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飞吻。
那位熟悉的乞丐仍然躺在小区门外的花台下,他身体强壮、肥头大耳,却有些半疯半傻,冬天快来了,不知今年会不会下雪,如果他真的像表面看去那么差劲的话,一次大寒流就会要了他的命。
跟往常一样,我扔了几元零钱在他面前,他抬起头,懒洋洋地笑了笑,似乎在表示感谢。几只破烂的一次xìng饭盒扔在他腿旁边,看样子应该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剩余的饭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一条鸡腿骨被咬碎,其中的骨髓大概已经到了他的腹中。
“净空,你这是干嘛,有必要如此仁慈吗?你可以告诉他民政局办的救助站在什么地方,然后叫辆出租车把他送过去,替他付过车费,这样就一了百了,从此眼不见心不烦。”雷雨扬说。
“不知为什么,最近以来隔三差五的我就会想做点善事,以图睡个安稳觉,如果见不到这个乞丐,我迫切需要赎罪的时候怎么办?花一点小钱,换来心灵的平静,我觉得非常值。”
“你真虚伪。”雷雨扬如此评价我的善举。
雷起动了发动机热车。
“看看前面那辆白色面包车,顶上坐着好几只yīn魂,旁边还有一大群,这算怎么回事?”我指给他。“右前方,二十几米处。”
“这应该是一伙有上进心的鬼,想通过吸收新成员来壮大队伍,发展自身力量。”雷雨扬点了一枝烟。
我放下车窗玻璃,把头偏向外面,我一直觉得烟味是很讨厌的,相比之下,汽油味更容易忍受。
“这说明什么情况,要死人了吗?”我问。
“这方面鬼的感觉是很灵的,也可能得了某个可靠的消息,所以他们有预谋地守候在即将出事的车旁边,等待招募新鬼的机会。”雷肯定地点头。
我仔细看了看那辆被yīn魂盯上的车,从车牌数字看,估计落户于五年或六年前,印象中,这种车非常的不结实,车祸中乘客和司机很容易受到伤害。
几年前在大石铺外的那个著名的危险弯道上,我曾见过一辆同样品牌的车与卡车迎面相撞,面包车严重变形,车顶整个被掀起,事后车体的宽度跟摩托车差不多,车内数人无一幸免,鲜血流过整条路面,然后沿着路边的小沟汇成涓涓细流。
那时我还没做神棍,没有yīn眼,看不到周围是否有成群结队的鬼在欢迎新成员加入。
“我们能就此做点什么?”我问。
“但尽人事,各安天命。”雷若无其事地说,“事不关己,如果贸然chā手其中,就乱了各界之间的规矩,会招天谴的。”
我耸耸肩膀,把视线从那辆即将出事的面包车上移开,望着早晨灰朦朦的天空。
只能报以叹息,当了大半年神棍,此时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用武之地并不多,能做的事很少。
见死不救,算不算某种程度的恶行?我满心困惑,那些规矩难道真的固不可破?只怕未必,如果面包车的主人过来向我们买点张驱邪的符或者请教一番,我相信结果肯定会有所不同。
“想开点,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在医院里和公路上,一切自有其因果,轮回无终无尽,每件事均可算是咎由自取。我们只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雷雨扬仿佛看穿了我的思想。
“现在你倒真像个神棍的样子,满口天意不可违,跟平时不太相同,好象换了个人。”我说。
“你我并不知道那辆车出事时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或许是一群dú贩,也可能是一群强盗。”雷雨扬说。
“也许是一些平凡的人,也许是几个小孩或者建筑工人。”并非跟他较劲,但我得说出自己的想法。
“谁知道,也许吧。管它呢,咱们走。”雷雨扬缓缓开出车。
我转回头,看到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那辆面包车前,伸手用衣服袖子擦拭玻璃。
他脸色不怎么好,苍白中略带青灰,头发乱七八糟,油光可鉴,估计至少十天没洗过,衣服皱巴巴的,仿佛咸菜叶子,我几乎可以断定,最近十几个小时他没睡过觉。
他很可能是麻将爱好者,或者喜欢与朋友喝酒到天亮。
我想告诫他回家休息比较好,但yù言又止。
我觉得他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郑重其事的提醒而放弃今天的工作?
