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春日笑 > 第 11 章
    人的影响,像野草般自由自在地生长。他不希望她背负上别人的冀望,所以请不相干的rǔ母随意取了个名字。

    听了他这番解释,真织也不知明不明白,低头抄了几遍又不安分地东摸西摸起来。春日见惯了她这般好动的模样,也不以为意,自顾看他的书,没一会儿又被那小家伙打断:“舅舅,舅舅,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她递过来的砚台,“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上面刻的是一句诗,讲的是两个相爱的人生离死别,渴求再见一面却不得的憾恨之情。”

    “情?什么是情?”

    “情啊……”春日的眼不由移上真织凝视着他的率真凤眼。她是皇室弃子,然而长得既不像姐姐也不像皇上,反而生了一双暗国人少有的丹凤眼。他常常不觉地长久凝望着这双眼睛,仿佛……仿佛透过它们便看到了另一个人……

    “情就是……起初只是单纯地对那个人感兴趣,然后目光变得不由自主地追寻着她……当你开始为那个人做出你原本不会做的事情时,就明白那便是情了……”他喃喃,声音由纯粹地为真织解惑转为近乎自言自语。

    无绝期吗……到底也只是诗人夸张的浪漫罢了,至少,等他身死之时,再多的憾恨也就随之消散无痕了。

    他重拾思绪,对真织微微一笑,“这只是诗而已,对你而言还太难理解。”

    “什么狗屁诗?不过是一些好听的字凑起来的东西罢了!”一向妄自尊大的小女孩撇撇嘴,“短一些的我也会写!”当真便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昊文。

    她的昊文写得比本国的文字还要惨不忍睹,春日细看了半晌才能辨认出来,“春日远,伊……莫……离……”脸色不由微变,“后面这三个字……你从哪看来的?”

    “从舅舅书架那本蓝皮书上啊!”真织有些得意,“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对不对?与舅舅你的名字是不是很配呀?”

    原来是那本书……他涩笑,当年去昊国之时他带的行装并不多,又改不了嗜书的习惯,便向那个人讨了一本书消遣,一直没机会还她,却也舍不得丢弃,就这样带了回来……

    在满架的暗国书册中,那本昊文书确实容易引人注意。

    只是胸口的苦意仍是消不下,原来过了这些年,他对她的名字还是这样在意……

    他轻咳一声,“这几个字并不压韵,对仗也不工整,还有这个字不是写成‘伊’……”声音蓦地顿住了——

    春日远,伊莫离……

    春天纵使已经远去了,那个人啊,也请不要离开……

    可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已经远不可及,他生命中的春日也已回首不再了。

    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意,他又bào发出一阵急咳。

    绢纸轻轻翻动,那几个字仍静静凝在那里,伴随着这一年似乎越来越冷的寒意。

    第9章(1)

    七年后,昊国——

    战事漫长得让人不耐,可从七年前的几乎沦丧大半国土,到站稳脚跟逐步持平,到反守为攻一寸寸反击,直至年前趁暗国国内天灾一鼓作气地收复四分之三的失地,二十年来昊国复国的希望从未像今日这般接近人心。

    几年来暗军的攻势时继时断,昊国义军中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暗军的战力全在靠一个苟延残喘的暗人维持。坊间悄然盛传起来的晶石说已不会扰动人心,反而坚定了昊国必胜的信念。

    这半年来,收回大部分国土的昊军和被逼到一角的暗军基本上都处于按兵不动的状况,而在不久前,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传遍了昊国:义军首领已与暗国代表开始商讨停战谈判的可能xìng。

    消息传来时,从前方寄来有关停战情况的信笺其实已在尹莫离的书台上放置了一段时间,而她正在村里的医所里替伤员换yào。

    七年前她一度舍弃了通信方式,不顾旁人的阻拦前往义军驻地与首领即时商讨对策,提供她所知的一切资料,甚至直接参与制定战略。她与义军一起见证了收复国土的点滴进程,但在两年前的大捷中收复了故居所在的山区后,她就没有再随义军前进,而是同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几个村人留了下来。

    村外一度被暗军当成令所的山神庙如今改成了医所,供前方负伤的士兵长期休养用,尹莫离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

    一日,村中负责保卫的汉子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大姑娘,”他低声道,“你快出来瞧瞧!”

