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个方向，他就往那里走，而亚克塞也没有多问，只顾跟在他的身后。山上隐隐约约可见到几座道观，但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霞光洞，而且就连一个山洞的影子都没看见。
第二十一章 眇zhēn rén
更新时间2016-2-6 20:35:48 字数：2291
越往上走，行人越稀少，而树木越苍幽。两人爬了大半座山，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脚。
赵悝捶着自己的小腿，刚想抱怨两句，感觉背后有人在挠痒痒，以为是亚克塞，便伸手去拨开，不料手马上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赵悝转头一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些毛绒绒的树须把自己的双手捆在身上，动弹不得，而亚克塞也早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了。
他们的身子被树须紧紧缠着，并且被拖向一个地方，赵悝低头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原来脚下竟空无一物，他们悬空在一座悬崖上。
“喂，你是什么妖怪啊，想把我们抓到哪里去呀？”赵悝管不了那么多，大声喝问道。自从见识过管虎和管大倌这两只神通广大的猫精以后，赵悝知道天地之间会有许多这样的山精树怪，因此不再像以前初听说妖怪那样害怕了。
树须继续拉着他们两人移动，最后，把他们送到悬崖外侧的一个山洞里。山洞之中长着一棵树，树干不高，但树冠巨大，靠近根部的树身上长着许多又长又细的根须，就好像一个长寿老人颌下茂密的胡须一样。
“你们不是在寻找霞光洞吗？这里就是霞光洞了。”山洞里传来一个声音。赵悝左右前后看看，这里除了他和亚克塞，没有第三个人。
“不用找了，是我在说话。”这回听清楚了，声音是从树身上发出来的。
赵悝看着树，问道：“你没长嘴巴，用什么说话？”
树答道：“我的嘴巴长在里面，你们从外面看不出来。”听那声音，果然带有“嗡嗡”的回响，就像从哪个密封的空间里传出来一样。
“我不管你的嘴巴长在哪里，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赵悝问道。对妖怪，我们不应该客气，不管它是猫精虎精，还是树精。
树道：“我刚说过了，这里就是你们要找的霞光洞。你看那边晚霞满天，一会儿洞里就要被映照得通红，不信你等着。”
果然没过多久，西天上霞光辉映，一缕红霞好像被一面巨大的镜子照shè，直投山洞而来，把洞壁照得光明透亮，而那棵树身上披满了红色霞光，一片片叶子和一根根树须都在微微颤动，似乎一个老人在得意地笑着。
“整座鎏金山，就只有我这个洞能够得晚霞垂青，与它共舞，你说我不叫霞光洞叫什么？”树说完又叹了口气：“可惜如此美不胜收的仙境，世间却没有几人能够欣赏到，岂不暴殄天物！”
赵悝转头望去，在晚霞的照耀下，天地万物仿佛沐浴在一片圣洁的光芒之中，的确美到了极致。
“你又没有眼睛，怎么能欣赏到这些美景呢？”赵悝不服气地说。
“谁说只有用眼睛才能看东西的？你看我没嘴巴不照样能说话吗？你们人类的愚蠢之处就在于，太执着于一些成见了，所以有眼睛却看不见美，有嘴巴却说不好话，到现在还冥顽不化，悲哉！”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说得太好了！”亚克塞好像从梦中刚醒过来，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你是不是心还落在别处没回来啊？”赵悝不解地问道。
亚克塞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树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终于想明白了。它就是传说中的眇zhēn rén。”
“此话怎讲？”赵悝道。
“的确有些事情是眼睛看不清楚的，就像人心，我们光用眼睛能看到别人心里想些什么吗？我们能一眼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吗？哪个才是真正爱你的人？哪个才是真正值得终身守护的人？这些都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你好像突然间变成老学究了。”
“你还记得耶利亚吧？”
“当然记得，你们之间肯定有故事。”
“是的，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亚克塞顿了顿，决定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
“我是罗东城城主唯一的儿子，也是王位的继承人。耶利亚的父亲是王宫里的驯马师，我跟她从小在一起玩耍，两小无猜，就像一家人一样。”他的眼里充满柔情，好像回到了那快乐的童年时光。
