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
可是，他在之前的拉客演练当中，受了相当大的刺激。一时间，还真不敢把铁锹怎么样。再说，他就算想把铁锹怎么样，也没那个本事。
一个昨天还是服务员的屁大点领班，除了私下里扔双小鞋，别的也干不了什么。
这也是铁锹根本不惧他的原因。
铁锹来到门外打伞遮阳，身体还故意往后靠着咖啡馆的大门。他把门挤出一条缝不让门关紧，屋里的空调开得足，冷气飕飕的往外冒。这样一来，不但站着不累，还凉爽舒适。他惬意地看着一个个被晒得冒油的行人匆匆而过，心里倍感满足。
这时一个带着墨镜，腋下夹着小办事包，拿着手机哇啦哇啦说个不停的行人，在咖啡馆门口停住了脚步。他道：“对，你快点过来接我，一会就要把合同送过去。这次一定要跟他们谈好，绝对不能再降价……好，我现在的位置就在那个……”
墨镜男说到这里开始四处张望，想确定自己的位置。
“中山大道的猫屎咖啡馆。”一个地址传进墨镜男的耳中，他顺着这个话头就接了下去，道：“对，中山大道的猫屎咖啡馆……”
铁锹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了，毕竟在门口享受这么长时间的冷气，不干活也说不过去。眼前的人正在确定地点，他见缝chā针的把猫屎咖啡馆报了出来。
墨镜男还在继续打电话，铁锹又把阳伞遮在他头顶，替他挡住阳光。
“谢谢。”墨镜男放下电话后，谨慎的道：“你现在要让我进去喝咖啡了吧？”
“先生，如果您愿意在这里看风景，我希望为您继续遮阳。”铁锹的回答巧妙优雅。
墨镜男觉得眼前这个服务员很有意思，改变了主意。他笑着问铁锹道：“你们都有什么咖啡？”
“现在天气热，我推荐您来一杯暴风雪醇品冰咖啡。既能清热去火，还可以提神醒脑。”铁锹说着，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
墨镜男却没有挪步，他摇头道：“我还没说喝呢。”
“先生，我只是请您进去坐坐，吹一下冷气。”铁锹听了墨镜男的拒绝，并没有表现得尴尬。他依旧神色从容地伸手相请，道：“您可以不喝咖啡，只是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心情。这样有助于您保持良好的状态，进行商业洽谈。而且，里面的空调不管您进不进去，都会一直开着。”
墨镜男哈哈大笑，赞了一句：“有意思，你很机灵啊！”
他不再多说什么，进了门就对里面的服务员，道：“给我来两杯那个叫暴……暴什么的咖啡。”
墨镜男记不起铁锹刚才说的咖啡，叫什么名字了。
铁锹及时对服务员提醒道：“暴风雪醇品冰咖啡。”
他等服务员带着墨镜男去了座位，又站到门口继续看风景，心道：“这么点时间就把菜单背熟了，哥的记忆力真强。那个暴风雪醇品冰咖啡，好像挺贵。不过，不是最贵的……真是，这地方也不安排点提成……李总是不是傻缺啊？一点都不会调动员工积极xìng……不对，应该不是傻缺，我看他纯粹就是抠门……”
铁锹在那胡思乱想，咖啡馆门一开，大堂领班沉着脸走出来，道：“查理？铁，你多当一个班的迎宾，再让别人替你。”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两小时就换班吗？”其实，铁锹觉得再站一班也无所谓，在外面看街景挺好。不过，他要对大堂领班有所表示，免得这家伙得寸进尺。
“我是领班，我是领班……”大堂领班指着自己胸口的工牌，很激动的道：“我安排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行啦，知道你是领班，不用喊得跟卖唱似的。”铁锹抠了抠耳朵，从兜里掏出烟。他刚要点火，大堂领班就指着他，叫道：“工作时候不准抽烟。”
“我抽烟的时候，没打算工作。”铁锹点烟，深吸了一口，舒舒服服的吐了个眼圈。
那天见过林岚吐的奥运五连环，还有神乎其技的心形烟圈。他大受刺激，觉得一个女汉子吐的眼圈比自己好，实在很没面子。
“你……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报告李总，让你滚蛋。”大堂领班气得浑身哆嗦，转身就要去打小报告。
“你很蠢呢！”铁锹不屑的弹了弹烟灰，道：“你觉得我会叼着烟，等你把李总找来吗？”
大堂领班愣在那里，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憋得脸像猴子屁股。
铁锹本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大堂领班那张猴屁股脸。
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无聊。
他扪心自问，在这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跟领班这样的蠢人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值得吗？就算他把领班斗成精神病，还不是要在这里窝着。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同样是个蠢人！
