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遵义,沿320国道驶向云南。
在外面呆了快有两个月,一万多公里的行程当中,雷雨扬多次因为超速或者其它原因被公正严明的执法者拿下,到上星期三为止,他的驾驶证上只剩下一分(后面那几次jiāo警手下留情,只罚款没扣分)。
所以最近一直是我在开车,雷雨扬则很会享受地把座位放倒,躺下闭着眼漫无边际地与我闲聊,我有把握确定他乘车比逛景区更快乐。
贵州省境内山区的情景让我颇感惊讶,那些由灰白色岩石堆成的山很陡,其上树很少,远远看去,仿佛大地患了某种奇怪的病,以致长出了许多巨大的尖锐湿疣。
路边的村庄房屋大都非常破旧,有不少是用茅草做屋顶,田地分散在石头中央,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连饭桌大小的一点空地也种着玉米。
常常见到趴在公路围栏上观看过往车辆的孩子,他们大都有点营养不良,一些少年对着飞驰而过的汽车大喊大叫,速度太快,车窗玻璃关得严严实实,听不清他们吼什么,隐隐约约只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忧郁。
偶尔见到一个如初初绽放的荷花一般鲜嫩的少女,雷雨扬的反应往往是大吼一声:“美女啊!”然后问我为什么不开慢一些,为什么不把车停下?
这时候我一般都懒得理睬他,吹口哨或者唱歌。
第八章归心似箭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们看了几个很有名的溶洞。
在燕子洞里,雷雨扬的衣服不幸被空中飘落的鸟粪击中,他怀着报复的心情,吃了整整四听燕窝粥,以泄心中的愤怒。
我告诉他这粥里不可能会有燕窝,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众多的风景名胜在我脑海里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我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样多的人喜欢外出旅游,那些金光灿烂的泥塑和拥挤不堪的人流真的能带来心灵的愉悦吗?那些浑浊的池塘和四处拉客的小姐能算是亮丽的风景吗?我对此深表怀疑。
我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许多的时间,还不如在家里趴在电脑面前消磨时光来得有意义。
收费很贵的公路旁边的大牌子写着如下内容:距离C市四百零九公里。
“今天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三年前的现在,我创立了yīn阳界服务公司。”雷雨扬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厉害,白手起家,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应该评你为省级杰出青年或者劳动模范。”
“这并不幽默。”雷雨扬显然不喜欢我拿他开涮。
“我与你合伙有多久了?”我问。
雷雨扬思索了约有一分钟:“八个多月了。”
“这么久了?怎么我觉得好象只过两个月一样。”
我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做神棍已经有足足这么久了。
这些日子我干了些什么?有成就感吗?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四顾茫然。
我一直向往平静安稳的生活,与雷雨扬合作经营yīn阳界服务公司期间却屡屡参与到惊险刺激的活动当中,给自己弄出了一双无法恢复原样的yīn眼,还认识了许多的游魂,最离谱的就是与法医吕师师一道把一具还魂尸打得脑浆四溢,总的来说,这一切确实很糟糕,严重违背我二十五岁以后定型的人生哲学。
“想回家了吗?”雷雨扬问。
“想。咱们的手机关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担心,万一咱们回去之后,满大街全是还魂尸和吸血鬼怎么办?”
