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流云随水 > 第 2 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味儿。连昔日的“江湖媚姬”蓝茗画嫁入水家,也自愧不及他的好样貌呵!

    却只可惜,这水家三公子生xìng孤冷,深居简出,更鲜少与人jiāo际。一道垂幕纱帘隔绝了天下事天下人,便是连那红线冰人也无缘见上一面。可叹,多少藕色少女心,碎了一地……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道出,却是带着一丝眷恋之意,水源沂不由得轻嗤一声:“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便是那水家二小姐?”这满口胡言的女骗子!

    “怎么可能?”云绛砂顽皮地朝他的方向笑笑,“我嘛,那可是云泥之别了。”她说话时始终带着些嬉皮笑脸,偏又显得格外认真,“我云绛砂大俗人一个,怎比得上二小姐的聪慧与端庄?我……自是配不上他的。”那最后一句话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水源沂微眯起眼睛,难得有耐心地等着她说下去。

    “呃,当然,我虽只是小小丫鬟,却也是受着不同的待遇的。”云绛砂又赶忙岔开了话题,“你若能助我出林子,我定会”

    “你食了‘夜魅果’?”水源沂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眸光微凝,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而后便见他俯身拾起一段树枝,将树枝另一头递至她手上,“如此,你随着我走便是。”

    “多谢呃,兄台贵姓?”云绛砂握着树枝起身,一面谨慎地跟着他走,一面又笑嘻嘻地同他套起了近乎,“嗳,我听兄台的声音应是大不了多少的,不介意的话便唤你一声大哥吧?”

    却被水源沂冷淡地回绝:“你安静一些。”

    林子很大,尽管看不见,云绛砂却还是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跟着水源沂往前走。不知不觉间竟已夜了,乌漆的夜色泼墨似的湮没上来,将天也染成了湿沉的深靛色。无际的黑幕下,几点疏星困倦地呵着模糊的缺月,虚应着糅淀那收敛的光。

    “喂……兄台啊……”云绛砂终于忍不住唤住了对方,“我有点累了……可不可以先歇息一会儿?”娘咧!她已经摸黑走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路了!而那尊“玉佛”居然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若非听着那若有似无的玉玲珑声,她甚至以为是黑白无常在前面带路……

    “前方有块平地。”水源沂头也不回地道。

    咦?云绛砂略微吃惊。她没听错吧?这冷情的玉佛何时竟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啊喂,你……还是你,不是黑白无常吧?”

    水源沂轻轻地“嗤”了一声,没有理她,而后径直领着她去那块平地坐下,“今晚,应是走不出去了。”他忽然道,一贯温淡不惊的语气却微起了波澜。

    云绛砂静静地听着他言外有他的话语,似沉思了好半晌,而后无所谓地笑笑,“如此更好,我还想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呢。”说的时候手指却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右边的袖口,微微掐紧了。

    身边的人却在瞬间没了声音,连同呼吸,仿佛瞬间……消失一般!

    “喂……”云绛砂试探xìng地唤了一声,手心却莫名地沁出了薄汗。

    回应她的却只有夜的低吟。无际的黑暗淹上来,似要将心跳也一并淹去了。

    “兄台……你不要吓我……我这人胆小,禁不住吓的……”云绛砂的声音开始发颤,喉咙口也干涩得很,“呵呵兄台啊……我知道你不爱说话,可是”话至一半,忽觉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咝”的一声,将半空的落叶生生割裂

    云绛砂心下一惊,回头的瞬间却已来不及闪躲,只任着对方轻易地擒住了自己的右腕。

    “唔”腕上一疼,云绛砂忍不住皱紧了眉,而就在她吃痛的瞬间,腕上藏着的暗器已自发出袖退敌“嗖嗖嗖”……无数雪亮的银针似千树万树梨花遍开,势如破竹,却被来人轻巧地偏首躲了过去。同时拂袖一扫,那些银针竟全部偏了原本的方向,转而直chā入右方的枯树上。

    手腕还是被对方擒着,毫无反击之力。生死一瞬,云绛砂却是悠闲地叹了口气,“兄台,你这是何必?”她低低地笑出了声,一双桃花眼还是湛亮的,坦然的神色更不见半分惧意,“既然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为何现在才来拆我的台?”

    水源沂淡淡地“哼”了一声,回答得更是云淡风轻:“我在等你出手。‘梨、花、雪’。”

    传闻,天下第一楼的说书先生们曾撰《江湖暗器录》,其上排名第一者,正是“梨花雪”!