“当我们小的时候，我父亲并不反对我们jiāo往，可当我长到十岁以后，父亲的态度变了，不允许我再跟她一起玩，并且还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是罗东城里最富有的贵族的千金。我不同意，大声反对，但哪有我说话的余地？我只能偷偷去看耶利亚，可有一天，我怎么也找不到耶利亚，原来他们被赶出王宫，不知流落到了哪里。后来我听宫中的侍女说起，耶利亚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我知道，这肯定是我父亲所做的无耻之事。但我不敢再去找她，我担心有一天她会在世上莫名地消失。我托人带口信给她，只要我活着，我对她的心始终不会变。”
“这才是个好小伙！”树在旁边赞道。
“三年前，我离家出走，到青龙城去闯dàng天下，我听说那里有许多奇人异士，希望能学到一些本领，但一直没遇到这样的人。后来又听说了鎏金山霞光洞眇zhēn rén的传说，就跟你一起回来了。”
“没想到它只是一棵树。”赵悝道。
树在旁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昨天我们遇到了耶利亚一家，她居然在那么多年之后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来！我的姑娘，你太伟大了！”
赵悝沉默着。从少年到青年，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得面目全非，而声音肯定也有很大的变化，而耶利亚却听出来了，这姑娘对他用情得有多深！这样的爱情该有多么骇人的力量！
“我空有一双眼睛，却看不清自己该走哪条路。”亚克塞喃喃地道。
这个夜晚，三个人都各自想着心事。树满足了与人共享霞光的愿望，暂时慰藉了孤独的心，也就不理他们了。没人打扰，赵悝睡得很香。他不知道亚克塞有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晨，赵悝和亚克塞发现自己躺在之前坐着的路边的大石头上，赶紧爬了起来，他们环顾四周，却再也找不到那棵和霞光洞了。
下山的路上，他们看见一座道观，弯弯的月洞门上书“霞光洞”三个字，好奇地走进去，看到里面有一个老道士手持一根盲杖，在地上“笃笃”地东点点西点点。
赵悝问道：“敢问仙师道号？”
那道士答道：“贫道眇zhēn rén。”
两人相视一笑，便自顾下山了。
到了山脚，亚克塞说道：“朋友，我已经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草原将是我终老的故乡，羊儿就是我终身的伙伴，不知你将去向何方？”
赵悝想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也不知道可以让自己终老一生的故乡在哪里。
第二十二章 仲甫归来
更新时间2016-2-6 20:37:37 字数：2295
“来了！来了！”码头上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他们用手指着大海中一艘徐徐驶来的帆船，同船上的人招手。那艘船正迎着晚霞向港口靠近。这是期盼已久的日子，天地汇的另一艘商船青铜号终于从西洋回来了。
船靠近岸边，铁锚把它固定在水中。但因为船身太大，不能直接抵近码头，许多舢舨便围拢在船的周围，把船上的物品接应下来，而水手们则通过一根横木走上岸来。
“阿毛，姆妈在这里！”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吴秋生！你看哪里呢？”
“爸爸，我是小狗剩啊！”
……
叫嚷声，吆喝声，每个声音不管是抱怨还是娇嗔，听起来都充满了欢天喜地的气氛。这些人都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都等到了自己的亲人，今晚就可以跟他们团聚了。还有一些焦虑的声音，像“王大，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相公？”或者“刘成，你怎么还不出来啊？”这些声音最后变成失望，再到绝望，最后嚎啕大哭，在这样一个本该欢聚的场合显得格外凄凉。
“赵买办，你不去参加安魂吗？”站在岸上的伙计对一个年轻人招呼道。
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向他们挥一挥手，说道：“你们去吧，多喝几杯，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这年轻人正是天地汇的买办赵仲甫，他随青铜号去西洋沿线采购，在大海上漂泊了十个多月，今天刚回到青龙城。
仲甫已经出过好几次洋，对于龙舞安魂的说法，他觉得颇为好笑，认为这纯属骗小孩的把戏。如果扛得过海上几个月的风吹浪打，回到岸上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扛不住，光去泡个温泉喝几盅酒有什么卵用？当然这些想法他都烂死在肚子里，从来没有对人说出来。
回到赵府，仲甫便听说了孟颛成家的事。他先去拜会了家主龙舞和主fù兰香。出海的十个多月，赵府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他都有些眼花缭乱。各处张贴着的字，红色还有八成新，让他恍然有喜事临门的感觉。
