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江湖怪异传 > 第 8 章
    们大伙冤枉他儿于来了!”便叫覃家的底下人:“快去请老爷带了二少爷出来,我们见个明白就走。”底下人只得上去说了。

    士明没奈何,只得老着脸皮出来,对又签陪礼道:“恕我昏愦!我实在被小妾瞒在鼓里,明儿我带着小犬上门请罪。”众人见他如此,也就散了。士明气到天明,还不见学礼回来,便着人出外寻找。那里找得着呢?一连找了三天,学礼没有下落。

    姨太太儿天儿地的哭起来了,说是又签一班人把他的儿子吓得不知是上了吊呢,还是投了江?而今尸骨都不见了。起头呢,士明还是发怒;禁不得姨太太尽管是这么哭,哭的士明心肠软了,倒怜念起学礼来。如是又过了十来天,士明也急起来了。这时候学礼身边带出去的钱也用光了,一班痞棍替他出主意,教学礼写信问他生母要钱。

    本来姨太太由广东带了一个体己老妈子来,本是个寮头婆:因为犯了案,穷了又老了,没处生发,所以才做了用人。学礼写了张条子,由痞棍替他送去。那痞棍是个浮躁鬼,既不敢堂而皇之的送到门房,又不曾问明白那寮头婆的相貌;一到覃家门口没法投递,想回去问明白,又怕同辈的人笑他,只得在门口来回的转;好容易等得一个老妈子出来,以为就是寮头婆了,便上前jiāo给他,只说一句:“这是你们二少爷送给姨太太的信,立刻要回信的。”谁知那老妈子是学诗用的人,把条子拿进来,先jiāo给学诗看。

    学诗看了便道:“老二如此胡闹,要是再放纵下去,就真不可救yào了!”立刻叫绳武把那张条子呈给士明。士明知道了学礼下落,又知道送信的痞棍还在门口等钱,便叫了几个底下人,悄悄地跟着接条子的老妈出去。那痞棍以为拿钱给他来了,凑上来问时,这几个底下人拥出来把痞棍拿住,来见士明。

    士明追问学礼的住处,那痞棍还不肯说;士明便请了保甲局的委员来,带去捶了四百板屁股,押着到土娼家里,搜出学礼来;那些痞棍和土娼,保甲局自去办理。士明一见学礼,免不得打了一顿,带到彭又签家里磕头陪礼;回来便关在书房里,不许再出去。这样一来,士明的糊涂、学礼的顽劣声名传遍了长沙城。

    士明不怪自己,却把张辛伯恨入骨髓;学礼更不怨自己,却恨了彭又签,以为这老头儿的头怎么那样不经打磕,轻轻的一只碗就砸破了。若不是那一点硬伤,众人便不会起劲,他父亲也不会被逼,自己更不会挨打了!从此心心念念要害彭又签。而姨太太的心理又是不同,却恨极学诗父子;一来又签是绳武的祖岳,二来学礼写回来的条子,是学诗的老妈子闹得冲了天的(湘谚“冲天”即“闹穿”之谓)。

    他母子俩背地里商量害又签,有些难得做到;不如等他孙女过了门,害他的孙女。学诗是废人,让他慢慢地活着受罪,专一害掉绳武就够他受的了!并且这一分家产可以整个拿了过来。母子们志同道合的设下机谋,自去进行。

    绳武二十岁了,学诗很想早点抱孙子,便禀明了士明给绳武成亲。姨太太便也絮聒着士明,说是要替学礼收心,只有赶快给他收个媳fù;士明也以为然,只是长沙城里都知道覃二少爷的大名,谁也不敢领教。士明不得已,远远地在湖北找着一个在广东时候的同寅严智庵对了亲家。因为智庵新近受了北洋大臣的聘,约着明年办喜事;学礼就有些等不得,仍旧偷偷摸摸的出外乱嫖。

    如此过了半年,彭家的孙小姐,就是绳武的老婆有了身孕,学诗说不尽的欢喜。不料绳武却得了一个吐血之症;绳武身体本来弱,医生来看总说是痨病,一派滋yīn清肺的yào,吃得一塌糊涂。岂知溢血的症候,不是胃络受伤就是脾络受伤,与肺是全不相干的!专一吃的甘寒yào品,无病的肺气固然受伐,有病的脾阳更受铲削;平日血被甘寒的yào凝住了,一时原可以不吐;及至脾阳被铲削尽了,摄不住血,一发就不可收拾了。

    两三个月下来,绳武果然大吐其暴血;成块的瘀血吐尽了,那鲜血一口一口的涌上来,吐个不住。于是一家人慌了,那班庸医还不是仍旧用许多生地麦冬一类凝滞之品,当然凝他不住:失血太多,肝不藏魂,就免不得有些谵语。大家就说是有了鬼了,拜斗立禁,无所不为还要冲起傩来。