雷雨扬非常小心翼翼地驾驶车,跟往常大不一样,显得斯文和温柔,我猜想或许是刚才那一幕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死刑犯
几乎没费什么劲,生意就迅速红火起来,以前的熟客听说我和雷雨扬重新开业后纷纷前来,新顾客也不断涌现,不足两个月,我们的经营状况已经胜过当初最好的时候。
这段时间意外地非常轻松,几次外出驱邪捉鬼遇到的都是虚假灵异事件,简单搞掂,没费什么劲。
销售chéng rén用品的许可证到手后,我们在店内摆上两排柜台,专营xìng趣用品。
我认为这样降低了公司格调和层次,影响到我们作为yīn阳师的光荣形象,但雷雨扬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这样弄的目的原本只是想掩人耳目,为主业提供保护,不用再担心因为传播迷信活动而被查封,没想到十多天下来,我们惊讶地发现,卖这些东西的利润居然很丰厚,杂牌伟哥的销售价是进货价四倍,此类东西一天卖出几十盒,周末能卖掉更多。
雇用了一位中年下岗女工,安排她从下午十六点至夜间零点守店卖货物,为需要服务的顾客预约时间,我们则如同以前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名叫岳灵姗,三十五岁,是一个可信任的好人,略胖,看上去很面善(非常适合作为一名xìng用品售货员),除了规定的工作——夜间守店到十二点,她还主动提出为我和雷雨扬洗衣,并且每周抽空义务帮助我们打扫和清理家中的房间,对我们给予的待遇——月薪一千二百元(C市餐馆里的小工一般月薪是五百元),她非常满意。
杨老大的手下和冰冰小姐的同事来店内购买商品时,我们给予五折优惠(就算这样也是暴利)。
我们计划把赚到手的利润的一半用于投资股市,此事当仁不让由我负责。
雷雨扬趴在电脑前问为何不把账户上的钱全都买成股票,我告诉他只有菜鸟和消息灵通人士才会那样做,我等小民不可那样勇猛和莽撞,否则会被套死的。
自从我做神棍以来,日子一直过得极为刺激,这段时间如此平静无事让我颇为不适应,雷雨扬说这才是正常情况,在yīn阳师这个行当里,像我们以前那样屡屡遇险和撞邪是极罕见的。
最近以来每天睡前我都诚挚地向天花板和电灯祈祷,希望这样的日子尽可能长久地持续下去——直到我实在厌倦了做神棍想要改行的那一天。
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眼下唯一的遗憾只是网络上看我的小说的人仍嫌太少。
丁蓉仍然每天看二十小时电视,有时我也觉得困惑,鬼的记忆力普遍都很糟糕,数十集的长剧,恐怕还没看到中间部分她已经忘记了前面的情节,她不屈不挠地看个不停,从中究竟享受到些什么我无从得知。
丁蓉住到我屋子里有大半年了,从未让我买过衣服和化妆品,记忆里她几乎未向我提过任何要求,自从与她相识以来,我的开支甚至比起独自居住时还下降了许多,因为现在我总是下班就回家,除了到超市买生活用品,几乎哪儿也不去。
我常常问她想要什么,比如首饰、鲜花、宠物、玩具等等,她总说不需要,并且对此表现出真诚的淡漠。
我和她生活在一种奇怪的浪漫气氛中,莫名其妙的非常融洽,我们jiāo谈的机会不多(她总在看电视,我不睡觉的时候习惯于呆在电脑前),然而每天我离开家时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依恋和不舍,我归来时她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甜美和真诚。
雷雨扬对此颇为羡慕,常常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女鬼,也要弄一只来做自己的情人。
午餐后,一辆黑色林肯越野车停在门前,我觉得奇怪,难道这位司机就不怕jiāo警来罚款吗?