“哈哈,哪能呢,我每天睡前都看电视,新闻里可没报道过这样的事。你大概是美国恐怖片看多了。”雷雨扬笑起来。
“真要发生了此类事件,新闻里肯定看不到,会严严实实的隐瞒起来,封锁所有通往C市的道路,然后告诉大家,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全体同志一起到泰国旅游度假去了,过几年玩够了就会回来,你们就甭牵挂了。”
我想起自己的仓皇逃离,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家乡父老,没有像一个准烈士那样去与尸妖战斗,而是选择了外出避难,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很不地道,对成为一名英雄的向往刺疼了我的残余的少许自尊心。
“管它呢,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尸妖又不是你我制造出来的,用得着这么紧张吗?”雷雨扬满不在乎。
“我得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哎,别忘了咱们发过誓的,在看到C城之前决不开机,违反誓言会遭报应的。”雷坚决表示反对。
“今天不泡温泉了,直接回去吧,抓紧时间,傍晚天刚黑应该就能到达,可以在家里吃晚饭。”
“随便啦,我无所谓。”雷雨扬躺着,一动不动。
第九章回家真好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收费站,超了一辆又一辆货车。
“哥们,你能不能开得更快些,农用车都比你快。”雷雨扬催促。
这是真的,我的速度已经到八十迈了,居然有农用车从左边超过去,我认为这完全可以算是我国工业已经实现现代化的标志——其它国家制造的拖拉机和农用车辆大概多半跑不了这样快。
再过些年,那些优秀的企业家肯定能弄出载重一百吨并且时速超一百迈的农用车。
“你来开吧,我也想休息一会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有十六天没当过司机了。”我打了个哈欠,示意自己很累。
“真的吗?我倒不记得了。”雷雨扬把脚伸到前玻璃上面搭着,很是舒服的样子,“等回到C城之后,我连续当一个月司机,你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离家越来越近,我开始整理思绪,得好好考虑一下,今后要怎么混,公司已经被查封了,得重新找地方开业,如何重振yīn阳界服务公司的名声是个大问题。还有那几具逃走的尸体,不知他们把整个城市折腾成什么样了,如果能够抓住其中一到两只,把他们送到太平间的冰柜或者殡仪馆焚尸炉里,倒也是做广告的大好机会。
可是抓捕一只力量奇大并且不惧刀qiāng和子弹的怪物并非易事,一不小心,自己反倒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食物,往悲观里看,发生这事的可能xìng大概不低于百分之三十。
这个行当里最重要的就是口碑,一切服务只能悄悄地进行,不能站在电影院门口递名片,也不能去电视和广播里发广告,谁知道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内C城会不会冒出几个像燕赤霞那样优秀的神棍,若是市场全让这些家伙占据了,我们想重复几个月前的辉煌将成为不可能。
太阳落山后,我终于看到了阔别三月的C城,从高速公路上远远望去,恍如一片由水泥和钢筋组装成的广阔丛林,高楼矗立,灯火仍旧辉煌,车辆川流不息,我松了一口气,城市依然正常地活着。
不知为什么,我眼角突然有些湿润。
次日清晨,躺在床上醒来,我突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两眼呆望着天花板,心里使劲地想,咬牙切齿地想,这是哪?峨眉山?九寨沟?石林?丽江?中甸?还是黄果树?
几分钟后,看到地板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书和脏袜子,我明白过来,是在自己家里。
还是自己的窝最好,我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舒服感觉,想找本书来,趴在被子里看,就这样躺一整天。
第十章幸福
丁蓉进入房间,笑嘻嘻的坐到床头棉被上,我不无开心地发现,分别三月,她脸上的伤口竟然全都消失了,只是脸色仍然苍白,跟上等的石灰浆差不多,看样子我不在家这些天她修炼进度不错。
四个月前,心爱的小狗不幸触电身亡,丁蓉不胜悲伤,于是耗尽了自身的法力,最终让小狗的魂魄附着在一团由衣架和铁丝还有玩具组成的丑八怪上,因此,她失去了原本美丽的容颜。
付出了重大代价,结果却制造出一个丑陋、怪异、可憎的小怪物,它仍然认为自己是一只狗,喜欢用玩具熊脑袋来蹭我的腿,我时常得强忍住厌恶,努力告诉自己不可以踢开它。
昨晚丁蓉忙于看电视,没空理睬我,我和雷饭后立即洗洗睡,因为旅途劳累,几乎碰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现在她才肯出现,对我一笑,估计早晨时间段没有她喜欢看的电视节目。
分离三个月,再次见面既不激动也不陌生,我发觉无法用某种语言来确切地形容自己与她的关系,有点像感情很好的老夫老妻一样,自然而轻松,无拘无束。
我喜欢这种感觉。