    绳武已经烦躁得了不得,又被冲傩的大锣大鼓一震,登时狂血上涌!口里来不及吐,鼻孔里也潮一般流出来;呛了几声,咽喉哽住,一口气不来,就此永别了。大家乱了一阵,把尸首抬放地上,撤去床铺,只见褥子当中掉出一个纸包来。

    绳武的一个妹妹拾起看时,纸包里面是一个纸人;五心都用针刺着,口角边画上两条红颜色作为流血的样子,背后写了绳武的生辰八字。这一来,又闹得个烟雾腾天!一班人的视线都集在姨太太身上,因为广东本来有这种魇魔术的。绳武的母亲抱着尸首,哭着叫儿子,要他显神报仇。

    姨太大搁不住大家闲言冷语不断的挤,便大闹起来,说是孙少nǎinǎi谋死亲夫。随即在孙少nǎinǎi赔嫁来的箱子里搜出个木雕的瘟神来,并且还有一张黄纸。上写的疏文大意是:“信女彭氏,因为丈夫覃绳武年轻,恐怕在外边粘花惹草;求神道大显威灵,使丈夫一心一意的在家里。”没有许多不可解的话。孙少nǎinǎi听了,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那里来的,只急得要寻死。

    姨太太得意极了,逢人遍告;又说是孙少nǎinǎi每到更深人静常常的点烛烧香敬神,原来就是这个顽意。学诗夫fù明知道是有人暗算,主张彻底追究。士明恨张辛伯不过,因为辛伯和又签是生死之jiāo;又签的孙女从小没了母亲,便拜了辛伯的媳fù做寄妈;在辛伯家里抚养到十三岁才回去,辛伯最痛爱她的;所以士明想要借此伤伤辛伯的心。当下便请了又签来,把孙女带回去,不要又闹出一条人命来。

    又签虽然心气和平,可是泥人儿也有点土xìng子,当然不答应,说道:“这关系太大,不要说你的孙媳fù不能有谋杀亲夫的罪名,便是我的孙女也当不起这谋杀亲夫的诬蔑!我和你说不清楚,我们到公堂上去讲罢!”两老亲家说翻了!士明一时脂油蒙了心,居然到长沙县告下状来;说孙媳fù巫蛊杀人,谋死亲夫了。不到两天,就激起了长沙大小绅士的大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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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黑山鬼母的来历

    傅继祖因为谭延寿和公孙宾之闹了意见,打算独自侦查,便去会李炳荣。谁知李炳荣一早出去了,只留下一句话,闷闷的顺着路走去;离公孙宾之的家不远了,便去看他。

    公孙宾之笑嘻嘻地迎出来道:“我得了点线索了。昨日我从你家里出来,偶然撞见一个吃鸦片烟的朋友,他邀我同到福寿楼去吃烟。我那时心里发烦,正要辞了不去;转念一想,烟馆里的情形倒不曾仔仔细细的调查过,便同他去了。我在那烟榻上躺了将近四个钟头,听了许多奇谈;并且知道罗满老官和姚子蓁一班人,常常的在那里过瘾。我那朋友说,罗满老官的别号叫做罗满干净,姚子蓁的别号叫做姚二棒槌,至于彭礼和他就不知道。后来问堂倌,居然记起来了。说是三四月间霉天里,罗满老官曾经带一个姓彭的人来过三五趟,后来一直不见来了。我因为在那烟馆里的资格太浅,而今预备每天去用吊把钱(吊把钱即一千来钱)捐些资格,才好打听一切的事。”

    傅继祖喜道:“请你专去侦探罗、姚两个。但是我总要问问李炳荣才有计算,可是今天不曾会见;我还想去会会易福奎和胡汉升。”公孙宾之道:“这么说时,我二人一同出去,分途进击便了!”说着披上一件马褂,一同出来。刚出街口,只见谭延寿兴匆匆地走来,傅继祖便喊了一声。谭延寿停住脚道:“我正打听了一桩事,要来告诉你。一瞥眼看见公孙宾之在旁边,便不言语了。公孙宾之知道谭延寿的意思,便道:“我有要紧事,先走了!再见再见!”自去了。

    傅继祖便邀了谭延寿同到半江楼茶馆里来,寻个偏僻的座头坐下,吃了一开茶。谭延寿便说是奉了夫人的差遣,调查东茅巷集云坛。今儿一早,便去龙喜杨的房子外边相了一相,记得那房子是从前的大绅士王蕙阶的产业;慧阶的孙子正有出卖那房子的话,曾经有个做中的皮小鬼说过。

    当下找着了皮小鬼,到王家找了个引看的底下人;同到龙喜杨那所房子里尽量看了一顿,果然和柳夫人所说不差甚么。随即邀那底下人和皮小鬼同到一家小酒店里,借着商量房价为由,谈到jiāo庄的手续上,便问那底下人道:“现在的租客是谁?”那底下人道:“就是那有名的法师易福奎,替他的亲戚杨得中租的。据说也是一个法师,向来在南边乡里做法事;因为易福奎的生意忙得很,所以约了来帮忙。”

    皮小鬼chā嘴道:“是易福奎么?他的事我全知道!我曾经同他合住过一个屋子,他近来很发财,就是会放鬼。他若是生意清淡了,就把他平日养在家里的鬼放些出去,他又自己去收回来,所以一班人都说他的法很灵。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文钱呢!”谭延寿便道:“万一他放出去的鬼,被别的法师制住了,他岂不是鬼财两空了吗?”皮小鬼道:“你老人家真是实心眼的人!长沙城里有几个真会制鬼的?会制鬼的,谁又不是会(指哥老会而言)上的人,如何肯打破自己弟兄们的饭碗?”谭延寿道:“他的本领当真能够使得鬼动么?”

