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道两侧。
方圆几里，并没有住宅，更没有人烟。
视线内，却又一栋两层楼的墨蓝色小别墅，突兀而别致地藏在花丛中。
头一次见到墨蓝色的房子，呵……
萧谦墨是个极为纯粹的人，绿色的那栋宅子，我仍旧有印象，他的法式别墅，颜色也尤其凌冽，容不得丝毫杂色干扰。
他没说话，也没让我下车，而是自己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朝我伸过来他的双手。
我一愣，便听到他说：“地上雪厚，我抱你！”
轻轻一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他顺势一搂，把我搂住，打横抱着，往前走。
雪已经停了，冷空气突然袭来，没忍住往他怀里缩了一缩。
他一步步往那墨蓝色宅子里走，花的味道飘散进鼻腔。
寒冬仍不死的植物，必然是傲气的玩意儿。
他抱着我走进院子里，然后推开宅子大门。
灯光灿烂。
原以为，这里面的装潢会是简单的，会是陈旧的。
但没想到，如此华丽。
对，是带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那种华丽。
我并不喜欢，因为张扬得有些过分了。
从水晶吊灯到每一块地砖，都极尽奢靡，每一寸，价值千金。
萧谦墨把我放下：“矿山迟些给你，但宅子从现在起，属于你。”
“墨爷这是要和我分居？”我有些意外。
他不答，而是朝沙发处看去。
眼皮子一跳，深色的沙发上竟有一团雪白。
“猫！”我又惊又喜。
从来没有过养猫猫狗狗的经历，但是那只猫听到我的声音，慵懒回头。
与我对视的瞬间，它竟闪了闪眸子。
萧谦墨低声在我耳边说：“等你很久了，去抱抱它！”
再也自持不了，小跑过去就就把它抱起来。
浑身雪白，柔软化心。
“喵呜……”它用头蹭着我的手。
爱不释手。
如果说，这宅子并不能让我心动，那么，这小东西让我原谅了这宅子所有的俗气。
“上楼看看！”萧谦墨搂住我的肩膀。
我抱着猫，他搂着我。
楼上，房间布局很好，方方正正，一眼看尽，很是明朗，并无曲折。
他知道我喜欢的格局。
“会所那边的房子，我让老六住着！”萧谦墨边走边说，“这别墅，算给你的补偿。”
心中了然，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可为什么，要单独给我房子？
走到拐角处，推拉门外，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花园，布置得恰到好处，视野广阔。
此时此刻，若说我有多波澜不惊，也是言不由衷。
但我似乎完全接受眼前的一切，他不过是要给我留一条后路，让我先习惯习惯，待到某日，我们没了那点情谊，我便也能很快地接受这里。
接下来，书房，卧室，客房……
一间一间，萧谦墨都带我参观过了。
最后在主卧，他把猫拎着扔到地上，低声问我：“还缺什么？”
什么也不缺。
其实这里已经什么也不缺了。
该有的全都有。
我摇头，他捏紧我的下巴：“在想什么？”
“苏苏在想，墨爷把退路都给我留好了，还真疼我！”真心的话，没有半点虚言。
他是个深谋远虑的男人。
运筹帷幄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仅是这些？”他问。
我点头：“嗯，仅是这些。”
“你住在这里清静！”他说出了我的疑虑，将我的下巴抬高，低头吻住，“想我就回去，或者我过来。”
点头。
“如果想让人陪你说话，让韩家小丫头过来！”
果真是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你把我撇得远远儿的，是因为要和甄妮还是要和齐悦儿过小日子？”我玩笑道。
却不想回应我的，是萧谦墨横冲直闯，粗暴的吻。
那日烟消云散过后，他只说一句：“甄妮是芳疗高手！不然那些薰衣草制品，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似乎明白过来一些，点了头。
韩越琛早说过，甄妮是个全能的女人，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萧谦墨要她的目的，不过也是为了薰衣草的产业。
————
那之后，我便在此住下，一人一猫，偶尔萧谦墨会过来。
跟猫相处久了，有的时候便有了猫的习xìng，白天在家待着，要么睡觉，要么看书。
不至于寂寞，但偶尔也想找个人说话。
每到此时，我就拿出笔墨纸砚来练字。
