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服务机构,最怕的就是陈老板这样的人,陈老板倒不至于无法无天叫人到医院乱砸一通,但他叫几个人去制造一场医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医院最糟心的就是医闹,一方面要应付卫生局的调查,一方面又要应对社会的舆论。
所以陈老板一个电话,医院的高层就为我破例去探视病人。
值班护士接了电话之后,带我到了慕迟的病房,打开了灯,慕迟躺在病床之上,已经睡了过去。
我对护士说:“我要陪床。”
护士忙道:“我去给你加个床位。”
“不用。”我怕打扰到慕迟,决定在他床边趴一会儿也好。
但在此刻,慕迟却悠悠转醒过来,看到我略微地诧异,又向护士望了一眼:“出去吧。”
护士微微颔首,悄声走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我小声地问他。
“是。”
他的坦白和直接,又一次让我不知该说什么,我嗫嚅了一会儿,说:“给你带了一点夜宵。”
“是杏花粥吗?”
我轻轻一笑:“你鼻子挺灵的。”
“我如果不做生意,是可以做厨师的。”
我莞尔,知道他所言非虚,他的厨艺如果让米其林评级,说不定够得上三星的级别。
我把杏花粥拿出来,说:“我喂你吃好不好?”
我把床位升了一下,让他靠着,他目光轻缓地向我投来:“新婚之夜,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你受伤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仅仅因为如此?”
我低头不语,拿着勺子轻轻地搅着杏花粥,接着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喂他吃粥的过程,我们都不说话,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以前和他吃饭,大部分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即便是在唱独角戏,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沉闷,因为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听众。可是此刻,我明明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对他说不出来。
吃完了粥,他轻轻抬起眼眸:“谢谢你的粥,很好吃。”
“喜欢吃,明天再给你买。”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你跑出来,莫白知道吗?”
“我跟他说了。”
“我刚才听说,某人要陪床?”他戏谑地望着我。
我很少见到他会和我开玩笑,他不是一个很有幽默的人,可他此刻的眼神充满玩味的意味,清眸浅浅地注视着我。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面颊微微绯红,小声地说:“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可我当真了。”
他的霸道有时就像一个孩子,让你拿他丝毫没有办法,他忽然用力地把我扯到他的怀里,我怕压到他的伤口,吓的不敢动弹。
他声音嘶哑地在我耳畔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分手。”
我心里酸溜溜的,眼眶似乎很红,我不敢对他说,其实我也不能和他分手。
我曾在张悦然的书里看到这样一句话:让我们相爱,否则死。
我一直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爱情,会让人能够有如此大的决心,除了爱,就是死。
当我和他分手,决定嫁给莫白的那一刻起,我忽然就明白了这种感觉,每天,每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有一种死了的感觉。
可我仍旧不敢回应他的话,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他,陪一陪他,却不敢给他任何承诺。
他亲吻着我的嘴唇,温柔就像一朵玫瑰夜里悄然绽放,我们的睫毛碰在一起,他的牙齿轻轻地松开我的唇瓣,小声地说:“若兮,我以为我可以洒脱地放你走的,但我高估了自己,我远没有那么强大。”
我知道的,甚至他知道我是梅清愁的女儿,他都没有放我走,现在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把我放开?
我以为我走进了他的迷宫,一辈子也走不出他精心为我布置的局,而他,何尝不是在我的漩涡里挣扎?