    皮小鬼道:“这却有几种分别。我母舅是湖南湖北三十年前有名的法师,我曾经听他说过,江湖上的顽意多得很!有练五鬼搬运法的,能够把别人藏在箱柜里的银钱衣服运走;有练樟柳神的,能够替他打听别人的秘密事情,他好去讹诈;有练金蚕的尿dú杀了人,那遭dú的鬼,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家产搬去孝敬他。所以常常有养许多鬼在家里的,不足为奇!”

    谭延寿道:“像易福奎所养的鬼,是属于那一种呢?”皮小鬼道:“这可不知道,大约总是些孤魂野鬼被他收留了,所以专听他的指使。”谭延寿道:“孤魂野鬼怎会被他收住呢?”

    那底下人道:“这个我亲眼见过。我们河西乡里有个季法师,是学黑山法的,就住在我们后山。我十六岁那年,我记得是七月半间,大家吃过了烧包饭(湘人中元祀祖,将纸钱放入大封套内焚之,谓之烧包;招亲友食祭余,谓之吃烧包饭),在晒禾场上乘凉。半夜后,月亮十分光明,露水霏霏地沾到赤膊上,觉得有些寒冷,一班人都去睡觉去了;惟有我想要提萤火虫,拿了蒲扇走到田塍边去。只见后山坳里一点一点的绿火闪了过去,很像是一大群的萤火虫在那里飞。我连忙赶过去时,那绿火又在前面,再赶过去,走上山顶;只见季法师门前,层层叠叠的绿火绕着。

    “月光之下只见季法师走出门来,不知怎样使了一回法,那绿火纷纷地四面散开;有的钻进仆在田里的乱禾丛里不见了,有的隐到树林草根里去了;只有三两星绿火跟着季法师进门,就听得季法师关门下闩的声音。我当时也是莫名其妙,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法师收鬼;收了鬼,时常放出去找人,法师就好借着捉鬼赚钱。”

    谭延寿问道:“怎么叫做黑山教?”

    那底下人道:“我曾经听得老年人说,黑山教是贵州来的,最能够驱使鬼;并且能够呼风唤雨,洒豆成兵。起先我还不十分相信,前几年我出门回家,季法师已经死了,却有一个女儿,很会兴妖作怪的,我们乡里年纪轻的人差不多都被她顽了。她比狐狸精还要会寻人,大家都喊她做母鬼。我们团保上的绅董老爷会了几回议,才把她撵走了,不许在本境居住。

    “我曾经会过她一次,就是季法师收鬼的第二年夏天里,那母鬼才二十岁哪!这天下午,她跑到我家里来,和我母亲借花线。在碓屋里看见我,对我笑了一笑,叫我到她家里去坐,我随便答应了一声;到了晚上,我也不记得了。

    “偶然失了一个柴扒,我到后山去寻;只见她站在她门前塘基上对我一招手,我身不由自主的随她的手就过去了。也不知怎样下的山,也不知怎样过的塘,腾云驾雾一般,眨眨眼就到了她面前。她笑嘻嘻地抓了我的手刚要走到屋里去,她父亲季法师远远地回来了;她慌忙在我背上推了一掌,我又迷迷糊糊的仍旧回到后山上;踩着块石头一滑,惊了一下,人才清醒了。不多几天,我就跟着我们东家到新疆做红茶生意去了。在新疆听得同乡人告诉我,那母鬼这一手就是黑山教的招生魂法子,你说可怕不可怕!”

    谭延寿述了这一段话,傅继祖道:“你打听来的很有参考的价值。这个易福奎和杨得中,我们也得注意他,就由你负侦探的完全责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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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三件巫蛊案的结束

    南为昭的案子出得最先,那长沙县太爷拿到了关大雄,当夜便提到内花厅里去问。关大雄道:“大老爷要我供甚么,我都可以照直供来;只是大老爷不坐大堂,不当着许多人面前,我无论如何是不供的!”县太爷气上来,吩咐掌嘴,关大雄冷笑了一声道:“大老爷要替南为昭顾恤死后的声名,我可不能受这刑罚。”说时迟,那掌刑的差人刚到关大雄面前,连连吆喝他快供时,那关大雄忽然不见了。可把个县太爷呆住了。

    一班值堂的差人都慌了,乱着找了一夜,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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