几位面目不善的中年男子下车后直奔店内,非常干脆的委托我们帮忙一位即将被押赴刑场执行qiāng决的死囚,让他的魂魄可以和自己的尸体一道回故乡入土为安,而不是下地狱。
“我们会尽力帮忙,但人死之后下不下地狱我们是无法决定的。”雷雨扬说。
“除了两位,我们还邀请了本市比较有名的几位yīn阳师,大家一起努力,争取把事弄好。”顾客说。
“还有哪几位接受了委托?”我好奇地问。
“东郊的李半仙,北区的徐师娘,还有德江路的未央生,本来还想找熊四姑,可没人知道她在哪。听说你俩是她的传人,我们就来了。”
熊四姑就是雷雨扬的四姨兼授业恩师,我们用的符纸全出自于她的双手。
说来惭愧,我和雷虽然名为yīn阳师,却没学会画符。
这伙人显然是不什么好东西,我很想把这桩生意推掉,雷雨扬却痛快地答应下来,我暗地里叹息,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被qiāng决的人一般情况下会因为死于非命以及刑场特有的煞气,导致死后魂飞魄散,严重影响到成为鬼之后的生活。”雷雨扬非常严肃地说,“其实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保全那位朋友的yīn魂,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算真的下了地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你们在这边多烧些香烛冥币,再做一场大法事,他在那边的处境也会得到改善。”
他们让我的雷明天下午到监狱见那位死囚,jiāo待相关事宜和做准备工作,后天早晨将执行死刑。
他们留下订金后离开了,中年男子的名字叫李奎。
“哥们,我认为应该先弄清楚那家伙为什么被判的死刑,如果真是十恶不赦,我们就不用出工了。”我说。
“管他呢,有钱赚就行。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在大庭广众面前如果我们能好好露一手,压过其它yīn阳师一头,以后的生意可就厉害了。”
“咱们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能维持现状,几年后你我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我说。
“未央生那死胖子我一直看他不顺眼,此次一同做事,看我怎么修理他。”雷雨扬满面坏笑。
在监狱
清晨八时,林肯越野车准点到达。
原以为能见到本市久负盛名的几位yīn阳师,我已经打算好主动去坐最后排的位子,没想到车里除我和雷雨扬外只有两个人。
“还去接其它人吗?”我问。
“李半仙和徐师娘听说未央生参与此事后就退出了,他们说自己能力远不如未大师,用不着去了。”李奎说。
“未央生今天不去监狱吗?”我问。
“他说明天去刑场作法就可以,今天去那里帮不上忙。”
雷雨扬拿出一件八成新的西服,递给李奎,说已经让裁缝把灵符藏在里面,只需让那位朋友被qiāng决前穿到身上就可保护他不至于魂飞魄散。
在监狱里,隔着铁栏杆,我见到了那位即将被qiāng决的倒霉蛋,两名警察站在旁边,各提着他的一只胳膊,估计他已经无法自己站立和行走。
他显得很惶恐,绝望和沮丧完全占据了整个面孔,见到有人探视,他立即摆脱警察,手足并用爬过来。
“大哥,救救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我不想死啊。”他声泪俱下,把手从栏杆里伸出,似乎想抓着同伙的衣角。
“大哥也不想你死,可没办法。”中年男子一副疼不yù生的样子。
他蹲下,想与死囚拉手,被站在身后的警察阻止。
我觉得这位被称为大哥的中年男子面部悲痛的表情有些做作和虚假,眼皮迅速的眨来眨去就是挤不出一滴泪水。
来之前他应该用辣椒擦拭手背,做好了准备工作后,装悲伤就是件容易的事。
雷雨扬东张西望,对周围的一切显得兴致勃勃。
李奎与犯人商量后事如何办理,问他有何要求和愿望,犯人抽泣着,语无lún次的说话。
对死囚呆的地方我很好奇,早就想认真观摩一番,但非常遗憾,到了接待室就不让再往里走。
这里颜色很单调很普通,板凳和桌子非常结实,铁栏杆有大脚趾那么粗。
一切跟我想象中都不一样,原以为会看到一个个暗无天日的小笼子,里面分别单独关着许多罪大恶极的超级坏蛋,全都在没完没了地呻吟和忏悔自己的不当行为。
没想这里竟然如此整洁和安静,见不到一只游魂,警察也没戴口罩和墨镜,他们一个个笑容可掬,谈笑风生,轻松的表情与那位将在明天被押赴刑场的不幸罪犯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看到李奎已经厌烦那位哭哭啼啼的家伙,雷雨扬上前。
“朋友,我是yīn阳师,你大哥请我来帮助你。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你不要再哭了,平静下来,摆出爷们的样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啥大不了的。现在你得记住了我的话,事关你死后做鬼的前途。”雷雨扬点燃嘴里叼着的烟,非常严肃地说,“明天临行刑前你必须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只是睡着了,或者想象自己正站在一扇门前,正要抬脚跨进去。”
“呜呜——,我尽量照你说的做,呜呜,我不想死。”死囚的鼻涕流过了嘴唇,流经下巴滴下。
他的精神已经濒于崩溃,别人说的话恐怕根本无法听进去。
“没人想死,但没办法,明天你会死掉,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我希望你能镇定些,想想老电影里的革命者,学习一下他们面对qiāng口时所表现出的风度和气质。”雷雨扬说。
我突然觉得,雷还是很有一些幽默感的。
“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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