    尹莫离随他出了医所,发现许多正在干活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抬头凝望着在天空中盘旋的黑点。那黑点飞得歪歪斜斜,且有渐渐下落的趋势,有时贴近了,便可看出那是——

    “翼兽。”汉子在她耳边低声道,“近两年这种怪物已死绝得差不多了,听说暗国国内也因天灾剩不到几只,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腹地?而且这只看来又与之前见过那些不大一样——”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黑点突然就如断了线的纸鸢般斜斜直坠下来,几个胆小的村人bào出一声惊叫,丢下手中的工具就跑。汉子忙拉过她往医所里退,巧的是,翼兽竟直往这边坠来。

    “砰”的一声巨响,尘埃四散时,黯黑的庞大马身也显露了出来,确与他们在战场上见惯了的“会飞的怪物”不大一样,少了一种畸态与戾气。

    然而这只黑色中隐透着威势的巨兽此刻竟一动不动地横卧于尘土之中,颓然的黑翼上还chā着一支箭矢,但那显然不是令它奄奄一息的原因,它似乎是经了一番超负荷的长途飞行。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翼兽背部一角粉色的锦布上,原本如春日的樱花般叫人心叹的粉嫩此时已是一片脏污,可在纯黑的兽身上仍是无比突兀。

    那锦布突然动了动。

    “哗——”围观的人齐齐倒退一步,手上各式各样的“武器”都不觉抬高了几寸。那团粉色吃力地从翼兽身下爬起来,在地上移了几步,又颓然倒下了,竟是个衣样奇特的小女孩。

    “暗国人!是暗国人!”人群中开始传来低语,投往那小小身躯的眼光中也多了些奇异神色。在村民蠢蠢yù动之时,尹莫离突然走了出来。

    “大姑娘!”汉子连忙制止她,她摇摇头,低声道:“她只是个小孩子。”说罢,便走向趴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小女孩。

    灰扑扑的宽大锦袍中,只露出了小半边白玉般的侧脸,尹莫离俯身正要察看她的状况,突然瞧见了一样物什——小女孩摊在黄土中的脏污手臂上,赫然印着一个闪着白光的符印!

    她心神大震,就在她的目光中,状似长尾怪龟的符印竟如溶于水中的霜雪般消弭无踪了。尹莫离再顾不得什么,拂起女孩散乱颊边的乱发急问:“你……你是春日的什么人?”

    原来毫无生气的小小身躯在听到“春日”两个字时一震,女孩吃力地抬起脸来,露出布满风尘的面容,只那双眼睛黑得骇人。

    “谁是尹莫离……”她哑声道,用的竟是昊语。

    尹莫离一怔,不假思索地应声:“我是。”

    “你就是?”微闭的眼皮突地掀了起来,那女孩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攥上她的手,“救他……我舅舅……”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头一沉,竟又晕了过去。

    第9章(2)

    舅舅?尹莫离心一跳,朝女孩另一手指的方向望去,翼兽的身形于渐渐落定的尘埃中显露出来,仔细看时,背上似乎还伏着什么东西。一片同色的黑袍与翼兽的身躯融在一起,难以察觉。

    那是一条黑色大麾,被人用布条固定在翼兽背上,显是担心它掉落。她抖着手翻开麾角,裹在其中的男子苍白的脸便显露了出来。

    他双目紧闭,脸颊冰凉,尹莫离只觉眼前发黑,镇定了心神去探他的鼻息,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泪立时便涌了上来,使劲扯开那些布条,发狠了要把那男子抬出来。

    围观的村人见她如此激动,连忙上前帮忙。有几人认出那张面容,“咦”了一声,觑见大姑娘闷声忍泪的神情,也不敢多说,快步帮她将那副冰凉的身躯送进了医所。

    胡子花白的大夫立即迎上来,尹莫离知道自己无法再待下去,低头出了诊室。那女孩也被抬了进来,此时已经醒转,在床上拿眼瞪她,似乎在遣责她的漠然。

    “你是春日的侄女……叫什么名呢?”尹莫离问。

    “真织,”女孩突然涌出泪来,哽咽道:“舅舅他……怎样了?”

    “不知道。”她顿了一下,复问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真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这坏女人!”她边哭边骂,“舅舅都快死了你却一点都不关心!他得肺病,骗我说是风寒,不看大夫,也不吃饭,你以为这是因为谁?我知他心里想见你一面,好不容易偷了翼兽来昊国,途中几次我都以为他就要死了……你竟还若无其事地答说‘不知道’!”一时间满心都替舅舅不值,只怪自己当初为何多事翻出了“尹莫离”这个名字,那之后舅舅便一直虚弱下去,仿佛身体里已无丝毫求生的火苗。

    她看得害怕,于舅舅没日没夜的低烧呓语中听出了个大概,冲动之下便用了舅舅给她防身的符印飞来昊国。她只想着怎样都要让舅舅燃起生志,怎知这女人……越想越悲愤,若不是身体无力,她真想跳起来掴这女人几掌!