想到这里，铁锹不由得叹了口气，递给大堂领班一支烟，道：“你要不要来一支？”
“好烟呐……”大堂领班一看是十块钱的红双喜，有些心动。他以为铁锹想对自己服软，很是趾高气昂的问：“你给我烟算什么？”
“嘁！”铁锹没好气的道：“不抽算了。”
说着，就要把烟收回去。
“我抽。”大堂领班没经住诱惑，一把抢过烟叼在嘴上。他点上火，又很小心的回头往店里看看，才道：“咱们往边上挪挪，别让李总看见。”
铁锹不在意的笑笑，走到旁边的墙角处，坐了下来。大堂领班也过来挨着铁锹坐，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转眼就坐在一起抽烟了。
“小铁，这就对了嘛。”大堂领班抽着烟，对铁锹的称呼也改了。他很坦白的道：“要不是培训的时候，你让我下不来台，我也不能让你干迎宾的苦差事。再怎么说，我也是店里的领班，是你的领导。你总得给点面子，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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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墙根长谈
铁锹听了大堂领班半是抱怨，半是给自己找台阶的话，只是笑笑没有出声。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脑子里却满是方超说过的，一年赚七百万的话。
大堂领班把手中的烟抽得只剩下过滤嘴，又狠狠地嘬了一口，才不舍的扔在地上。他叹惜道：“好烟，就是好抽！回味无穷啊！”
“至于吗？这也不是什么好烟。”铁锹又拿出一只红双喜，递了过去。
“十块钱一盒的烟，怎么不是好烟？”大堂领班接过烟，忙不迭的点火续上，深吸了一口。他满足的道：“这烟比我抽的大前门，好太多了。”
“不是吧？你赚那么多钱，才抽两块钱的大前门，太节省了吧？”铁锹不相信的问。
“我哪里赚得多？”大堂领班很郁闷的道：“我一个月的工资，店里扣去包吃住的钱，才剩下不到两千块。我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总得攒钱娶媳fù吧？所以，我是能省就省。”
铁锹来了兴趣，道：“我是服务生，一天工资还有六十块。你大小也是个领班，工资怎么还这么低？”
“你是临时打工，还不用包吃住，当然稍微高一点。”大堂领班拄着腮帮子，神神秘秘的道：“小铁，你记住啊！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要吃点心。那都是客人吃剩下的，要不就是坏了过期的。”
铁锹脸色一变，叫道：“我X啊！忒黑了吧？”
“小点声，你喊个屁啊！要是让李总听见就麻烦了。”大堂领班转身看看咖啡馆的大门，唯恐李总突然出现。他接着道：“还有啊，糖水也不能喝。那红豆沙用的红豆，都被虫子嗑了。另外啊，ròu也不能吃……”
“停停停……”铁锹一个劲的摇手，问：“你就告诉我什么能吃吧？”
“除了青菜和白米饭，其他的最好都不要吃。”大堂领班的回答，让铁锹无语。他不解的问：“这么个鬼地方，你为什么还在这干？”
“我不在这干，去哪干呢？”大堂领班靠在墙上，打开了话匣子。他道：“一年前，我从俺们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岭南，花花世界让我大开眼界。可我呆了两个月，就发现这花花世界好是好，但是没钱不行。
我是从田头撂下锄头就跑来了，这辈子除了刨地啥也不会。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去工地搬砖我又嫌累，只能留在这里喽。好歹比我种地轻松，还能一个月拿小两千。我打算再攒两年钱，到了三十岁就回村里娶个媳fù生小崽子。等生了小崽子，就留给媳fù在家里带，我还是得回来……”
铁锹不出声的听着，忽然问道：“领班，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人生目标？”大堂领班很费解的道：“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比如说，你想找个媳fù生孩子，这就是人生目标。”铁锹解释道。
“对呀！”大堂领班一拍大腿，道：“再过两年，回去找女人生孩子，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这只是你短期的人生目标，两年后就能办到了。”铁锹耐心的道：“我问的是你长期的目标，或者说是一辈子的人生目标，那是什么呢？”
“这个嘛……”大堂领班抓着头皮，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问：“这个什么人生目标，一定要有吗？”
“当然要有了。”铁锹感觉自己是在鸡同鸭讲。但他很想知道大堂领班的人生目标，到底是什么？
