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兮妤看着屋里的一双璧人,怒不可遏地飞身离去,只剩下两坨黑乎乎的玉兰糕,静静地落在了那棵玉兰树下。
☆、战神大婚(二)
“同样的伎俩你打算用几次?这次没有观众,你不必装了。”沈离惑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火裳一时没了重心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战神,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火裳恼羞成怒。
“我说错了吗?你处心积虑地让天帝和火帝听到流言,让他们看见我抱着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娶你吗?如今天帝已经赐婚,一切已如你所愿,你还演戏给谁看?”沈离惑说完便拂袖而去。
火裳一人跪坐在殿中,斗大的眼泪自她的眼眶中喷涌而出,两侧的双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眼里充满了恨意。
沈离惑走到了庭院里,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他沿着那气息走到上次翻修时他让人种的玉兰树旁,他不是兮妤,没有百花神能让所有植物随意绽放的能耐,此时玉兰花的时节又未到,那些玉兰树光秃秃的一花未开,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树。
他抚摸着枯枝,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余光中树下两坨黑乎乎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弯腰捡了起来,放在鼻前嗅了嗅,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个黑团子,哑然失笑,久久不能回神。
兮妤自麒麟殿出来之后便去了北海之滨,少对这种事比较有经验,她想去找他出出主意,倘若沈离惑真的是变了心......她也不知道她会如何,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到了无子崖,却不见少的踪影。她又去了凤鸿国,那里的大祭司告诉她,白帝日前匆匆忙忙地去了极北之地,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若不是要紧的事,请她在凤鸿国稍等几日,待他命人去禀报一声。
极北之地,想必他是去找小璎珞了。
她这件事儿说急也不算急,说不急也急,毕竟沈离惑三日后便要与火裳成亲了。她盘算了一下,凤鸿国里都是些叽叽喳喳的禽族,实在是吵闹,还不如去无子崖,那里的月辉树下应该还埋着好几坛子百花酿。
这么盘算着,她便跟大祭司说,凤鸿国诸事繁多,她不便打扰,还是去无子崖小住,倘若少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就去那里禀报她。
兮妤不愿住在凤鸿国,大祭司自然乐得轻松,假意挽留了一番后便吩咐了几个仙娥随她同去。兮妤想着既然要挖酒吃,自然是人越少越好下手,便连这几个小仙娥也谢绝了,只身回到了无子崖。
她在月辉树下挖了许久,总算是没让她失望,七坛百花酿乖乖地躺在里面,样子可爱极了。她想着她大老远也不能白来一趟,既然少不在,她就自给自足了。正好她心情不好,这些酒与其孤零零地埋在这里,还不如替她解忧来的物尽其用。
她把他们尽数挖了出来,打开坛盖,浓郁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她仰头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躺在塌椅里,一口接着一口。
她活了十几万年,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却从来没有人教她,当她爱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的时候,她应该怎么办?是去质问沈离惑?还是去跟他道歉?还是真的像个弃fù一样哭哭啼啼的?
感觉好像都不对,却又好像都对。
幽兰说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她本是不爱喝酒的人,更不喜欢借酒浇愁,可是这次她却觉得幽兰说的对极了。只能让酒气逐渐侵蚀她的神识,才能阻止她胡思乱想。只有大醉一场,她才能从这场无休无止的烦恼中解脱。
她就这么没日没夜的喝着,直到七坛百花酿都见了底,她也没等来少的消息,却等来了小陀螺带来的,战神大婚的请柬。
她看到请柬后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小陀螺吓坏了,还没等她想出安慰的话来,兮妤便长袖一挥不见了踪影。
三清天上喜气洋洋,红灯笼和红纱幔jiāo相辉映,将原本湛蓝的天空都映衬的有些红火,好似谁将红色的颜料打翻了一般。
战神和公主成亲是大事儿,天帝和火帝极为重视,是以这次的宴会比上次给兮妤接风洗尘的还要盛大。三位天尊忙的焦头烂额,大赤天已经住满了,他们只好将宾客往禹余天安排。
六界听说当初那个为幽兰要死要活的战神竟然要娶别人为妻了,都觉得十分惊讶,纷纷拖家带口的前来看好戏。请柬在黑市更是刷新了上一次兮妤接风宴的记录,炒到了一千颗深海黑珍珠一张。
兮妤跌跌撞撞地赶回三清天的时候,火裳与沈离惑已经拜过了天地。她赶到麒麟殿门口时只来得及看见,火裳被八个侍从用大红花轿抬进了麒麟殿,后面还跟着八个手持五彩团扇的仙婢。看热闹的宾客将麒麟殿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见兮妤来了都纷纷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她过去。
沈离惑在送亲队伍的最后,负手立于九头火凤之上,威风凛凛。他神情默然,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仿佛他不是风流快活的新郎官而是大义凛然的壮士,即将奔赴的也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而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刑场。
他远远地看见了立在人群前面、满身酒气的兮妤,立刻翻身从火凤上跳了下来,将步履蹒跚的她扶住,满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兮妤将他推了开来,眯起眼睛,脚下踉跄地指着他,“沈离惑,你当真要娶她?”
