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流云随水 > 第 8 章
    探她的。让她去拿玉簪是假,让她看见信却是真。空信封内并无实信,而那黄皮信封上却是淬着剧dú的。一旦她对那封信动了歪念想一探究竟……哼!找死!

    而如今看来,这丫头,当真是一清二白没有底细的?然若是如此,她又怎会知道水源沂的秘密?

    “可是,大少nǎinǎi不知,便是因为绛砂太过愚钝,才常被三少爷责骂的呀。”云绛砂黯然垂下眉来,面露幽楚之色,“三少爷风正心高,才智过人,因而也只中意聪明伶俐的丫鬟。可绛砂偏笨拙得很,凡事总不顺三少爷的意。而昨日”

    “我听斯舟说,他昨日单独唤你进房了?”蓝茗画不期然地接话道,媚人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她的,眼底的笑意也越发深幽起来。

    云绛砂沉默了半晌,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嗫嚅着唇似有一些难以启齿,“是啊……便是为了责备绛砂的。”这样说着,声音竟带出了一丝哭腔,“只因绛砂看见了”她忽然惊慌地捂住嘴,窘迫的神情似不慎道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一刹,蓝茗画的眼里分明掠过一抹奇光,又在瞬间敛去锋芒,而后不动声色地试探下去:“这三少爷确是心高气傲惯了,被他教训过的丫鬟可也不少。”她支起颌笑得媚若桃李,言语间更是极度的漫不经心,“嗳,那我倒也好奇,丫头你究竟是瞧见什么了?”

    “这……”云绛砂很是为难地望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来,绞着手指不安地道,“抱歉啊大少nǎinǎi,三少爷曾吩咐过绛砂,此事涉及他的隐私,万不可说与旁人听的……”她亦心知,若自己即刻便胡诌出一个秘密说给她听,这只半仙狐狸也绝不会轻信。

    “呵呵,那不说便是,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蓝茗画云淡风轻地一笑。心里却有了底数:哼,看你的神情也不像是在扯谎。这个水源沂,果真是有天下的秘密!

    很好,这丫头不光能恪守本分,也懂得察言观色谨慎行事。只要自己对她略施些恩惠,假以时日便一定能让她为自己所用!到时候她自会心甘情愿地道出那个秘密!哈……

    待蓝茗画重理了妆容出媚姝阁时,已是下午。此时恰有家丁来报,说有一位姓王名暨的顾客如今正在正厅候着她这位西市主管。蓝茗画一听是老主顾,便朝斯舟吩咐了一声:“你先带绛砂去街市上看看,熟熟人情。”随后径自往正厅走去。

    “又要劳烦斯舟姐姐了。”云绛砂乖顺地朝斯舟颔首施礼。

    斯舟温声笑道:“你我既是同岁,便不必唤我姐姐了。我听着你这一声声的‘姐姐,姐姐’啊,总觉得自己比你老上许多。呵呵,这感觉真不好呢……”她一面同云绛砂说笑着一面熟络地领着她绕院出宅,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便将她领至人声鼎沸的闹市街头。

    偌大的六原街,林铺遍立,满目琳琅,车水马龙。放眼可见摆在市摊上的玉饰银器,绸缎绫罗,更少不了墨香味儿四溢的字画幅帖。

    难得的闲情写意啊。云绛砂便一路细细地瞧着神色各异的形人,他们的喜怒皆行于色,豪爽的女子笑得齿根毕现也从不加遮掩,全然不若水家丫鬟们的中规中矩。嗯哼,有趣。从身旁走过的白须老者肩上扛着冰糖葫芦,一串串红彤彤得惹人眼怜。而入耳的皆是摊贩们的吆喝声,问价声,为这富沃之地更添了一分人气。

    “这才是真正的街市吧……”云绛砂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想起这之前的十六年自己竟从未踏出葬夭谷半步,只听阿舞描述过街市的喧嚣繁华。如今亲眼见了,才深知尘世多姿人情也干变。呃,说到阿舞,也不知她收到信没有……

    “这西市六原街共有十二家店是水家总铺的分支,而少nǎinǎi便是这十二家店的总管。”原本漫无边际的思绪被身边人的详尽介绍所打断,只听斯舟微笑如初地道:“如今你已随了少nǎinǎi,日后便不可避免要同这些店主伙计们打jiāo道,我便是要带你去熟识他们的。”说罢便又领着云绛砂走进了眼前的“虞美人绸铺”。

    “是斯舟姑娘啊!”立时便有伙计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谦恭的笑。

    啧,果真是熟门熟路了。云绛砂心下一阵冷笑,无意间瞥眼时,便见一个模样清秀斯文的白衣男子迎面走来,“斯舟姑娘。”他款款施礼,面相极为柔和。

    “连铺主。”斯舟微微颔首。眼前这白衣男子便是该铺的铺主,连隽。

    “这位是”连隽的目光落在斯舟身边的黄衣少女身上。

    “少nǎinǎi新收的丫鬟,叫‘绛砂’。”斯舟温婉一笑,转而又朝云绛砂介绍:“这位便是这‘虞美人绸铺’的铺主,连隽连铺主。”