    哭着哭着,额上忽地多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是尹莫离纤白的五指。

    哼,假惺惺!真织愤愤地想,又觉有异,泪眼过蚣洌只看到抚在她额上的手竟是微抖着的。她抬眼,瞧见尹莫离避开她目光的侧脸,只是下唇却咬得死白,眼睛也固执地盯着某处,就是不看向诊疗室。

    原来……她也不是不担心的吗?真织模模糊糊地想着。

    窗外的灯火亮了又熄,夜鸟飞了又憩,这些,春日全然不知。

    他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忽凉忽热,不知不觉已过了冬夏。他睁开眼,见着满目的昏暗,原来还是在梦中。

    手似乎被什么裹住了,他动了动指尖,倾刻便听见有人问:“你醒了?”那人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他愣了半晌,才敢偏过脸去瞧那抹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身影。

    “这是哪里?”他恍恍惚惚地问。

    那双凤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这是我们的村子。”

    “哦,”他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又问了个多余的问题:“你怎会在这?”

    握着他的五指收紧了,“你不是说过吗?战事结束后,你还来这儿寻我……我在等你呀。”

    原来,她曾说的记得他的话,是这句话呀……

    不管是不是在梦中,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比安心的回答。

    春日于是收紧了与之jiāo缠的五指,安心地睡了去。

    番外之一——在那之前

    这夜,学府的礼堂灯火通明。

    暗国的皇族向来对学府不屑一顿,可是开采矿石、繁衍翼兽等攸关暗国利益的事情都得借助学府,因此学府得以勉强同军院和法学堂齐名。

    不过,对暗国的平民而言,相较只招收贵族子弟的后两者,不论出身的学府则拥有更高的声望。毕竟那是没有背景的平民想出人头地唯一的途径。

    开学后的第七日是学府例行的宴会,介绍新讲师、表彰学业优异者等事宜都在轻松的晚宴中进行,名副其实的“师生同乐”。

    只是,今晚的亮点似乎都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独自坐在礼堂角落的男人一面灌着清酒,一面愤恨地盯着另一头被几个先生围住的某人。我尔有好事者过来讨好地问上一句:“三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都被他用暴戾的眼神瞪跑了。

    “什么嘛,不就是一个讲师职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的目光仍是凝在某人身上,不平的愤语从齿缝间挤出。

    他,春日家的三公子,驯兽能力在皇族小辈中也是数一数二,更别提同母姐姐还是当今暗国皇后了!像他这样的人才该是当之无愧的焦点,凭什么连那种无用的人也……

    没错,他是鲁莽了些,爱闯祸了些,否则也不会把一向宠爱他的父亲惹毛,喝令他到皇族最瞧不起的学府“修身养xìng”一年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重惩,他都能想象出日后回到军院,同僚会怎样嘲笑他了!

    更令人惶恐的是,他竟发现自己对学府教的东西颇感兴趣……不,他抵死不承认这点!他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就是这样!

    然而睨着另一头成为众人聚焦的清瘦身影,男人的心头酸溜溜的气泡仍是止不住地往上冒。

    为什么那种无用的人在学府会这么受欢迎,那家伙在春日家可是被视为透明人的耶!不,其实,当今皇后与那家伙感情也很好,甚至比他这个同母弟弟更甚……

    他再也待不下去,撑坐起身,摇摇晃晃地从礼堂侧门走了出去。其间碰翻了几张椅子闹出好大动静,他也不理。只是在离去前不小心瞥见那人投来的安静目光,心头又是一阵火起:看什么看,你这家伙!

    今晚的师生宴会,表彰的“优异学生”,介绍的“新讲师”,都是同一个人。

    春日远,以二十岁的年资被暗国学府破格聘为讲师人,同时应他的要求,保留就读学生的身份。

    学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讲师……在这时候,也只有一个妒火中烧的人会念念不忘他的另一个身份——春日家无用的嫡子。

    夜晚的风有些凉意,令春日家的三公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喝得太多了……谁叫这是一年唯一一次可以开怀畅饮的日子,啧,什么鬼学府,竟还有禁酒令!好在再熬半年,他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途中碰上几个刚上完晚课正要赶去礼堂的学生,见了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都是窃笑着远远绕开。他不屑搭理,独自摇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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