    “梨花雪”本自连棘山外葬夭幽谷,其袖中藏着银针暗器。银针一出袖,便似千树万树梨花飞雪,故名“梨花雪”。银针淬dú,追人迹,凡触之者必dú发身亡。江湖中人无不听闻这暗器之首的梨花雪,却无人见过她的真实模样。因而便愈显得她神秘不可测。

    而如今,“梨花雪”便在他眼前。

    “可惜,你让我失望了。”水源沂轻描淡写地道出这个事实。而后他松开她的手,眸中的杀意也在瞬间隐没。他甚至,不屑于杀她。

    云绛砂不禁觉得好笑,“兄台,我怎么让你失望了?”好像她会不会武,都与他无关吧?

    “你不是她派来的人。”水源沂淡淡地摇了摇头,“你果真看不见。”

    殊不知,方才自己那一掌仅是试探她使的是“狐月掌”。人在前面出掌,掌风却是绕过了半月的弧度从对方身后袭来,便如同障眼法。一般习武之人只会本能地从正面接招,而她却是察觉到身后的掌风回过头去看……

    若非她真的眼盲,便只能说明她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显然她并不属于后者。

    他心底有数,方才他在扣她手腕时便已不着痕迹地探过她的脉。脉象却是古怪得很她的体内分明有一股至强的内力,却游走得极不自然,时而跳蹿着,仿佛是迫不及待要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

    他亦不会猜不到,这股需耗尽几十年潜心修炼才能得来的内力定是外人输给她的。本是望她成才心切,怎料弄巧成拙她本人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这股内力,相反却是被它拖累了,以至于她现在的武功修为,根本毫无建树!

    底力不稳,轻功更虚。若空手相搏,任何一个高手都可以在十招之内取她xìng命。偏她有唯一之长,便是那银针暗器……

    闻言,云绛砂更是哭笑不得,“拜托,谁会那么无聊去扮一个瞎”呃等等,他方才说了“你不是她派来的人。”难道说他“我道,兄台你可是正被仇人追杀呢?”所以事事怀疑防范至此?娘咧,怎么自己偏碰上了这种人?不对!万一他的仇人追杀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也拖下水……

    思及此,云绛砂不由得暗呼不妙。当务之急还是

    “兄台,你我既无新仇,也无旧怨,可算是萍水相逢。”她摸索着树枝爬起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却分明意在与他撇清关系,“那个,兄台定是有要事在身,我也不指望着你带我出去了……那,就此告辞!”

    说罢蓦地转身便急急地往前跑。这一次她竟出奇地跑得飞快,完全不像是瞎眼之人。

    水源沂眯起眼睛戏谑地望着她的背影,转念一瞬似猛然想起了什么,“喂,你”话至一半,却只听“扑通”一声少女已不负“他”望地落入了池塘里。

    水源沂的手指抵上唇,凤眸掠过一抹精光。如今看来,这排名第一的“梨花雪”,果真只是浪得虚名……

    “娘……娘的混蛋……”荒野池塘里,云绛砂一面咒骂一面吃力地挥舞着双手,脑袋里“嗡”了一声,似乎水流已顺着耳朵灌进了脑穴,“咳咳咳”由鼻孔吸入的冰凉的池水呛至喉咙口,生生哽在当中,几yù夺去她的呼吸……好难过……她不会水啊……

    水源沂便站在岸边,静静地望着水中挣扎的少女。

    “救……救命……”云绛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兄台救命啊!”

    听见求救,水源沂这才不紧不慢地解下腰间的长玉带,手腕一翻抛入池中,勾住了再轻轻一提,便轻而易举地将云绛砂带至岸上。而后却是用掌风切断沾上水的半截绸料,这才重新系回腰间足见他喜洁之甚。

    “咳咳……喂……你怎么不早点出手?咳……”云绛砂轻咳着,气虚地道。

    水源沂淡淡地觑了她一眼,而后移开目光,回答得好生写意:“我以为你要轻生。”

    云绛砂差点没当场吐血!娘咧!他他他……他绝对是个杀手!要不然就是个妖孽!

    此时恰有夜风吹过,携来凉意肆无忌惮。云绛砂不禁打了个寒战,“好冷……”她抱着犹在滴水的身体颤颤地道,一张小脸惨白如鬼魅。

    水源沂没有回答,却在岸边生起了火。红黄影绰的火光,映亮了少女长而媚的桃花眼。这一双清湛得能藏住月光的眸子,当真是看不见的?

    感受到暖意,云绛砂便本能地移身靠近了那团火,搓着双手笑嘻嘻地道:“兄台啊,我猜,你的绝世武功是跟‘白木老头’学的吧?”

    水源沂神色一凛,并有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见她始终眨也不眨地睁着双眼,这才微敛了语气问:“白木老头,是何方神圣?”