第二天，仲甫来拜见兄长，并向嫂子请安。孟颛和仲甫原本一起住在一个耳房里，结婚后，龙舞给他和雨蝶单独准备了一座小院，他们就搬到那里安家，留下仲甫一个人住在耳房里。
第一眼看见仲甫，雨蝶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如果不是孟颛作了介绍，她还以为赵悝回来了，因为仲甫长得跟赵悝实在太像了。如果说孟颛跟赵悝就像两个爹妈生的，那么仲甫和赵悝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有着英俊明朗的五官，一样有着迷人的眼神和轩昂的气质。如果硬要找出不同来，那就是仲甫比赵悝多了几分成熟，因为他大了两岁，而且长年在海上航行，每天风吹日晒，他的皮肤颜色多了几分健康的古铜色。他不像青龙城的男子那样在头顶结一个发髻，而是把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上身一件皮马夹，下身穿着胡人那样的裤子，全身上下洋溢着异域的风采。
仲甫向雨蝶请过安后，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没想到兄长居然娶了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子，这个嫂子比他昨天拜会过的主母兰香甚至还更胜一筹。他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竟有一些痛楚。当他听说孟颛娶了青龙城市井里的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时，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大哥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他贵为赵府的管家，努力一下找个豪门小姐不是没有可能，何必那么草率便把晋身的机会给放弃了？虽然听说这位嫂子被龙舞认为义女，但毕竟是寒门的血统。现在，当他见到了雨蝶，先前那些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心里既有些为孟颛高兴，却又有另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孟颛对仲甫的到来非常开心，一直招呼家丁准备酒菜。兄弟俩有快一年没见了，得好好喝两盅。
“航途顺利吧？”
“还算顺利，没遇到飓风，也没有海啸，总算平安到家。”
“听说这次到了一处新的海岸？”
“是的，在一阵南风的吹拂下，青铜号偏离了司南的方向，到了一个名叫斯伽里野的岛屿，以前从来没到过这座岛屿。岛上的人皮肤像黑炭，全身只有张开嘴巴露出牙齿的时候才看见白的地方。”
仲甫很健谈，这不似他以前的风格。他的话使雨蝶也忍不住竖起耳朵细听。
“你们能听懂他们的话？”孟颛好奇地问道。
“连通番胡翼都听不懂他们的话，更别说我们了。”“通番”是船上专职负责把沿岸各地居民的语言翻译成自己语言的人。“但我们连比带划，也跟他们jiāo易了不少东西。他们很喜欢我们的丝绸和瓷器，而我们换回很多象牙，他们的象牙比其他地方都大都白。”
“家主对你们这趟航行非常满意，不但损失的水手人数是历来最少的，而且换回的物品种类非常丰富。”
“是啊，这次我们带回了许多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仲甫说着从身上取下两样东西，把一柄带鞘的金色小刀送给孟颛。这把刀刀身是纯金锻造，刀柄镶着象牙，刀头上嵌着一个张嘴怒吼的兽头。“这是斯伽里野的一个首领送给我的护身刀，危急的时候兽头会向敌人发出怒吼。”
还有一条发着紫光的珍珠项链送给雨蝶。
“据说南溟有鲛人，鱼尾人身，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变成珍珠。这种珍珠能吸收人的泪水，把我们不开心的眼泪都带走，戴着它的人可以永远年轻而快乐。”
孟颛和雨蝶很喜欢这两件礼物，他们都没想到仲甫会考虑得这么周到，带回这样新颖而贵重的礼物。
“只可惜阿季不知去了哪里，他如果回来，家主肯定不会再计较他以前的过错，这样我们兄弟就可以团聚了。”孟颛感慨道。
阿季是赵悝的小名，他原本叫季悝，但他嫌这个名字土气，便自作主张改成了赵悝，为这个，天天在慈圣堂里念佛的祖母也曾咕哝过几句：“姓氏名号，就像身体发肤一样，受之于父母，怎么可以说改就改呢？”
“是啊，很久没见到他了。”仲甫应和了一句，眼中是一股落寞的神情，不知心里受了什么触动。
从那次拜会之后，仲甫再也没到孟颛屋里串门，他不是呆在天地汇的商铺里，就是泡在蜃王号上，这里修修那里补补，好像是为下一次航行做着准备。就算在府中，孟颛也很少遇到仲甫，有时候看到他的身影，赶过去刚想跟他说句话，他却又消失了。孟颛觉得仲甫好像有意在躲避着自己，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非我族类
更新时间2016-2-6 22:57:35 字数：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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