爱是相互的,却也是身不由己的。
当我们还爱着彼此,谁都没有办法洒脱地挥手。
“你不喜欢我的思维方式,无法适应我的性格,我都可以改变的。”他捧起我的脸庞,真诚地凝视着我。
自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谁有过妥协,他遇强则强,再大的对手,宁愿伤痕累累,却也从不低头。
可是这一刻,他却说要为我改变。
冷不丁的一滴热泪从我眼中掉下,猝不及防,此刻他躺在床上,我在他的身上,俯视着他,眼泪收也收不住,直接坠入他的眼眸之中。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仍旧那么深情地凝视着我,任由我的眼泪在他眼中荡漾,从他狭长的眼角缓缓地滑了出去。
我慌忙拭去他眼角的泪,用力地摇了摇头:“你不用改变,你很好,是我不好。你就这样子,这样才是我认识的慕迟。”
我从不想去塑造他,倘若遇到一个需要让他为你改变的男人,说明你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他。
“若兮,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或许很多方面,我做的都不够好,你给我一点时间。”
“不是的慕迟,不是你不够好,是我不够好。”他很少会对我说这些心里的话,每说一次,都能让我感动的一塌糊涂。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因为生活并不相信眼泪,我从小就懂的这个道理,我会觉得那些看着韩剧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蠢的无边。
但是这个男人却带给我无数的感动,不是一束鲜花不是一顿烛光的感动,而是为我满身伤痕依旧无怨无悔,他有一颗冰冷的心,却独独能在我的笑容里融化。
“别哭了,我跟你说过,你哭起来很难看的。”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拭去我的泪痕,动作温柔,仿佛行云流水。
“慕迟,你也给我一点时间。”我必须先把顾小川的事情解决之后,才敢和他继续往下走,否则我不知道杜一菲会做出什么事。
以前我从来没有怕过杜一菲,就算曾经她把一个男人逼的跳楼,并且面无表情地离开,我都不觉得她可怕。
可是此刻我是真的怕她。
她是那种性格两级分化的人,她对身边的人仗义豪爽,但对那些与她无关的人,从不吝惜别人的生死。
“好,我给你时间。”慕迟语气清缓,大手穿过我茂密的发丛。
他顿了顿,说:“不过,今晚你是我的。”
我看见他眼眸荡漾的波纹,微微地垂下眼帘,然后他温柔地把我放到他的身边,浓烈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
“不可以,慕迟。”我制止了他,一只手撑住他的胸膛。
“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新婚之夜难道不要洞房的吗?”
我大窘,他说话总是那么直接,而且还能说的那么认真,今天我刚和莫白结婚,他却要和我洞房。
得亏莫白是个同志,否则让他心里怎么想?
我小声地说:“你伤口刚刚崩开,还是……还是不要了吧?”
“好久没要了。”他很无辜,有些向我卖萌的感觉。
我忽然觉出他的可爱,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可是这里是医院,等你出院的时候,我……我再补偿你好不好?”
“现在就想要。”
他霸道起来完全没的商量,温热的大手悄无声息地从我腿边游了上去,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慕迟,不要。”我很坚持地对他摇头,并非不想给他,只是他的伤势未愈,而且伤的是肾,真是不要命了。
他一向是很尊重我的,这是他的素养,再我坚持之下,他终于放开了我,可我分明看出他的眸光黯淡下来。
我知道,他一定是多想了,他的心思本来就很复杂,今天我成了别人的妻子,他虽表面平静如水,心里哪能一点波澜没有?
就算莫白是个同志,换做任何男人心里都会不舒坦的。
可他尊重我的任何决定,只要对我没有伤害,他似乎对我都是放任自由的,他从不约束我,也从不强迫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没有爱过,男人是占有欲很强的动物,很能做到像他这样。
我弱弱地看着他半天,小声地问:“慕迟,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扭过头,轻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我大概也能摸出一些规律,每次他心里不舒坦的时候,都会说“累了”。
是真的累了,但更多的都是心累,他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思虑过盛,一颗心早就熬的油尽灯枯了。
我把头凑了过去,在他清俊的面颊吻了一下,略带羞涩地问:“真的想要?”
“我只是不想错过今天这么美的你。”
偶尔的甜言蜜语,其实都很能打动我,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异常地认真,冷不丁我都会把它当成真话,我嗫嚅地说:“要不……我来动,你别动……”说着,双颊火烧火燎起来,我到底在胡说什么?
“这样你会很累的。”
我摇头:“不会的。”
他玩味地看着我:“这么有信心?”
“烦人!”我轻轻拍他一下,随手就把灯给关了。
“干嘛关灯?”
“拜托,大哥,这里是医院,病房的门有个探视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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