还记得小时候也练过，在萧家老宅的书房里，头几个会写的字，便是苏暮烟。
现在，我抄着些奇奇怪怪的字，心倒也静了。
猫不吵，但偶尔会跳得老高，墨汁洒得到处都是的时候，我便有些哭笑不得。
练着练着，我也就通透了许多，心中并不再记恨萧战胜。
他杀死的，不仅是我的孩子，而是他自己的亲人。
一个人的命运，的的确确是在她出生那一天起便注定好的。
那天之后，萧谦墨似乎越来越忙，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他给我置办了一辆车子，供我消遣，还让人教会我如何驾驶。
可他偏偏很少在我的视线里出现。
……
忽然有一日夜晚，大约是春末。
正在卧室内逗弄猫，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关门的巨响。
一个激灵，放下猫就朝楼下跑，几乎是出自本能。
脚上穿着薄款的棉拖鞋，速度快不了，干脆弃了拖鞋，直接赤脚跑着。
春末，地板不算很凉，但从实木楼梯过渡到地板的时候，还是有了落差。
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贪恋这个温暖的地方。
他身上带着酒气，稳稳地接住我，用力把我抱住。
反常。
这行为，不像是平常的萧谦墨会有的行为。
心悸几秒，只觉得有大事发生。
“老婆……”他低喃唤我。
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很疲累。
我们的状态是一个极端，我每日闲散无事，每天时刻辗转。
“累了吗？”我问道。
他不语，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一阵心疼。
“矿山我不要了，我要你就好！”我环着他的腰，不想看他这样。
钻石再好，也只是身外物而已。
比不上他眉头轻蹙。
若我酷爱钻石，并且拥有很多，但只要萧谦墨眉头皱上一下，哪怕是很轻地一下，我便心甘情愿把它们弃如破履。
“老六没了。”
轰……
我的手松了下来，赤脚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他。
这是一张我很熟悉的脸，眼圈轻微发红，神情倦怠。
“墨爷，你刚才说什么呢？嗯？”我意识到自己不该松开他，便靠近一步，“老六没了么？他去哪里了啊？走丢了？哈？这么大个人了，还走丢么？”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便出来了。
再次扑进萧谦墨的怀里，死死抱住他：“怎么没的？你回答我！”
我听到他的心跳，有些轻微的乱，我知道，他现在比我难受多了。
两个人在原地立了好久，我终于听到他的声音：“车祸。”
车祸……
我唯一的反应，就是东子！
对！
一定是东子！
但我没说，
我只问：“六哥最近做得怎么样？在赌石街还成么？”
他松开我，缓步往沙发处走，连背影都是萧瑟。
“最近他很好，倒是东子出了差错。”
瞬间，连血液都凝住了。
我当即捂住脸放声大哭。
浑身抖得厉害，完全控制不住。
怎么……
是我上次出的主意，让老六被东子逼尽了生命。
对，是我。
当时我在法式别墅的时候，劝告老六不要着急，还亲自教他在石头上动手脚……
呵……
头皮一阵发麻，每一粒细胞，都在狂乱地叫嚣。
老六！。
第184章 把你赢回来
这消息不是在我心口chā了一把刀子，而是拿针反复扎着我的心脏，每一次都疼到喊不出声。
“坐！”萧谦墨抬头，但并没有看向我。
我掩面痛哭的行为，他没有丝毫诧异。
“墨爷……”我颤颤巍巍走过去，在他旁边坐着，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他将我一把搂进怀里：“不怪你。”
愣了一下，他竟然知道。
但我仍面对不了老六已经不在的事实。
萧谦墨的肩膀被我的眼泪浸湿。
“我不重用他，便是知道他xìng子直，在东子面前会吃亏。”萧谦墨话语很平静，身上还带着酒气，“留着东子，因为他是老头的人。”
老头？
棉老？！
我止住的抽泣，吻住萧谦墨的脖子。
只有他，和他身上的味道，才能让我安心一些。
我再也不能失去了，我失去的已经够多。
尽管我有所得到，譬如我得到了萧谦墨，得到了这么大的别墅，得到了很多物质上的东西。
但是我失去的何尝不多？
得到的都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但我认为，它足够深刻，像一把匕首chā进我的刀子。
