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初接到苏庭深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两个人一别数年未见,一个成了骨外科医生,一个成了风靡大半个中国的新闻主播,虽则工作的领域十分不同,见面的日子也十分之少,却并不能影响两个人的友情。所以,晚上十点苏庭深一个电话,沈棠初便开着车跑到机场来接他。
只是这一次,沈棠初开着车,却像是有心事,原本就不算话多的人,更加沉默。
苏庭深看着他,挑了眉稍,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道:“小初,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沈家和苏家交情很好,老宅子也都在一处,故而他从小也是和沈棠初一起长大的。虽说比沈棠初年长一岁,而且中间有六七年没怎么见过面,但一直都有互相有联系。原本毕业后大家工作都忙到脚不沾地,见面更难。可是最近有新闻工作需要在c市进行,他便正好趁此机会回来看看。
沈棠初勾了勾唇角,眉眼淡淡:“我没什么事。”
苏庭深笑了笑,唇角漩涡清浅:“对了,你的姑娘呢?”他记得第一次见那个姑娘,是在沈棠初出车祸昏迷的时候。他匆匆从国外赶回来,到了重症监护病房区,隔着半截透明的玻璃,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姑娘趴在沈棠初床上,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张脸哭的像花猫。而沈家的人,一个都不在。听护士说,从出车祸到做完手术,一直是江晚在照顾他。
想到这里,苏庭深从皮夹里拿出一个绑了丝带的礼物,递给沈棠初:“喏,给你的姑娘的。你上次跟我提过她很喜欢我。还破天荒的跟我开口要签名。我想着,你一定很喜欢她吧,生死面前都不肯轻易开口求人的沈棠初,为了她一个小小的爱好,竟然开口拜托我。”
沈棠初闻言,迟疑着接过:“喜欢?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喜欢江晚。我……”陆冉曾问过他,沈知秋也问过他,甚至连外面的人都误会他们是情侣的关系,现在连他的好朋友都这么说。他有些迷茫了,觉得,这和自己当初所想的结果并不一样。
苏庭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岔开了这个话题:“江晚呢?”早之前他提到最近会回家,沈棠初说了要带他去见江晚,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是,车都快开到他家门口了,也没见到想像中的江晚活蹦乱跳的身影。
沈棠初怔了怔,讷讷言道:“江晚,她今天搬出去住了。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点分歧。”
苏庭深也愣了愣,半晌才道:“倒是有点意外。”
沈棠初低垂了眉眼。
“也许你会觉得有点意外。可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一天会到来。然而,它还是来了。”车正好遇上红绿灯,他缓缓停了下来,眉眼有些冰凉:“我二十岁之前,除了爸爸,一无所有。二十岁之后,除了江晚,仍旧一无所有。如果说人活着必须要一个理由,那么江晚就是。”否则,他的人生,他这样按部就班的活着,基本也没有什么盼头了。想到这里,他眉眼垂得更低了,“可是,她长大了,我也再没有办法阻止她的离开。”
苏庭深蹙了下眉头:“所以,这才是江晚离开的原因吧。”
沈棠初猛的回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不解和迷茫,还有,痛苦。
“小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是喜欢江晚的。只是你一直不敢去相信,不敢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你觉得你喜欢她是不对的,但却把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和挣扎,换成了对江晚更加无微不至的关心。”苏庭深目光看向前方的住宅,缓缓道,“这种做法让江晚觉得窒息,所以,她才会迫切的想要离开你,去独立呢?”
沈棠初语结:“我……”
那,是喜欢吗?如果真的是,可他,又为什么一直不曾察觉呢?
一叶障目,还是当局者迷?