    云绛砂心底下冷嗤一声,面上却如三月桃花般柔媚嫣然,“绛砂见过连铺主。”

    “原是少nǎinǎi新收的丫鬟,好说好说。”连隽笑得温文尔雅,眸中却掠过一道异样的精光,而后又客气地将云绛砂往绸铺的里屋请,“外头说话不方便,不如随我进屋谈吧。”

    意料之外的热情让云绛砂略感错愕,却依言与他同行。后院曲径幽道,花木藩香。四顾无人,云绛砂忽觉得气氛异常,正预备礼节xìng地与连隽寒暄时,手背忽被他狠拧了一把,伴着耳畔咬牙切齿的声音:“等着!回去再跟你好好算账!”

    “阿舞?!”

    第五章 晓知花重影

    半个多月后,水府,水杏云榭。

    临近四月,江南的春意也深了几许,满树的杏花却不见败落之势,依旧颦颦簇簇推挤着攀在枝头,揽裾笑阅春色无边。陌上靛草落云英,蒸融了霞彩,被裁梳得错落有致。纯白的花色里偶生出一点红,似少女凝脂玉肤上的一点羞晕,柔媚动人。

    杏花树下,斯人独坐。玄紫色锦衣上绣着花叶蟠结,纹理分明,腰间长玉带直缀及地,却是不变的佩饰:一枚金叶子,两颗玉玲珑。低首遐思间亦自现绝代风华。

    “嗳,嗳,听说了没有?西市六原街那‘虞美人绸铺’的连铺主,竟与那个新来的丫鬟有暧昧之情呢!”

    “咦?哪个新来的丫鬟?”

    “不就是那日被三少爷带回府的,叫云什么的丫鬟吗?年纪轻轻的,她还真是不安分呐!”

    “不可能吧……我听说那连铺主可也是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得很啊,怎么竟”

    ……

    不知不觉间,竟又回想起之前丫鬟们的接耳私语,一声声辛辣的冷嘲热讽犹在耳际回旋,挥之不去。水源沂忍不住重又蹙起了眉,“云绛砂,你……当真乐不思蜀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眉眼弯弯没个正经的脸,还总是涎皮赖颜地贴身上来,瓮着声,笑嘻嘻地同他说:“嗳,嗳,三少爷啊……”

    印象中的那张脸是小而精致的,双颊丰润,下巴尖尖便又显得瘦了。脸上嵌着一双长而媚的桃花眼,漆黑的瞳时常会带出清澈的碧琉璃色。眼尾处的睫毛尤其长,娴静时似栖yù飞的弧度。偏又总爱笑,一笑起来睫毛便在飞,连同着一双桃花眼也会弯成嫣俏的月牙儿。

    确实,她,并不难看……

    这种突来的想法便如同植根的藤蔓一般,深深扎了土,往地心里缠结生长,而后抽出细嫩的枝芽来,枝上再生叶,顷刻间便叶繁茎茂。这般摄人心魄的朝气,如同枝头攀挤的杏花,香得云雾沌沌,远远望着竟是心也迷离,眼也。

    究竟是从何时起,这张他看了便从心底生嫌的脸,竟会让他不由自主地牵挂起来?!是因为那日她站在满树杏花雨之下,细弯着眼朝他说一声“后会有期”……吗?

    那日,晨光熹微,缺月未褪,薄雾楹栏露华也浓。

    那日,满树杏花似三月春雨,飘飘扬扬,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

    那日,她便坐在这杏花树下的石砌围栏上,晃着双腿,也是一脸笑嘻嘻地问他:“嗳,嗳,三少爷啊,为何你会讨厌蝴蝶呢?”

    他淡漠地睨了她一眼,哂道:“这种问题就跟我问为何你的手上全是伤痕一样无聊。”

    “你想知道啊?”云绛砂眼里绽出欣喜的光芒,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便一厢情愿地同他说起来:“我的手啊,是被一种叫‘棘花’的花刺扎成这样的。算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伤了,一直到现在都留着痕呢。”她低头漫不经心地绞起自己的手指,“……棘花,你还记得吗?”却不是问“你听说过吗”。

    水源沂微微皱起了眉,“我倒的确见医书上有过,棘花是一种奇花,花根可泡酒,花瓣能浴颜,花心亦是解dú良yào。但其茎上花刺长而锋利,不输刀剑锐器,甚至能致命。”

    “是啊……能致命呢……”云绛砂神色恍惚地注视着远处,“棘花天xìng喜yīn,仅生于连棘山葬夭谷。十二年前,我相”她顿了一下,而后改口道:“我爹便是为了救我,才被这棘花夺了xìng命的。”说的时候却并不见丝毫悲痛之意,只是唇角的笑意苦涩得很。