围观群众看到兮妤这幅架势,纷纷变得热血沸腾起来。一些小神仙不禁窃喜,心道这一千颗黑珍珠真是没白花,上神抢亲哎!这种大戏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这辈子能看这上一次,真是花多少钱都值了。
沈离惑一愣,随即放开了她,恢复到那副漠然的神情,“小神的事,就不劳神祗您费心了。”
“神?”兮妤哑然失笑。
当初她说了好几次,他们两个品阶有别,让他称她神,他都不肯,还让她不要再自称老身,不要叫他战神。可如今他刚一变了心,便改口的如此之快了吗?
她总是自称“老身”,是为了在那些小辈面前维持她上古神的威严。虽是如此,但因她天生便是神女,一直都是这副二十来岁的模样,她也从来没真正觉得自己有多老。如今沈离惑这左一声“小神”,右一声“神”的,才让她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火裳曾经说过,真要论起辈分来,沈离惑还要叫她一声“姑nǎinǎi”。她这几天因为沈离惑忧思过度,头上竟悄无声息地生出了几根白发,照这样下去,恐怕她就真成了火裳口中的姑nǎinǎi了。
她摸着发丝上的那些白发嗤笑,手上一使劲,便将它们尽数拔了下来。她将那几根白发举到眼前,呆呆地望着,嘴里却对沈离惑说道,“老身前两日读人间诗书的时候,看到了两句诗,想来与现在甚是应景,战神可知是哪两句?”
不等沈离惑回答,她便将那几根白发举到了沈离惑的眼前,似是看着他,又似是看着那些白发,“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呵,沈离惑,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幽兰,胜过这世间一切,如今却又可以如此轻易地放下这段感情,你所谓的‘爱’,还真是可笑。”
沈离惑看见那几根白发心疼地红了眼眶,他试探着伸出了手,兮妤却突然把手一松,他晚了一步,那几根银丝便在他的眼前翩然落下。
兮妤的视线落在了那根曾经令他们纠缠不休的彩绳上,她猛地一把抓住了沈离惑的手腕,戏谑道,“战神可还记得,那日你说倘若我将这手链取下来,你便会带着聘礼,亲自到凤鸾殿登门提亲?老身倒是想知道,倘若我现在将手链取下,战神又会如何?”
沈离惑一愣,不顾兮妤紧握的拳头,径自将他手腕上的彩绳取下,递给了她,“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青帝若是对这手链如此在意,我这一条便也送给你。”
兮妤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陌生的沈离惑,不禁哑然失笑。
许久,她才自沈离惑手中接过那条彩绳,眼底满是讥讽的笑。她不断地深呼吸,强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沈离惑,我曾经说过,你若将这彩绳摘下,我便去找孟婆讨一碗汤,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幽兰......”沈离惑激动地抓住兮妤的肩膀,痴痴地望着她,喃喃地唤道。
这是兮妤第一次承认她是幽兰,第一次用幽兰的口气跟他说话,她们两个的倩影在他的脑海中逐渐重叠,他一时间慌了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兮妤用力打开沈离惑的手,长袖一挥手中便多了一碗热汤,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她的眼眶中缓缓流出,“扑通”一声滑入碗中。
她的声音在三清天的上空回dàng,如雷贯耳。
“好!既然如此,那这碗忘川水,老身便喝下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老身在此祝战神,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语毕,她仰头,将那滚烫的热汤一饮而尽。喝完随手将碗用力一掷,拂袖飞身而去。
那晶莹剔透的白玉翡翠碗落地有声,碎片四溅,正如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万念俱灰
飞出三清天后,兮妤便跌坐在云头上。
刚刚最后那句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强撑着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堂堂正正地离开了禹余天,没从云头上栽下去。她好歹也是堂堂的上古神,就算是被抛弃,也绝不能失了颜面!