方超说六万九千八赚七百万的事，一直在他心头徘徊不去。他下意识地希望，大堂领班也能说出一个辉煌宏伟的目标，给自己鼓鼓劲。让他觉得这件事，并不像老爸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个白日梦。
铁锹不厌其烦地解释，就像认真负责的老师给学生讲课，把所有知识全都掰开揉碎，希望学生能听明白。他道：“你想要娶媳fù，对吧？这就是一个目标！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你根据现在的条件制定了计划。具体步骤就是你要存两年钱，还要尽量节省，然后才能回家娶媳fù，对不对？”
“对呀。”大堂领班点头道。
“那你娶了媳fù之后呢？”铁锹继续诱导道：“你总要有个新的目标吧？”
“我有啊！”大堂领班一副终于明白的样子，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娶完媳fù就生小崽子，然后再回来打工……”
“你为什么还要打工呢？”铁锹的耐心，有了耗尽的迹象。
“为了养活小崽子啊！要是我媳fù不争气生个不带把的，我还得让她接着生。现在计划生育太严了，超生的罚款可不低，不打工怎么行？”大堂领班眨着眼睛道。
“你……你……你打工就为了jiāo罚款啊？”铁锹气得说话都结巴了。
“对呀。”大堂领班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说，总得有个目标吗？”
“你就没想过赚很多钱，比如说七百万？”铁锹用最后一丝耐心诱导。
“用不着那么多……”大堂领班用力摇头道：“我找媳fù肯定要先看清楚，有没有生儿子的面相。没有的话，我也不能要啊。我们村头算命的瞎子，说我这辈子顶多有三个崽。如果全是丫头片子，就说明我没儿子命。那只能认啦，不生了……”
“唉……你就当我没问过吧……”铁锹仰天长叹，郁闷得用脑袋砰砰撞墙。
他不但没得到什么启发，反而被大堂领班奇葩的人生目标，刺激得彻底崩溃。就像他在拉客演练当中，把大堂领班弄崩溃的情形差不多。
过了一会，大堂领班才低声道：“小铁，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就别说了。”铁锹没好气的道。
“可是不说，我又憋得难受。”大堂领班愁眉苦脸的道。
“那你就说吧……”铁锹无奈的道。他忽然觉得和大堂领班在墙根底下，探讨什么人生目标的话题，实在是件很傻缺的事情。
“小铁，我感觉你不适合干这个。”大堂领班年龄还不到三十，却是个老烟qiāng。手里的红双喜抽完，又从自己兜里掏出大前门。他看铁锹的表情有不高兴的迹象，忙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和李总那样的人倒是很像。”
铁锹故意扳着脸问：“我长得有李总那么丑吗？”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像服务生。”大堂领班很费力地想了一阵，才找到合适的词汇。他道：“我在这干了一年多，别的没学会，但眼力却练出来了。什么样的客人不好惹，什么样的客人好伺候，什么样的客人有钱，什么样的客人抠门……我基本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说到这，他看着铁锹，很认真的道：“你干不了这个，因为你不是当服务生的料。”
铁锹看大堂领班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很好笑。他用带着自嘲的语气，问：“你看我应该干什么？”
大堂领班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能做李总那样的人。”
铁锹先是愣愣的看着大堂领班，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差点喘不上气。
他笑了好一阵，才用手端着下巴，凑过来问：“领班，你看我有没有王霸之气？干脆我虎躯一震，你跟着我要饭去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你开玩笑。”大堂领班生气了，又有在之前被铁锹黑的感觉。他道：“你说话办事，一看就是文化人，跟我们都不一样。你刚才拉那个客人进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话说得和李总一样好听。不，比李总说的还好听。那些话，你就是打死我也说不出来。”
“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啊！”铁锹摊开手，很玩味的道：“什么彼得？铁，什么企业文化，还有什么高档氛围，模范带头作用啦……不是，都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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