    “你若不愿说真话,不如不说。”水源沂忽地冷淡地道。

    云绛砂便“嘻嘻”一笑,换上一副耍赖的口吻岔开了话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讨厌蝴蝶啊?奇怪哦,蝴蝶明明那么可爱的。”

    水源沂冷哼了一声,眸底泛出嫌恶之色,“天生便讨厌吧。倒也……说不上缘由。”他的回答并不客气,只是后半句的语气却明显温和了许多。

    “这样啊。”云绛砂眼里闪过分明的失望。什么呀,原以为会问出什么天大的秘密呢,怎料他一句“天生的”便解释过去了。只是这毁人心魂的棘花,他终究还是不记得啊……

    “你该回去了。”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思绪。

    “对哦,马上就要去西市了。”云绛砂轻盈地从围栏上一跃而下,站定在他面前,并伸手掸落身上的杏花,“嗳,我要走了。”她弯着眼笑,微偏着头看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水源沂淡淡地“嗯”了一声,却移开目光不看她。

    “后会有期。”云绛砂低声道,轻柔的语气似微风拂落的一瓣杏花。

    水源沂微抿起唇,依旧没有只字片语。

    “后会有期。”云绛砂兀自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却离得远了。

    水源沂这才转眼,便见那满庭杏花之下倔强地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如云的杏英落得满身皆是。满树的黄黄白白织成缭绕的云雾,似神龛前檀香熏出的白烟,少女便是一尊暗金色的微笑的佛。她的眼睛里也混着浓浓的雾气,脸上却升起了一种不依不饶的神色她在等。

    “嗯。”水源沂微微点头,不见了眼底的荒漠与疏离。

    “后会有期”云绛砂忽然声嘶力竭地朝他喊,却又在瞬间“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一个转身便头也不回地往庭苑外跑。

    “后会有期。勿忘,珍重。”

    水杏云榭内,是谁的声音蒸融在这满园的杏花雨中,这样温柔,这样动听得让人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后会之期啊……呵呵,就快来了吧……”

    西阁暖厢,浓雾缭绕的温泉浴池内,少女正单臂伏在池沿上喃喃自语。温泉水静时是澄澈的萍绿色,涟漪起了却又泛出微微的蓝,似一笔写意的淡描。池面上浮花依依,飘悠悠地yīn着池底的白石。

    偶尔一声轻吐的叹息,还未凝形便逐着水雾消散去了,化开瓣儿,竟成了莲池水面上浮着的一朵白芙蕖。

    “嗳,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呢?”云绛砂懒懒地枕着手臂,漫不经心地弹着池面上的浮花,再绕着满池的涟漪画着圈圈。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薄而温暖,偏这水雾总会幻化成他的模样,一眉一眼清晰如画。可每次刚想伸手捉住,却又只剩了雾,漫漫无际。

    “娘的!死没人xìng!亏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云绛砂赌气地扮了个鬼脸,捉住池面上的一朵浮花捧在手心,忽又猛吸一口气将它吹开。眯细了眼静静凝视着那花飞花落,雾淡雾又浓,“相思成dú,椎心蚀骨……”她敛眉低叹,而后阖上眼睛,“nǎinǎi啊,若是知道孙女我这么没出息,您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luǒ露的脊背突来一阵莫名的凉意,似被谁死不瞑目的眼神紧盯着。云绛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nǎinǎi的残念?娘咧,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蓦地回头,却还是那一池氤氲弥漫,绘着兰竹的屏风后寂静如初。只是这入厢的风却陡然急促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带着一丝凄怨的味道。

    这异样的气息来得突然,更打搅了她继续泡温泉浴的雅兴。云绛砂不由得暗骂了一声“扫兴”,随手揽来轻纱半裹,而后单手撑上池沿,便只听“哗啦”一阵出水声,待池面浮花归静时,少女纤细的身子早已立于屏风之后,唯留斜影旖旎。

    云绛砂随意拢了拢沾身的湿发,伸手正要去取叠放在屏风后的干净衣裳时,却陡然僵住了手指。只因此刻,一柄寒剑已架在了她的颈项上。

    “别动。”身后传来的却是极其熟悉的声音竟是她?!

    “是……斯舟吗?”云绛砂沉住气小心翼翼地问。微一瞥眸,一见那所有的衣物之内偏少了那件东西,顿觉大事不妙!难道她

    “是。”剑锋略微一转,仅离了颈项半刻,却又再度抵上她的肌肤,同时身后的人也已移身站至她面前,正是斯舟,“你要寻的便是它吧?”斯舟神色平静地抬手,将那件藕粉色的底衣呈至她面前。

    云绛砂望着那件底衣半晌,困惑地皱起了眉,“这……不是我的啊。”

    斯舟淡淡地“哼”了一声:“从你这一叠衣物中落下的,还会有假?”她微眯起眼睛,神色不变,眸底的杀气却越发明显,“云绛砂,少nǎinǎi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少nǎinǎi?”

    “可是,这底衣确实不是我的啊。”云绛砂却执意同她分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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