可刚一离开大家的视线,她的伪装便全部瓦解了。刚刚被她死命憋回去的眼泪,此时全都喷涌而出。幸好是在万里无人的高空上,她把仙障一筑又隐去了身形,就算哭的撕心裂肺也不会有半个人看见。
她又哭又笑,像发了疯一般。
她笑她自己没用,明明亲口说过要把他忘得一干净,明明他如今是这般负心薄情,可她却还是舍不得把他忘掉。
刚刚她用衣袖挡着,把那碗忘川水倒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当初鬼王说,跟她有关的事,无论是苦是甜,即使是痛彻心扉,他也舍不得忘记一分一毫,如今她懂了,她总算是懂了。
即便沈离惑不爱她了,即便他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为妻,可她就是放不下他,她放不下!放不下他们在人间发生过的一切,放不下他们对着红烛的海誓山盟,放不下他为她做的玉兰花宴,放不下这一切......
人心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比一切的洪水猛兽都可怕!无论多深的情谊,都能说变就变;无论多么相爱的人,都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不懂,她害怕。她好想回到十几万年前,回到她无忧亦无怖的时候。她宁愿她从来不曾见过沈离惑,从来没有爱上他。或许没有得到过,便不会知道失去时的痛彻心扉。
她漫无目的在天上胡乱地飞着,哭着。绕来绕去的,竟来到了那个她和沈离惑曾生活过几日的那个小竹屋。她想继续骂她自己没用,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可她哭的连转身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头便栽倒在那床大红喜被上,人事不省了。
此时,禹余天上,麒麟殿前。
狄烈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走到沈离惑面前上去就是一拳。沈离惑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毫无防备的、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他的嘴角边上渗了出来。
“沈离惑,兮妤那么爱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么?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爱我?”沈离惑睨视着狄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突然,他猛地揪住狄烈的衣领,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是爱看我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抛下她,和别人成婚的人是你!”
他们一言不合,便扭打了起来。围观的众仙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沈离惑挥出一拳又一拳,发狂一般地喊着,“我说错了吗?她一面说着不爱我了,一面又偷偷记着我们的承诺;一面说给她三日时限,一面又与你暗度陈仓,海誓山盟!她给我希望,又一次一次地让我彻底绝望!你说她爱我,我问你她就是这么爱我的吗!”
“沈离惑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倘若你再敢污蔑兮妤半句,休怪我不客气!”狄烈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沈离惑推了出去,沈离惑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睨视着狄烈,自嘲地笑了,“呵,你还是那么护着她。也对,你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我不自量力妄图介入你们的感情。事到如今,她不是已经决定要改正这个错误,与你重新开始了吗,那你们现在一个两个的还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狄烈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又是一拳。
“沈离惑你简直不可理喻!我真后悔把她jiāo给你!兮妤刚刚的话你听不明白吗?那个和你成婚,为你灰飞烟灭的人,是她不是幽兰!”
沈离惑听到这番话猛地抬起了头,他的一双眼睛因为惊讶瞪的滚圆。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狄烈便又接着说道。
“她从头到尾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她为了跟你在一起,冒着永远陷入沉睡的危险也要见幽兰一面,可你却连这么点信任都不肯给她!”
沈离惑呆呆地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大滴的眼泪自眼眶中缓缓地留下。狄烈走了过来,俯身凑近他的耳边,目光如炬,“沈离惑,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我会带她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你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语毕,他便拂袖离去。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入沈离惑的脑海中,幽兰和兮妤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
“那个小贩说的都是真的!他说我只要买他的彩线,就一定能找到你!你看,我现在不就找你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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