“是喜欢吗?如果真的是,那我,又该怎样面对江晚?”沈棠初叹气,头一遭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应对的范围。
苏庭深侧头看着他认真思索的表情,眉锋几不可察的扬了扬:“为什么会觉得无法面对?你们既没有血缘关系,也并没有差很多岁。”
绿灯亮起,沈棠初启动车子,往前走了没多久,进入一片别墅区。
沈家大宅和苏家的大宅都在这里。一别多年,这里的变化很大,绿树繁茂,清雅幽静。
苏庭深问他:“要回家看看吗?听说你五年都没回来过了。”
沈棠初眉眼又恢复了初时的清冷:“家吗?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曾经他一度认为,无论自己是何种身份,他和沈知秋身上总有斩不断的血缘,虽然是那样令人唾弃和轻视的血缘,他一直在想,无论沈知秋有多么讨厌自己,她也总不至于把大人年轻时犯的错来归结到他的身上。可是五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已经由不得他再自欺欺人。
更何况如今,他连沈家人都不是了。
沈延在时,那橦别墅只是他的寄宿家庭。
而现在沈延不在了,那么,寄宿者自然也失去了通过尴尬的身份来寄宿的资格。
况且,他也没有任何必要再自揭伤疤。
苏庭深看着他复杂的眉眼,到底也没强求,只是唇边挂着轻轻的笑问道:“要不要到我家来坐坐。老爷子他很想你,总念叨你不肯去看他。”苏庭深说着,坐直了身体,微笑着道,“人一旦年纪大了,似乎总是特别爱啰嗦。所以,今天要不要解救我,就看你的了。”
苏庭深看着他的眼神像一汪清泉一般,平静又温和。沈棠初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同苏庭神一道去看看苏家老爷子。
到了苏家大宅,还没等苏庭深换好鞋子从玄关进来,苏老子便急急的拄着拐棍朝他们走过来:“庭深,棠初,你们两个臭小子总算来了!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从中午炎炎烈日一下等到了这月上西头,总算把你们两个给盼回来了!”苏老爷子精神抖擞,拿拐棍去打人的时候,力道仍旧不减当年,直把从小照顾苏庭深的李嫂给吓得赶紧去拦:“老爷子您这一把年纪了,打人还不悠着点。使那么大的劲儿,也不怕把他们两个小的老打坏喽!再说了,好歹棠初和庭深也是已经工作的了人,还这般抬手就打,多不雅观。”
“苏伯父。”沈棠初礼貌的唤了一声,顺便把手里提的酒递给了李嫂。
李嫂刚接过,苏老爷子就手便要去抢,还好李嫂眼疾手快,才没被他抢了去。
沈棠初哭笑不得:“伯父,这酒是特意给您拿的,不过,每天是要限量喝的,否则对身体不好。”
苏老爷子老大不高兴,吹胡子瞪眼道:“你爸活着的时候,不让我喝。轮到你这娃娃了,还不让我畅快喝。你们爷俩能不能对我好点儿?”
苏庭深听到老爷子这般控诉,不由笑道:“好了爷爷,棠初是医生,让您少喝您便少喝点儿就是了。若是再这样不依不饶,李嫂怕是又要生气了。”
苏家有个一物降一物的怪圈,打遍周围所有混小子都不怕的苏老爷子,最怕的便是这个照顾自己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年的保姆了。
沈棠初忍俊不禁。
苏老爷子闻言,果然不再提酒的事儿,抬手便拉着沈棠初和苏庭深,说要跟两个小子聊聊天。
苏老爷子苏忆跟沈延两个人基本也是风雨里一起走过来的伙伴,当初苏家有难的时候,沈家拉了一把,从此两家的老爷子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小一辈儿的也是情谊深厚。
只有沈棠初这里是个例外。
老爷子对他们视如己出,溺爱的很,经常寻着理由便拉着他们两个逃课四处去玩儿,有一次还替马上就要高考的他们请假一周去巴黎玩儿了一圈。事后沈延老爷子知道了,忍不住骂沈忆:“你带坏你孙子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带坏我儿子!”
苏老爷子捋着花白的胡须慢慢悠悠的骂人不吐脏字儿道:“棠初只有在我家的时候,才真真正正的算是个豪门清贵公子哥儿。在你们家,啧啧!”
一则沈棠初出生时,和沈棠秋还有苏庭深的父亲苏御泽之间已经整整差出一个辈分的年龄,而且沈棠初出生没多久,苏庭深也呱呱坠地,相较起来,沈棠初自小还是和苏庭深玩儿在一起的多。只不过这身份委实有些尴尬,两家交情好,从辈份来讲,苏庭深至少得管沈棠初叫叔叔,可惜的是不仅苏庭深觉得叫着拗口,沈棠初被叫的也不自在,索性两个人便这般平常如同同龄挚友一般的相处,也多了几分随意。两家的老爷子拗不过两个固执的孩子,便由着他们去了。
虽说沈棠初是沈延的儿子,和沈棠秋是一个辈分,但是苏忆对待沈棠初,却是如同对苏庭深那般疼得厉害。
都说隔代亲,苏庭深和沈棠初自小也是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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