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至于爱情。若是遇不上,要做那独立寒霜一枝梅,做匿于城巷的那缕孤魂。香消玉殒,不悔平生。若是遇上了,就跑。闪躲不开,即迎上去。尘世的苦水,饮尽便是。
有种孽缘是左思和杨行舟,一个不停追赶,一个从不歇脚。十一年弃置身,不忘忧来,不悔情长。
她听过很多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在风雨同舟后,迎来黎明的曙光,最终相爱相厮守,落得圆满。而杨行舟,她怕是无力了。她自认是不怕磨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不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她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升入高中后,他们不在一个班,杨行舟在一班,左思在五班,教室隔得老远。每每思及以前他在她前座,左思便能在每节课后卯足了劲来个百米冲刺,再不经意地旋转跳跃到他面前,他的课表,她背得滚瓜烂熟,总是把他下下节课要用的书抽走,以此来要挟他下节课课间,去找她寻。一来二往,很是有情调。
高二分班,左思进了文科班,杨行舟自然是理科。为了跟他进同一所大学,左思只有文科拿得出手了。文科班女生多,左思自然知道班里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偷偷喜欢着杨行舟,不过以她对杨行舟的了解,深知他是个粗线条,也没兴趣理会这些事情,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把这些常常涌现的小鱼小虾放在眼里。
高二某一天,左思生日,杨行舟破天荒的请她去海底捞吃火锅,她心里开心的不得了,面子上又故作云淡风轻。
“小女子谢过壮士!”心花怒放之际,还摆了个拱手礼。
从墓园出来,一上午已经过去了,左思接到了顾朵朵的电话。一阵聒噪的女声从声源处传出,左思头痛的减了几个音量。
“思思,我跟你讲,我按你昨天的要求找了找,还真有符合要求的!是个外科医生,长的好看脾气又好,而且重点是,声音好酥好好听哦!以我多年的舞台经验来讲,此人要是不做医生,绝对是转行做配音演员的好苗子。关键,他特别有风度,听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了两个小时,眉头都不皱一下欸!连我家江先生都做不到。不过话说回来,毕竟人家是舞刀的,肯定见过不少‘腥风血雨’。”
“顾朵朵,说重点。”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加上刚刚哭的凶猛,左思觉得有些头疼。
“哦哦,重点就是,我擅自做主把你的电话给程医生了,他说他会跟你联系。”
“嗯,我知道了。”她有些乏力。
“思思,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休息好。”
“哦,那你赶紧补一觉,养足了气色.....”才好面见程医生,顾朵朵隔着电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通话结束之后,左思顺手欲要拦车,她晕的要死,只想赶快回她的被窝,睡她的大觉,做她的大梦。她站都站不稳了,哪来的心思想什么医生。
此时恰好一辆车经过,靠在了路旁,左思想都不想的就拉开了车门,一屁股坐进去,真舒服,她满意的舒展舒展眉头,再关上车门。
“师傅,中正花园,谢谢。”说完这句话,就合上眼准备睡觉。
驾驶座上的男人,对这个满身疲惫,还敢爬上陌生异性的车的女人,难得地露出一种欣赏。她是没把自己当正常的女人,还是没把他当有需求的男人?他俯身靠近她,才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脸颊因车上的暖气而泛着可爱的红,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眉宇间硬是挤出来个川字。他伸出手来,试探性的点点她的眉头,下一秒,他这妙手回春之手,便使她那纠结的小脸慢慢舒展起来,嘴里不知道哼哼唧唧些什么,又弯了弯嘴角。
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难免生出一层异样的情愫。程默摆摆手坐正了身子。
“咳.....算了,就勉强给你当一回司机。”中正花园是吧。
左思感觉自己这一觉睡的非常安稳,先是梦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动物园,她刚开始虽然有些害怕那些毛茸茸的动物,不过好在左思爸爸一直告诉她,小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它们很好,很友善。渐渐地,左思才大着胆子靠近那些动物。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合照,逛了许久,都没有人喊累。梦里没有后来的发生的许多事儿,没有烦恼忧愁,没有离别心伤,只有快乐。
所谓梦里有多么快活似神仙,梦醒就有多么煎心且衔泪。她到底几岁,做个梦都会哭成个花猫。程默无奈的笑笑,觉得自己无疑是招惹上一个大麻烦。
片刻后,左思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车内,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是拦了的士的啊。左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向车主。
“你当时有点.....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上了我的车,甩下一个地址仰头就呼呼大睡了。”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他一语道破。
“啊!抱歉!我可能是太困了!真是抱歉!还耽误您的宝贵时间特意把我送回来。”左思大窘,实在是太尴尬了。
“没事,你既然已经醒过来,就赶快回家吧。”
听到车主下了逐客令,左思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敢再做停留,连忙道谢再下车,下了车又道谢。
看她那股子认真劲,程默有些好笑地冲她点了点头,踩了踩油门便绝尘而去。一路上想着她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加表情,突然想起来,忘了叮嘱她,不要随便就上陌生人的车。想来他还有萍水相逢这种情结,程默就有些自然倒霉的不干脆,他总觉得自己与左思的缘分深得很。
“左思,有点意思。”他嘴里喃喃着。看看时间计算着她大概已经到家,程默从口袋里摸索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果不其然的,很快她便接通了。
“喂,您好!”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你好,我是程默。”
程默?左思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顾朵朵白天跟她说过的程医生。
“程医生吗?”她直接询问。
“是我。左小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一面。”
她虽是对相亲始终抱有些抵触,碍于顾朵朵的面子,还是跟他定下个时间。
他承认,他的确很喜欢她身上的简单干净,不拖泥带水。也承认,在今天下午她误打误撞上他车之前,他都没有想要跟这个陌生女子谋面的意思。缘分这个东西,真是玄妙不可言。这才短短不过一个下午,他竟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要走进另一个人的人生了。
另一边,杨行舟一整天都在参与公司新产品的研发活动,开了大大小小的会议,闲置下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助理合时宜的给他送上来一杯清茶,端起茶杯时,杨行舟注意到了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小许。”他叫住她。
“怎么了?总监”
“你们女人,都喜欢些什么?”他看着她,又似透过她望向更远处。
助理公式化的笑了笑。
“总监,女人的确喜欢用钻戒,昂贵的首饰来装饰自己。但她们更希望给她们买钻戒的男人,能够更多地给她们安全感。”
“安全感?”
