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隔壁桌有妖气 > 第9章 这个人命里带煞
    他的确是觉得米晨没说错,叶池可以有很多转世,很多个前世,但轮回辗转千百世,却都不会有第二个“叶池”。

    对他来说,“那个人”也一样。

    那人消失的时候,他就知道,不管自己往后追几千年,哪怕找到与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谓转世,那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

    “珍惜站在你眼前,那个你想要去珍惜的人。”望着少女澄澈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汤承离笑着叹息,“所以小米,你也要记着我这句话,每个人从一开始就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这话拿来说给她听,却其实也是在劝慰自己。

    走过的日子既纷纷掩入黄土做了史书的注脚,他是没想着再把“那个人”找回来的。米晨这辈子心思单纯,好在总有人护着,现在还能这么逗一逗她,他就已经满足得不得了了。

    但这话现在说来为时过早,米晨云里雾里,听不出他的意有所指。

    明晔小公子病笃,未用午膳,一个劲儿咳血。谭言泽出门未归,府中下人们都慌得手忙脚乱,进补汤药流水一样送进去,又原封不动送出来。

    米晨一言不发地撑着脸,盘腿端坐在门口,汤承离就也跟着她坐着不动。

    掌灯时分飘起了雪,鹅毛一样的雪花映着檐下一排飘在风中的灯笼,纷纷扬扬,毫无章法,积起来将天光都照亮了三分,炽烈得像是在为谁送行。

    枯坐半晌,汤承离心思飘到了天边又徐徐飘回来,忍不住拍拍这几天尤为呆滞的米晨:“你觉不觉得,我们俩现在特别像……那个啥啊?”

    “哪……哪个啥?”

    “就那个……黑白无常。”他稍一停顿,“蹲守在重病的人身边,就等着拘走新鲜的魂魄……”

    原是想逗米晨笑一笑,可听他这么说,她的神情却更呆滞了。沉默许久,才慢慢问道:“我从没在史书上见到过明晔的名字,是不是每一个人到最后,都会死得像他一样无声无息?”

    话已至此,他也觉得“这是你的梦”这种托词不能再用了。感性是女孩子的天性,但现在时机不对,他不想在这种情景下跟她谈活法。

    “真是个……”忍了又忍,最终却还是没能忍住去揉她的头发,“笨蛋啊。”

    含笑凑近她,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叶池他未必现在就会死,如果我是你,就趁着这档口再多看他两眼。与其去想死后的事,为什么不先抓住眼前人?”

    话音刚落,身边一阵疾风卷过。未及拂落大氅上积压的霜雪,谭言泽一路疾步穿过中庭,径直踏进叶池的房间。

    只是走到屏风前,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忽地止住了脚步。

    朝丫头们细细问清情况,谭言泽将身上寒气都褪尽了,才敢走进里间。

    他将脚步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地怕惊扰到床上的人,只是奈何那人睡得太浅,纵然他自认为已经足够谨慎,叶池却还是在他进来时便醒了过来。

    “……言泽。”

    叶池对来人的气息太熟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慌得对方连忙上前扶住他:“躺着,你躺着就好了。”

    缓慢地眨眨眼,叶池索性将两只手也藏回了被子下:“你今日,回来得很早。”

    “我没什么事嘛。”谭言泽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推了一些公务之后匆匆赶回来的,只调侃地笑道,“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叶池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低声咳了咳:“……总是为我所累。”

    未待谭言泽开口,却听叶池接着缓缓说道:“言泽,我最近总是……很想见见你。”

    谭言泽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之后,眼眶一热,几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坐到床边:“我在这儿呢,看不见就放着给你摸,想摸多久摸多久。”

    叶池被逗笑,胸口起伏之间却咳得更厉害,待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自己的手就被握着按到了对方的鼻梁上。微微一怔之后落到耳畔的,是青年别扭的絮叨声:“快摸快摸,普通人都没这个待遇呢,要是谭言沉,我碰都不让她碰。”

    叶池知道他这么急切是在担心什么,但生死有命,由不得自己。心下叹息一声,他积蓄在唇角的无奈笑意到最后,都化成了手掌一转,落到谭言泽额头上的那个充满安抚性的抚摸。

    “谢谢你。”叶池也觉得这三个字太轻,但说来说去,自己心里明明也是遗憾的,“可是我……我看不到你娶妻了……”