我知道，它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棉老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能掌控一切？”
萧谦墨冷笑道：“不是你干爹？”
如鲠在喉。
这算不算是认贼作父？
好歹他并没有伤害过我。
“你在计较？”我问他。
结果他的回答是……
“如果我计较，就不会压上一座岛和整个水域，把你赢回来！”
看，萧谦墨永远都是这样运筹帷幄。
“如果你当时输了呢？”
“没有如果！”
“老六他……”
提到老六，大厅里气压低下去不少。
胸腔里积蓄满了不适，但没有一个能发泄的口子。
“老婆……”萧谦墨有些疲倦，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尽。
陪他喝酒的是谁？齐悦儿么？
还是……
“老婆……”他嗓音沉下，连呼吸都重了，“给我唱一段？”
“好！还要酒吗？”
“去拿！”
我去拿了一瓶酒，三个杯子，都倒满了酒。
第三个杯子，是老六的。
“六哥啊，你好像还没听我唱过？来，今天就给你和墨爷唱几段，听好了啊……”我又哭又笑，把酒和眼泪混着一块儿咽下。
又苦又咸。
萧谦墨喝完酒点了烟，一直看着属于老六的那个杯子。
众生皆苦。
那晚，我一直唱，边唱边喝，摇摇晃晃没多久，唱到声音都哑了。
“苏苏……”萧谦墨过来搂着我，“去休息！”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我看向桌上老六那杯酒，笑吟吟道：“不，六哥的酒还没喝呢！我唱啊，要唱，唱到他肯喝酒为止！”
萧谦墨拦腰一抱，将我抗在肩上。
“你放我下去！”我声音很平静，“萧谦墨，老六还在呢！你别……”
我朝桌边看去，看到老六坐在那里，手上端着酒，正望着我笑。
他说：“嫂子，你看我哥多爱你，都舍不得让你下来走路，扛着你就上楼了。”
“你来试试？”我心里有气。
老六叫嚣：“得了吧，我可不敢，我要是敢碰你一根汗毛，我哥得杀了我！”
他突然变了脸，眼里泪光闪烁：“嫂子，你和我哥要幸福，别闹矛盾了，你俩这么相爱，要好好珍惜。”
“嫂子，我听你的话了，没有着急弄走东子那杂碎，我慢慢儿来，我动脑子……”
“嫂子，我还没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啊，就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也只有你，配得上我哥……”
“嫂子……”
“嫂子……”
“嫂子，酒我喝了，你和我哥早点休息。”
“嫂子，我该走了，这些年，我也累了！”
“嫂子，再见！”
……
“老六……老六……老六……”我很久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
上一次，还是很久前我失去第二个孩子的时候。
老六，你一定不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嫂子，但是我觉得你叫着两个字的时候，特别顺口，特别好听，也特别真诚。
早已经把你当兄弟。
我一生没有兄弟姐妹，你让我体会到了有兄弟的感受。
“老六，六哥……”
你比我年长两三岁，你比我见多识广，你……
你怎么就舍得走了？
咚……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回神过来，萧谦墨的拳头正在我身后的墙上，手臂离我仅有半公分，而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地上，背靠着墙。
“墨爷，老六还在下面，我……”我说转身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脸色yīn沉：“苏暮烟，你就这点出息？人固有一死，老六已经死了！”
萧谦墨脖子上的青筋都突显出来，本来就喝了不少酒，此刻眼圈完全红着：“生老病死，常事！”
“常事？”我明敏把头靠在他胸口，“你就一点也没有难过吗？萧谦墨，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说着我把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石头？还是铁？”
“他是我兄弟！”萧谦墨呼吸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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