“陪在她身边,在她不自信时赞美她,在她受挫时鼓励她,在她失落时给她一个拥抱。跟她在一起,就算是简单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都会觉得满足和充实。”
杨行舟试着对号入座,他想了想,左思的确有些缺乏自信,那是因为她本来就笨。而自己似乎,从未赞美过她。至于受挫,那家伙除了在自己父亲车祸去世时哭过,别的时候都是马大哈,天塌了都能当被子盖,有什么委屈通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而自己,说实在的,也没怎么鼓励过她。但有一点倒是真的,跟她在一起时,他的确觉得满足又充实。不过这样看来,她好像是挺缺乏安全感。敲定主意以后,杨行舟拨通了左思的电话。
那边的左思还在睡觉,听到铃声后大概是嫌吵,任由它响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接通了电话。
“喂?”她奶声奶气道。
“在睡觉?”他不禁放柔了声音。
“对啊......昨天失眠了,今天早上去看了......”左思迷迷糊糊的回答。
“去看了什么?”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换另一只手接过电话,动作利落的穿上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同她说话。
“爸爸。”她撒娇似的语气,让他虎躯一震。
爸爸,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爸爸了。杨行舟觉得身体某一角落,此时此刻又在隐隐作痛,一如同当年一样。左父车祸刚发生的那段时日,左思滴水不进,整日里都坐在地上,不肯动一下。她眼神空洞,满脸都是大写着的绝望。他瞧见以后心疼的要死,担心到夜不能寐,拉过她的小手,又笨拙到什么安慰的话都不会讲。后来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法子,每日拉着她散步,这一走,就走了大半年。眼看她的情况愈来愈有所好转,他没日没夜悬在半空中的心,始终还是不能放下来,担心她脆弱的不堪一击,怕她再度受到伤害,表面上又不给她制造任何压力,偷偷揶揄。左思也十分坚强,一直咬牙坚持,活像一根紧绷的弦。
那时候的杨行舟并不知道,自己的那种提心吊胆,就是爱情。
“然后呢?”他问她
“然后,碰上妈妈和那个男人了。”她突然有些疾言厉色。
“打招呼了吗?”
“嗯.....妈妈她,怀了小孩,她说,要带我回家,可是,那,才不是我的家。”
“你怎么说?”
“我跟她说,她既已经对我不负责了,不能对那个孩子也不负责。”
“嗯,你说的很对。是她过于贪心了。”
“可是......”左思吸了吸鼻子,突然就哽咽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然后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左思,开门。”
左思伤心得厉害,慢腾腾地起身,发现拖鞋在床的另一头,也懒得寻,踩着地板一路小跑拉开了门,杨行舟进屋,看见她红肿的眼睛,脸黑了起来。左思刚要跟他打个招呼,就见杨行舟一把把她扯入了他怀里,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把她揉碎一样,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抚慰似的摸摸她的头发。
“怎么都不告诉我?”他的语气有些责备。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闭了闭眼,索性不答。
“怪我,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他低头吻吻她的头发。
“你......这是?”她有些不可置信,若不是她认识他多年,若不是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喜欢她,他这样做,她几乎就要误会了。
“左思,对我来说,我不管她们如何长如何短,我只希望你不要有所负担,我希望你快乐。”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眼里有些不确定的飘忽。
“是。”杨行舟将她放开,这才主意到她脚下没有穿鞋子。
“你的鞋呢?”
“在卧室......”她显然没从刚刚的拥抱和亲吻中回过神来,有些漫不经心。
杨行舟叹了口气,将她抱到沙发上,转身进卧室提溜出来她的拖鞋,放回她脚下。左思看着自己脚下那双毛绒绒的灰兔子棉拖,摸摸着肚子,思摸着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慌。蓦地想起来初中有一天,她怕藏不住心事而“口吞照片”的那档子事儿,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有按时吃饭吗?”
左思闻言,摇摇头,抬头瞪大一双杏仁目死盯着他不放,杨行舟就是再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没脾气。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住自己心爱的女人示弱。
“去换件衣服出来。”
左思听话的回房里换了一身衣服。
“想吃什么?”
转了转眼珠,抖擞抖擞精神,左思双手合十。
“海底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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