    谭言泽眼都急红了:“怎么看不到了?怎么就看不到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儿子取名字,你……”

    “娶,明天就娶。”话锋一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去准备聘礼,明晔,你等着啊,我明天就去娶妻给你看。”

    叶池笑得颇为无奈:“你又耍赖。”

    “从小就是……从小就爱耍赖。”即使他不能视物,此时的目光却也是落在谭言泽脸上的,“其实有好多次……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但一直想看看,你长大之后……是什么样子。”

    说着,他又兀自笑起来:“但你小时候就生得好看,想来现在,应该也不会差。”

    谭言泽就这么听着,也心疼得无以复加。仿佛这七年光阴,自己一直在向前走,那人对世界的记忆,却是永远停留在七年前的。

    可他明明与自己同岁,他明明还这样年轻,他也应该还有大把的年华能去肆意,能自由地去纵马放歌。

    可是他没有。

    从七年前起,他除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最近……频繁地想起母亲。”大概是一次性说了太多话,叶池呼吸的间隙渐渐变短,“我在世间多逗留了七载冬夏,她与父亲……大概,也非常想念我吧。”

    明明已经立了春,这场倒春寒带来的雪却大得惊人,前赴后继地扑在窗纸上,听来喧嚣不断。而屋里暖意融融,一时之间,竟将他的声音都隐去了。

    “明晔!”谭言泽心下慌乱,握住他手掌的手不自觉收紧,“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

    叶池慢慢垂下双眼,仿佛力气已经枯竭得无法支撑,唇畔却一直带着笑。

    闭上眼睛之前,谭言泽听见他微弱的声音:

    “好,下辈子还给你……”

    “下辈子……一起,都还给你……”

    呼啸一整晚的风终于在下一刻冲破了窗棂的束缚,夜色如同泼墨,落雪急促纷扬,与屋内热气一触即化。

    方寸之间朝外而望,满园红梅正开得热烈。

    蓬勃的,生机的,向上的。

    像一朵一朵炽热怒放的生命。

    汤承离对自己的速度一向有自信。

    所以趁着叶池刚死,他迅速破门而入找到铃铛,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

    虽然幻境里的东西他摸是摸不到,但他能打这厮的实体。

    掌风刚落,他旋即伸手去捂米晨的耳朵。下一刻果不其然,便听撕裂的虚空里传出萝莉一声尖叫。

    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错落,待汤承离站稳脚步,便落在了一个……山洞里。

    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吧,这都出不去?莫非他们俩真要在铃铛的回忆里待到叶池转世成叶池?

    然而不待他回想自己刚刚哪里出了问题,就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萝莉音——

    “汤承离!”被铃铛附身的叶池气急败坏地捂着脸,“你太过分了!都说打人不打脸的!”

    汤承离心里一乐:看样子是逃出来了。

    伸手往铃铛额头上弹了弹,他意味不明地勾起一边唇角:“你很想魂飞魄散是不是?”

    触及对方眼中藏在笑意里不易察觉的狠厉,铃铛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说,谁让你来的?”下一刻,猛地将铃铛按到山洞墙壁上,汤承离冷笑,“弄坏学校的灯,砸伤我,一路跟踪到医院,就是为了捡我那件沾血的衬衣,来写这道能牵制住我的符——算盘打得真好,什么时候算计到我头上来的?”

    山洞内光线暧昧不明,暗处而观,她才发现汤承离的瞳孔深处竟是有道深蓝色的,那抹蓝藏得极深,像深海里的巨鲸,行而无声,击却有力。

    只是再眨眨眼,那道蓝就如同一道光般倏然消失了。

    “我……我是为了……”许久之后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还被人牵制着。挣扎几下之后发现逃不出对方的桎梏,铃铛迟迟体会到双方力量的悬殊,咬牙叹息道,“我是为了叶池。”

    “他的身上有一个诅咒,生生横死,世世早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脆生生道,“叶池他不是一个坏人,可却每一生每一世都在重复这样的循环——我想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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