的很呢,上峰多次跟我夸奖他,能吃能喝,身体健壮,哦,对了,电报里他还说他胖了几斤呢。”
张艺兴愕然,只是淡淡一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胖呢。
鹿晗心知张艺兴不会信,故而道:“阿兴,你不要不信,那家伙向来的没心没肺,也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局下吃喝的那么想,这人可会享受了。”
张艺兴又在鹿晗手心写到:“四儿,如何了?”
鹿晗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他很好,又长高了,还立了功,听说和幼年的他完全不一样了,人也成熟了不少。”
良久,张艺兴双眸黯淡,拉着鹿晗的手,写下玉禾二字。
鹿晗一顿,看着张艺兴双眼,那双眼睛告诉他,他很想知道。
鹿晗心中但是颇为一喜,张艺兴从来都没有向他询问过谁,就连吴亦凡也没有,这一次,他竟然询问了所有人。
“玉禾她很好,跟随军队做了卫生员。”
张艺兴仿若松了口气,身子依在冰冷的墙上,目光望着屋子上方。
一圈圈碎碎的光环从茅草的缝隙里打落下来,好美。
今天天气,真好。
第49章 【肆拾玖】
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举国欢呼,夜燃万家灯火。中国这头东方睡狮开始慢慢觉醒。
南京城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张灯结彩,房屋上的喇叭鸣喊着,一众人聚集在一起,看着台子上解放军精湛的表演。
“好久没有看戏了。”一年过古稀的老人用不怎么灵光的眼睛看着台上?
“这不是戏,是表演。”老人身旁的孙子加重了声音。
“哦,不是戏啊。”老人恍然大悟,瞬息间有一刹那的失神。
良久,他道:“这唱的什么?”
“爷爷,这是解放军给表演的节目,不是唱戏。”孙子望着台子上精彩的表演,眼睛都不舍得转,对老人喊道。
“哦。”老人点点头,他左顾右盼,似乎是没寻到自己想找的人,甚是吃力的扶着地面站起身,用不灵活的双腿,慢慢退出人群。
“变了,都变了。”老人撑着拐杖,回头看了眼,又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那里已经变了样子,彻底的变了样子。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发现老人不见的少年,追了出来,搀扶住老人。
“你去看吧,我就是有些乏了。”老人笑笑,偷偷拭去满是褶皱的眼角的泪。
“爷爷你怎么了?”少年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过去的事。”老人苦涩地笑笑。
少年道:“那爷爷跟我孙儿讲讲您过去的事吧。”
“过去啊?”老人抬头又看向西北方向,蓦地一笑,颤抖着手指了指那方的高楼,“过去那里可繁荣了,里面的唱戏的那曲儿唱的可好听了。”
“现在已经改建了。”少年道。
“是啊,沧海桑田,物也不是原来的物,人也非从前的人。”老人深深叹了声,摇摇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十六年前,那座楼名唤梨春园,生意做的可红火了,大江南北的人都远程赶来,只为了看一场张二爷的戏。”老人笑着道。
“张二爷是谁阿,爷爷。”少年一头雾水,低头问。
“张二爷阿,张二爷……”老人苦涩一笑,“那小兔崽子在那个地方过得好不好,当初他从北平远道而来,入了我的戏园子,我可没少沾了他的光呢。”
“爷爷开过戏园子吗?”少年惊呼。
老人答非所问:“我可是那小兔崽子的戏迷呢。”
少年更是迷茫:“这个二爷到底是谁啊?”
老人未语,良久,他低声自言自语:“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二爷,也再也没有人能与二爷相提并论。”
荒坡上的茅草屋外,张艺兴收了晾干的衣物准备回他的小屋子,突然天空烟花绽放,他闻声抬头望去。
一束束烟花轰的冲上夜空,伴随着pào鸣声而绽放,它拼尽全力的展现出自己的美丽,而后自空中坠落。
只一瞬间,昙花一现。
张艺兴目光有许着哀意,摇摇头,回了茅草屋。
这个世界已然与他再无关联,他的一生就如那烟花,绽放过后便是尽头。
他坐在床边抚摸着吴亦凡留给他的那枚玉佩,微微笑着。
他在等吴亦凡回来,所以他不肯倒下,本就残破的身子,依旧硬撑着,见不到那个人,他绝对不可以倒下。
张艺兴慢慢躺下,将玉佩放在心口位置,闭上了眼睛,睡去。
你可要记得回来啊。
1951年1月15日,南京城要成立学院,一辆辆黑色的轿车驶进南京军事学院,鹿晗身为军人已然不能少,他现在校门口迎接来自北平的战友。
“鹿晗同志,好久不见啊。”首领握着鹿晗的手笑着道。
“上峰,好。”鹿晗挺直腰板敬礼,纵使右腿不是多方便,但还是站的很稳。
“鹿哥。”吴世勋走上前来,笑眼望着鹿晗。
鹿晗欣喜万分,刚要走过去。却见他身后的那人,顿时怔住了。
“鹿将军,好。”吴世勋带领那少年向鹿晗敬礼。
鹿晗反应过来,回了礼,眼睛还是难以从那少年脸上移开。
“你?”他不是吴亦凡,他怎么和吴亦凡长得如此相像。
“鹿哥是不是将我侄子误认为是吴亦凡了。”吴世勋笑着道。
“侄子?”鹿晗狐疑不解。
“将军好,吴亦凡是我的父亲,我母亲叫玉禾。”少年说话铿锵有力。
“吴亦凡和玉禾的儿子?呵。”鹿晗顿时冷笑,“都长这么大了。”
他竟然忘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张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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