    云绛砂抿唇笑了一笑,“你方才可是又在试我的眼睛了?”瞧不见对方骤变的脸色,她又笑着接上话来,“呵呵,你手上有香哦。我虽眼盲,鼻子却还是灵的。”

    水源沂陡然不悦地皱起了眉。这女子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偏城府却深得令人望不见底!竟连他也捉摸不出个一二……便无端地厌恶起她来。

    “呵呵,兄台莫见怪,我也只是胡乱猜猜罢了。”云绛砂捧起脸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嗳,我听阿舞说,白木老头云游四海时曾收了个关门弟子,还总向别人夸说他那弟子骨格精奇,悟xìng甚高。说也奇,却是无人知道那个弟子究竟是谁呢……”

    水源沂“哼”了一声:“是吗?”言语间是极度的漫不经心。

    云绛砂便又笑,眼儿弯弯,唇儿翘翘,“白木老头我是无缘见上一面的,却听说他有两大绝活,其一便是绝尘轻功!”她蓦地拍手,开始咋呼起来,“嗳呀,都说白木老头的轻功那真真叫‘踏叶无痕,无人能及’呐!可结果啊,他练轻功练入仙境,竟连路也不会走了,想要好好走回路都是足不点地的呢。”

    说罢她又习惯xìng地朝旁边的方向笑笑,“嗳,这山路到晚间可泥泞得很呢。我猜兄台定是喜洁之人吧?”她笑弯了眉眼,好轻巧地道了句:“方才我在抱住你脚的时候便发现,你的鞋子上竟半点泥都没沾上啊。”

    水源沂微眯起眼睛,眸底一抹杀机瞬现。

    云绛砂却是全然看不见,依旧笑嘻嘻地同他漫谈起来:“啊还有呢,白木老头的另一绝活可就是‘咒术’了!我还听说啊,咒术练到最高境界,竟能随意cāo控水火呢!”她的眼里起了欣羡之色,遮住了一抹狡黠的奇光,“对了兄台,你方才是去哪寻的木枝,又是去哪寻的火折子啊?我道,这火定是生得极不容易吧?”

    而不等对方回话,她又自顾自地接着道:“还有一点就是,这白木老头穷酸得要死,平常连点小酒都喝不起。这几年却吃遍了山珍海味琼浆玉露,所以我便猜,莫非他收了个家财万贯的阔徒弟?”这样说着,她眸中的笑意却愈发顽皮起来。

    水源沂冷笑一声,神色不变,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却已然握成了拳,“你说,那些‘杀人灭口’的凶手,是否都是被逼的?”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云绛砂却依旧笑得明媚无害,“兄台若想杀我,方才便不会救我了。”她用手指轻点着唇瓣,那样温柔地,小心地使着坏,“我呢,天生便是个不愿吃亏的人。本是兄台揭穿我的身份在先呵呵,你有来我有往,这才算得上是‘礼尚往来’嘛。”心下却在冷哼,若没握着他这个把柄,她云绛砂岂非要一直受他牵制?这样亏本的生意她可不做!

    这这狡猾透顶的女骗子!水源沂心底一郁,忽地曲指一勾,便熄灭了面前的咒火。而后别过脸,再不发一言。池面流闪的溢彩投shè到他的锦衣之上,影影绰绰绿的心子红的瓣儿,个个推挤得很却也清晰分明,绣成了一朵朵摆在古老祭台上祭神的莲花。

    “啊喂……别,别这样嘛……真的很冷嗳……”云绛砂摸索着贴近了他的身,瑟缩着肩膀可怜巴巴地乞求着:“兄台……兄台……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水源沂轻蔑地“嗤”了一声,同时身子往旁边移了一大大大步。

    伸手却扑了个空,云绛砂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便这么蜷缩着睡下,阖上眼睛,“嗳,告诉你哦,我去水家,是为了一个人的……”

    那入梦前的最后一声呓语,竟是溢着满满的、满满的甜蜜……

    第二章 客自舫上来

    翌日,铆时已过。春水好似墨浸染,烟笼的碧波浩淼入深处,荒野池塘上也是几缕白烟袅袅,似在描画着岸边那黄衣少女的轮廓。掠影朦胧之下,她的脸蛋精巧得像一件上古瓷器,素净的瓷面上描着浓淡相宜的青绛白三色:青蛾,樱唇,雪肤。便连唇畔的微笑也点缀得恰到好处。淡一分嫌假,深一分嫌腻。

    “兄台……”少女低唤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乍一见那明黄的光晕竟被刺得有些酸涩的疼。便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眼睛,想要遮挡那片澄明。才半刻,蓦地松开手,紧接着她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怎么”

    云绛砂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竟然看得见了!

    “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呐!”云绛砂欢喜地扬起双手转了个圈,“啊哈,原来那‘夜魅果’也不过是骗人的东西嘛!”哼,说什么要失明三日三夜,结果不足六个时辰便恢复了!真是大幸!如此一来,她云绛砂便不用受制于那位被仇人追杀的危险人物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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