“真能睡。快跟我说说你在外面遇上什么特别好玩的事。”丁蓉把散发出寒气的手伸到我脸上。
我闭上眼,享受这温柔的冷流,觉得自己很是幸福。
外面有响动,看来雷雨扬已经起床了,昨天他说买好新家具布置好新房之后就搬出去,不再打扰我,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他泡的方便面似乎比我亲自泡的要好吃些。
“叫你一起去远足,你偏选择呆在家里,不然就可以自己欣赏祖国大好山河,现在后悔了吧。睡过一觉之后,外面有什么我差不多全忘了,你想听什么?”我伸了个懒腰对眼前。
“看到什么好玩的、漂亮的东西都可以说说嘛。”丁蓉柔声相求。
“逛了一些庙,里面一般都有很多和尚,有的胖有的瘦,在峨眉山还见到了尼姑,那可是真正的尼姑,剃了光头的那种。雷雨扬在九寨沟骑马摔伤了脚,当了整整十天瘸子。在成都吃一顿火锅让我腹泻两天,体重降了整整五公斤。在玉龙雪山玩了一下午,因为衣服穿得太少,对自身御寒能力估计过高,导致两人下山后同时感冒。在方山吃麻辣野兔吃到一粒铁砂,把我的一枚牙齿弄掉了小半片……”
“你们在峨眉山有没有见到峨眉派的女侠?”丁蓉兴冲冲地问。
“什么女侠?”我摸头不着脑。
“就是小东邪郭襄创立的峨眉派,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很有名的,那里后来出了一个恶fù名叫灭绝师太,这老尼姑有个徒弟叫周芷若,现在不知她们的衣钵传人过得怎么样了。”丁蓉眼望着窗外,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
我弄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真是不得不服,当了五十多年鬼,居然还能把真实世界与影视作品和小说混为一谈,如果告诉她我还去了青城山和华山,她肯定会问我有没有见到余沧海和岳不群的传人,弄不好明天她就会逼着我带她去大理寻找韦小宝的后人,或者去寻找天龙寺和六脉神剑的教材,到无量山寻找无量宫和北冥神功秘笈。
她大概忘了自己是鬼,就算真找到一本某某真经对她来说也是毫无用处。
yīn魂的记忆力常常容易出错,有时她甚至会想不起我的名字。
“在峨眉山的时候,我经常抬头望着天空,想看看有没有谁踩着树枝挥舞着裤带子飞过,但非常遗憾,头顶上除了游魂之外只有鸟和昆虫,没有能看到传说中的侠女,我猜想,或许因为年代久了,昔日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们很可能已修炼成了神仙,飞升了,到另一个世界享受生活,要不就是因为改革开放,到城里忙着赚钱或者劫富济贫去了。”为了迎合她那莫名其妙的幻想世界,我如是说。
“胡说八道。”丁蓉朝我瞪眼。
第十一章神佑者
我猜想,武侠小说与武侠影视剧存在着很大差异,因为我很少看电视剧,只看书,所以我对其中人物的看法恐怕与她大不一样,我努力从一个公平和公正的角度去猜想,假如真有东方不败这样的人物,他又恰巧活在二十一世纪,会发生些什么事。
首先,我认为他应该去泰国,在那里好好做一次手术,当一个比女人更像女人的人妖,他可以在同志圈子里自由自在地幸福生活,放纵形骸、为所yù为,尽情宠爱那些大胡子壮汉,无聊时可以发挥他行动迅速敏捷、力大无比的特长,没事时就抢银行或者抢运钞车什么的,当然也可以做体育明星,去NBA或者英超意甲西甲之类地方扬名立万,如果故乡情结太过严重,不愿出洋,也可在中超联赛里混,没准能带领申花队夺取亚洲冠军和世俱杯冠军。
但是,这可能吗?
丁蓉依附在随风飘扬的窗帘上dàng秋千,看着窗外一副恬静舒适的样子。
“你死了这么久,有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大侠和超一流高手的鬼魂?”我问。
“这倒没有。在我死掉至今的几十年当中,见过许多生前做土匪或者强盗的鬼,连日本鬼也见过,有几年饿死的人特别多,他们成为鬼之后成群结队四处乱窜,专门寻找热闹的餐厅——那时叫做人民公社大食堂,趴在桌子边嗅别人碗里食物的味道。我算是见多识广吧,就是没亲眼看到过像电视和电影里那样的侠客。”丁蓉说。
看来她也并非全然不明白事实与戏剧的区别,只是不肯放弃梦想世界因而时常犯迷糊罢了。
“如果一个人生前体格强壮,能打善斗,他死后成为鬼会不会依然保持这方面的优势?我是说相对于其它普通的yīn魂而言。”我问。
“这个倒不会,在鬼的世界里,以相互间的攻击力而言,男xìng与女xìng基本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起作用的主要是精神方面的能量,有的小孩子死后因为精神力特别强,比大多数寿终正寝的鬼更凶猛更厉害。”丁蓉说。
这个答案让我感觉到开心,看来死亡是件很公平的事,当我成为鬼之后,也许有机会修理某个生前是自由搏击高手的家伙,因为我可能比他有更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当然,也许会被一个鬼小孩或者女鬼痛扁,只因为她们更厉害些。
据说鬼的世界里相互之间的从属关系由个体实力决定,谁最凶恶就听谁的,我不敢肯定这种生活方式是否比人界更优越些。
“有没有滞留在人间一千多年都不肯去投胎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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